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夜晚的廢棄大樓里，小女孩被蒙住雙眼，捆在凳子上，胸前赫然綁著一顆定時炸彈，時間在血紅數(shù)字的跳動間流逝。

??附近的居民早已被疏散，探照燈聚焦的大樓外圍滿了全副武裝的警察。

??“讓拆彈專家過來！”
??警督對下屬命令道。

??一個人從警方隊伍中走出，左太陽穴閃著LED燈的光亮。

??“不！不要仿生人！我要人類??！”
??小女孩的媽媽撕心裂肺地吼著，如若沒有身旁警察的阻攔，下一秒她可能就沖過去將那仿生人推倒在地了。

??也不難理解，畢竟這顆炸彈，就是自己家里的仿生人綁在她女兒身上的，并且他還剛剛殺死了她的丈夫，小女孩的父親。此刻這位母親對于那些冰冷且不受控的機器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信任。

??“…去叫十辰于來！”

??“恭候多時了！”
??十辰于勾起唇角，將工具箱反手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樓里走去。

??“十爺，你忘了防爆服！”身后的助手喊道。

??十辰于只朝身后擺了擺手，義無反顧地前進。

??炸彈炸了橫豎都得死，防爆服有個屁用。

??大樓外的嘈雜聲漸行漸遠，小女孩無助的哭喊回蕩在空曠的黑暗中。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說著，十辰于蹲下，溫柔地摸了摸女孩的腦袋，將蒙住她眼睛的布條摘下，替那雙哭紅了的眼睛輕輕拂去淚珠。

??打開工具箱，檢查炸彈構(gòu)造，排查導(dǎo)線，分類，剪斷，一氣呵成。

??畢竟只是個家政型仿生人制造的炸彈，拆除這種炸彈對他十辰于來說，無異于踩滅一根煙頭。

??小女孩漸漸停止了抽泣，卻也因害怕瑟瑟發(fā)抖。

??十替她解開束縛，雙手輕拍著她微微顫抖的肩，湊到她耳邊溫柔說道：“已經(jīng)沒事了，我們回家。”

??在一片掌聲之中，十抱著小女孩走出了廢棄大樓。

??媽媽激動地跑去想要接過女兒，沒想到小女孩扭過臉直往十的懷里鉆。十哄了好一會，還答應(yīng)她之后會經(jīng)常找她玩，這才同意回到媽媽身邊。

??“你沒事吧十爺？”助手急忙趕來。

??“當(dāng)然，帥氣依舊！”十說著還用手指撩了下并不存在的劉海。

??“聽說那個仿生人中了病毒，產(chǎn)生了自我意識。家里只有那個女孩兒平等地對待他，所以他想帶著女孩兒離開，卻遭到了拒絕，他因愛生恨，想要毀掉這個家庭，順便炸掉那棟大樓，大樓倒下附近的居民區(qū)都要遭殃，真是可怕！”

??十平靜地聽著故事，點了一支煙：“做的再像人類也終究是機器。機器不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br>
??“那個仿生人已經(jīng)被帶去銷毀了?！敝盅a充道。

??“嘁，難道他們覺得這也算一命償一命？我看就應(yīng)該把制造仿生人的那群人類都拉去‘銷毀’！”十把抽了一半的煙隨手扔到地上踩滅。
??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助手知道自己不該開這個話匣，開始吹起了十的彩虹屁岔開話題：“十爺不愧是拆彈專家！進去了五分鐘就搞定了！”

??“那是，如果有你在旁邊給我遞剪刀我還能更快！”

??

2.
??“剪刀?！?br>??颯對助手說。

??剪斷了縫合線，這臺心臟移植手術(shù)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病人被推出了手術(shù)室，家屬急切地上前，從颯醫(yī)生口中得到手術(shù)成功的消息，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緩過神來，想起還沒跟颯醫(yī)生道謝，人卻早已不知去向了。

??“颯醫(yī)生，今天的手術(shù)太精彩了！”
??“是啊是啊！颯醫(yī)生的手法，不像是做手術(shù)，簡直就是在彈鋼琴！”
??“颯醫(yī)生就是心臟手術(shù)界的藝術(shù)家！”

??實習(xí)醫(yī)生們剛剛圍觀了颯的那臺心臟移植手術(shù)，此刻正贊不絕口。

??颯是這家小診所的院長，同時也是當(dāng)?shù)匦∮忻麣獾男呐K手術(shù)專家，尤其擅長對于終末期心臟病患者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

??心臟病對于患者來說就是身體里的定時炸彈，因此颯還有一稱號：心臟上的“拆彈專家”。

??沉著冷靜，寵辱不驚，溫潤如玉，是颯給人的一貫印象。手術(shù)時，無論怎樣危急的情況，颯都能沉著地應(yīng)對，再加上颯醫(yī)生的招牌微笑和溫柔聲線，每個病患都能在颯這里體驗到“重獲新生”。

??但是，完美的颯醫(yī)生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他是仿生人，

??是軍用科技制造出的殺戮機器。

??他為戰(zhàn)爭而生，在八年前聯(lián)邦政府發(fā)動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

??他沒有感情，上級命令即是最高行動準則。

??他沒有痛覺，受傷不會對戰(zhàn)斗產(chǎn)生絲毫影響。

??他的左太陽穴也有一枚LED燈，用以顯示仿生人的狀態(tài)體征。

??除此之外，他和人類幾乎沒有差別。

??但他和其他的仿生人有差別。颯身上的每個部件都代表了軍用科技的最高科技水平，因此，為了防止機密技術(shù)泄漏，他被設(shè)置了一套危機時刻可以啟動的自毀程序——

