<楔子>

? ??人在世上，多少總得包郵那么些感恩的心情。涼風習習，流水湯湯，花葉隨風零落，又伴著水渦飄轉——若是對這一忽兒就過去了的花葉們不感恩，那么到后來又能剩下些個什么呢？待到花葉都給那風呀，雨呀，打濕在水里，一時散落飄零盡了，細脂柔膩都湮沒了，卻只好敲著那顆良心，道，“天涼好個秋”么？

? ? ——那些一晃而過的花葉們，無論是誰瞧見了，至少都能贊個“真美”吧？

? ? 她們卻說，我哪兒能那么想！

<一>

? ? 1.

? ? “唷，云云這是要去學校哇?你弟弟他……”

? ? “是呢，阿姨。阿姨，再見！”

? ? 我邁開步子，轉過身來繼續(xù)走路?？戳丝此膫饶槪瑔柕溃?/p>

? ? “你小名嗎？‘云云’？”

? ? “……是?！?/p>

? ? 她似乎有點害羞。

? ? “因為喜歡看云嗎？”

? ? 我想到先前的事，抬頭望了望天空，卻立馬被那片正變化成兔子的云彩吸引到了。

? ? “是，特別喜歡！從小就喜歡?！?/p>

? ? “你還有個弟弟嗎？”

? ? 我看著天空，漫不經心地問道。

? ? “有的，一個傻弟弟?！?/p>

? ? 她也抬頭看了一會兒，然后繼續(xù)走路。

? ? 2.

? ? 這是中午在教室里，十幾個同學都扒在有著防盜網的二樓窗子上，越過窗外的矮墻向上看那片天。

? ? “啊，這是兔子！就是那只。”

? ? 不用手指就能看到，天上一共就那軟軟綿綿的幾大團。過了一會兒，兔子變成了惡龍。我們開始折紙飛機，在上面寫上自己的愿望。

? ?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紙飛機在大風中根本飛不起來。愿望夭折了的大家紛紛跑下樓去尋求第二次機會。

? ? 只有我的飛機飛過了矮墻，落在校外的綠色垃圾桶旁。我聽著繁雜的腳步聲遠去。

? ? 她在一旁扒著窗子觀望。她的飛機被鐵柵欄擋住，離外界只有一步之遙。

? ? 腳步聲從室外傳了上來。我悲哀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出教室。

? ? 我的愿望沒有實現(xiàn)。

? ? 3.

? ? 世事突變，轉眼之間，我的世界已變成了黑色的。我把分發(fā)的作業(yè)本輕放在她桌角。她睡著。我醒著，回到后排的座位死撐著布滿血絲的雙眼。

? ? 下午第一節(jié)課總是很困，這很正常。

? ? 這是課間，另外一個女生把她叫起來，吵著要和她聊天。一旁的男生團體吵鬧聲更大。她無奈地笑著。

? ? 那是最令人無奈的笑容。

? ? 我終于以一個有些奇妙的姿勢低著頭坐著睡著了。

? ? 4.

? ??升學后，如她所言“到了一個學?！保珡奈匆娺^面。

? ? 終于沒我能在當時的哥們提到她時，回復一句：

? ? “已經忘了，她是誰??？”

? ? 只是，畢業(yè)之際的那片云天，無論如何也忘卻不掉。

? ? 5.

? ? 那是初夏的黃昏，天上一大片火燒云。一條極粗的金邊顯明地軋在穹頂之上——都是金色。

? ? 據說人是有求死欲的吧？那不停地從高樓上刮下來的狂風就滿是那種氣息。

? ? 這可能是這個時期里最后的一次浪漫吧？

? ? 天空上出現(xiàn)了一只金色的鳳凰！多么華麗的金鳳凰、多么華麗的火鳳凰！那金色的冠、高傲的喙、伸展的羽、張揚的尾！

? ? 我們不說話。一會兒，我們不約而同地把書包拉鏈全部拉開，抻著書包，向上一揚、向下一甩——做過的卷子們白花花的，四散飄飛，到了樓外，又像是被風猛地拽了一下似的，唰地席卷開——就像是一群鴿子般成群地飛揚。

? ? 她笑了。在紫霞紫云的沾染下，她那一襲白衣和她身后的白鴿都被染成紛紛揚揚的粉紫色。

? ? “……呵呵……哈哈哈哈！——這是粉筆灰嗎！？這是粉筆灰嗎？！哈哈哈哈！……”

? ?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張狂。我本來想帶她來看看這片純美的天空——結果卻被她說成是粉筆灰。

? ? “哈！——”

? ? 她像是被粉筆灰卡住喉嚨般失聲了。她仍然笑著，向身后的那群白鴿墜去。

? ? 白鴿伴她飛落。是我讓她墜下去的。

? ? 萬籟俱寂，樓下車流的燈光卻又嘈雜起來。

? ? 抹去了她的云天上，那只淡紫的鳳凰也終究散化成夜里的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