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冬世界是一個哀傷的世界。
他的記憶里沒有她，這個世界也沒有屬于她的歸宿，悠然覺得自己好像行走在永冬永夜，永遠見不到溫暖。
情人節(jié)那天，海岸舉辦了熱鬧的集市。為了排遣內(nèi)心的苦楚，悠然決定去圍觀一下。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在這里偶遇了Ares……

*許墨/Ares×悠然（代自己也是可以的啦）
*寫了折紙以后就對Ares悠然貼貼文學(xué)十分上頭于是又摸了一篇結(jié)果最后發(fā)現(xiàn)劇情演變成了Ares強行要求悠然跟他貼貼

午飯后，悠然捧著一本書上了床，也許是床鋪太舒適，或者手里的書太晦澀，總之還沒看多少她就感覺到了倦意。于是她放下了手里的書，閉上眼睛決定睡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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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已經(jīng)臨近五點，天色暗沉，冬日把夜晚無限拉長，太陽匆匆而過，不過逐漸亮起的燈盞暗示著這座城市才剛剛蘇醒。臨近下班時間，道路上的車多了起來，車燈匯成一條紅色流光在高架路上延伸。悠然走向窗戶，看到不遠處的海岸燈火通明，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什么日子——情人節(jié)。

按照往常的安排，海岸附近會有主題集市。換做是幾個月前的她，一定會興沖沖地拉著許墨一起去，他也一定不會拒絕小姑娘的要求。但她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jīng)不在自己身邊了。

悠然暗暗嘆了口氣，集市還在準(zhǔn)備階段，但她看到已經(jīng)有不少人正在向那里進發(fā)。籌辦方選用了粉色燈籠，亮麗的粉色使得黑暗中的海變得溫馨起來。細碎的雪花飄落，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情人節(jié)和雪夜相映成趣，很有節(jié)日氛圍，即使是遠遠觀望也能感受到那種甜蜜。她想去，但是沒有人能陪著一起去。

自從來到這個無人記得她的世界以來，悠然就幾乎沒有真正地高興過，每天都在忍受那些來自獨自承擔(dān)的承諾的重壓。于是她決定了——要去集市看看，即使沒有人同行，她也要去，只是為了讓自己開心一點。

悠然無意識地朝樓下一瞥，頓時僵在了原地，因為在她所處的這幢樓下，有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在那里站著，盯著她的窗口。她看不清他的樣貌，他的臉被口罩遮住了，但她知道他的視線正在審視著自己。那是一種觀察的目光，越過幾十米的高度差距，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其實他們目光交匯的時間不超過兩秒，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悠然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她晃晃腦袋，試圖忽略這件事。她走回了房間，拉上窗簾，換了一條裙子，用帽子和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實一些。接著猶豫地看了看最喜歡的那雙帶跟麂皮小靴，但最后還是選擇穿另外一雙更柔軟的靴子。

幾天前，悠然在門口滑倒了。夜晚氣溫極低，融化的雪凝結(jié)成冰，才剛走出居民樓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一跤，所幸沒什么大礙，但是左腳腕很疼，大概是扭傷了。這兩天悠然很少出門，雖然還是不方便長時間走路，但好歹不怎么疼了。

走出門后，悠然小心翼翼地走過瓷磚，以免再滑倒。海岸距離小區(qū)不遠，步行十來分鐘的事，但如今因為腳痛，她不敢走太快。她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看著四周的行人，果然人們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彼此耳語著情話。悠然把臉埋進圍巾里，耳機里回蕩著迷幻的歌聲，將眼前的夜色暈染開來，變得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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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have loved you for the last time

Is it a video? Is it a video?

I have touched you for the last time

Is it a video? Is it a video?

