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姜魏不知熬過了多少飽受摧殘的日子，原本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膚，漸漸變得疤痕密布，往往舊傷還沒好，新的傷疤便覆蓋了上去。除了一張臉還完好無損，脖頸以下讓人不忍直視，尤其是右手，指節(jié)被生生掰斷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

? ? ?那天姜魏就是用這只手廢掉了龍頭老大的命根子。

? ?? 身體的疼痛變得麻木，腦子卻越來越清醒。開始的時候姜魏會因為承受不住酷刑而昏厥，到了后來，他甚至可以清醒地看著對方將竹簽扎入自己的手指。他不甘心，他不想死。他還不到二十二歲。

? ?? 在無盡的被折磨的日子中，姜魏開始思考如何才能自救。終于讓他等到了機會。

???? 有段時間龍頭老大變得極其暴躁，姜魏身上的傷比以往更重了不少，后來龍頭老大漸漸減少了折磨姜魏的次數(shù)。

???? 從幾個手下的口中，姜魏得知，原來是有人開始清剿龍頭老大的勢力。直到后來，再也沒有人去過關押姜魏的密室。

? ?? 姜魏連續(xù)好幾日滴水未進，整個人都變得恍恍惚惚。密室的門開了，一絲光亮從外界透了進來，他微瞇著眼，似乎看見了一個久違的身影。

? ?? 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一個少年在照顧他。他自覺從沒見過那個少年，但是那少年看他的目光卻滿是敵意。他不知道那種敵意是因何而來。

? ?? 如今回想起當年模糊的記憶，朦朧的身形，那少年好像有些像林飛。

? ?? 少年告訴他，他們來自龍華帝國，此行是受人所托除去當?shù)氐暮趷簞萘Γ槺憔攘怂?，救他的便是龍華帝國的新任鎮(zhèn)東將軍顧野。

? ?? 再一次聽到顧野的名字，姜魏的腦子轟地一聲響，之后那少年說了什么，姜魏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他只知道是顧野救了他。

? ?? 他，為什么要救自己？救了自己，又為什么不來見見自己？姜魏陷入了巨大的驚喜與恐慌之中。

? ?? 顧野愿意相救，是不是說明他的心中其實還是有自己的？可自己如今這般模樣……姜魏的心忐忑著，他開始期待與顧野的重逢，再次相見他該說些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顧野過得還好嗎？哦，對了，他和他的未婚妻……結婚了嗎？

? ?? 呵呵，是啊，他有未婚妻的，他可能早就結婚了，甚至有了孩子。他不來看自己，也可能是早就不認得自己了吧……

? ?? 常年的幽禁和摧殘讓姜魏的心變得脆弱、敏感。這些年里，除了龍頭老大在折磨他的時候，沒有人和他說話，他的語言能力都有些退化了。他的心事沒人傾聽，他只能自己和自己對話，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之中。

? ? ?姜魏在心中預演過無數(shù)次和顧野重逢的畫面，但他始終沒能再見到顧野，那個照顧他的少年也漸漸不再出現(xiàn)，換成了一個中年男子。

? ? ?幾天后，少年再次出現(xiàn)，他說姜魏傷得很重，素可的醫(yī)療條件可能無法治愈，詢問姜魏愿不愿意和他們一起回龍華帝國。姜魏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那一刻，他忘記了自己逃犯的身份，他只是想若是跟他們一起回去，或許，可以再見顧野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 ?? 即便他很想否認，但是他騙不了自己的心，他的一野哥哥早已將他的心全部帶走了。

? ? ?素可軍方的人護送他們一路駕車而行，不走大路，凈走些山林小道。有時便需要在山林中搭建帳篷。

? ?? 姜魏只是默默地坐在車里，晚上若是需要露營，便由中年男子將他安置到獨立的帳篷中。

???