??他的心臟，綁定了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

??八年前，十辰于剛剛?cè)肼氒娪每萍?，以“炸彈天才”的身份。他對炸彈有著近似瘋魔的喜愛，他設(shè)計的炸彈，程序復(fù)雜，威力強勁。

??當(dāng)時，十接到任務(wù)，要求他制造一顆裝在仿生人心臟上的用于自毀的炸彈。

??十辰于一向不喜歡仿生人，于是他決定，要做出一顆除他以外，無人可以拆除的炸彈。

??他成功了。

??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十從軍用科技辭了職，加入了警方的“爆炸品處理科”，制造炸彈的天才很快便成為了一名“拆彈專家”。人人都知道這位爺在面對炸彈時宛若一個瘋批，別人拆彈都膽戰(zhàn)心驚，只有他永遠邁著二五八萬的步伐趕去現(xiàn)場。

??后來仿生人制造技術(shù)漸漸成熟，命懸一線的拆彈工作也多由這些不易出錯的機器來完成，十熱愛的工作被分走了大半，這就讓他更加厭惡仿生人了。


??戰(zhàn)爭后的颯，作為軍方的一支精英小隊的成員，打擊犯罪活動。

??某次，颯在追查一起境外走私案件時，不慎跌落了懸崖，定位裝置損壞，他與軍方失去了聯(lián)系。

??颯醒來時，躺在了一間陌生的臥室里。

??是費醫(yī)生在懸崖下?lián)斓搅藲埰频乃鳛檫@個時代的外科醫(yī)生，他多少掌握著一些修復(fù)仿生人的技術(shù)，得幸于此，颯才能重歸完整。

??這個時代是怎樣的時代？是一個掌握了高端科技就能統(tǒng)治世界的時代，是一個機器接替了大部分的人類工作，使得底層人民面臨大規(guī)模失業(yè)、流離失所的時代，是一個仿生人和人類注定無法平等的時代。

??好在費醫(yī)生是善良之人，他希望人類和仿生人能夠和諧共處，因此他只把這個太陽穴閃著藍光的男孩當(dāng)作一個普通人救了。

??費醫(yī)生年事已高，孤身一人無兒無女，在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子上經(jīng)營著一家小診所，年輕的時候是心臟病手術(shù)的專家，現(xiàn)在上了年紀不能經(jīng)常上手術(shù)臺。于是他將自己的一身本領(lǐng)都交給了颯，颯很快成為了他的助手。
??
??但費醫(yī)生不滿足于把知識簡單灌輸給一臺機器，他知道颯不是普通的仿生人，颯的身體蘊含著無限的可能。

??費醫(yī)生教颯讀書看報，和他一起討論書中人物的喜怒哀樂；教颯如何品茶，和他一起四點起床喝茶看日出，盡管這個充斥著霓虹燈的時代里看不到費醫(yī)生年輕時那樣好的日出了；教颯彈鋼琴，一開始颯只能分毫不差地按照曲譜，將曲子在琴鍵上機械似地敲出，突然有一天，颯彈出了這個世界上原本不存在的美妙旋律。費醫(yī)生知道，颯已經(jīng)不是一臺冰冷的機器了。
??
??后來，費醫(yī)生去世了。
?
??安葬好費醫(yī)生，颯回到家中，房間里空無一人，只有那些他們一起讀過的書、陽臺上的茶杯、那架鋼琴，還靜靜地留在原處。

??那天，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也可以留下眼淚。

??颯知道費醫(yī)生視他如己出，對他寄予了厚望。于是他拆掉了左太陽穴的LED燈，準備去迎接作為一個“人類”的全新生活。

??“仿生人颯早已死在了懸崖之下?！?br>
??颯步入了費醫(yī)生的后塵，接管了他的小診所。本就是學(xué)習(xí)能力極強的機器，現(xiàn)又加之以人類的細膩情感，颯，作為醫(yī)生，比年輕時的費醫(yī)生更加出色。很快，颯醫(yī)生就成為了人們口中的，心臟上的“拆彈專家”。

??費醫(yī)生教會颯如何做手術(shù)、如何擁有自我意識、如何愛自己，卻唯獨沒有教會他如何去愛一個人。

??直到十辰于的出現(xiàn)。


??

3.
??“你又怎么了？”
??颯問得有些不耐煩。

??畢竟這已經(jīng)是他今天第八次被十辰于叫到病房里了。

??“醫(yī)生，我感受不到我心臟的存在…”
??十半躺在病床上，捂著自己的胸口，可憐巴巴地望著颯。

??“沒有心臟你早就在地下二層躺著了，而不是在這兒”

??“怎的對別的病人都那么溫柔，對我就這么兇??？”十坐了起來。

??“別人痊愈就去辦出院手續(xù)了，誰像你一直賴在這里占我床位！”颯對這無賴稍稍提高了音量。

??“哎呀，我這剛摸著兩下心跳又被你給嚇沒了，你快替我摸摸…”十說著就抓起了颯的手往自己胸口上蹭。

??觸碰到了那緊致的突出部位，颯立刻甩開十的手紅著臉快步走出病房，留十一人在病床上狂笑。
??

