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戰(zhàn)錘】渣翻長篇:鋼鐵連隊(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沒有人確切知道工程師的起源是什么?。確實,偉大的萊昂納多就像我們這個領(lǐng)域里許多最聰明的人一樣來自提利爾,還有許多人可以提出合理的理由聲稱是他們建立了這門新科學。但我覺得這些說法都不靠譜。事實上人類自己創(chuàng)造的東西非常少,我們從精靈那里學到了魔法,我們從古老的敵人綠皮和野獸人那里學會了戰(zhàn)斗的方式。如果你問我我們是從哪里學到工程學的話,那你就得去群山之下尋找答案了,正是矮人們傳授給了我們這一技藝。
——野戰(zhàn)炮兵的一些信條,由路德維?!ゑT·梅克普特(?Ludwig von Meinkopt,連發(fā)火槍和地獄沖擊連環(huán)炮的發(fā)明者)觀察總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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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黎明的到來,城墻上的火已經(jīng)熄滅了,太陽給莫格拉加面前干燥的山谷帶來了一絲灰色的冷光,風不停地刮蹭著大地,枯草和干燥的巖石,城堡的南墻又黑又黑,護墻上已經(jīng)裂開了巨大的裂縫,厚厚的黑煙繼續(xù)從一些被炸的洞里冒出來。它們沉重地從受損的墻壁上飄了出來,然后慢慢地消散在純凈的高山上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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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幕,他的腰痛得厲害,他只要微微向一邊挪了挪,一陣劇痛就傳遍了全身。他退縮了一下,緊緊抓住裹在胸腔里的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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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幸運?!彼鳡柤拥乱贿呎f,一邊嚼著一條冷雞腿,肉汁順著他的下巴流到他的大胡子上?!拔疫€以為你被困住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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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知道事情的真相。當他醒來時,除了劇烈的頭痛和身體疼痛,他的運氣已經(jīng)很明顯非常好了。這一次,藥劑師們干得不錯。他流了很多血,但要害部位沒有被刺穿。如果刀刃再長幾英寸,事情可能就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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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和希爾德布蘭特以及矮人一起坐在火炮運輸車前面的空地上,享用著由冷肉和干面包做成的臨時早餐。在他們面前,整支沙恩霍斯特的軍隊正在漫無目的地為一天的工作做準備。他們的行動沒有什么緊迫感。對帝國軍隊生活的一個巨大誤解是,軍隊里充滿了持續(xù)不斷的行動。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繁重的勞動或麻木的無聊中度過的,極度危險或極度榮耀的時刻很少出現(xiàn)。當它們來的時候,這些事情沒有想象的那么極端。而且,隨著危險的過去,對莫格拉加的突襲陷入了另一種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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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嚼著最后一點面包,他下巴的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在肋骨上引起隱隱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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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運氣使然的話,”他說,“那感覺就有點不太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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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瞇起眼睛看遠處,在隊伍緩慢移動的人群和半英里荒涼、狂風肆虐的谷底之外,莫格拉加仍然蟄伏著。如果它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它上面的煙幕似乎放大了彌漫在這個地方的寂靜的恐懼感。在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流血和爆炸之后,這座城堡仍然沒有任何外部的活躍起來的跡象。城垛幾乎是空的,最高塔樓頂上的房間繼續(xù)發(fā)出慘烈的綠色光芒,大門上方狼頭里的火苗熊熊燃燒。而在他們腳下,深入到勉強能聽到的地方,輪子還在繼續(xù)轉(zhuǎn)動著,想不聽到那噪音是不可能的。藏在地下室深處的機器仍然使得地面上嗡嗡作響。他們在里面短暫的突襲現(xiàn)在看來像是一個奇怪而不真實的白日夢。即使是現(xiàn)在,馬格努斯也很難回憶起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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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加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失去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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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擦著嘴說?!笆紫龋愫苄疫\能擁有我的幫助,否則你永遠也進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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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不以為然地看著索爾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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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yīng)該注意你的嘴。”他說著,把一大塊軟骨吐在身邊的地上?!拔覀冏隽宋覀兇蛩阕龅氖虑?,那些大炮徹底啞火了,可有些人再也沒有回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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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加德?lián)P起了他濃密的眉毛,但似乎并沒有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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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它不成功,”他說?!氨緛硪矐?yīng)該這樣的。即使對我來說,這也是一項很大的挖掘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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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沒有加入他們的玩笑,他感到內(nèi)心有一種感情上的沖突,他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這么接近死亡了。他仍然可以看到那個傲慢的士兵的臉,他期望的劊子手,如果科索夫晚來幾分鐘,結(jié)果就會不同了。他從肺里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緩慢的嘆息,試圖靠在椅背上,他費了好大勁才做到,也許他的肋骨終于重新編織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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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襲擊發(fā)生的所有怪事中,鞭笞者的角色是最令人費解的。像帝國里所有的好人一樣,馬格努斯一直看不起他們。他們被稱為瘋子,被邪月觸碰者,西格瑪?shù)陌装V,鞭打愛好者,還有更糟的。在馬格努斯看來,科索夫不過是一大批狂熱分子中的一個。對于一個搞科學的人來說,西格瑪信徒是帝國野蠻和落后的終極表現(xiàn)。在舊世界的每一所大學里,從努恩到沃夫加德,他們都被視為瘋子和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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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種觀點必須得改變了。作為軍人和工程師,馬格努斯記不起比這更勇敢的事了?,F(xiàn)在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jīng)死了,他們的尸體被埋在山下,如果有人被活捉,他們的命運可能會更糟。那些沒有參加絕望的救援的人,數(shù)百名西格瑪狂信者中的大部分,從容地接受了損失。他們?nèi)蚊艘粋€新領(lǐng)袖,他是科索夫的副手,一個眼睛充血的人,名叫約翰-馬克·萊布科普夫(Johann-Mark Leibkopf)。鞭子抽打和狂亂的叫喊聲在營地寒冷的空氣中響起,就像他們以前一樣。