……

For the love, for laughter, I flew up to your arms

Visions of Gideon, visions of Gideon, visions of Gideon

For the love, for laughter, I flew up to your arms

Visions of Gideon, visions of Gideon, visions of Gide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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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被喧囂的人聲覆蓋，不多時，悠然已經(jīng)走到了集市的范圍。有小攤免費發(fā)放熱橙汁，悠然正好覺得有些冷，于是去要了一杯，端著紙杯一口一口地喝著，感覺身子逐漸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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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里的攤位很多，賣的東西也很多，一時間讓人有點眼花繚亂。第一個攤位就圍了很多人，悠然探頭一瞧，是個賣鈴鐺的攤位。鈴鐺掛在紅繩編織的平安結(jié)上，有些鈴鐺上還刻著祝福的話語，情侶們交頭接耳，商量著買哪一個才能表示心意。悠然冷眼旁觀，她在想她之前編的那個平安結(jié)——技巧生澀的平安結(jié)，而許墨視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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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攤位賣的是水彩畫明信片，老板正在現(xiàn)場作畫。悠然一下被那張畫著河流的明信片吸引了注意，寬闊的草甸上一條河流淌而過，夜幕低垂，星星點綴在夜空之上。午后閱讀的那本書中，作者把人比為河流。每個人都是一條河流，總是在前進著。前進的途中可能會遇到其他河流，而最終是合為同流還是相背而去，沒有人知道。而無論如何，河流只能向前進，人也一樣，沒有回頭的機會。

悠然看著那張明信片看了許久，老板的畫功極為深厚，深藍色的河水泛起蒼白泡沫，浪花拍擊著河岸，仿佛澎湃的內(nèi)心。于是她付錢買下了這張明信片，仔細地把它放在包里。也許哪一天，還能寄給他。

接著她向下一個攤位走去，沒走幾步被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悠然說了一聲“借過”想繞過他，但是他跟著她的步子，一直攔著她。悠然忍無可忍地抬起頭想瞪那人一眼，卻發(fā)現(xiàn)那是Ares，他抱著手臂，從容地看著小姑娘，漆黑的身影在粉紅色的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

他出現(xiàn)在這里完全是意料之外，女孩愣了片刻，沒有多想，立刻轉(zhuǎn)頭向相反的方向逃去。還沒走出幾步，Ares伸手抓住了女孩，冰涼的皮質(zhì)手套在柔軟的手腕皮膚上產(chǎn)生的觸感令悠然打了個激靈。悠然慌亂地要掙脫，而他并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這么不想見到我？”

“你放開……”悠然試圖掰開他的手指，但她的力度對Ares來說就像春風(fēng)拂柳一樣。。

“在這種節(jié)日里，你一個人逛，未免太孤單了一些。”

“那也不用你管?！迸⒖聪蛏磉叺娜?，希望他們當(dāng)中能有人來幫幫自己，可是人群里充滿熱鬧的氣氛，行人全在自顧自地游覽集市，并沒有人注意到這并不明顯的沖突。

在小姑娘左顧右盼的時候，Ares輕輕發(fā)力，將她拉近了一些。悠然驚惶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微微頷首，輕聲說：“那么……你就當(dāng)是陪我走走。”

這話在悠然聽來不像邀請，更像是脅迫。她將手臂向反方向扭，但他力氣太大了，反而把自己的手臂弄得很疼。悠然只好認栽，遇上Ares，就沒有逃跑的份。她嘆了口氣，把視線移向別處。

“那么走吧?！盇res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他松開女孩的手腕轉(zhuǎn)而拉起她的手，帶著她向集市中心走去。他身上的危險氣息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手被握得不輕不重，合適的力度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親昵的感覺，甚至有一瞬間她覺得，身邊的人是可以依賴的。而在抬頭看向Ares冷峻的側(cè)顏時，她就知道，這是錯覺。盡管這種懷念已久的親切讓悠然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但又本能地想要和他保持距離，于是女孩一直差他半步，不跟他并排走。

“在想什么？”

正在女孩胡思亂想時，鼻尖被他輕輕捏了一下。這個熟悉的動作讓她心里一跳，隨后對上了Ares的眼睛，他正歪著頭看著她。

“在想事情……”

“既然是出來玩，就別操心那么多事了?！彼孟裾娴暮苡焉?，只不過悠然還是提不起跟他一起游玩的心情。他倒是很有興趣，會在每個攤位前駐足，并且詢問小姑娘的看法。但她不是點頭，就是沉默。

“今天心情不好嗎？”

“沒有的事?！庇迫槐荛_他的視線。

“可你看起來對什么都不感興趣。”

“是有一點?！?/span>

“哦？那為什么還來？”

“嗯……就想走走?！庇迫恍牟辉谘傻赜眯獠淞瞬涞孛?。

“那看起來，我得帶你融入節(jié)日氛圍才行。”

手被松開了，女孩還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突然被Ares攬入了臂彎里。悠然心里一驚，下意識要躲避，他及時地加重了幾分力度，暗示著不要想著推開他。