??這個叫十辰于的潑皮無賴是半個月前走進颯的診所的。

??據(jù)十自己的說法，他在拆彈時被雷管爆炸的碎片擊中了左胸，好死不死的恐怖分子在那炸彈里加入了放射性物質(zhì)，輻射導(dǎo)致十的心臟功能不斷衰竭。

??颯給十做了檢查：“只能換一顆心臟了?！?br>
??合適的供體實在難得，于是颯給十移植了一顆機械心臟。

??你永遠可以相信颯醫(yī)生，手術(shù)非常成功，這顆颯親手制作的機械心臟完全可以勝任一般人類心臟的工作，十只需要等待術(shù)后觀察結(jié)束就可以出院了。

??在十住院恢復(fù)的這段時間里只有他的助手來探望，他的手術(shù)擔(dān)保也是助手簽的字。

??十不想讓警局的人知道他做了這么大的手術(shù)，怕之后警方會懷疑他的工作能力，這也是十特意跑到這家偏遠小鎮(zhèn)里的小診所來的原因。

??十十分感謝自己做了這個決定，讓他遇見這個后來成了他的命的男人。

??殊不知他們二人的命運早在八年前就已聯(lián)系在一起了。

??十不理解，這個見到自己第一面笑得那么溫柔的颯醫(yī)生，怎么自己只是在醫(yī)院里多住了幾天，就完全換了一副面孔呢？

??“誰叫你一天喊八萬次颯醫(yī)生啊，而且每次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助手在床邊給十剝著橘子吐槽著：“給你聽心跳量體溫也就算了，讓人家?guī)湍悴辽碜邮遣皇沁^分了點？”

??“嘖，我這不是不方便么…”十皺眉給了助手一記白眼。

??“明明這些事我來就行。”助手遞上了剝好的橘子。

??“爺?shù)娜怏w可不免費看！”十一把奪過橘子塞進嘴里。

??“對了，明天你該出院了，科長讓你盡快回去工作。”

??沒想到和那表面鎮(zhèn)定實際上稍微調(diào)戲一下就臉紅不已心跳不止的漂亮醫(yī)生這么快就要分別了，相距甚遠，再見恐怕很難，得想個辦法讓他記住自己。



4.
??晚上，颯醫(yī)生流轉(zhuǎn)于各個病房，進行今晚最后一次的夜巡。

??來到那掛著十辰于姓名的門前，颯的手停在了門把上，按理說此人一星期前就該出院，沒有再做日常檢查的必要。

??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颯突然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拽進了病房。

??不由分說地被按在墻壁上，禁錮在了雙臂和胸膛組成的牢籠之中。

??“為什么不進來呢醫(yī)生，我有那么可怕嗎？”十的嘴唇蹭著颯的耳朵，舌頭輕舔了下那已微微泛紅的耳垂。

??低沉性感的聲音鉆進了耳朵，輕柔挑逗的觸感刺激著神經(jīng)，颯試圖隱藏情緒，冷著聲音反問：“我為什么要怕你？”

??“怕我發(fā)現(xiàn)你干凈整潔的白大褂之下的身體變化。”十的唇沿著颯的頜線一路向下，一只手去解那白大褂的扣子。

? 身前的人只隱隱顫抖著，并沒有反抗。十很滿意，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哼笑，更放肆了起來。一深一淺地吻著那人的肩頸，手在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颯的身下。

??“這么容易就有反應(yīng)了？”十邪魅地笑看著颯。

??颯偏過頭躲開灼熱的目光，聲音沙啞地替自己辯解：“…也不是任誰都能讓我有反應(yīng)…”

??十得到了某種變相的認可。他開始貪婪地在颯的脖頸間汲取氣息，冰冷的手握住了颯身下的滾燙，颯的身體不禁震顫，白大褂的衣領(lǐng)從肩部滑落，亂墜在腰后。

??十的手開始了行動，颯緊貼著墻壁，身體不住地顫抖，臉頰染上緋紅，額頭冒出細汗。

??“看著我?！笔蝗患又亓肆Φ?，惹得颯嘆出一聲沒忍住的悶哼。

??忽然房門被敲響，值班護士見颯醫(yī)生遲遲沒有出來于是前來詢問情況。

??“我沒事…嗯…你先下班吧…”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

??突發(fā)的意外事件沒有讓十停止動作，反而更激發(fā)了他的興致。

??“這墻后可還有人呢，醫(yī)生你可要小聲點哦…”說著，十開始加速。

??颯的喘息變得粗重，身體也隨著十的動作起伏，雙腿幾乎站不住，于是伸手環(huán)上了十的脖子，眼神迷離地看著那人，身體的渴望實再難以抑制，颯無意識地貼上十的身體，揚起下巴索吻。

??十只無情地將颯重新按回墻上。

??伴隨著身體的一陣痙攣，這場羞恥的游戲終于結(jié)束，十這才賞賜給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你身后的那片荒地在等著我來開拓嗎？”十勾起嘴角問道。

??颯喘著粗氣，以沉默回應(yīng)。

??“可如果今天就此結(jié)束，以后無論你跟誰做，都會想起我吧？”十挑起了颯的下頜，臉湊近了用氣音問道：“這樣，夠不夠你記住我一輩子？”

??颯依舊沉默，眼里閃著寒光，他掙脫了十，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和內(nèi)心，便出了病房。

??第二天早查房時，十的病房已經(jīng)空了。

??“人去哪了？”颯低聲問身旁的護士。

??“今天一早就出院了。”

??“我沒簽字你們能放他走？”語氣已微微透出怒意。

??“對不起颯醫(yī)生，我們以為您很希望他趕緊出院……”