正規(guī)軍仍然用懷疑的目光望著這支宗教隊伍,但他們的表情已經(jīng)少了一些公開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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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本來計劃的更謹慎一點的?!瘪R格努斯說,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苦澀?!白孕诺恼J為我們能靠自己走出困境真是愚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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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仔細地看著馬格努斯。那個大個子用吊帶吊著手臂。就像鐵血一樣,他很幸運,傷口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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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責怪你自己?!蓖邪荻蛩拐f,他的聲音在他木桶般的胸膛里發(fā)出警告的隆隆聲。“沙恩霍斯特派他們來支援我們是正確的決定。你兌現(xiàn)了你的承諾,那些火炮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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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一直這么說。”馬格努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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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痛苦太久。新鮮空氣的味道和得知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的感覺,和其他任何東西一樣,都是一種有效的補藥。他伸手拾起身邊的鐵酒杯,里面還有一點啤酒,他朝地道的方向舉起酒杯,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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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想過我會這么說,”馬格努斯說?!暗珵榱丝扑鞣蚝退目駸嵝磐?,感謝西格瑪。誰知道呢?也許他們的神圣之路是對的。無論如何,我很高興他們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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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也舉起了他的大酒杯,盡管臉上沒有那么堅定。索爾加德輕蔑地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搖了搖頭。馬格努斯看到小矮人酸楚的臉,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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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沒有持續(xù)多久,他的肋部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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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場光榮的戰(zhàn)役的下一步是什么?”他說,把話題轉(zhuǎn)移了正規(guī)上?!拔覀儗λ麄儼l(fā)起了兩次攻擊,但還是沒能攻破城墻,我們尊敬的將軍有什么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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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撕下一大塊新鮮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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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我所知,下一次攻城很快就要開始了。沙恩霍斯特希望在軍隊出征之前再召開一次會議,他擔心我們的火炮太少了。對炮兵太草率的經(jīng)驗教會了他要慢慢來,我想你還有一兩天時間讓你的瘀傷消下去。”
馬格努斯抽搐了一下,他已經(jīng)感覺到縫線開始發(fā)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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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他想讓人部署火箭炮的話,他至少得等上幾個小時。經(jīng)過昨晚的事,我還是不主動去找將軍了,他得來找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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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咧嘴一笑,索爾加德吃東西的時候斜眼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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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不是很明智的決定。”矮人說。“你忘了你和梅西納之間的問題了。他已經(jīng)在將軍身邊混了一段時間了,就像個身無分文的妓女一樣。我覺得沙恩霍斯特喜歡擁有一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工程師的想法,你最好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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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痛苦地哼了一聲,忘記了這對他受傷的腰有多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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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娘娘腔?”他說?!拔叶及阉o忘了。坦白地說,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我根本不在乎他想干什么。我們已經(jīng)向鐵膽將軍展示了我們的內(nèi)在,從現(xiàn)在起他將不得不關(guān)注軍銜的高低。至于那個提利爾的花花公子,他可以用他那光彩照人的頭發(fā)把自己吊起來,在風中蕩秋千,我才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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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吃驚地看著馬格努斯。接著,他那張大臉皺了起來,笑了起來,笑進了清晨寒冷的空氣中。就連索爾加德也被逗樂了,他那奇怪的、沙啞的笑聲也跟著托拜厄斯一起笑了起來。這被證明是具有傳染性。在營地中間,在致命的武器和傷兵的叫喊聲的包圍下,三個工程師放棄了他們一貫的沉默,放聲大笑。有那么一瞬間,只是稍縱即逝的一瞬間,戰(zhàn)爭的煩惱從他們的腦海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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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不顧肋骨的疼痛,也加入了進來。有那么一會兒,他肩上的層層愁云都散去了,這感覺真好。但很快他們就會回到正軌上去,戰(zhàn)斗不會讓他們等待太久的。然后所有的笑意都會被驅(qū)逐,也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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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納嘴里吐出了一長串組合在一起就不雅觀的優(yōu)雅詞匯。一連串的提利爾臟話從他周圍的木制框架中冒出,其中大部分涉及帝國統(tǒng)治階級的出身。盧卡斯不安地看著他,事情進展得并不順利,艾維領(lǐng)人搔了搔脖子后,從藍色知更鳥的軀殼旁站了起來。它還遠未完成,可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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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人藏在炮兵營地后面的一塊大帆布下面,梅西納雇傭了幾個失去了大炮的炮手充當警衛(wèi)。從露西尼弄來的幾塊充滿異國情調(diào)的“銀器”就足以收買他們的忠誠。直到戰(zhàn)役結(jié)束很久,他們可能才發(fā)現(xiàn)這些硬幣是一種毫無價值的錫合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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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掩護之下,并有一個站固定崗的守衛(wèi)在外面防備可能偶然路過的間諜,鐵血的發(fā)明,在設(shè)計了很長時間后,終于實現(xiàn)了,但這個設(shè)計極其復(fù)雜。本質(zhì)上說,藍色知更鳥是一種強大的自行速射炮,它使用了兩個標準的鐵制炮管,安裝在一個精心制作的木制底盤上。