“你！你干什么……”

“說了要融入節(jié)日氣氛，可不得從身份開始習(xí)慣嗎？”

男人雖然面帶微笑，但悠然還是不由得感到一絲畏懼——也許在他的面前，她一直都會有這種畏懼。他今天穿的還是往常那件黑色大衣，而她總覺得他通體散發(fā)著寒意，現(xiàn)在又緊貼他的身體，寒意更甚。

悠然只好盡力不去在意他，轉(zhuǎn)而看向身邊的攤位，但是立刻被他勾著下巴強迫轉(zhuǎn)回了頭。Ares向前靠近一步，悠然被他圈在了懷里，鼻尖幾乎要蹭上他的胸口，男人好像很喜歡看小姑娘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眉眼里的笑意比她以往所見的都要多，只不過這種笑意只會讓悠然避之不及，因為她總覺得那里面帶著些狠辣。

悠然感覺帽子被他拽了拽，然后他終于松開了手臂。女孩深吸一口氣——在他離得很近的時候，她甚至不敢大聲呼吸。

“你的兔耳朵歪了，幫你整理一下。”

悠然今天戴的是一頂兔耳朵小帽，她很喜歡走在路上兔耳朵啪嗒啪嗒跳動的感覺，也喜歡晃晃腦袋，連帶著晃晃兔耳朵。她看著Ares那副相當(dāng)無辜的神情，心里抱怨著這個男人為什么不管怎樣還是這么愛開自己的玩笑。

集市上偶爾有人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悠然幾次想要偷偷從他的摟抱下逃走，都被他識破。

“今天我只是個和你同游的普通人而已?！彼囊幌捯粫r間讓她不知所措。女孩黯然地垂下了眼簾，在他以她懷念的柔和語調(diào)說話時，她更加感受到難以言說的淡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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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jīng)過一個無人問津的小攤前時，悠然停下了腳步，攤位上擺的是風(fēng)箏，手作風(fēng)箏。攤主是個年輕的小伙子，正在把薄紙鋪在事先做好的風(fēng)箏骨架上。悠然看著那些成品，藍色的那一只她最喜歡。他的美術(shù)技巧讓人禁不住贊嘆，不同深淺的藍色交織在一起，描繪出鳥雀的樣貌。小伙子察覺到了悠然的目光，他抬起頭，羞澀地笑了笑。

“你喜歡這個？”Ares問。

有一瞬間悠然想買下來，因為她還記得那個在春天放風(fēng)箏的心愿。但她只是搖了搖頭：“就隨便看看?！?/span>

“不喜歡放風(fēng)箏嗎？”

“風(fēng)箏只屬于春天。”

“哦？那等春天到了，如果我邀請你一起放風(fēng)箏，你會答應(yīng)嗎？”

悠然聽著那與許墨別無二致的聲音，心里無端感到酸楚，她模棱兩可地答：“也許吧。”

Ares也只是笑了笑，悠然再次看了看那些精致的風(fēng)箏，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實現(xiàn)約定。

這會，女孩覺得腳腕酸痛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今天走得太久了。她試著用右腳使力，以讓左腳不要過久地挨在地面上，但這樣就無可避免地讓走路姿勢看起來有些古怪，但她顧不得那么多了。悠然努力地控制身體不要太傾斜，但是Ares還是很快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問：“你怎么了？”

“之前腳扭傷了?！庇迫恢雷约翰m不過他，也就如實相告。

“嚴重嗎？”

“不嚴重?！庇迫辉噲D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足夠輕描淡寫，“現(xiàn)在快好了，只是還有點疼?！?/span>

“哦？真的嗎？”

“當(dāng)然?！彼龍远ǖ乜粗耙稽c事也沒有?！?/span>

其實悠然挺心虛的，一直以來許墨都很擅長察言觀色，更何況現(xiàn)在她面對的是Ares，他可不會顧及面子來說一些好聽的話。然而這次他的回答有點出乎意料：“那就好?！?/span>

在悠然準(zhǔn)備繼續(xù)前進時，朝Ares身后瞥了一眼，這一瞥讓她再也移不開視線。在粉紅燈籠連結(jié)成的走廊盡頭，一個黑衣人正幽幽地向他們所在的位置投來目光。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他在看什么？悠然想告訴Ares她看到了什么，可她卻說不出話。她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他還在那里，幽黑的身影在粉色的燈光下清晰可見。