??是啊，自己不是一直都想讓他盡快離開的嗎，現(xiàn)在倒也如愿了，還想什么呢。



5.
??十回到爆炸品處理科安然無事地上了幾天班，忽然有天被科長叫去談話。

??“你跟我講實話，這段時間為什么請了長假？”科長無視十辰于打諢似的寒暄，開門見山。

??“出去旅行啊，工作壓力那么大，還不允許我去找找樂子？”十靠在椅子上，雙腿交叉著搭上了科長的辦公桌。

??“你的手術(shù)明細，創(chuàng)傷小組那可都有詳細記錄呢。”科長用筆頭敲了敲十的皮靴。

??十把腿拿了下來：“靠，不應(yīng)該走醫(yī)保的，搞忘了！”

??“心臟移植可不是個小手術(shù)啊十辰于?！?br>
??“我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不信可以給我進行體能測試。”

??“沒那個必要，你需要的是徹底的休息，徹底的，休息，你明白嗎？”科長十指交叉抵在嘴邊。

??“您這是要開除我？”

??科長攤了攤手。

?十站起身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我完成過那么多次拆彈任務(wù)，我為爆炸科幾乎獻出生命，你怎么能說開除就開除我??？”

??“你那顆新?lián)Q的心臟難保不對你的身體機能產(chǎn)生影響，而且拆彈是個不容差錯的活兒，以后將全部由仿生人來完成了。”

??自己早已決心付出一生的工作就這樣被剝奪，十怒不可遏，但就算他此刻把整個警局掀翻了又能怎樣，不過徒增人們對情緒更為穩(wěn)定的仿生人的信任。

??十紅著眼睛，呼吸沉重，他微微顫抖著伸出手指著科長的鼻子，從牙齒縫里吐出一句：“你一定會后悔。”

??回到家，鑰匙掃過門鎖幾次，只發(fā)出滴滴的錯誤提示音。房子是z/f提供的，現(xiàn)在十不為z/f工作了，房子自然也被收回。

??一直奉行及時行樂的十，看著自己賬戶里所剩不多的余額，一拳砸到門上。

??用完即棄，還要絕人后路，難怪這座城的z/f早已丟了實權(quán)。

??十叫來了助手，說要請他在這里最貴最熱鬧的Mars酒吧喝酒，之前一直沒舍得，但今天是個“好日子”。

??“喝點什么？”吧臺調(diào)酒師遞上酒單。

??“這些酒怎么都以人名命名？”助手指著酒單好奇地問道。

??“那些都是這兒常客的名字?！闭{(diào)酒師說。

??“我也想有杯酒以我的名字命名，要怎么做？”十勾起唇角問道。

??“得先死，而且死的要特別精彩。”

??“看來活著是沒希望了?！敝中χ褪蛉ぁ?br>
??“精彩地去死，還能名留青史，聽起來不虧?！笔孟襁€沒喝就已經(jīng)醉了。

??助手知道十爺今天心情不好，干脆陪他喝個盡興，點了幾杯很烈的酒。

??十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酒精很快就上了頭：“這酒不行，要不要留個我的配方？”

??調(diào)酒師也配合地笑著說：“行啊?！?br>
??“一份伏特加，加冰、橘子汁、姜汁啤酒，最重要的是…再加點雪碧，哈哈哈哈哈…”

??“好，我會記住的，名字是？”

??“十辰于?！?br>


6.
??天空灰蒙蒙的，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助手扛著爛醉的十走出Mars。

??“十爺，你現(xiàn)在去哪?。俊?br>
??冰冷的雨滴打在臉上，讓十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抬頭瞇著眼睛辨認了一下方位，努力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颯醫(yī)生，他又回來了…”

??颯走出辦公室，看到那落寞身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耷拉著腦袋弓著背，雨水不時順著身體滴落在腳邊，全然沒有初見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也沒有最后一面那樣卑鄙狂野的樣子。

??颯走到他面前，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這位病人你哪里不舒服？”

??沒想到十一把抱住了颯的雙腿，頭枕靠在颯的小腹上，一言不發(fā)。

??見到此景，坐在旁邊的助手非常識趣地離開了。

??喝醉的模樣稍微惹人憐了一點，颯不禁伸手輕輕撫摸十的腦袋，也不知過了多久，十像個抱著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睡著了。

??“小黑今晚能麻煩你替我值班嗎？我這邊有個病人需要特殊處理一下…”

? 剛好路過的小黑笑道：“沒問題颯醫(yī)生！”


??半夜，十從睡夢中驚醒，他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腦袋，努力支撐著坐了起來，床頭自動亮起了昏黃的燈光。

??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被換上了陌生的睡衣，床頭柜上擺著小半碗醒酒湯，環(huán)視昏暗的四周試圖尋找清醒的記憶，卻只在房間角落的單人沙發(fā)上找到了那個，自己不清醒時都想要尋找的人。

??颯閉目靠在沙發(fā)上，半夢半醒間發(fā)覺了十起床的動靜，待惺忪睡眼聚了焦，才發(fā)現(xiàn)十已來到身邊。

??“嗯？你醒了？”颯揉著眼睛說。

??“怎么就在這睡？”十微微皺眉。

??“怕我的病人半夜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啊?！憋S笑了笑。

??“去床上睡吧，在這會著涼的?！?br>
??十說著伸手準備把颯抱起來，尚未完全褪去的醉意讓十忽然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失去平衡地跌在了颯的身上。

