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百合)煙火落幕之時 第一部 酒(二)
?黑井秋坐在地鐵的藍(lán)色長椅上,懷中抱著那個裝有校服與燕尾服的紙袋。 ?她打開LINE,位于好友列表最上方的川崎夕子的頭像旁有一個小小的紅點(diǎn),黑井秋點(diǎn)開那條會話,夕子在昨天晚上九點(diǎn)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 ?“秋,到家了嗎?” ?隨信還附了一張很可愛的黑爪小白貓的照片,可能是她家養(yǎng)的寵物吧。 ?黑井秋隨手一劃,退出了聊天界面?,F(xiàn)在已經(jīng)太晚了,等明天早上到學(xué)校再和她解釋。 ?屏幕很快黑了下來,映出女孩疲憊而麻木的臉。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diǎn)三十三分,晚到連已擁擠,聞名于世的東京地鐵都只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個人。 ?富岡雅彥走后,她又在其他桌陪了幾輪酒,還受邀跳了三支舞。一晚上下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胃里翻涌,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大吐特吐一番——不是所有人都會像富岡雅彥一樣,會考慮她的感受。 ?她扯了扯白裙,遮住大腿上那抹淤青。剛剛在舞池中,有人趁亂在她腿上狠狠擰了一把,不過由于光線昏暗,她并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 ?廣播里傳來合唱音毫無情感的報站聲,黑井秋包著紙袋,快步走出地鐵。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離開后,一名背著旅行包,帶著鴨舌帽與口罩的乘客也緊隨其后下了車。 ?? ?出了地鐵站,黑井秋穿過兩個路口,鉆進(jìn)一條小巷中。 ?穿過這條小巷,很快就可以到達(dá)她居住的公寓,比起走大路要快上十分鐘左右。雖然這種? 巷子里通常都沒有攝像頭,但也很少有人來。連白天都沒有幾個人從這里過,別說這個時候了,以前黑井秋走這條小巷回家時從未出過意外,所以,應(yīng)該還算蠻安全的吧? ?她過去一直是這么認(rèn)為的,但今天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從剛上地鐵開始,黑井秋就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這感覺隨著時間流逝不減反增,在她進(jìn)入小巷后達(dá)到了頂峰,可當(dāng)她回頭時,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可能只是太累了吧。 ?黑井秋加快了步伐,想要盡快回到家中。 ?小巷并不長,只有三十米左右,黑井秋很快就走完了這段路程。在走出小巷的那一刻,她又確認(rèn)一般回頭看了一眼。只是這一眼,就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這條小巷的兩側(cè)并沒有分叉,這是一條筆直的通道,站在其中一端,可以毫無阻礙的看到另一個巷口。而此刻,在巷口微弱燈光的照射下,黑井秋看到身后不遠(yuǎn)處那道從頭到腳都被黑色包裹的身影。 ?男人沒想到女孩會突然回頭,一時間僵在了原地。隨后,他緩緩拉開旅行包的拉鏈,取出一團(tuán)黑色的物體,向黑井秋狂奔而來。 ?不會吧?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在他剛剛拉開拉鏈的那一刻,黑井秋就已經(jīng)扭頭向家的方向跑去。 ?后面?zhèn)鱽砟腥顺林氐哪_步與急促的呼吸聲。成年男子與少女的體力本就相差巨大,更不用說黑井秋還工作了這么長時間。兩人間的距離迅速拉近,黑井秋一咬牙,從紙袋中摸出校服裙向后方一甩,校服裙不偏不倚的打在男人臉上,暫時遮擋了他的視線。男人放慢腳步,不怒反喜,他如獲至寶的將校服裙塞在口袋里,繼續(xù)向少女追來。 ?黑井秋故技重施,又把襯衫扔了出去,可是這次男人早有準(zhǔn)備,襯衫還在半空中就被他伸手抓住。反而是黑井秋因為這一舉動降低了速度,險些被男人追上。 ?要被追上了嗎?黑井秋絕望的想,明明都快到家了啊…… ?不…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少女在絕境之下爆發(fā)出了驚人的速度,她將整個紙袋狠狠向后方砸去,趁著男人腳步停滯的瞬間拉開了距離,隨后以一部兩個臺階的速度沖上樓梯。終于,在男人到達(dá)樓道前,黑井秋回到了自己位于二樓的家。 ?驚魂未定的少女靠著門滑坐在地上,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她捂住嘴,努力壓制住想要嘔吐的欲望,過了足有五分鐘才緩過氣來。黑井秋扶著墻支撐起身體,透過貓眼向門外看去,還好,沒有人在外面。 ?她掛上防盜鏈,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jìn)臥室,把自己摔在床上。