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娘】 【怪文書】 【重馬場】 紅與白彌漫的圣誕節(jié)
“??!”
于睡夢中突然驚醒的我下意識發(fā)出了一聲低呼。
軀干上縈繞著紅色夢境中的潔白寒意無法驅趕。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來到了早上的八點三十五分。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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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是猛烈的降雪。
為了不讓外邊晃眼的白色積雪和呼嘯的風聲影響睡眠,我在睡前關上了所有的窗,并拉上了臥室的窗簾。
坐在床上,試圖回想起夢中的內容,然而還未完全清醒的身體只給予我疼痛的回應。
用手撐住額頭,感覺到四肢和脖頸的酸痛迅速遠去,我這才發(fā)現剛剛的敲門聲還在持續(xù)。
踱步到客廳,從客廳的窗外望去,和預料中的一樣,無意義的白色堆砌滿了特雷森。綠化用的灌木叢掩埋在雪下,像一個個隆起的土包。原本的通路也被雪隱藏了起來,路上冷冷清清的沒有任何腳印,而遠處一個人影也見不到。
我讓門外的人稍作等待,便開始了洗簌??刹恢菦]聽見還是有急事,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我只得匆匆結束,打開了門。
佇立在門口的是有些困倦而顯得無精打采的帝王。
她穿著一身節(jié)日裝扮:紅色的圣誕帽、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手上捧著一個紅色的禮盒。
“是、是帝王啊。有什么事嗎?”我稍微有些尷尬。
一個月前,一直親切指導我工作的前輩邀請我參加圣誕節(jié)的活動,因為剛好那天沒有安排,我就順口答應了下來。
然而沒想到在幾天后的隊伍集訓上,帝王突然提出隊伍里的大家聚一起慶祝圣誕節(jié)的計劃。雖然大家都興致很高,但是由于我有約在先,只能老老實實地以當天有了安排為理由拒絕了提案。帝王為此還鬧了一段時間的脾氣。
可奇怪的是,還沒到三天,帝王突然不生氣了。她像平常一樣,不對,甚至比平常更黏著我。每天會來訓練室周圍繞上幾圈,問她在干什么也是笑笑,不回話。
就是從那天起,怪異的事情便增多了。
最開始是偶爾能感覺到來自周圍某處的視線,那像是舔舐一般濕熱黏稠的視線,回憶起來都令人感到一陣惡寒。而當我轉頭嘗試尋找時,那視線便失了蹤影。
之后是開始丟各種各樣的東西:屋里的、貼身的、有用的、沒用的。甚至在幾周前連訓練員徽章都不見了,后面還是麥昆幫忙找回來的。
再后來就是在屋內活動的時候,也有無時無刻被誰盯著的窺視感。墻壁上、天花板上、就連房間門上多出了幾個可疑的小孔,即使在我補上之后那種感覺還彌漫在四周。
而尤其是在昨天剛要入睡那會,我好像聽見房頂咯吱咯吱地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跑動,隨后便是吱呀的像是門被打開的聲音??墒俏移鸫查_燈,在房中繞了一圈之后,并沒有發(fā)現任何奇怪的地方。
只是那種窺視感……越來越近了……
我晃了晃腦袋,把不好的記憶甩出腦海。我不是沒有懷疑過造成這一切怪異的源頭,但是我又怎么能去懷疑我的擔當呢。
“抱歉,讓你在外面等了這么久。站在門口很冷吧?趕緊進來吧?!?/p>
帝王點了點頭,拿著她的禮物盒就坐到了沙發(fā)上。我則轉身進了屋子去換衣服。
出來后,發(fā)現帝王一臉警惕地看著四周,小巧的鼻子微微皺起,尾巴不安擺動著,像是在擔心有什么東西會突然出現一樣。見到我時,立馬隱藏起了警惕的表情,換上燦爛的笑臉。然而她的視線卻越過我,看向了我剛剛出來的房間。
“訓練員,內恰她們沒有來嗎?”
“啊,你說內恰和麥昆嗎?不在呢,而且沒有說要過來呀。”我一頭霧水,剛才帝王的行為舉止又浮現在腦海中,她是在看內恰她們有沒有在嗎?
帝王收回了望向我房間里的視線。
我?guī)е蓡栕搅俗郎?,拿出昨天買的袋裝面包準備解決早餐。
“啊,訓練員果然又在吃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東西!這可不行哦,早餐可是一天能量的重要來源?!?/p>
帝王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盒白色包裝,沒有任何標識的飲料,向我遞來?!罢埡冗@個吧,這可是我特制的飲料哦,早上喝一盒的話,一整天都能精力滿滿喲!”
無法拒絕掛著可愛笑容的帝王。我伸出手接過飲料盒,帶有絲絲少女體溫的暖意在手心綻放。“謝謝,這里面是什么飲料?”
“蜂蜜水。”帝王天藍色的眼眸死死盯著我,似乎在催促著我趕緊喝下去。就在剛剛說話的時間里,她趁我不注意,偷偷坐到了我的旁邊。
“帝王……你這樣盯著我,我有點不好意思?!蔽覍τ诒蝗硕⒅詵|西這件事有些抵抗。
我本以為帝王會撒嬌不走,沒想到她居然老老實實地坐回到了沙發(fā)上。但我仍然能感到若有若無的視線,瞟了眼帝王,明明她沒有看著我呢。
吃完早餐后,我打聽起帝王突然來訪的理由,雖然從她的著裝和禮物盒來看一眼就能明白。
她默不作聲,把禮盒擺到了我面前。
“這是?”