??兩個人都愣了一會，還是颯先非常不客氣地順勢環(huán)住了十的腰，說：“這樣就不會著涼了?！?br>
??全忘了，丟掉了工作喝了個爛醉淋了場大雨，所有的委屈不甘心灰意冷，在切實感受到身下人體溫的一瞬間，全都忘掉了。

??軟軟的，被酒精麻痹的意識和抱著自己的那個人，全都是軟軟的。

??此刻的溫暖綿軟無限包裹著十，浸透著十，恍惚之間放棄了一切思考，原始的沖動讓十只想永遠地、永久地，擁有、占有，此時，此刻，此人。

??氣氛逐漸升溫沸騰，昏黃燈光映襯兩份身影的融合，氣息交換，體溫趨同，兩個人小心試探靈魂契合的方式，又都任由潰堤的情欲席卷理智，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由了對方，換取安心愉悅的觸感在周身流轉(zhuǎn)。

??十辰于這場預(yù)謀已久的暴風(fēng)雨，終究還是將颯這艘航行在平靜水面的孤舟填滿、掀翻，沉溺于名為“情”的深海。

??這一刻等了太久又來得意外，以時刻準備應(yīng)對了沒有準備。也許在外人看來是一時的情難自控，實際兩個人早已默契非凡。

7.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叫醒十的時候，十正橫躺在那單人沙發(fā)上，胸口還趴著一只熟睡的卷毛大貓貓。

??颯醫(yī)生一般都早睡早起作息規(guī)律，也難為他昨晚被撿回家的病人折騰了一夜。

??十笑著伸手撫上颯毛茸茸的腦袋，颯眼睛都沒睜開就尋著十的唇而去，落下輕輕一吻，“早上好?！?br>
??十想開口回應(yīng)，卻出不了聲，咽了口口水發(fā)現(xiàn)嗓子刺痛腫脹，干咳了兩聲。

??“是不是受涼了…”颯急忙從十身上跳下，抱了被子過來把十裹得嚴嚴實實。

??昨晚兩個人都太累了，忘記要回床上蓋好被子睡覺。

??颯拿了熱水和藥片遞給十，給診所打電話請了假。

??幾杯熱水下肚十感覺好多了，又能和颯撒嬌了：“明明是一起挨得凍，你怎么不陪我一起感冒？”

??“醫(yī)生才不會感冒?！憋S坐在十的床邊，低頭笑道。

??“我要傳染給你，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笔?dāng)堖^颯就要親。

??颯推開了十，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么又回來了？是心臟出了什么問題嗎？”

??十搖頭：“沒有，我就是突然想你了。”
??
??颯看著十，沒來得及高興又忽然低下了頭：“那你，什么時候回去？”

??“我沒有地方可以回，警局懷疑我手術(shù)后的工作能力，把我開除了…”

??“你不正是因為工作時受了傷才動的手術(shù)嗎…他們怎么能這么決絕！”颯聽完也覺得不公平。

??“還說要用仿生人來接替我的工作…他大爺?shù)摹碧崞疬@事十就氣的牙癢癢。

??仿生人這三個字狠狠戳中了颯，他明顯感受到十對仿生人的排斥，對自己這個物種的厭惡。

??十見颯一言不發(fā)，以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嚇到了颯，便從背后緊緊抱住了颯，下巴墊在颯的肩上，用嗚咽的聲音說道：“我什么都沒有了，以后就只能靠醫(yī)生養(yǎng)我了…”

??颯轉(zhuǎn)過身，看著十的眼睛：“你愛我嗎？”

??十怔了怔，又堅定地回應(yīng)道：“我愛你?！?br>
??颯捧起十的臉：“答應(yīng)我，無論發(fā)生什么，不要離開我好嗎？”

??十看見颯的眼里泛起了顫抖著的微光，他不知颯為何突然觸動情腸，但他不舍愛人落淚，十貼上颯的雙唇，綿長的深吻后，鄭重其事道：“我答應(yīng)你?！?br>



8.
??童話故事的開頭，是小診所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颯醫(yī)生和他曾經(jīng)的病人在一起了，原來細致入微從不出錯的颯醫(yī)生，現(xiàn)在竟也會叫錯病人的名字，調(diào)侃他兩句戀愛使人犯傻，他還會特別害臊地笑著躲開，扭捏得像個懷春少年，成熟穩(wěn)重從容大方全都被他丟掉了。

??也難怪颯醫(yī)生，畢竟十辰于真的很會寵人，每天下班回家都是變著花樣的摟摟親親，在家閑著整天凈研究廚藝，颯夸一句好吃，晚上十就壓著人要獎勵，颯說一句不好吃，十就貼過去哭唧唧撒嬌，颯被磨地只能改口，然后晚上又被十壓著要獎勵。颯作為仿生人本身是不需要吃飯的，現(xiàn)在倒也樂于兩張嘴都被十辰于喂的飽飽的。


??某天晚餐過后颯再一次把抗排異藥塞進了十的手里。

??“這藥我都吃了三個月了，還不能停嗎醫(yī)生…”十巴巴地望著颯。

??颯雙臂抱在胸前：“不可以，你要跟我一輩子在一起，我就得一輩子監(jiān)督你吃藥?！?br>
??“好嘛…這藥有什么副作用嗎？”

??颯想了想：“好像有人脾氣會變很差?！?br>
??“我不會的，跟颯颯在一起我脾氣可好了！”十笑得像個小孩子。

??颯連哄帶騙終于看著十把藥喝下，雙手撐著下巴，忽然問道：“我去上班，你一個人在家不會無聊嗎？要不要出去找個工作？”