然而,它設(shè)計的天才在于三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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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炮手會坐在在構(gòu)造體頂部的一個座位上,可以非常輕松地指揮發(fā)射裝置。一系列繩索、滑輪、黃銅刻度盤和杠桿控制著火炮的移動和射擊的各個方面,這個復(fù)雜而精細的齒輪機構(gòu)是鐵血自己做的,就像機器的所有細節(jié)部分一樣,它們是從大箱子里取出來的,用螺栓固定在粗糙的木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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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它有一個巧妙的裝填彈藥的系統(tǒng)。不像普通大炮需要費力的壓實火藥和炮彈、發(fā)射和清洗炮管的過程,藍色知更鳥實現(xiàn)了一系列程序的自動化。這部分的復(fù)雜程度令人震驚,大炮的炮管周圍圍了一排涂了油的繩子和鏈條,每一根都有特定的功能。如果系統(tǒng)的任何部分不能像預(yù)期的那樣運行,那么整個造物都有可能崩潰??紤]到機器內(nèi)部含有大量的黑火藥,炮手可不希望出現(xiàn)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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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炮管可以在黃銅制成的大炮塔上旋轉(zhuǎn)。當?shù)妆P咔嚓咔嚓地進入位置時,炮手就可以不用再移動,通過蒸汽驅(qū)動的控制裝置將自己的位置旋轉(zhuǎn)90度。一個巨大的鍋爐,危險地靠近黑火藥儲存?zhèn)},為驅(qū)動瞄準的活塞提供蒸汽動力。與以往一樣,鐵血的機器也在其中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炮臺后面的銅管彎彎曲曲地延伸出來,但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半被連接起來,它看起來就像一窩幼蛇。其余的都躺在帳篷的地板上,被沮喪的梅西納扔在那里,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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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看了看他們的杰作,疲倦地嘆了口氣。自從梅西納說服沙恩霍斯特讓他們建造那該死的東西后,他就沒好好睡過覺。當鐵血一直忙于挖掘地道的時候,將建造現(xiàn)場隱藏起來相對容易。現(xiàn)在工程師們回來了,他們發(fā)現(xiàn)梅西納和他的目的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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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盧卡斯不知道為什么鐵血如此反對使用他的作品,但他可以做出有根據(jù)的猜測。像所有的實驗樣本一樣,這個原型機看起來非常危險。一門射擊機制相對簡單的標準加農(nóng)炮都隨時都有可能爆炸,造成炮組人員受傷或死亡,并在戰(zhàn)場上留下大量碎片。而這個怪物,從理論上講,只靠蒸汽和機械的力量,就能在空中一輪又一輪地投擲重型彈藥,簡直是一場可怕的夢魘。前提是它們能被正確地組裝起來。正如梅西納頻繁的咒罵所證明的那樣,這也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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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提利爾人從底盤下鉆了出來,他看上去很煩躁。他的頭發(fā)本來是光滑的,現(xiàn)在卻亂成一團。他橄欖色的皮膚上有油脂和火藥燒傷的斑點,他的漂亮衣服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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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盧卡斯試探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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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納陰沉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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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了記錄二級潤滑系統(tǒng)的部分了嗎?”他回答道。他的聲音又累又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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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從地板上凌亂的一堆羊皮紙中抽出一張,上面寫滿了筆記和潦草的圖表。破譯它就像解讀精靈語一樣,不是不可能,但幾乎是得為之窮盡一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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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的,”他謹慎地說?!爱斈阃瓿闪伺谒恳墓ぷ骱螅铱梢試L試修復(fù)它。那時我們也許能讓裝彈機運轉(zhuǎn)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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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納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那臺尚未完工的機器。他的眼中充滿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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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娜在上,”他啐了一口,在他昂貴的衣服上擦著手?!叭绻抑肋@該死的東西會這么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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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把話說完,就走到帳篷入口處的一張矮凳子前。里面有一壺摻了水的葡萄酒,他撿起來,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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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點了?”他問道,一屁股坐在長凳上,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盧卡斯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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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我會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沙恩霍斯特會想知道它是否準備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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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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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他諷刺地說?!斑@對我來說還是個新鮮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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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喝了一大口。當他擦嘴的時候,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長串深色的油性物質(zhì)。盧卡斯保持著外交上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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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們能行嗎?”男孩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半完整的構(gòu)造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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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的懷疑似乎激勵了梅西納。他輕蔑地哼了一聲,從長凳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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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諸神的名義起誓,是的,”他說著,堅定地放下了酒壺?!