帝王仰起臉,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可愛的臉上堆積起了說不出的怪異笑容。
“為了獎勵直到十一月二十五日都是好孩子的訓練員,可愛的帝王大人可是精心挑選了幾個最適合訓練員的禮物。趕緊拆開來看看吧。”
為什么是十一月二十五?我沒來由地感到一陣不安,可是帝王的視線緊緊壓迫著我,我只好探出手解開禮物盒上的緞帶。
輕輕地把包裝拆開,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件純黑色的眼罩。這是給我平常午睡時用的嗎,可是在訓練室里只要拉上窗簾就好了啊。
我偷偷瞥了一眼帝王。她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方才怪異的偽造出的笑容已經完全消散,現在是發(fā)自真心的美妙笑容。
腦海中的思緒像是打結的毛線團,不由自主地,我的手開始顫抖。
“訓練員,繼續(xù)看吧,底下還有很多禮物哦?!?/p>
帝王雙手托著臉龐,嬌小的身軀有獵食者的壓迫感,像是一只優(yōu)雅的貓,在玩弄落入陷阱的獵物。
眼罩的下面是一團像是女式內衣一樣的布塊,散發(fā)著和帝王身上一樣好聞的氣味。
然后是看著就很結實的粗繩。
再下面是……我猛地抬起頭,想向帝王質問這些究竟是什么。
但是在我抬起頭的同時,帝王抄起了最底下的禮物——電擊器——撲到了我身前。
按道理說,我應該是可以反應過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身體卻做不出回應。
糟了,是那個蜂蜜水。白色盒裝飲料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瞬間明白了原因。
觸電感即刻走遍了全身,手和腳在剎那間因麻痹而失去了力氣,連意識出現了剎那的空白。
帝王發(fā)出了輕輕的愉悅笑聲,“訓……今天……和我……過……”,她似乎在說著什么,但由于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我并不能能聽得真切。
臥室的方向突然傳出了聲音。
帝王順勢將我推到沙發(fā)上,拿著電擊器小跑進了臥室里。短暫的嘈雜后,帝王回到了客廳,從自己身上拿出一串鑰匙,打開訓練室的儲物間,將大型的雜物一件一件地堵在了我臥室里的衣柜前,一直堵到了臥室門口,遮住了所有能探向臥室,或是從臥室里探出的視線。
完成了工作的帝王拍了拍手,一步步朝我走來。
失去了對身體掌控權的我,徒勞地想要維持意識的清醒。
一身紅色節(jié)日裝扮的她跪坐在地上,用柔軟的雙手溫柔且細致地將眼罩、布塊、繩子一件一件裝備到我身上。
而我的視界變得一片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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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樹、紅色。
分不清在遠方還是近處低唱的莫名歌謠。
白的星蠕動著白的光。
燃燒的蠟燭點燃了記憶里充滿噪點的畫面。
有東西即將落下。
我得趕緊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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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間中,靜到要聽出靜的聲音。
“哈啊……哈啊……哈啊……嗯……”
溫熱潮濕的吐息,濃郁甜膩的香氣,如同螞蟻在身上爬過的奇異感覺,我從老舊的夢境里奪回了意識。
睜開眼睛,一片的黑暗讓我以為眼罩還沒有被摘下。
我也明白了奇異感覺來源的正體。
帝王整個人倚在我的身上,像是八爪魚一樣,用雙手雙腳牢牢將我抱住,腦袋輕靠在我的胸口呼吸著,發(fā)出低低的呻吟。
難怪有這樣的感覺,我嘗試活動一下身體,眼罩和嘴里的堵塞物全都被拿下。但無論是手上還是腳上的繩子都緊緊綁在椅子上,而椅子死死固定在地面上,紋絲不動。
“啊,訓練員你醒啦。歡迎回來?!?/p>
帝王的雙手環(huán)抱著我的后頸,微微揚起精致的臉龐,眼神迷離地凝視著我,兩頰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潮。
“圣誕節(jié)快樂,訓練員。禮物,還滿意嗎?”
“禮物,你說的禮物是這些嗎?”我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無奈。帝王之前表現已經足夠異常了,我卻沒有能夠醒悟過來。
“那當然……不是了?!彼器锏匚⑽⒁恍Γ碜勇χ?,面容也離我越來越近。
她像是小孩子對父母撒嬌一般,親昵地磨蹭著臉頰。
如嬰兒般光滑的臉龐帶來陣陣溫熱,僅僅只有薄薄一層的衣服阻擋不了帝王手臂和大腿細嫩而充滿彈性的觸感,皮下的神經末梢切實無誤地將信號傳回了我的大腦。
即使身著單薄的衣服,我也絲毫感覺不到寒冷,甚至開始發(fā)熱。
“真正……的……禮物,”她伸出小巧的舌頭舔著我的耳垂,呼進來的濕潤熱氣占滿了我的思考,“是……我哦。”
我渾身一抖,想要把帝王推開,但是被束縛著毫無辦法。
她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生動活潑,只剩下詭異的虛無。除了我驚慌的臉之外,她空洞的眼中沒有映照出任何東西:“都是訓練員的錯哦,明明可愛的帝王都主動邀請訓練員一起過節(jié)了,但是訓練員居然用那種蹩腳的理由搪塞我!”
“什么和其他訓練員一起出去,我知道的,肯定是要瞞著我和別的女孩子一起去過二人世界!我是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p>
“訓練員拒絕我之后,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我一直在你的身邊,要把那個想獨占訓練員的女人找出來。沒想到她隱藏地這么好?!?/p>
“沒有什么其他的女孩子,這都是帝王你的想象!”
“訓練員到現在還想袒護那個女人嗎?明明跟我說實話也可以的,我會原諒你的!”帝王臉上擺出可憐的神色,有種被心愛的人背叛后的無助。
“我……唉,那么我在房間里感覺到的那些視線,都是你的嗎?”