? ?? 月朗星稀，山里的風很冷，姜魏坐在自己的帳篷外，望著天空發(fā)呆。原來陸地上的夜空也沒有媽媽和一野哥哥講得那么漂亮，零星的幾個小點，如果不仔細辨認恐怕都看不到。

? ?? 姜魏有些失望。

? ?? 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黑影正從他的身后悄然靠近。

???? 姜魏失望之余，想轉身爬回帳篷，一只帶著手套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口鼻。可憐姜魏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暈了過去。

? ?? 身上燥熱無比，姜魏無意識地抓著自己的衣領，他好熱，難耐的呻吟聲從口中溢出。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讓自己從欲海的沉淪中解脫出來。

? ?? 一個高大的身影壓在了姜魏的身上，一雙手胡亂地摸著，皮膚的觸感讓姜魏心生惡心。他想推開那個人，可是他的力量太弱了。

? ? ?讓他更加絕望的是，他發(fā)現(xiàn)旁邊還有一個腳穿素可軍靴的人。

? ?? 他剛想呼救，就被堵住了嘴，兩條手臂被向上舉起，手腕被捆上了麻繩。

? ?? 他的衣服被一片片撕碎，在這個渾身肌肉凸起的壯漢面前，姜魏的反抗顯得很是不自量力。

? ?? “你們在做什么？”冷峻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 ? ?趴在姜魏身上的那人動作一滯，姜魏立刻扭動起身體撞到帳篷上，帳篷歪歪斜斜。

? ? ?“這個人你們王儲已經(jīng)決定交給龍華，你們是要違抗命令嗎？”那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 ? ?帳篷里的兩人面面相覷，看了一眼滿臉潮紅、瑟瑟發(fā)抖的姜魏，一臉掃興，但還是提上褲子很快走出了帳篷。

? ? ?“顧將軍，那他媽不過是個低賤的鮫人奴，估計早就被人調(diào)教玩兒過了。你可能不知道，這種賤奴若是不定期給他愛撫，他可是會干渴而死的。我們也不過是看他可憐，想要幫幫他?！本筒钜稽c兒就吃到嫩肉了，素可軍官心中對顧野頗為不滿：“還是說顧將軍您也對這他媽貌美的鮫人奴感興趣？”他恬不知恥地挑釁著：“嘖，要說這鮫奴臉長得是真不錯，就是身子被玩壞了，摸著手感不咋地，要是沒有那滿身疤……”

? ? ?“滾！”顧野冷著臉吐出一個字。

? ? 那名軍官壓不下氣還想說些什么，他旁邊的另一名軍官趕忙上前?攔住了他，半拖半拽把他拉走了。

? ? “你他媽攔我干什么，這他媽是我們素可的地界，他還能……”

? ? “他能?！绷硪幻姽俅驍嗔俗约和榈脑?，剛剛他看得真切，那位顧將軍手上的匕首已經(jīng)出了鞘。顧野的身手，這段時間他們有目共睹，若自己這位好友再說下去，那么他可能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 ? 前一名軍官一時語塞，看自己好友嚴肅的樣子，他不得不相信對方的話。但還是忍不住，一路罵罵咧咧走遠了。

? ? ?待二人走后，顧野才掀起了帳篷的簾子。他在密室第一次見到這個鮫人的時候就覺得莫名地有些熟悉，所以他順手救下了他，還安排了林飛去照顧他。

? ? 但他明確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鮫人，再加上此行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也就把這個鮫人暫時放在了腦后。后來事情辦完，他們要回國了，林飛才向他提起了鮫人的事。

? ? 素可的醫(yī)療水平不高，那鮫人雙腿癱瘓，身上遍布傷疤，肋骨也斷了好幾條，內(nèi)臟多處破損。雖然外表看著還算精神，但其實內(nèi)里早已千瘡百孔。顧野心中有些不忍，便讓林飛去問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龍華。

? ? 既然答應帶他走，那起碼也要護他周全。

? ? 顧野進到帳篷中的時候，姜魏正蜷縮著身體，裸露的皮膚呈現(xiàn)出嬌嫩的粉紅色，即便是那些丑陋的疤痕也都勾得人燥熱難耐，小嘴一張一合，令人心癢的呻吟聲不絕于耳。姜魏的雙眼迷離著，已然陷入了情欲之中。姜魏察覺到有人進了帳篷，在情欲的引導下扭動著身體向顧野腳邊挪去。

? ? ?姜魏不知道那兩人對自己做了什么，這個藥比他在調(diào)教館時被灌進去的那些都要可怕，他甚至無法再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中連魚尾都幻化了出來。

? ? ?顧野看著腳邊的姜魏幻化出的魚尾，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他的頭突然一陣疼痛，顧野沒有再過多停留，他不再去看已經(jīng)陷入迷亂的姜魏，轉身走出了帳篷。?