??“可是我只會做炸彈…”十可憐兮兮，言下之意是他只想在家圍著颯颯轉(zhuǎn)。

??“誒？你不是拆彈的嗎？”颯問。

??“我以前做炸彈很厲害的！軍用科技都求著我去！”十開始擺出小臭屁的姿態(tài)。

??軍用科技，颯已經(jīng)很久不曾聽到這四個字，他與這個制造了他的公司失聯(lián)多年，決心成為人類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和公司徹底斷了關(guān)系。

??可十又提醒了他，他只是被人類制造出來的一個冰冷可怕的機器。

??“軍用科技…你還在那工作過？”颯捏著自己的指骨，假裝漫不經(jīng)心。

??“是啊，之前有個任務(wù)找到我，讓我做一顆綁定在仿生人心臟上的強力炸彈，聽說那個仿生人是軍用科技多年心血打造出來的最強戰(zhàn)爭武器，他身上有一部分是我親手制造的，是不是很厲害！”十激動地說著。

??這一字一句對于颯來說，就像一根一根的箭，深入骨髓，刺穿靈魂，颯感覺頭皮發(fā)麻，骨節(jié)冰凍，心臟像正在被人挖掘，心中的炸彈仿佛快要爆炸。

??看著愣怔的颯，十失笑：“你怎么了颯颯，我知道我很厲害，但你也不用這么驚訝吧?！?br>
??怎么會不驚訝，生命里頭一次的心跳悸動，竟然給了制造了這顆心臟的人，而他們有幸結(jié)緣，也正是因為颯給十做了一顆心臟。

??如果說相愛就是心與心的交換，這兩個人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踐行者了。

??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慌亂和無措，颯丟了魂似的躲進房間把門反鎖，靠在門上雙腿發(fā)軟地癱坐在了地上，如果他愛上的是別人，他大可以把這個秘密封存到他報廢的那天，可偏偏他愛上了十辰于，那個極其厭惡仿生人的十辰于，那個在他的心臟上裝了一顆炸彈的十辰于。

??往后，他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十辰于？

??颯覺得很亂，十不停敲著門喊著他的名字只讓他覺得更亂，颯捂住耳朵，周遭沉悶的聲音仿佛置身深海，重壓將他禁錮海底，呼吸困難，伸手什么也抓不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颯終于開了門，十蹲坐在門口，轉(zhuǎn)頭看見哭成淚人的颯，一把將人擁入懷中，親吻他的眼睛，親吻他的鼻尖，親吻他的雙唇。

??這天晚上十感覺颯格外地主動，配合十的把戲，還有意討好著去迎合十，結(jié)束時眼角掛著淚珠，明明已經(jīng)累到快要昏睡過去，一張嘴還是倔強地重復(fù)著要十不要丟下自己。

?

9.
??颯也想過找個機會把他的秘密告訴他的愛人，他不想對他有所保留，但他想等時機再成熟一些，心理準備再充足一些。

??可他和十辰于的故事，終究不是童話故事。

??這天中午十抱著飯盒跑到診所給颯醫(yī)生送愛心午餐，得知颯醫(yī)生還在手術(shù)室，便溜進了他的辦公室坐等，想著給人一個驚喜。

??忽然一個護士走了進來，見到十愣了一下：“抱歉我不知道辦公室有人，我是來幫颯醫(yī)生整理文件的。”

??十?dāng)[了擺手：“沒事你忙你的，我就在這坐著?！?br>
??護士笑著和十點了點頭便開始在書架前忙碌。

??半晌十問道：?“颯颯還有多久才能下手術(shù)?。俊?br>
??“估計快了?！弊o士注意到那個稱呼：“想必您就是颯醫(yī)生的愛人吧？”

??十揚起嘴角應(yīng)答地非常驕傲：“是呀！”

??護士被他的語氣逗笑：“早就聽說颯醫(yī)生的愛人對他很好，百聞不如一見，明明颯醫(yī)生不需要吃飯，您還特地來給他送飯?！?br>
??這話讓十有些摸不著頭腦：“颯醫(yī)生不需要吃飯？”

??護士翻找著文件隨口答道：“仿生人當(dāng)然不需要吃飯啦…”

??似乎嗅到了空氣里冗長沉默的尷尬，護士放下文件偷偷瞄了一眼十辰于，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掛著錯愕的表情，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您是知道的…雖然這件事只有老一輩的醫(yī)護知道，颯醫(yī)生也交代我們不要說出去但…但我以為他的愛人肯定是知道的啊…這…”護士開始慌亂地點頭哈腰解釋著。

??十的思維斷了線，大腦一片空白，皮膚表層因陣陣寒意收縮，他顧不得一旁快要急哭了的護士，游離著跑回了家。

??晚上颯下班回家，雖對要面對的事情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十拿著刀向他走來時，戰(zhàn)爭型仿生人的本能，讓颯脫離意識地飛速打掉了那把刀。

??刀刃飛出在十的臉上擦過，當(dāng)颯的意識追上行動時，十的傷口已有鮮血汩汩涌出。

??十用手指劃過傷口，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痕，撇撇嘴看了一眼指尖鮮紅的液體，冷笑一聲把手指伸到颯的面前。

??“看到了嗎？這是血，我會流血，我他媽是人類所以我會流血，你呢??？”

??十扭頭去撿地上那把刀，颯哭著想去抱他卻被十抓住胳膊，不由分說地被狠狠劃上一刀。

??白狐穿過雪地會留下腳印，飛鳥略過水面會激起漣漪，鋒利的刀尖劃過雪白的肌膚，

??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颯的胳膊甚至連痛的感覺都沒有。
?
??他的痛，在心臟的位置。