“可能是我的……但……也不一定哦。”
帝王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著。忽然笑了起來。
“不過就算那個女人隱藏地再好,訓練員最后還是要和我一起過圣誕哦。”
“不只這個圣誕,明年的十二月,后年的十二月,以后所有的十二月,訓練員都要和我一起度過……”
“只能……和我一起度過……”
“我們來……締結誓約吧……”
她的臉緩緩靠近,充滿了異樣的神圣的儀式感。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砰砰砰,“你好,附近有人稱這里進了小偷,麻煩您開下門,配合我們做個記錄?!?/p>
“切!”帝王的動作停了下來,“居然還有這種手段,比我想象地還要低級?!?/p>
她迅速用什么東西堵住了我的嘴,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龐,“訓練員,我去去就回來?!?/p>
“千萬,千萬……不要想著求救哦。”
微弱的光從帝王打開的門縫中照射了進來,刺進了我的眼睛??垂獾牧炼龋瑧撛谥形缡c左右,也就是說過去了大概三個半小時。
我使勁扭動著身體,想把繩子解開。但這只是白費力氣罷了。
吱——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我瞬間停止了這徒勞的舉動。
但是進來的不是帝王,而是一個紫色的什么東西從門邊瞧瞧地探出了頭。
是麥昆!
我看見了脫離這里的希望,不由得激動起來。
麥昆回頭望了一眼,跟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躡手躡腳地走了下來,解開了我身上的繩子。
麥昆心疼地看著我手上被繩子勒出的印記,輕撫著我手上的勒痕,像是要幫我減輕疼痛一樣:“訓練員你沒事吧,會痛嗎?”
“我還好,倒是麥昆你……”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出去吧?!闭f完,麥昆又躲到門后面探了探頭,隨后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
門后是陳列簡單的居室,白色的墻壁,暗紅色的紅木家具,不像是特雷森學園里的住所。帝王不在這里。
不過沒等我仔細打量,麥昆拉起我的手就往窗戶那邊跑。翻過窗戶,到了像后院一樣的地方,正門傳來帝王和檢察人員的交談聲音,好像是查了一圈沒有任何發(fā)現,正準備收隊回去。
“快點訓練員!”麥昆在墻根低聲催促我,我領會了她的意思。將麥昆送上墻后,她伸出手也把我拉了上去,不愧是賽馬娘,力氣果然就是比常人要大許多。
街道旁停著一輛白色的轎車,駕駛員穿著白色西裝,側著臉。我只能隱約看出她是一名女性,面容卻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上車后,麥昆就囑咐駕駛員啟動車輛。
得益于這短暫的休息時間,我終于能夠停下來捋一捋這幾個小時內發(fā)生的一堆事情。首先是一身圣誕裝扮的帝王將我綁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下室,然后指控我圣誕要和別的女人一起過節(jié),再后來是機械降神一樣出現的麥昆。
我揉了揉太陽穴,太亂了,腦中一片亂麻。
“訓練員,沒事吧,要喝些水嗎?”
麥昆見狀,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個白色包裝的瓶子。我本想接過來的,但是想起了早上帝王的那盒飲料,最后還是擺了擺手謝絕了。
麥昆一臉可惜的樣子。
我這才有時間仔細端詳麥昆,她今天也穿了一身的紅色……嗯?紅色?!
鑒于帝王做的事情,我現在對紅色的裝扮有點敏感。
“那個能不能先送我去特雷森,就不去麥昆家里叨擾了?!蔽胰跞醯卣f,然而駕駛員理都沒有理我。
麥昆則是假裝沒聽到,視線移開到了一旁。
“那個……麥昆?”我嘗試向正主搭話。
“啊,那個……訓練員,現在回學園里不是很安全,恐怕帝王很快就會把你找到的?!?/p>
“而且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招待我的專屬擔當訓練員到家里來過,實在讓我感到慚愧。就先來我家里坐一坐,考慮一下之后應該怎么面對帝王吧?!丙溊ルm然微笑著,但是語氣里的堅決讓我明白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我也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只得和戴著紅色的圣誕帽,穿著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的麥昆坐在后排。
街上同樣十分寂寥,沒有一個人影。在我印象中,目白家的宅子應該是離市區(qū)很遠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車開了幾分鐘后便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訓練員,下車吧。”
打開車門后,麥昆向駕駛員說了幾句話,駕駛員點了點頭開著車消失在了白茫茫的街道里。
“咦,麥昆你家不是很大的嗎,怎么……”我瞅著眼前的房子總感覺有點眼熟。
“啊,這是我在市區(qū)內買的房子,雖然住的是宿舍,但是周末總有想一個人呆的時候。比起去市郊的房子,近一點肯定更好?!丙溊バχ忉尩馈?/p>
原來如此,我心里接受了這一說法。既然這樣那么和帝王那間房子很像也是沒辦法的吧,畢竟現代的居民建筑無論是外觀還是內設都沒什么特色。
“別傻站在門口了,先進來吧?!?/p>
“好的?!?/p>
進門之后,是陳列簡單的居室,桌上似乎像是提前預知我要過來一樣擺滿了豐盛的午餐,甚至還冒著熱氣。