? ? “來人，把他帶去清醒一下?！彪x開前，顧野還是叫了人來。

? ? ?入了水的姜魏清醒了不少，雖然依舊很難受，但神智總算慢慢回復了。剛剛的聲音是一野哥哥嗎？他，看到了……姜魏的心跌倒了谷底，他最不堪的一面還是被一野哥哥看到了。雖然知道一野不愛自己，可把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自己愛的人面前，也讓姜魏心酸難忍。

? ? ?姜魏癱倒在淺淺的溪水中時，前方不遠的樹林里隱約現(xiàn)出了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 ? ?他聽到之前照顧他的少年的聲音：“野哥，那個鮫人是怎么了啊？”

? ? ?姜魏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來，是一野哥哥……

? ? 顧野冰冷的聲音不大，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入姜魏的耳朵。

? ??“沒什么……氐人族……就是骯臟的……”

? ? ?雖然聽的不夠真切，姜魏還是捕捉到了幾個字。無聲的苦笑漾在唇邊，原來在他的心中自己早就臟了……可那又如何呢，他本來也不曾在意過自己……

? ? ?姜魏仰起頭，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化作珍珠順著水流向下而去。

???

? ? ??隨著幾個戴著面罩的人突然出現(xiàn)，一聲槍響打破了山林的寂靜。顧野帶著人和對方交戰(zhàn)，一時間無人顧得上還在溪水中的姜魏。

? ? ??混亂之中姜魏被人扛在肩上向山下走去，他又聽到了那個少年的聲音：“將軍說了，帶著他也是累贅，下賤的鮫人就該送他去該去的地方?！?/p>

? ? ??他很想問：什么叫該去的地方，那是哪里？

? ? ??可還沒等他問出口，他就被打暈了。

? ? ??等他醒了，他才知道，他再一次被賣掉了，這次是被顧野賣掉了。姜魏忽然覺得很好笑，早知如此，顧野當初何必將自己救出來，就讓自己在那密室里自生自滅不就好了。顧野何其殘忍，明明給了他希望又生生將他扔回深淵。

? ? ??他和幾個少年被關在了一起，從他們的口中才知道，顧野這次不僅僅是要送自己回深淵，更是要送自己下地獄。

? ? ??玉生煙——藍田日暖玉生煙，多么好聽的名字，可它對姜魏來說卻是堪比地獄的存在。

? ? ??這個時候的姜魏已經(jīng)幾乎是半失明的狀態(tài)了，可他還是逃了。他不想最后連死都要死在那么骯臟的地方，他很想告訴顧野，他還是當年那個姜魏，他一點都沒便臟。

? ? ? 最后的最后，起碼讓他干凈地離開這個世界吧……只是可惜，他還是沒能見到哥哥，也不知道哥哥還好嗎？

? ? ??姜魏在看守驚訝的目光中從陡峭的山崖滾落了下去。

? ? ??好疼……真的好疼……

? ? ??尖銳的山石，硌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破裂了。

? ? ??鋒利的枝葉，割得他臉上身上滿是劃痕。

? ?? 一路向下翻滾的姜魏，最終像個被丟棄的破布娃娃一般躺在了一塊大石頭上，一根樹枝從他的腹部插入，將他戳了個對穿。

? ?? ?終于要結束了嗎？自己這荒誕而又短暫的一生。

? ? ??姜魏的唇角掛上了一抹微笑，他好像看見了媽媽，媽媽站在一艘小小的船上正朝著他揮著手。他好累，眼皮好沉，好想好好睡一覺。

? ? ??“??！??！”

? ? ??是誰？是誰在叫我？

? ? ??姜魏眨了眨眼睛，藍色的血液從他的眼角流出，他看不清，眼前只有霧藍色的一片迷蒙，他努力地抬起手，向那人伸去。

? ? ??一雙手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將他們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 ? ?這是……

? ?? “哥哥……魏魏終于找到你了……”

? ? ??

? ? ? “肖春生，如果魏魏有什么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 ? ? “阿巍，我……”

? ? ? “肖春生，把我和魏魏送到東海海濱，再給我一艘船，立刻！馬上！”年輕的男子雙手比劃著，但他緊咬的牙關和他顫抖的身體都在顯示著他此刻有多么的憤怒。

? ? ? 但是這些，姜魏都已看不到了，藍色的血液在他的身下蔓延開來，他閉著雙眸，就好像靜靜睡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