終于到家了,黑井秋望著天花板上未亮起的吊燈。 ?剛剛上樓時黑井秋似乎看到樓梯口有個人在抽煙,但是當(dāng)時情況緊急,她也沒心思去向他求助了。這鬼地方就沒幾個好人,萬一那家伙和追她的黑衣人是一丘之貉,那才是真的插翅難飛。 ?校服和燕尾服在逃跑的過程中丟失了,這個倒不算什么。校服本就不止一套;至于燕尾服…以高宮文山的性格,聽她講完事情的經(jīng)過后大概是不會怪她的。 ?以后還是走大路吧,有時間再去買瓶防狼噴霧之類的東西。 ?打點(diǎn)主意,少女閉上了雙眼。 ?先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篤篤”的敲門聲突兀的響起,黑井秋放松下來的神經(jīng)再一次繃緊。 ?這個時間會是誰?那個人…又跟上來了嗎? ?少女捂住耳朵,那無休止的敲門聲卻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阻礙,每一次都直擊在她的靈魂深處。 ?黑井秋撥通報警電話,翻身下床,拿起柜子上的水果刀,眸中閃過一抹決然之色。 ?要是警察沒法趕過來,我就…… ?她重新回到大門,“是誰在外面?”少女顫聲問道。 ?“是我。”門外傳來一個沙啞低沉的男聲,“言峰政道?!??“言峰先生?”黑井秋打開門,但并未取下防盜鏈,“您怎么親自來了?”她如果門縫看向外面的男子,目光中滿是疑惑。 ?“來收錢?!毖苑逭赖哪樕嫌肋h(yuǎn)都掛著略帶嘲諷的笑意,看得人很不舒服,“開門?!??“…好的?!焙诰铼q豫了一下,取下防盜鏈,“請進(jìn)?!??言峰政道走進(jìn)門,把紙袋放在門旁的柜子上,“這個袋子是你的吧?” ?“是…”黑井秋打開袋子,看見自己的裙子和襯衫也在其中,頓時感到一陣驚訝,“那個人…” ?“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毖苑逭篮敛豢蜌獾淖缴嘲l(fā)上,“他那一包東西可真是不少,繩子,乙醚,保險套,水果刀…嚯,和你手里那把差不多?!??黑井秋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還緊緊握著水果刀,她連忙放下刀,解釋道:“我當(dāng)時Ev外面是那個人……” ?“我知道?!毖苑逭啦灰詾橐獾臄[了擺手,“我在樓下都看見了?!??“原來在樓梯口的人是言峰先生,感謝您的出手相助?!焙诰镟嵵氐木狭艘还罢埳缘绕?,我這就去拿錢?!??言峰政道是一家高利貸公司的組長,這家公司專門負(fù)責(zé)把快要破產(chǎn)的借貸方拆的支離破碎后扔到市場上出售,以此獲利。黑井秋的父母就是這樣被逼上絕路后自殺的,那時候她還只有七歲。 ?在她滿十五歲時,高利貸公司的人找到她,讓她還貸。只靠每天放學(xué)后在便利店里打工的錢當(dāng)然不夠償還如此高額的債務(wù),在她走投無路時,眼前這個男人“好心”給她介紹了這份在酒吧陪酒的工作。 ?“看起來應(yīng)該會很有意思?!毖苑逭喇?dāng)時是這么說的。 ?雖然這份工作不怎么光彩,但收入確實很高,能讓她再還完債務(wù)后還有一點(diǎn)富余。言峰政道的手下就這樣每月一次的拜訪她的家,收取當(dāng)月應(yīng)還的債務(wù)。 ?可今天,言峰政道居然親自來了。 ?聽上門收債的人說,這位年輕的組長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在公司里卻已經(jīng)有了相當(dāng)?shù)脑捳Z權(quán),很受上面的人的器重,拆分公司的黑活有不少都是經(jīng)他之手。不過在黑井秋看來,這個組長倒是挺有人性的——起碼在她最初那段沒錢還債的日子里,主動延后了收取日期。 ?黑井秋回到臥室,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小鐵盒子,將盒子里的的錢全部取出來;然后她又從書包的夾層中將今天賺的錢分出大半,與剛剛那疊錢放在一起。在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后,她來到客廳。 ?“言峰先生?!彼Ь吹陌彦X遞給言峰政道。 ?言峰政道“嗯”了一聲,將錢快速清點(diǎn)一遍后收到口袋中,感嘆道:“黑井小姐真是了不起啊,年紀(jì)輕輕就這么能賺錢,比你那不負(fù)責(zé)任的父母強(qiáng)的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啊?!??“多謝言峰先生給我介紹的這份工作?!焙诰锒哑鹨粋€討好的笑容。 ?言峰政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黑井秋如同沒有聽到一般,笑容不墜絲毫。 ?“行了,錢拿到了,我也該走了。”言峰政道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你休息吧?!??“慢走?!??再一次掛上防盜鏈后,黑井秋再也忍受不住嘔吐的欲望,沖到衛(wèi)生間里對著馬桶劇烈的嘔吐起來。淚水與嘔吐物一起落下,小小的衛(wèi)生間里傳出女孩壓抑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