斑@是我們的機會,孩子。那個醉鬼靠挖地道已經(jīng)成功了。我們也需要一件自己的功勞,就是它了。當我們前進的時候,我會坐在那把椅子上,把死亡送到敵人的隊伍中去。沒有人敢反抗我們,這才是最重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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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里有一種熟悉的黑暗的火焰。盧卡斯知道不該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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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最好回去干活,”他說著,疲倦地拾起工具。他們已經(jīng)干了好幾個小時了。有一種可怕的預(yù)感,盧卡斯知道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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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莫爾被一種冰冷的、惡毒的憤怒所吞噬。他昂首闊步地走過城堡長長的走廊,黑袍子在身后飄動。他的火炮,他心愛的火炮,都被毀了。對一個工程師來說,沒有比這更丟臉的事了。它們應(yīng)該是安全的。它們在城墻內(nèi)。有人會為此受苦的,他們都會遭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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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暴地推開埃塞爾曼房間的門。一名站在前廳的衛(wèi)兵嚇了一跳,在認出是誰之前,他短暫地舉起了劍以示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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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他說,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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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瑟莫爾不理睬他,徑直走進了房間。在他面前有兩扇有金屬襯里的門,他把它們兩個都推開,它們猛地撞在兩邊的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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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是一間點著火把的大房間。從遠處的高處,日光從東墻上高高的窗戶微弱地照射下來。埃塞爾曼的房間靠近這座高聳的城堡的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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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埃塞爾曼本人,另一個是一個敵軍,一名戰(zhàn)斗牧師。他用皮帶把他緊緊地綁在一張木椅上,他的袍子被撕破了,燒焦了。他那張嚴厲的臉傷痕累累,要么是他在戰(zhàn)斗中受的傷,要么是埃塞爾曼對他相當不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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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的牧師似乎沒有注意到拉瑟莫爾的進來。他的眼睛虛弱地向他晃了晃,然后又茫然地望著天空。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聽天由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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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沮喪地一拳打在了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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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該死的牧師!他啐了一口,轉(zhuǎn)身離開了俘虜。他走到旁邊的一張桌子前,倒了一大杯黑啤酒。他喝了一大口,然后抬起頭向拉斯莫爾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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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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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莫爾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憤怒。在發(fā)生了這一切之后,被迫與這些傲慢無禮的傻瓜打交道簡直是件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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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士生氣了,”他厲聲反駁道?!八炎约旱姆块g砸的一片狼藉。連她的手下都不敢進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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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發(fā)出一聲空洞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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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說,話中帶著一絲恐懼?!拔鞲瘳斣谏希@真是一團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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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配提他的名字,異教徒,”牧師輕蔑地嘶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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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大步走向被綁的人,狠狠地打了他一拳。由于無法保護自己,牧師的頭在椅子的框架上發(fā)出令人作嘔的噼啪聲。一時間,那人的眼睛變得呆滯,血從他的嘴角流下來。他努力地恢復(fù)了鎮(zhèn)靜,帶著仇恨的目光盯著埃塞爾曼。即使在目前的困境中,這位牧師似乎也不會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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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小心翼翼地把拳頭握在另一只手上,酸酸地看著拉瑟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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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牧師,”他又說。“我討厭他們。問任何你喜歡的問題,你得到的都是關(guān)于即將到來的彗星之怒的陳詞濫調(diào)。他們惡心到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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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瑟莫爾重新饒有興趣地看著牧師,一種貪婪的目光掠過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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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什么?”他問道,嘴角扭曲成一個斜角?!拔以阼F匠鋪里有特殊的工具。不管有沒有西格瑪?shù)淖8?,他很快就會不情愿地開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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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無所畏懼地回望著他,仿佛在向他挑戰(zhàn),看他敢不敢拿起折磨他的工具來。埃塞爾曼冷冷地看著拉斯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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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是什么人?”他輕蔑地說。"我是個戰(zhàn)士,不是混蛋獵巫人。