??這一刀揭露了颯最深的難言之隱，劃分了二人的界限，斬斷了二人的羈絆。

??颯不再哭了，他發(fā)不出聲音，他的體內(nèi)沒有滾燙的熱血流動，身體似冰封入骨，只因面前的愛人是如此陌生。

??刀掉落地面的聲音凜冽刺耳，十冷著一張臉，血液垂直滑落留下可怖的痕跡，無望地雙眼盯著颯，一步步逼著他后退。

??“你連裝都不想裝了是嗎？”

??“一直努力地模仿人類你累不累??？”

??“我竟然會跟一個設(shè)定好的程序談愛？”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颯已被逼到了墻角，十眉心緊鎖指著自己的心臟咬著牙問出了這句話。

??颯低著頭，眼睛匿在劉海之后：“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也會痛??！”颯抬起一雙淚眼望著十。

??“你被制造出來就是為了討好人類的！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

??颯閉上眼睛顫抖著嘆出一口氣。

??討好？原來每日片刻的歡愉在他看來，是在討好？原來嘴上說著愛的人實際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颯想起他還在軍用科技的時候，所有人也是對他頤指氣使，呼來喚去，命令，就是颯的最高行動準則，因為他是人類制造的工具，他生來就必須服從人類，必須討好人類。

??如果人類從來沒有想過和仿生人平等共存，那為什么還要把他們稱作仿生“人”呢？

??颯伸手環(huán)住十的脖頸，偏過頭去親他，十厭惡地推開颯，颯不依不饒地向十貼去，推推搡搡幾個回合，十狠狠地咬了颯的下唇：“你會痛？”

??颯的雙眼失了焦，一次一次去親吻十，得到一次比一次更用力的啃咬作為回應(yīng)。

??“你會痛？”

??“你不是會痛嗎？”

??“給點反應(yīng)??？”

??每咬下一口十都這樣問一句，可颯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機械地做著所謂“討好人類”的事情。

??十不再滿足于雙唇，下巴，肩頸，胸口，最后是沒有任何措施的直接挺入。

??“你倒是叫兩聲給我聽聽??？”

??“沒有痛感只有快感，我真他媽羨慕你！”

??十一下一下地發(fā)泄，颯一下一下地感受，什么是痛，比在槍林彈雨中穿行還要難受，比跌落懸崖粉身碎骨還要難受，比挖掉太陽穴上的LED燈還要難受，這樣真的不算痛嗎。

??颯像個壞掉的機器人一樣靠著墻根坐了一整夜，也許“像”這個詞用的不太準確。

??十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未眠，身心全部得以發(fā)泄之后的十，情緒平復(fù)了一些，也許他無法接受愛人是個仿生人的事實，但有個人陪他度過了失意落魄的日子，給了他無限的尊重包容理解和溫柔愛意，怎么說都不該那樣粗暴地對待他。

??可當(dāng)十打開房間的門，外頭卻空無一人。

??十跑到診所也只得到颯沒來上班的消息

10.
??颯逃走了，逃離這座小鎮(zhèn)，這個隨便走到哪處都能想起那個人的地方。

??留十永遠的一個人呆在家里，十自己都很驚異，對于颯的離開，自己的內(nèi)心竟毫無波瀾，他每天的生活仍是照舊，只是餐桌少一副碗筷，雙人床少了一個人。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星期，十的睡夢里出現(xiàn)了颯的身影，他伸手想要去抱，撲了空驚醒地坐起，眼前亮起一小片的昏黃，正如他第一天來到颯的家里那樣，可墻角的單人沙發(fā)上不再有人等待，眼角的濕潤偷偷在黑暗里滑落，無人知曉。

??平等是人類社會永存的追求，但平等從來都是由享受到“平等”的人說的算。人類深知仿生人比自己強大，這讓人類感到害怕，因而要在仍還占有統(tǒng)治地位時，打壓那些還沒有“平等”意識的機器。

??十辰于與其說是厭惡仿生人，不如說是在厭惡那個能被輕易替代的自己，他把仿生人的地位放在平等天平翹起的一側(cè)，可他的工作機會卻把他也放在了天平的那一側(cè)。

??颯颯，十辰于的颯颯，他會哭會笑，會調(diào)侃打趣會惹人動情，他有自我意識，有細膩的情感，反觀十辰于自己，有血有肉，卻如他的機械心臟一般，鐵石心腸，出口成箭。

??有了人性，那么颯憑什么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人？他的所作所為是自主認知還是設(shè)定好的程式，這重要嗎？什么是虛幻什么是現(xiàn)實，凡人肉身終有一死，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的糾結(jié)終將變得沒有意義，只有當(dāng)下的期冀才是真理。

??我愛你，是因為你就是你，僅此而已。

??十此時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將颯颯擁入懷中。他想要把颯颯找回來，卻苦于不知從何找起。

??這時他接到了助手久違的來電：

??“來活了?！?br>??