“訓練員,別客氣來吃吧。”麥昆坐在位置上,雙手交叉,下巴輕輕靠在手背上。
“這、這么多,麥昆你不吃嗎?還有這里沒有其他人嗎,你的姐妹們呢?”我四下看了一圈,不安的感覺又從心底涌起。太安靜了。
“我啊,我已經吃過了。”她指了指一旁干凈的空碗,“還有這是我買的房子,當然其他人不在咯?!?/p>
“如果訓練員還想吃什么甜的東西的話,我這里也有哦?!彼贸隽烁鞣N各樣的甜食,擺在我的面前。
不安的感覺更加重了。我一邊朝門口后退,一邊向麥昆擺手:“謝謝,但是我不是很餓,想先回去?!?/p>
出乎我意料的,麥昆沒有任何動作,僅僅是文靜地坐在椅子上,望向我的紫色瞳孔里充滿了不被信任的悲傷和哀慟。
“如果訓練員你要走的話……我……沒事,嘶……”她低下頭,眼角通紅,抽泣了起來,“我努力了……嘶……一個早上……做給訓練員你的……嘶……”
麥昆用雙手遮住臉龐啜泣著,細嫩蔥白的手指上貼著印有白色棒球的創(chuàng)口貼。
哭聲幾乎要把我的心都融化了,在這樣的麥昆面前,拒絕是天大的罪惡。
只是,我想起了訓練室里帝王在我倒下后的舉動,心里的警報又響了起來。
“我想問一個問題,麥昆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帝王帶到那里去的。”
我的手已經搭在了門把上,如果答案有問題,我立刻就能打開門往外跑。
“我……想請訓練員中午來這里……嘶……吃飯的,畢竟晚上……訓練員要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她嗚咽著,聲音有些沙啞。
“那時應該是……嘶……八點五十左右,當時……我在路上,看見帝王帶著……嘶……一個大袋子,本來想……打招呼的,她一下子就……跑掉了?!?/p>
“我到了訓練室的門口……嘶……敲門之后也沒人回應。從……客廳的窗戶看進去,客廳里、臥室里都沒有人。在門外喊,等了一分鐘……嘶……也沒有反應……嘶……所以我感到不對勁,立馬回頭就跟上帝王了?!?/p>
“然后……然后訓練員你也知道了,是我找家里的保鏢裝作檢查的人來引開帝王的注意,偷偷把你接出來……嘶……”
聽了麥昆這一席話,我的顧忌也基本都打消了。收回了放在門把上的手,向麥昆誠懇地道歉。
“沒事……訓練員,來……嘶……坐下來吃東西吧,涼了就不好了?!?/p>
“可是麥昆,”我繞了一圈,果然在角落發(fā)現了一箱盒裝的快食面,上面的塑封包裝還沒拆開,“我突然想吃快食面了,能煮給我嗎?”
“訓練員,你還是……不相信我……嘶……我沒有說謊……不過,沒問題哦,我們來一起做吧。”麥昆略帶嬰兒肥的可愛小臉上泛著愁容,輕蹙著眉頭。但旋即又舒展了開來。
她站起身,拉著我的手一起走進了廚房,讓我監(jiān)督著她煮好了泡面,還多加了一個荷包蛋。
我開始后悔起我的多疑。
在吃完快食面后,還是覺得有些不夠,于是帶著愧疚之情請求麥昆讓我把剩下沒有動過的午餐也一并解決了。
大快朵頤之后,我放空了腦袋,坐在沙發(fā)上。麥昆打開了電視,矜持地坐在我身邊,系著緞帶的尾巴從身旁垂下,無意識地擺動著。
電視里的聲音傳入我耳朵里變成了人群的嘈雜聲,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電視上,只是考慮著后續(xù)的事情。
不知道多久,三十分鐘,還是一個小時?
在麥昆身上好聞的淡淡花香的包圍下,我逐漸變得昏昏欲睡。麥昆突然開口:“訓練員,不然就在這里休息一下,我這里剛好有空的客房。等到晚上我再叫醒你,送你回去?”
“這、多不好意思啊?!?/p>
“沒事,萬一你一個人回去,在路上又遇到了帝王呢,還是在這里安全點?!?/p>
麥昆說的的確有道理,我點了點頭。麥昆像在帝王家里一樣,牽著我的手,把我?guī)У搅丝头坷铩?/p>
打開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幾個屏幕泛著微弱的熒光。
噔噔噔,反常的房間讓我心里的警鈴狂敲不止,困意立刻消散。
麥昆看出了我的顧忌:“抱歉,訓練員,這里因為位置不好沒有窗戶,所以不怎么透光,白天也顯得很黑。而且都是要睡覺,就沒必要開燈了。進來吧?!?/p>
來自麥昆手腕的力量突然增大,我?guī)缀跽麄€人都是被拉進去的。
咔嚓,麥昆把門關上后順手反鎖了。
“訓練員睡吧,不用擔心,有我在你旁邊。”
滿屋的黑暗中,麥昆略帶嬰兒肥的臉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依稀辨別出她在笑。
一道思緒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般劈進了我的腦海。
“麥昆……”
“嗯?怎么了訓練員?!彼脷g快的語氣應答道。
“我愿意相信你,可你還是騙了我?!?/p>
“訓練員……我明明……嗚嗚……”麥昆又開始嗚咽了起來,她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
“我臥室的窗簾是拉上的。”
“可我是……從客廳看的……”
“如果你是在帝王之后到的,那么那時候我臥室的門,已經被堵上了,你怎么可能從客廳看到我的臥室?!?/p>
“什么雜物,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捂著臉,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壓抑的嗚咽聲有如壞掉的機械,聲調逐漸變得怪異。
“我明明,只想保護訓練員的,可是為什么……訓練員你要一直懷疑我呢……”麥昆的聲音逐漸低沉,她一動不動,在一片黑暗中我也不敢邁開腳步。
“訓練員跟我說了……似乎感覺被人窺視著之后,我就在訓練室里……打了幾個小洞,放了幾個相機和監(jiān)控……”
“因為擔心訓練員出事,所以才更應該每時每刻都看著你、了解你的行動才對吧?”