只要我還控制著城堡,就不許你們搞那些變態(tài)活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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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倦地用手擦了下臉,又喝了一大口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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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學不到什么,”埃塞爾曼說?!坝惺裁春么蚵牭?”軍隊要把我們趕出去嗎?我們知道,這場戰(zhàn)爭沒有什么秘密,他們很快就會攻擊城門,我們沒有火炮來擊退他們。拉瑟莫爾,你必須趕緊加速軍備的生產(chǎn),敵人的進攻比你希望的來得更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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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不情愿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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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太早了。”他抱怨道,憎恨地看著牧師。他很想和這個可憐的人單獨呆上一段時間,即使沒有別的原因,也只是想在某個不情愿的肉體上發(fā)泄一下他的沮喪。埃塞爾曼的戰(zhàn)士信條可能會讓人感到不便和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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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輕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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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時間了,我的朋友,”他說道。“朋友”一詞被冷冷地吟誦著。“她再也不能忍受了,你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準備這支軍隊,現(xiàn)在我們來看看它到底有沒有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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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莫爾不得不克制自己,不讓自己爆發(fā)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這不是公平的。事情對他不利。和往常一樣,無知的人在催促他的工作,而當它失敗的時候——這是常有的事——他就會受到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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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知道現(xiàn)在的利害攸關(guān)!”他叫道,唾沫從他蒼白的嘴唇里噴了出來?!斑€有一些事情我不明白!”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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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停了下來,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堵住了他的嘴。埃塞爾曼警惕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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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書?”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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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拉斯莫爾厲聲說?!斑@不是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擺脫這支由笨蛋和狂熱分子組成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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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話,一邊用尖酸的目光看了牧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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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一樣清楚,金子的謊言只能維持這么久,我們必須按原計劃繼續(xù),馮·克萊斯特可以騙他們一兩個月,但沒法一直忽悠下去。一切都取決于何時能把機器集合起來,打到魯?shù)堑婪虻谋亲拥紫拢涀∈且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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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低頭厭惡地盯著拉瑟莫爾駝背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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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告訴我我的職責,”他不耐煩地說?!叭绻阏滟F的火炮不那么脆弱,我們就不會處于這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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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乎是最后一根稻草,守衛(wèi)炮臺是埃塞爾曼的職責,這個人的疏忽讓一支突擊部隊進來把它們報銷了,這已經(jīng)夠糟糕的了。因為他們的脆弱而受到指責是一種過分的侮辱。拉瑟莫爾瞪大了眼睛,瘦削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他感到自己的憤怒達到了高潮。他努力想找到合適的字眼,但他的下巴好像被鉗住了。他太陽穴上的青筋鼓了起來,額頭上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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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肯定看到了發(fā)怒的征兆。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喝了最后一口啤酒,一些好斗的情緒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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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別生氣,拉斯莫爾。”他厭惡地說,走到桌前,把大酒杯放回原處?!澳菍φl都沒有好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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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靠在石墻上,不感興趣地望著被綁著的牧師。慢慢地、痛苦地,拉斯莫爾抑制住了自己的憤怒。有一天,當他成為改革后的新工程學院的院長時,整個舊世界都會畏懼他的憤怒。只要他心情不好,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大發(fā)雷霆。但現(xiàn)在,他需要埃塞爾曼這樣的人,至少現(xiàn)在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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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事情要做,”埃塞爾曼簡短地說?!拔也还苡惺裁次kU,我們需要你那該死的地獄引擎?,F(xiàn)在。我要你布置好陷阱,就像我們說好的那樣。如果它們早一點就位,那支小分隊就走不遠了。你答應(yīng)過要把下層變成一場火焰風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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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莫爾氣得發(fā)抖,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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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馬上就好了?!彼f,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當他們進攻城門時,我就把它放出來。不要害怕陷阱。如果他們第二次攻破城墻,就沒有人能活著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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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似乎對拉瑟莫爾的激昂感到滿意?!昂?”他說。