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花】畢生所求
? ~接結(jié)局番外。 ~就想給老笛和小花一個幸福的未來~~ ? ? 小漁村雖然偏遠(yuǎn),卻是處閑適宜居之地。 李蓮花從集市上采買回來,推開小屋的門,就看見笛大盟主正坐在桌邊削土豆。 “喲,不錯嘛?!崩钌徎愡^去瞄了一眼,削好的土豆一個個圓墩墩白胖胖,光滑水嫩地碼在陶盆里,不禁夸道,“進(jìn)步很大?!北绕鸪鮼頃r笛大盟主刀劈一樣去皮后每個只剩一半大小,的確是進(jìn)步很大。果然是自己調(diào)教有方啊,他這么想著,晃了晃手上新買的排骨,“今天給你燉肉吃?!? “好。”笛飛聲把最后一個土豆削好放入盆中,沖他一笑便提了水桶去外面的菜地澆水。 李蓮花看著他走出去,把菜籃和土豆拿進(jìn)廚房開始做菜。 自從他解了碧茶之毒恢復(fù)味覺,自己覺得做菜的水準(zhǔn)也越來越高,理由就是笛飛聲每頓都會吃得干干凈凈。 做著做著李蓮花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向窗外喊道:“笛盟主,麻煩幫我摘顆蔥??!” 話音剛落,兩根青白水靈的長蔥便拋了進(jìn)來。“謝啦?!崩钌徎ㄉ焓纸幼。磧羟卸?,再把蔥和土豆、排骨跟其他佐料一起放進(jìn)盛了清水的鍋里。 蓋上鍋蓋,滿意地聽著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音,李蓮花脫了手套雙手叉腰,眼神飄向正在菜園里澆地的笛飛聲。 算起來笛大盟主在這里住了已有近兩個月。兩月前他毒發(fā)醒來,看見守在床邊的笛飛聲時,還以為是自己將死前回光返照產(chǎn)生的幻覺。此前李蓮花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笛飛聲竟發(fā)動整個金鴛盟找到了第二株忘川花,還尋到了這偏遠(yuǎn)的漁村來。 自己又一次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只好依他的意愿收留他在漁村住下。 他身上的碧茶之毒盤纏已久,縱使服了忘川花也需將養(yǎng)一段時日才能恢復(fù)如初。笛飛聲便每日為他推經(jīng)走脈,助他復(fù)原。 笛大盟主雖然為人霸道了一些,但除了晚上非要與他擠在一張床上之外,白日里也開始跟他一起種菜織網(wǎng),還常在他做飯時打打下手,一副耐心至極的模樣。李蓮花心下奇怪笛飛聲為何做起這些他以前從來不屑的事,莫非是跟自己在一起久了轉(zhuǎn)了性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他這么打趣他。 但他與笛飛聲是十多年的宿敵,知己,好友,又怎會不明白他。笛飛聲是背著刀來的,李蓮花知道他是在等,等自己內(nèi)力全復(fù)的那一日,再赴數(shù)月前的東海之約。 只是……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當(dāng)日留書出走之時,他便已決意遠(yuǎn)離江湖,更不愿再滾入刀光劍影之中。那些事實在太累人了,昔日風(fēng)光無限的李相夷已死,如今的自己不過想做個閑適安逸,懶散度日的李蓮花。這約只怕是赴不了了,最終還是無法讓他如愿。 可是人啊,只要活著,便會平生出許多的欲望來。 看著窗外身長九尺神功蓋世的男人蹲在菜地里,按照他教的法子一瓢水一瓢水地澆蘿卜,李蓮花竟自失了神。 “咕嘟咕嘟”,鍋里的滾湯溢了出來,他慌忙去掀鍋蓋,一不留神被燙到了手。 ? “怎么也不涂藥?”菜端上桌,笛飛聲一眼看見他燙紅的手指,抓了過來。 “多大點事?!崩钌徎ㄏ氤榛厥?,“等等就自己好了,吃飯。” “不行?!钡扬w聲說著就把人拉進(jìn)了里屋,取了床頭的藥瓶,挑出一塊透明的脂膏涂到傷處。 這人還是這么霸道,李蓮花想,同時心頭浮起一絲暖意。 笛飛聲仔細(xì)地抹勻藥膏,又用凈布包好那根蔥白的指頭,兩人才又重新回到桌邊。 “你的傷不宜碰水?!钡扬w聲端起碗,“明天我做飯。” “你?”李蓮花看動物一樣看他,“你會做飯?” “會?!钡扬w聲夾了一塊排骨到他碗里,埋頭扒飯。 ? 第二日笛飛聲果然下了廚,燒出來菜的味道居然還過得去,尤其是那道清炒小白菜稱得上清甜爽口。