“這都是為了保護訓練員啊!我僅僅想要幫訓練員把那個人抓出來,讓訓練員安心?。 ?/p>
麥昆的話讓我的脊背一涼,寒意順著脊髓末端一直攀升到腦后。
“把燈打開?!蔽页溊サ姆较蚝傲艘痪?。
“開了燈的話,我可能就不再是現在的我了。訓練員……”麥昆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讓我放棄這個想法,但是她還擋在我和門的中間,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
“把燈打開?!蔽椰F在想的只是從這可能充滿陷阱的黑暗中脫離。
“訓練員,在這里睡一覺就好,求求你……”
“開燈!”
“……”
“…………如果訓練員覺得無所謂的話…………”麥昆沉默了許久。
啪。
白色的光明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桌上、床上、門上、墻壁上、衣柜上、書櫥上、地板上、天花板上。
沒有一處……不貼著我的照片。
我突然想起了剛進來時冒著熒光的東西,猛地轉過去。那是一個電腦屏幕,上面顯示的正是訓練室里包括客廳、廚房、臥室各個地方的監(jiān)控畫面:臥室里的衣柜已經被推開,用來阻擋的雜物凌亂地散落在地面。
另一個屏幕上則是一張大大的地圖,上面標著一個顯眼的紅點,位置正是……現在這里。
難道麥昆她來的時候,現場就已經變成這樣了?所以她才能看到臥室里的情況。
不對不對,現場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是麥昆后面做的嗎?而且就算麥昆沒有說謊,也不在現場,這么多照片也已經不能算是正常了吧。
“我沒有說謊,為什么訓練員就是不相信呢。為什么!”
在我愣神的期間,麥昆已經沖到了我的身前,她纖細的手臂壓在了我的手上。
大大的紫羅蘭色的眼睛死命地盯著我,想要從我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明明是訓練員一直在撒謊的,什么今天要和其他訓練員一起出去、什么相信我,都是在騙我!”
我被巨大的力量按在了床上,想要反抗,卻牢牢地被麥昆把握住了主動。
“訓練員你可以放棄了,人類的力量,怎么可能比得過賽馬娘呢。從帝王家翻出來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了?!?/p>
“你在擔心我在給你吃的食物里面放了什么東西嗎,我是不會做這種沒有任何必要的事情的。甚至只要你不開燈,我都會放你離開?!?/p>
“訓練員能想到的小聰明、訓練員擔心的事情,我都不會去做的??墒悄?,還是不相信我呢。我只是省略了在監(jiān)控里看到了帝王后,才立馬趕去訓練室的這件事而已?!?/p>
“而省略……并不算是說謊……對吧?”
麥昆伸出鮮紅的舌頭,舔舐著水潤的下唇。
她跨坐在我的小腹上,方才的反抗已經用盡了我全身僅剩的力氣,現在更是動彈不得。
麥昆俯下上半身,湊到我的面前。發(fā)梢和身體清甜的香味在房間里蔓延開來。
她用柔軟的小手像捧著藝術品一般捧著我的臉,眼神里滿溢著令人發(fā)寒的喜愛。
往日里成熟穩(wěn)重的麥昆似乎換了一個人,現在的她正如之前所說的,或許已經不再是正常的她了。
“在小時候,善信偷吃了我的布丁時,我就發(fā)現了我擁有一種特殊的天賦?!?/p>
“我呢,對謊言有著如對甜品般的敏感?!?/p>
“謊言品嘗起來……有種……特別的味道……在你說和別人一起出去的時候,有馬卡龍的甜味……說相信我的時候,是可可的味道有點甜,卻也有幾分苦澀……而你之前說喜歡我的時候……”
麥昆的指尖沿著我的額頭,滑到了鼻尖、嘴唇,劃下到脖子、胸口。最后手指一偏,正中心臟的位置。
“完全是黑咖啡的苦味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呼呼……呵呵……不要害怕訓練員。即使是咖啡,加入牛奶之后,也能做成拿鐵或者卡布奇諾……即便現在你不是真心的喜歡……”
“呼呼……沒事,我會原諒你的所有謊言的。誰叫這是人的本性呢……”
“把其他女孩子都忘記……先讓我們……愉快地……相親相愛地度過這個圣誕節(jié)吧……”
“就在這里。”
麥昆紫色的頭發(fā)垂在我臉上,她最輕微的吐息我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雙手死死地將我的手壓制在地上,下身也因為她的坐姿而已經發(fā)麻。
面對帝王時,是沉淪在黑暗中看不見光明的絕望感。
而面對麥昆時……
我嘗試用最后的力氣擺脫她柔若無骨的白嫩小手,卻如石沉大海一樣,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即便是在一片光明里,我也能體會到獵物在面對獵人時,力量等級上最根本的、壓倒性的無力感。
麥昆并不重,即便是現在騎在我的身上,也不會覺得沉重。
真正把我壓倒的,除了她驚人的力量外,就是看穿了我一切想法,把握住了全部局面的從容。
麥昆撩起了耳邊的長發(fā),香甜的氣息拍打在我的臉上,炙熱的眼神在我身上一寸一寸地舔過。
她放松了對我已經發(fā)麻的雙手的壓制,環(huán)抱著我的上身,嘴唇逐漸靠近。
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訓練員,找到你了!”