Ares在女孩第一次眨眼后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恐慌，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去。悠然知道他應(yīng)該也是看見那個黑衣人了，因為在她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看向自己時，她看到他的神情變得冰冷，比剛才要多了幾分肅殺。悠然害怕地看著他，試探地問：“你看到了嗎？”

他，微點了點頭：“沒事的，什么都不會發(fā)生?！?/span>

然后Ares安撫似的拍了拍女孩的手，他緊抿著雙唇，很明顯興致不比剛才高了，而悠然也因為黑衣人的出現(xiàn)惴惴不安。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離，這會她覺得有點餓，于是在小吃攤前停下腳步，要了一碗芝麻糊小湯圓。女孩慢慢攪動著送入口中，熱熱的，吃著很舒服，剛才的恐懼也開始消散。

“你好像很喜歡甜食？”Ares托著腮。

“喜歡。我知道你很少吃，因為你覺得甜食帶來的愉悅感會妨礙你的科研工作?！?/span>

Ares的眼里少有地出現(xiàn)了驚訝：“是我告訴你的嗎？”

悠然意識到又說漏嘴了，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我猜的?！?/span>

“你以前的猜測可不那么準(zhǔn)?！彼靶Φ?，“我想，你又把我跟誰記混了吧?！?/span>

她不再說話，專心吃著面前的小湯圓，心里莫名感到委屈。悠然氣呼呼地把湯圓吃完，搶在Ares站起身之前走回集市。

雪天并未給集市帶來任何影響，反而平添了一份浪漫。悠然抬頭看著那些飛舞的白色碎片，回想起來之前的夢——夢里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她和許墨背道而馳。還有在夕陽如火的那一天，他們也在電視塔下分道揚鑣。還有在滿天星斗下，他要自己獨自離開。好像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許墨總是在和她別離。悠然幾乎都回憶不起他溫和的樣子了，接著她突然意識到一個糟糕的事實——在進入這個世界以前，她與許墨似乎并沒有真正地和解。

悲傷迫使悠然停下了腳步，有一瞬間，她害怕身后人也會不聲不響地消失。于是她猛地回身，抬頭呼喚了一聲：“許墨——”卻不想和他撞了個滿懷，男人詫異地投來目光：“怎么突然停下了？”

悠然意識到她又把他認錯了，她懊惱地垂下頭，小聲說：“抱歉?！?/span>

Ares無奈地嘆了口氣，摸摸女孩的腦袋：“走吧，集市快到頭了?！?/span>

如他所說，再往前就看不見粉紅燈籠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海。往常悠然很喜歡來海邊，清澈湛藍的海水賞心悅目，是個放松身心的好地方。但是她很少在晚上來這里，夜色里的大海比白天要多了幾分神秘莫測，讓人有點心生恐懼。但是遠處的幽暗海面突然被點亮了，是河燈。很多人聚集在海邊，把心愿紙條放在河燈上。也有人在放孔明燈，許愿這類事情事情過去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悠然和許墨的生活里，這不僅是因為她對未來充滿希冀，也是因為她很喜歡許愿這個形式，仿佛在許愿以后，一切煩惱真的會隨之而去。悠然拉了拉Ares的衣角，說：“我們?nèi)シ藕訜舭??！?/span>

悠然買了兩盞荷花燈和兩張紙條，遞給了Ares一套。

“我就不了吧。”

“來吧，生活需要一些儀式感?！?/span>

“儀式感是什么意思？”

“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dāng)然知道。”Ares笑了，“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span>

“是一種讓我們生活當(dāng)中的某一刻、某一天變得特別的感覺?！?/span>

悠然抬起頭，看著Ares，閃爍其詞道：“你知道這句話出自哪里嗎？”

Ares搖了搖頭。

“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女孩把寫好的心愿紙條放在了花燈里，點起花燈里的蠟燭，輕輕一推，花燈就搖搖擺擺地漂走了。

“‘儀式也是一種很不被重視的行為。儀式能使我們的某一天、某一時刻顯得與眾不同?！Z出圣?？颂K佩里，來自《小王子》?！?/span>

悠然在說這話的時候，又本能地想起來了許墨。他第一次向悠然詢問《小王子》的那天，她心情低落，他借著這本書鼓勵他的小姑娘。后來悠然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位腦科學(xué)教授也開始看這本童話了，而且要比她還樂于鉆研，甚至還把圣埃克蘇佩里的其他書也看了一遍。而現(xiàn)在在眼前的是Ares，她要怎么告訴他《小王子》的意義呢？“語言是誤解的根源?！薄缎⊥踝印防锏暮傇?jīng)這么說過。