李蓮花邊吃邊懷疑自己和笛飛聲分別的那三個多月里他除了找忘川花就是在練習(xí)燒菜。 “笛盟主今日辛苦了?!笨粗扬w聲把洗好的碗筷收進(jìn)柜中,李蓮花摸摸吃飽的肚皮伸了個懶腰,“今晚我請你喝酒?!? 酒是市集上買的,雖不如之前飲過的多數(shù)佳釀,但二人在屋頂乘著月色對飲,不覺間已各自下了半壇。 “這里月色甚好,倒是之前不曾見過的?!本埔馕Ⅴ?,笛飛聲道。 “既無刀光血影,月色自然靜好?!崩钌徎ㄆ^瞧他,“笛盟主,你都在我這兒呆了這么久了,不知打算何時回金鴛盟去?” 笛飛聲淺淡一笑,“再說吧。” 他仰頭灌下一口酒,刀削斧劈般的英俊側(cè)顏看得人心神動蕩。 李蓮花收回目光,想起十年前的月夜,他與笛飛聲在揚州城最高的屋頂上飲酒,喝完之后摔了酒壺提起刀劍酣暢淋漓大斗一場,數(shù)月前他們在角麗譙布置的新房中對酌,這人還心心念念找來忘川花與他再比一回,今日這般灑脫地陪自己賞月倒是難得。 酒很快見了底,兩人都有了些醉意,但興致尚酣,想到以后與他這樣飲酒的機會只怕不多,李蓮花道,“我再去取些來?!? 不想這小屋長久不曾修葺,起身之時瓦片松脫滑落,令他一腳踩空。 李蓮花剛想提氣便被撈住了腰身,一股極大的力道帶著他朝旁側(cè)滾去,回過神時,發(fā)覺自己仰躺在屋面上,被笛大盟主結(jié)結(jié)實實地壓在身下。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李蓮花頗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笛飛聲反應(yīng)這么快,其實自己的內(nèi)力已恢復(fù)了七八成,自是不會從房頂?shù)粝氯サ摹? “謝啦,笛盟主。”道個謝還是有必要的,他勾唇一笑,想坐起身來,那人卻紋絲不動地壓著他。 兩人挨得極近,彼此的鼻息都呼在臉上,加上方才喝了酒,身上燥熱,貼得這么緊實在是過于曖昧了。 “笛盟主……”不知這人是怎么回事,李蓮花抬眸看他,卻見那雙幽深的眼正牢牢盯著自己,月光之下,漆黑瞳孔似兩汪有攝人魔力的潭水,要將他吸入化在其中。方才那一下本已酒醒,對上這雙眼,李蓮花竟覺得自己又醉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摟住了笛飛聲的脖子。卻是不知自己雙頰飛紅,媚眼如絲的模樣有多么誘人。 笛飛聲眸色一暗,低頭欺上了他的唇。 笛大盟主的吻和他的人一樣霸道,肆意侵略著他口中的每一分每一寸。李蓮花睜大了眼,有些懷疑買來的酒是不是過于精純讓笛飛聲真的醉了,只是與笛大盟主強取豪奪般的唇齒廝磨之間,自己竟還覺出幾分享受來。發(fā)覺李蓮花在回應(yīng)自己,笛飛聲心頭一喜,勾住他的舌更加賣力地伺弄糾纏,這一刻他想了太久,胸中積藏多年的熾烈情感傾閘而出,恨不能將身下纖瘦的人拆吃入腹。李蓮花的味道同他想的一樣,如烈酒如清泉,讓他不能自拔地沉溺淪陷。不知吻了多久,笛大盟主終于意猶未盡地放開時,卻發(fā)現(xiàn)身下的李蓮花已然睡著了。 將人抱起來躍下屋頂,輕放在床榻上。李蓮花嘴里咕噥了句什么,不老實地翻了個身又睡過去。 屋外忽而響起一聲錚鳴般的哨響,笛飛聲眸色一沉,扯過被子蓋在李蓮花身上,轉(zhuǎn)身出了屋門。 小屋中寂靜下來,黑暗之中,躺在榻上的人睜開了眼,目色清明。方才那是金鴛盟的傳令哨,看來,分別的日子比自己預(yù)計的要早,李蓮花摸上自己尚還濕潤的唇瓣,早得,來不及做完一場美夢呢。 第二日李蓮花起得很遲,揉著眼睛坐到桌邊,笛飛聲已經(jīng)把粥和小菜端上了桌。 “笛盟主,你不去做廚子真是可惜了?!崩钌徎ㄐχ闷鹜肟?。 他們都沒有提起昨晚的事。 早飯后笛飛聲并未如往常一樣去菜地里給蘿卜拔草捉蟲,而是安靜地靠在墻邊看李蓮花編漁網(wǎng)。 今日李蓮花編得并不順手,兩股線繩好幾次差點打了死結(jié)。下回一定要換個鋪子買紗線,他想。 “我要回金鴛盟一趟。” 笛飛聲終于打破沉默。 “哦?!崩钌徎ú⑽刺ь^。 “你同我一起去?!钡汛竺酥餮a充道。 這回穿繩繞絲的手頓了一頓,“為什么?”李蓮花抬頭看他。 “怕你跑了。”笛大盟主言簡意賅。 “不是吧,笛盟主,”李蓮花停下手上的活,訕然一笑,“這都現(xiàn)在了你還想把我綁在身邊呢?” “是?!? 李蓮花斂了神色,“若我不愿去呢?” “那我便不回去了?!钡扬w聲抱臂正色, “反正那人的死活,我也不甚在意。” “你……” 李蓮花咬了咬牙,笛飛聲知道自己是不能眼見活生生的人死去的。