緊鎖的門被大力踹開,房間里接近凝結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出現在門口的,是身著淡藍色冬季校服的內恰。
跨坐在我身上的麥昆由于突然的震動而跌落到了地上,內恰趁機把癱在床上的我拉到她的背上,背著我飛快地穿過大門,逃到了大街上。
我們——準確地來說是內恰——在街道上疾馳著,以我沒有見識過的超快速度。
而且目的地也讓我十分地安心,她是一直朝向特雷森學園所在的方向奔跑的。
“內恰,內恰?!蔽逸p輕拍著她的肩膀,“可以把我放下來了,你應該也累了?!?/p>
“沒事,離特雷森只有一點距離了。而且,如果我把訓練員放下來,你能跟得上我的速度嗎?萬一后面又來人了呢?”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內恰說得很有道理,于是雖然很害羞,但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趴在內恰小小的背上等她把我送回訓練室了。
“呼~~~”訓練室的門近在身前,內恰終于把我放到了地上。
她擦了擦額頭上快速奔跑后流下的汗珠。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內恰裝扮,淡藍色的校服,為了保暖而穿的白色打底襪。十分正常的裝扮。
我松了口氣,全身也隨之放松下來:“謝謝你了,內恰。先進屋子里休息下吧,外面太冷了?!?/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眱惹⌒α艘幌?,跟在我身后進了訓練室,順帶把門帶了過來。
“哈啊,今天是真的太奇怪了?!蔽业哪X袋要爆炸似的痛,這兩個可愛的賽馬娘給我的不僅僅是冬日的驚喜,還有常人體驗不到的冬日的驚嚇。
“她們,應該不會再來吧?!?/p>
“不會的,”內恰很篤定地回答道,“我是一直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的。她們現在肯定在找我們校外可能的藏身地,一時半會不會過來的?!?/p>
“是、是這樣嗎?那個,內恰,我想問下,今天她們怎么會變得這么奇怪。”
“奇怪?你是指?”內恰不解地歪著頭,眼里滿是疑惑。
“你看,就算平常帝王再怎么黏人,也不會做出……額,這么奇怪的行為。麥昆也是,一直都是很穩(wěn)重的,沒想到會……”
我收住了聲音,內恰應該是不知道她們所做事情的具體情況的,能不說還是不說的最好,既是保護她們,也是保護我的最好方法。
“我沒有頭緒,倒不如說,我覺得她們和平常一樣呢,只是今天做得稍微過了一些?!眱惹∈持傅种麓?,眼神往上回憶著。
“從一個月前開始,她們就是這樣子了?!眱惹±^續(xù)補充道,“所以我覺得沒什么變化?!?/p>
和內恰呆在一起是一種讓人安心的事情,環(huán)繞在身周的窺視感,來自奇怪事情的不安都消散不見了。
只有內恰平靜的視線。
“那等下我們去哪里,想來她們找不到我們,很快就會趕回來的?!蔽姨统鍪謾C,現在是下午十六點四十五分,已經接近傍晚了。
在收回手機的那一刻,一個念頭鉆出了腦海。
雖然我很不愿意很不愿意問出口,甚至即便是想到這種可能性都會讓我渾身顫抖。
但是內恰,當時也是被我拒絕的人其中之一。
“內恰……”我?guī)е炭?,向內恰提出了這個問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我湊巧看到了麥昆的車,還發(fā)現了訓練員你也在車上。我還以為你說的和其他訓練員出去只是借口,其實是要和麥昆一起過圣誕呢。”
“我沒有忍住好奇心,就跟在了車后面?!?/p>
“直到看到你和麥昆進了屋,我覺得很難受,所以就離開了。但是走到訓練室之后,我發(fā)現了這個東西?!?/p>
我順著內恰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個小小的,不用心看根本看不到的微型相機。
“我這才感覺事情不對勁,于是立馬又折了回去。”
我揉著眉心,“等等,你說你來了一趟訓練室,為什么?”
內恰臉刷地一下紅了,“不是說了嘛,看到你和麥昆一起進了屋子之后,我有種被訓練員欺騙的感覺,有些難受。所以想著來訓練室里,是不是能放松一下心情什么的?!?/p>
“你平常一直隨身攜帶的印著小貓的那個包呢?”
內恰指了一指沙發(fā)前的桌子,那個放著一個米黃色的小包,印有小貓的那一面朝著下方。
“我之前來訓練室的時候放在這里了?!?/p>
“是、是這樣嗎?”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那個房間里地圖上的紅點,明顯是用來追蹤的,“不好,麥昆在我身上應該是有裝定位器的。”
“那個東西啊,我在麥昆家里就已經幫你拍掉了?!?/p>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眉頭一皺。
“倒不如說訓練員沒有發(fā)現這么明顯的東西,才讓我吃驚呢?!眱惹〕猿缘匦χ?/p>
那個東西真的有這么顯眼嗎?
“所以是什么?”我低下頭感覺少了什么東西,又想不起來是什么。
“你的訓練員徽章,弄丟之后,不是麥昆幫你找了回來嗎?”
我一拍手背,確實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對,我們正對著這監(jiān)控豈不是很不安全?”