11.
??颯離開小鎮(zhèn)不久便被軍用科技重新定位，找到并帶回了總部實驗室。

??“產(chǎn)生了反叛的自我意識，必須馬上銷毀！”
??
??被固定在操作臺上的颯覺出不對勁，危機感讓他被強化過的四肢輕易掙脫了束縛，颯將注射器捅入科研者的身體，掀翻了實驗室里昂貴精密的儀器，打倒了一眾前來阻攔的安保人員，摧毀實驗室的大門，逃了出去。

??沒有人攔得住他，他是最頂級的戰(zhàn)爭機器。

??颯最終站上了軍用科技總部大樓的天臺。

??對著所有追上來企圖銷毀他的人類，他說，不帶任何感情地說：“讓十辰于來親手了結(jié)我?！?br>
??語畢，颯啟動了自毀程序，啟動了心中那顆深埋已久的炸彈，宣告他對世界的心灰意冷，等待倒計時結(jié)束一切灰飛煙滅，亦或等待傷他最深之人來親手拆除那顆炸彈，屆時與炸彈綁定的心臟也會停止“跳動”。

??警方接到消息立刻疏散軍用科技總部500米范圍內(nèi)的所有居民，一眾武裝警力包圍了颯，狙擊手在對面的樓頂就位，談判專家周旋了幾輪可惜面對的是一個絕望的機器。

??研發(fā)人員說如果此時貿(mào)然行動很有可能提前引爆，建議優(yōu)先考慮拆除炸彈。爆炸科遠程掃描了颯心臟上炸彈的結(jié)構(gòu)，可無論是人類還是拆彈專門類型仿生人，都無法保證能夠拆除。

??“我準備給他的心臟裝上一顆除我以外沒人能夠拆除的炸彈?！?br>
??狙擊手接到擊斃仿生人的命令，瞄準后開出令他沾沾自喜的一槍，可竟從準鏡里看見子彈接近那仿生人時他迅速抬手攔截，啞彈被颯扔在盾牌兵的腳下炸開火花，火光中透過扭曲的空氣只見颯近乎失魂的身影。

??“讓十辰于來，親手，了結(jié)我?！?br>
??

12.
??警方的直升機接上了十，他剛剛在電話里聽助手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十不愿相信，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企圖從噩夢中醒來，可夢太真實，灼燒的疼痛在全身翻滾，燃上了心臟。

??颯在他的心臟上播種了生的希望，可他卻給颯的心臟深埋了毀滅的絕望。

??直升機在總部樓頂降落，十踉蹌著下了階梯。十想過一萬種重逢時的情景，卻不曾想過是這樣的致美慘烈。

??十終于再見到了魂牽夢縈的愛人，他早已無比地確認颯在他心中的位置，他還是那樣令他心動不已，指尖發(fā)梢每一處細節(jié)都想要占有，可十害怕了，此刻站在天臺的邊緣以無色天空為背的颯颯，仿佛是透明的琉璃，最溫柔地觸碰也能輕易將他擊碎。

??十聽不見人群的聲響，越過重重抵御的武裝，他不顧一切地奔向了颯颯，那個所有人眼中的恐怖分子。

??誰在乎別人怎么想，他十辰于是個瘋批拆彈專家，他此刻要去擁抱的，是他生平最滿意的一顆炸彈。

??颯接住了十這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擁抱，接住了他所有的傲慢和悔意，十不需要說話他也能明了，他已經(jīng)完全平等地被接受了。

??他還有好多句情話沒有對十說，可現(xiàn)在沒有必要了，他和十辰于站在不同的立場，十馬上就會親手將他銷毀，用這樣一個深情的擁抱來跟世界告別，這也許就是人類常說的“死而無憾”。

???“颯颯，你知道嗎？做炸彈的人最想要看到的，就是他的作品綻放出最絢麗的火花?！?br>
??颯忽然瞳孔放大：“什么意思？”

??十受夠了，受夠了這個無聊的世界，仿生人越來越像人，可人類卻越來越不像人了，早已決心在人世間渾渾噩噩地走過一遭，卻意外找到了認真過活的動力源，如果黑夜里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哪里還有繼續(xù)前行的勇氣呢。

??十將颯抱的更緊：“我答應(yīng)過你，永遠不離開你?！?br>
??颯擁有把十輕易推開的本事，可強大的力量被十溫柔化解：“你已經(jīng)丟下過我一次了…”

??像是撒嬌，像是嗔怪，明明是十做錯了事，可颯卻無比懊惱，淚水浸透十的肩膀，他希望十好好地活下去，可把他推回那個無謂的深淵，到底算不算活下去。

??罷了，接近歸零的數(shù)字不允許再多的優(yōu)柔寡斷，“我愛你?！憋S說，扣著十的腦袋深吻下去。

??那一天的結(jié)局，是所有人看見軍用科技的樓頂綻放出猩紅的火光，將天空映成一攤血色，伴隨驚天的巨響，炙熱的氣浪席卷方圓，整棟大樓開始燃燒，坍塌，鋼筋水泥在濃煙中掉落，如流星墜跌，最終化為烏有，廢墟上空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薔薇色煙幕，為整個軍用科技，為包括整個爆炸科在內(nèi)的警力，做最后的祭奠，拜謝他們的陪葬。

13.

? 七日后，卷兒再一次走進了Mars酒吧，人們?nèi)赃€對那次的爆炸津津樂道。

??“是你??！”吧臺調(diào)酒師認出了一面之緣的卷兒，“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寸頭帥哥呢？”

??卷學(xué)著某人的樣子點上一支煙，眼神示意他看向電視屏幕里關(guān)于軍用科技大樓坍塌的報道。

??調(diào)酒師忽然想起那日站在樓頂那人的模樣，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是他…”

??卷嘆息著呼出一口白煙：“所以，給我來一杯十辰于吧…

??敬我的八年摯愛?！?br>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