罷了,他深知這大魔頭的難纏和執(zhí)拗。有些事,也是時候做個了結(jié)了。他丟下手上揉成一團(tuán)的東西,站起身來。 “笛盟主,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不會再跟你比武,你又何苦在我這里浪費時間?少師劍已斷,世間再無人李相夷此人。你還是趕快回金鴛盟去做你的盟主,去問鼎天下。你也別再回來了,就算你回來也找不到我?!? 豈料話音剛落手腕便被狠狠抓住,“你又想去哪兒?” 笛飛聲逼至他身前,雙目如鷹。 李蓮花被他捏得生疼,心中沒來由地竄上一股火氣。“與你無關(guān)。” “不許去,”笛飛聲的手如鐵箍一般,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手骨捏碎,“不許你再離開我?!? 沒想到他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雖說使點功力讓他松手不難,但李蓮花實在不想此時跟他動手,只好道:“疼疼疼,松開……” “你答應(yīng)不跑我便松開?!钡汛竺酥鲌猿帧? 李蓮花只得點頭應(yīng)下,那只手果然放開了。 有時候李蓮花真不明白笛飛聲莫名的固執(zhí),他揉著發(fā)紅的手腕退后一步,努力壓下心頭那股悲涼:“笛飛聲,你還是一點也沒改。我已經(jīng)淡出江湖,與你再不是同路人。即便我應(yīng)下這一次,你以為現(xiàn)在還困得住我多久?”以自己如今的功力,要躲到天涯海角讓他無跡可尋,也不是辦不到。 “不錯,”笛飛聲卻未再逼近,落在李蓮花身上的目光也慢慢柔和下來,“我笛飛聲從不為他人改變,但唯有一人例外。為了他,我已不再做金鴛盟盟主,亦不想再問鼎武林,只想與他隱世而居,一生相守?!? “什么?”李蓮花有點懷疑眼前的人瘋了,“你說你不再做金鴛盟盟主?” 笛飛聲點頭,“來找你之前我就交出了盟主令,如今只有無顏一人知道我的行蹤,他昨夜來尋我,是想我用悲風(fēng)白楊去救一個舊日部下。我也從未打算再回江湖?!? 李蓮花怔怔地看他,“那你的刀呢,以后也不再用了么?” 這次笛飛聲并未作答,只是去里間取來了刀囊。深褐的布包層層打開,里面除了那把重逾百斤的玄鐵長刀,竟還躺著被自己親手震斷的少師劍。 “當(dāng)時九州三十六郡,四河十二江,七嶺二十一山都找遍了,還是沒能找到你?!钡扬w聲提刀在手,指尖劃過銳利的刀鋒,“我便想,若你真的死了,我笛飛聲此生便不再拔刀?!? 他說著運起勁力,頃刻間三尺長的刀身碎成數(shù)段,落在地上發(fā)出丁錚脆響。 “現(xiàn)在你相信了。”他在李蓮花訝異的眼光中轉(zhuǎn)過身來,“四顧門門主李相夷死了,世上也再無金鴛盟盟主笛飛聲。我此次回去,只是做一個救人的人?!? 李蓮花凝視著他的眉眼,世人皆道笛飛聲十惡不赦,殺人如麻??伤麏Z了業(yè)火子痋,救出了笛家堡數(shù)百殺手,參與平單孤刀之反,救了天下數(shù)千萬人。如今又兩次救了自己的性命,他豈非一直是一個救人的人?只是,他一生癡研最高武學(xué),本可傲居巔峰,如今竟甘愿為自己放棄所有,“你當(dāng)真,不后悔嗎?” “后悔,”笛飛聲上前一步,與他四目相對,“你失蹤的那三個多月,我每日都在后悔。后悔當(dāng)時沒有親眼看著你服下忘川花,后悔沒有早日發(fā)現(xiàn)我畢生所求,并非武林之巔,笑傲天下,而唯有一個李蓮花罷了。自尋到你那日起,我每一日都害怕再失去你。” 笛飛聲想起自己兩月前找到李蓮花時,他雙目失明,瘦得不成人形,毒發(fā)時蜷縮在床上抖得如一張破碎的紙。那日喂他服下忘川花,他便起誓,絕不會再讓他獨自承受一絲痛苦。 “所以李蓮花,”他再向前一步,深邃眼底滿是涓涓柔情,“你能不能不要再跑了?” 回應(yīng)他的是李蓮花的唇,涼涼的軟軟的,貼上來覆蓋了那一片吐露真情的灼熱。笛飛聲胸中一動,扣住李蓮花的后腦,更深地吻了下去。 日光穿破云層照進(jìn)濱海的小屋內(nèi),映出一室甜蜜靜好。 ? 少年時相見,輕狂張揚,各自逐夢,不知刀劍相向之間早已種下羈絆;十年后攜手并肩,歷經(jīng)生死離別,大喜大悲,蹉跎了這許多時光,方知彼此才是對方的歸宿。 江湖已遠(yuǎn),此生有你足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