“我想麥昆發(fā)現徽章被我取下后,第一時間就是出門找我們,而不是盯著屏幕看?!?/p>
我擺了擺頭,腦袋一團漿糊,但我還是愿意去相信內恰的說辭。
“休息一下吧訓練員,我看你精神很疲勞了。”
“嗯,我在沙發(fā)這里躺一下。內恰,你……”
“我在這里陪你,”她笑著說,“如果她們來了,也能帶著你跑?!?/p>
她從桌上拿起那個米黃色的小包。包上印有貓的那面朝著內恰,我只能看到背面,內恰從包里拿出了手機,似乎在打著字。
疲勞帶來的困意席卷了我全身,接連不斷的事情讓我的思考出現了遲滯,尤其是在困擾我許久的窺視感消失之后。
只覺得內恰在身邊給予了我莫大的安全感,大腦也不再允許我保持警戒,我就這么落入了白色的睡眠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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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雪墜落于天際。
堆積、堆積,像是要埋葬住什么似的,不斷堆積?! ?/p>
有什么東西摩擦過地面,分開了積雪。
夢中的少女對我舉起了雙手。
迸裂出的色彩讓潛藏在腦中的記憶就要破殼而出。
我終于、終于就要回想起來了。
回想起,一個接一個重復而荒誕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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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冷風吹打在了我身上,我打了個寒戰(zhàn),清醒了過來。
醒來后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個很奇怪的問題:今天一天我都穿著單薄的衣服,卻沒有感覺到寒冷,直到現在才有冷意。
風的來源是訓練室的大門。進來時內恰應該帶上了門,可訓練室如今卻門戶大開,寒風接連灌入,室內的溫度和外面幾乎相同了。
而門外面,太陽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了山,學園仿佛也停了電,沒有一個亮著的路燈。
我向四周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除了晶瑩的雪之外,只剩下空虛而無言的黑。仿佛只有這間屋子還有著些許光亮。
唯一溫暖的只有我的后腦勺。我轉了個身,發(fā)現我的頭枕在內恰的大腿上,透過褲襪切實地傳遞到了她的溫暖。
內恰的雙手放在我的脖子上,眼睛溫柔地看著我。
“你醒了,訓練員。”如同刺骨冬夜里亮著燈光的家一般溫暖的語調,內恰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像是被麻醉了一樣,除了本能的顫抖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久違了一整天的寒冷刺入骨髓,讓我不知道顫抖的原因究竟是溫度,還是面前的內恰。
“現在是凌晨二十三點整。很可惜,你失約了呢,無論是約好的那個女孩,還是帝王麥昆她們?!?/p>
我睡了六個多小時?!
她的雙手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脖子,指尖掠過的地方連血液都害怕到凝固。
“只有我,陪你度過了圣誕。”
“啊,還不能說度過,因為還有一個小時呢。”
除了內恰身上暖香,我在很近的地方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又有些刺激的味道,視線移到桌上,那里有一個浸濕了的手帕。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能睡到現在了。
內恰跟隨我的目光同樣看到了那張手帕:“可惜訓練員你醒的太早了,不然我就想辦法處理了?!?/p>
她依舊是和煦的微笑。
我耗盡全身的力氣,勉強把聲音從喉嚨里擠了出來:“……m……me……門……”
“啊,你說門為什么打開嗎?她們來過了哦,帝王和麥昆?!?/p>
雖然看不見,但我想我的瞳孔肯定在此刻劇烈地收縮著。
“啊,你想問我怎么把她們勸回去的嗎?其實沒有哦?!?/p>
詭異的窺視感扭曲著爬上了我的心頭,我看向客廳的窗外,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而門外,古老而死寂的黑暗中,一粒粒雪都在嗤笑著,審視著我。
“我只是和她們達成了一個交易?!?/p>
呲呲,房間里的電燈光芒開始閃爍,門外的風吹得燈光一陣搖晃。
“如果你睡著度過了今天,那么她們便自行離去。”
內恰清晰地向外吐著詞語,我卻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如果你醒了過來,那么……賭約便開始了。”
“?。〔贿^在燈亮著的時候,都是你可以提問的時間哦。”
莫大的恐懼包圍了我的思考,我從麻醉中漸漸取得了身體部分的控制權。
“最……危險……的……地方,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內恰吃吃地笑了起來,連帶著手臂,大腿,全身都開始了異樣的顫抖。她笑得如此開心,臉上泛起了惹人憐愛的紅暈。
“所以說,平常叫訓練員你不要熬夜。昨晚……”
她彎下上身,用極低的音量,在我的耳邊悄悄地、悄悄地送進了一句話:
“訓練員,兩點鐘才睡著吧?!?/p>
原來如此,每晚走在客廳里被窺視的驚恐、睡前莫名感到的視線、夜中的腳步聲、屋頂的異響、門的開合……原來如此。
“你就是……衣柜里的……那個人……”
“誰知道呢。”內恰開心地哼起了歌?!笆怯柧殕T不好哦?!?/p>
“明知道我不喜歡做第三名,更不喜歡做殘念的第二名……”
“為什么還要讓我在戀愛這場比賽上……輸給一個我連見都沒見過的人呢。”
她本來撫摸著我脖子的手忽然用力,瞬間珍貴的氧氣便離我而去。
“咳……咳……咳……”
“抱歉訓練員,我沒控制好自己?,F在還不是時候呢。”內恰的歉意不見得虛假。
“雖然很想就這樣讓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但顯然這對其他人不公平呢,只有我一個人占有訓練員什么的。”
“比賽和賭約,都應該公平……對吧?”
她的后面的話,恐怕也不是什么虛假的東西。
“還有一分鐘,訓練員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咳咳……紅……色……,為什……么?”
“紅色?”她小小地傾著頭?!拔颐靼琢耍柧殕T。”
她拿出米黃色的小包,平穩(wěn)地將正面轉到了我眼前。
本該是印著貓的地方。
現在只有一套節(jié)日裝扮。
紅色的圣誕帽、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
無言地……卻滿是笑容地看著我。
啪,電燈在此刻和我腦中的恐懼感一齊炸裂。
門外的黑暗急速地吞沒這世界僅存的光明。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滾到了地面上,站起來奪門逃了出去。
身后傳來不知是誰的聲音,“捉迷藏開始了,30,29,28……10,9,8……1,0?!?/p>
“我們來……找你了……”
“訓練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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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無邊的黑暗中狂奔著,但是寒冷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我的體力。除了剛開始的恐懼感在驅使著我邁開腳步外,我已經沒有任何奔跑的動力和能力了。
現在不知道是幾點,是否到了第二天。
我想找個地方躲藏起來,然而目所能及的地方只有白的黑,黑的白,沒有其他顏色。
我也不希望看見任何其他顏色。準確地說,是不希望看見紅色。
“叮叮當?!?/p>
響起了歌聲。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旋律。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是光!沒錯,是光!