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那個牧師,他一直在默默地聽著,眼睛警覺,表情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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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了嗎,你這該死的狂熱分子?”埃塞爾曼問道,嘴角掛著一絲冷酷的微笑?!拔覒?yīng)該殺了你。但我可能會讓你活到看到你的同志們被燒死。這將是你注定失敗的戰(zhàn)役的一個恰當?shù)慕Y(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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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緊攥著雙拳,隱約地出現(xiàn)在戰(zhàn)斗牧師的面前。看來他又要打那個人了,要么是出于怨恨,要么只是因為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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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這時,鐘聲響起。和以前一樣,孩子般的喧鬧聲在走廊里回蕩。兩個人立刻僵住了,拉瑟莫爾忘記了自己的憤怒,睜大眼睛看著埃塞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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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她現(xiàn)在想要什么?””他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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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爾曼咽了口唾液,突然顯得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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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彼f,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暗覀冏詈脛e讓她久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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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又響起來了,安靜而急促。艾塞爾曼不悅地看著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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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下次再談這個話題,”他說著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他離開了房間,拉瑟莫爾快步跟在他后面。他們就像被他們的女士召來的惡狗一樣。門又砰的一聲開關(guān)了一次。他們的腳步聲穿過前廳,傳到外面的走廊。然后他們就離開了,由于他們不在,房間里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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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斗牧師科索夫似乎被遺忘了,他一動不動地坐著,就像一個雕刻的雕像。盡管經(jīng)歷了磨難,他的身體仍然挺直,眼睛里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在黑暗和寂靜中,他的嘴唇開始無聲地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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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仇,”他輕聲說,噘起嘴唇笑了。“復(fù)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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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向西方地平線下沉。山峰開始在谷底投下參差不齊的長影。盡管被層層衣物和長長的皮大衣包裹著,馬格努斯還是很冷,他的傷口隱隱作痛。干渴又回來了,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一陣新的疼痛。這使他變得易怒,容易生氣。在經(jīng)歷了襲擊的興奮,戰(zhàn)役的結(jié)束,一切又回到暴風雨前的平靜。雖然他能看到合理規(guī)劃的好處,但他還是渴望回到工作中去。人們疲憊不堪,被無休止的寒冷、風的呻吟和可怕的、令人發(fā)狂的、似乎連他們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的悸動所驅(qū)使,變得無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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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跺著腳,想讓血液循環(huán)一下。也許他還缺血,他大步走開去找更多的肉和酒。當他走向一輛運糧的馬車時,他遇到了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希爾德布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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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覺怎么樣?”大個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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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馬格努斯回答?!盎蛘吒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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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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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時間嗎?”他環(huán)顧四周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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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充裕,”他回答?!疤炝燎拔覀兪裁炊疾蛔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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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跟我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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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跟著希爾德布蘭特走到一排火炮運輸車的陰影之下,每一輛車都還裹著帆布,嚴嚴實實地裹著。當大多數(shù)士兵看不見他們的時候,希爾德布蘭特從斗篷下拿出一捆破布,把它打開。里面有金屬片。它們在暗淡的光線中微弱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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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出這些是什么了嗎?希爾德布蘭特一邊說,一邊把織物布翻過來,讓碎片互相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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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拿起一塊,捧在手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片鋼鐵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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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是火槍零件,”他說,用專家的眼光看著它?!澳銖哪膬号獊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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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的一個守衛(wèi)有一把手槍,”希爾德布蘭特說?!拔覀冸x開的時候,我有時間把它帶走。