“嗯，我聽說過這本書。不過據(jù)說，有點難懂?！?/span>

“是你的話一定能明白的?！?/span>

“對我這么有自信嗎？”

“當(dāng)然，”悠然移開了目光，“你總是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span>

身邊一陣窸窸窣窣，應(yīng)該是Ares在紙上寫心愿。悠然的花燈已經(jīng)漂得很遠了，與其他的花燈匯成一道流光，向更遠的海域航行。身邊傳來一聲輕嘶，悠然回過頭，看見Ares捂著自己的手背，花燈從他手里滑脫，順著水流漂走了。

“你怎么了？”

“沒事，燙了一下?！?/span>

“讓我看看?！迸?zhí)意地拉起他的左手，看到手背被燙紅了一小塊，皮膚微微皺起。她輕按了一下，他蹙起了眉頭。

“很疼嗎？”

“不太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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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收回他的手，但你不肯松開，你從包里找出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幫他貼上。

“你怎么還隨身帶創(chuàng)可貼？”

“有時候鞋子不合腳，腳會被磨破，所以隨身帶著。”悠然仔細地用創(chuàng)可貼把他的傷口裹上，“難以想象你是個會被蠟燭燙到的人，怎么那么不小心？”

悠然語氣里的嗔怪讓他笑出了聲：“只是走神了，沒什么事?！?/span>

女孩嘆了口氣，看向海面，Ares的花燈也漂遠了。

“它會漂到哪里去呢?！彼哉Z著。

“別人心里。”

悠然抬起頭，Ares蹲在她的身邊，他的面容籠罩著燈火的光彩，眼神平靜，被染上了花燈的顏色。她又想起來了那本書里的話：每個人都是一條河流。那么Ares一定是一條平靜的深河，看上去波瀾不起，實際上永遠也看不到河底的本貌。

悠然從包里拿出了那張明信片遞給他：“送給你?！?/span>

“不送給那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嗎？”

她看著海面上的河燈，有一艘還沒駛出多遠就沉沒了。她搖了搖頭：“沒辦法送了?！?/span>

Ares笑了一笑，收起了明信片，向悠然伸出手：“我們走吧，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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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著海邊棧道向城市走去，此刻悠然覺得腳踝更痛了，每次把左腳放在地面上都是一次煎熬。在經(jīng)過一條長椅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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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Ares挑了挑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還不打算回去嗎？”

“我不著急。”悠然悄悄地把重心移向身子右側(cè)，因為左腳已經(jīng)疼得不敢碰地了。

“我想自己待會，看看雪，你走吧。”她向長椅靠近了一步。

Ares皺了下眉，顯然察覺了女孩的異樣。他上前一步，背對著她站在她的面前。悠然不明所以地看著擋住去路的Ares，隨后手臂被他抓到身前，在她反應(yīng)過來要抽回手臂時，他已經(jīng)發(fā)力把自己拽了過去，貼在了他的背上。他弓起身將悠然背了起來，悠然猛地雙腳懸空，差點要滑下去，她一陣手忙腳亂，Ares及時地挽住女孩的腿止住下滑。悠然穩(wěn)住身形后才生氣地問：“你干什么？”

“雖然我最近很悠閑，但我可不想帶你去骨科醫(yī)院掛號?！彼恼Z氣里有一絲嘲弄。

“那也不需要你背我……”

他輕笑了一聲：“扶好。”

他不再顧及背上的人有沒有扶住他，開始向前走去，于是悠然只能攀著他的肩膀，不敢亂動。一種凜冽的香氣從他的身上傳來，她不知道那來自哪種香水。這股氣味使她感到陌生，不同于她熟悉的青草香氣。Ares慢慢走著，誰也不說話。街道很靜，不比集市的喧嘩。雪花落在了他的頭發(fā)上和肩膀上，悠然悄悄地幫他拂去?？粗谋秤?，就這樣又想起來了許墨——曾經(jīng)她迷路在山林里，他也是這樣背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山坡。而如今，只剩她一個人了。過往的景色和故人一并消失。很突然地，悠然哭了起來。積攢了許久的哀傷化為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下。盡管她一直努力壓抑著哭聲，不過Ares一定是能聽見她的啜泣聲的，但是他一直沉默著，什么都沒有問。