米黃色的光芒在遠處雖然只有紅豆般大小,但是并不妨礙它作為唯一的光有多么耀眼。
那里一定有人,只要跑到那里或許就能撐過去。
我身體里涌出了全新的力量,沒錯,只要跑過去。
“叮叮當。”
歌聲靠近了,是很悅耳的音色。
我一步一步地踏在雪上,這該死的天氣又開始飄起了雪。
原本只有腳高的雪已經堆積到了我的小腿肚。
但是燈光已經在我的不遠處了,只要過去……
“鈴兒……響叮當。”
我高高抬起腳,重重地踏下——
踏空了,我邁過了積雪,摔倒在一個像廣場的地方。
廣場不大,呈圓形,正中間是一棵圣誕樹,樹上點綴著各種小裝飾:襪子、星星、鹿角……是一棵很正常的圣誕樹。
除了……
它是一棵全身通紅的圣誕樹。
頂上的本應發(fā)著白光的白色伯利恒之心被一根紅蠟燭所替代,正是這根蠟燭的微光,作為我的動力,吸引我到這里來。
只是,我已經明白了。
在看到這棵全紅的圣誕樹時,我就明白了。
我癱坐在圣誕樹前,等待著結局的到來。
“叮叮當。”
唱著歌,手持著蠟燭,穿著紅色的圣誕帽、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的帝王在我左手邊出現。
“叮叮當?!?/p>
唱著歌,手持著蠟燭,穿著紅色的圣誕帽、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的麥昆在我右手邊。
她們靜靜地站在那里??諝獬林氐厝莶坏米罴毼⒌暮粑?。
不知道為什么,她們并沒有動作,僅是看著我。溫柔的光和溫柔的視線,我卻感到溫度在加速流失。
她們立于我身前的道路兩旁,而我坐在正中間的地上,倚著圣誕樹。
呲、呲。像是什么重重的鐵器摩擦地面的聲音。
“鈴兒……響叮當……”
黑暗的盡頭,積雪分開之處,漸漸顯露出內恰的身影。
她唱著歌,身上的校服早已脫下,換上了紅色的圣誕帽、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
手在背后拖著什么。
“太可惜了,訓練員。現在是二十三點五十七分。只差三分鐘呢?!?/p>
內恰微笑著。
“剩下三分鐘,讓我們三個人各問答一個問題吧。帝王你先吧。”
內恰示意讓帝王先提問,于是帝王將目光投向我。
“訓練員,你今晚本來是要和誰一起過圣誕呢?”
“我的前輩,也是訓練員?!?/p>
帝王點了點頭,退后了一步。
麥昆朝我投來視線:“訓練員,你今晚本來是要和誰一起過圣誕呢?”
“……和我的前輩?!?/p>
麥昆和帝王一樣,點了點頭,退后了一步。
最后的內恰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訓練員,你今晚本來是要和誰一起過圣誕呢?”
“其他的……訓練員?!?/p>
“我知道了?!彼c了點頭?!爸钡阶詈?,訓練員還是不肯說出實話,也不肯相信我們呢?!?/p>
“那訓練員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我掃了一眼她們三人,她們都顯得十分平靜,像往日一樣可愛、活潑、充滿著愛意。
“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什么想問的?!?/p>
“哎呀,那時間還不夠呢,現在才五十九分。那我就代替訓練員問問題了哦?!?/p>
“你們……喜歡訓練員嗎?”
“喜歡!”異口同聲的喜歡。
“你們……想和訓練員一直在一起嗎,一直、一直、直到永遠?”
“想!”異口同聲的想。
“我的答案也和你們一樣?!?/p>
“那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
內恰把身后的東西拿了出來。
長長的鐵柄,黑色的下段緊連著紅色的上段。
在頭上,紅色占去了大半,后梢有個尖銳的刺。前端則是漂亮的弧形,閃著銳利的白。
內恰雙手握緊鐵柄,將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
“我們……分了他吧。”
咚。
象征凌晨二十四點的鐘聲敲響。
白色的視界里,一道紅光閃落而下。身體中迸裂出的色彩浸沒了這個世界的黑。
色彩蜿蜒而下,填滿了地磚的縫隙,灑上了樹的枝椏……
濺到了……每個人穿著的紅色的圣誕帽、紅色的圣誕禮服、紅色的圣誕裙上。
她們一如往日:可愛、活潑。望向我時,充滿著愛意。
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我已經看不清她們的臉龐了。
占據了我所有視野的,是朦朧尚未褪盡,紅與白彌漫著的,終于迎來了第二天的,美麗的……世界。
“叮叮當?!?/p>
“叮叮當?!?/p>
“鈴兒響叮當。”
“我們滑雪多快樂我們坐在雪橇上?!?/p>
“在一兩天之前,我想出外去游蕩?!?/p>
“那位美麗小姑娘,她坐在我身旁?!?/p>
“那馬兒瘦又老,它的命運不吉祥?!?/p>
“把雪橇撞進泥塘里……”
“……害的我們遭了殃。”
-------------------------------------
意識隨著歌聲不斷倒退,隨之而來的是急劇的墜落感,失重感。
像是忘卻了什么似的。
又像馬上、馬上有什么東西要出現了似的。
這樣的噩夢來回交叉、碰撞、破碎,最后消散于紅色的純白。
“?。 ?/p>
于睡夢中突然驚醒的我下意識發(fā)出了一聲低呼。
軀干上縈繞著紅色夢境中的潔白寒意無法驅趕。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來到了早上的八點三十五分。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