我把它拆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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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拿出他的眼鏡,仔細地研究著這個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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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前一樣,”他若有所思地說?!斑@是東西品質(zhì)不錯,比我很久以來看到的都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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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又遞給他一些。它們都是相同的質(zhì)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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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看到了什么?””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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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噘起嘴唇。他把碎片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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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矮人的風格?!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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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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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們在關(guān)隘里找到的那個一樣,它們都一樣,我們得面對現(xiàn)實,馬格努斯。這些人是由矮人武裝起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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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皺起眉頭,又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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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確定,”他說。索爾加德認為他們也是矮人,但只是在起源上。我們不知道這些是哪里制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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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壓低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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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侏儒為什么在這兒,馬格努斯?””他說?!八辣纠锇l(fā)生了什么事。如果他的同胞在武裝我們的敵人,我們怎么知道我們可以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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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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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從他那里打聽到真相,你可以試試,”他說?!安贿^,我還是不打擾你了。索爾加德不希望向我們解釋,但他依然是我們的一員。沒有他,我們根本進不了城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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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看起來并不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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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里有他自己的計劃,這你是知道的。的確不是什么好事。里面的武器有一些秘密,而他知道一些他沒有告訴我們的事情。我們可以做更充分的準備。我不想像我們在關(guān)口那樣帶著士兵們?nèi)ピ⊙獖^戰(zhàn)。你應(yīng)該追問他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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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覺得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不愿窺探一個人的秘密,因為他自己也有很多。有時他想知道它們是不是他所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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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也不會告訴我的。你知道的。如果我激怒他,他會離開。那樣我們就永遠也弄不清他為什么到這兒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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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把碎片收集在一起,再次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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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他說,顯得很失望。“我不能強迫你,但我會在他身邊一直睜大眼睛。梅西納也許是只老鼠,但至少是只愚蠢的老鼠。不過,索爾加德身上有些東西,我希望你不要在有生之年后悔沒有發(fā)現(xiàn)它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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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把手放在他老朋友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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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快成功了,托拜厄斯,”他說?!八麄儧]有足夠的人手來抵御全面進攻。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拿起那袋金子,回到赫吉格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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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特沒有笑,他那張寬厚的大臉上現(xiàn)出一種陌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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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安慰我,馬格努斯,”他說。“我參加過太多的戰(zhàn)役了,那地方有點不對勁。他們的裝備太好了。他們的機器,連行省軍都能聽到它們在工作。如果你沖進去了,我會為你擔心。為我們所有人擔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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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把手放了下來,希爾德布蘭特把金屬制品藏回斗篷下,他什么也沒說,就走進暮色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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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努斯看著他走了。然后,他的眼睛向上掃視著那座雄偉的城堡,它依然寂靜無聲,依然被那一連串超自然的光芒照亮著。煙霧已經(jīng)消散,現(xiàn)在它像影子一樣潛伏在遠處的懸崖底下。希爾德布蘭特是正確的,這件事有點不自然,他們很快就會攻擊它。更多的人會死,只是為了滿足一個遙遠的幾乎沒有離開他的夏宮的選帝侯的野心,這就是帝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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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