悠然哭了很久，眼淚黏在臉上，風(fēng)一吹還有些冷。在經(jīng)過一個路口時，Ares把女孩放在了路邊的長椅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歇一會?！?/span>

“我是不是太重了?！庇迫宦牭阶约旱穆曇暨€帶點哭腔。

“不會，你還可以再吃胖一點?！彼穆曇舯韧］p柔了一些，“實際上，我覺得你太瘦了?！边@是實話，她在背上，幾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悠然抬起頭看了看路牌，距離她的家只有兩條街了，于是她說：“你還是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span>

“我們之間早就不需要這么客氣了吧？”

“這不是客氣的問題……”

“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一直對我非常戒備?！?/span>

他這突如其來的提問讓悠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yīng)：“是有點……”

他認真地看著小姑娘：“難道我在你面前表現(xiàn)得不夠讓人感到親近嗎？”

悠然看著自己的膝蓋，小聲地嗯了一下。她好像聽見他嘆了口氣，帶著無可奈何，和一點笑意。還沒等她抬頭，就發(fā)覺身子一輕，腿彎被Ares攬住，接著就被抱了起來。悠然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幾乎是用怒氣沖沖的語氣命令道：“快放我下來！”

“那可不行?！蹦腥说氖直鄯浅Ｓ辛?，完全不是輕易能擺脫的。

“你真壞?！庇迫粺o計可施，只好任由他抱著自己走。

Ares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他低頭向小姑娘湊近了一些：“這樣夠親近了嗎？”

悠然慌忙避開，推了推他的下巴：“走路看路。”

Ares輕笑道：“如果累了，可以靠在我的身上?！辈恢且驗橛行├Ь耄€是腳腕太疼，悠然覺得他的聲音有點模糊，聽起來多了幾分似有似無的溫和。悠然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抬起頭，本來是想看Ares，但是她注意到了他背后深藍色的天上有一處光斑，明亮醒目，不太像星星，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盞孔明燈，可能是從海灘邊一路飄過來的。

“你剛才放河燈的時候許了什么愿望？”她問。

她本來已經(jīng)做好聽進化這類字眼的準(zhǔn)備了，不過Ares許久都沒有說話。一直到他在路口的紅燈前停下腳步，Ares才深吸一口氣，說道：“年年皆勝意，歲歲常歡愉。”

他的語氣深沉得像一條寬闊的河流，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悠然知道他話里有話，但是猜不出其間的深意。她有些難以相信這么詩意的句子居然能從Ares的口中說出來，配上他那冷漠的神色，有一絲違和。

“你呢？你許了什么愿望？”

悠然把雙手交疊在心口：“愿君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樂，常安寧?！?/span>

“嗯，是個好愿望。不過你是在為誰許愿呢？”

悠然狡猾地打量著他：“你猜猜?！?/span>

“除了那個他，還會有誰。”

她呼出一口氣，靠在了他的懷中：“還有我所有掛念的卻又見不到的人?！?/span>

綠燈亮了，Ares徑直向左。悠然提示道：“我家在右邊?！?/span>

“去我那里?！?/span>

“什么？！不行?！?/span>

“那你回自己家，你要怎么辦？”

“嗯……就靜養(yǎng)一下?！?/span>

“……”他嗤笑一聲，“與其自己逞強，不如讓我?guī)湍闾幚硪幌??！?/span>

一直到家門口，他才把女孩放了下來。他用鑰匙打開門，重新抱起了小姑娘，把她放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悠然解開鞋子，發(fā)現(xiàn)腳腕已經(jīng)腫脹了起來，不由得驚呼了一聲。Ares也皺起了眉頭，他伸手摸上女孩的腳踝，輕輕按了一下，悠然被碰到痛處，盤縮了一下雙腿。

“很疼嗎？”

“有一點……”

“那這樣呢？”他握著女孩的腳，轉(zhuǎn)了一下腳腕，看著悠然緊咬雙唇的樣子，他的神色凝重起來。

“看來很嚴重。我先幫你冰敷一下?！彼麖谋淅镎襾肀?，又找出繃帶和紗布，熟練地把腫起的部位包裹好。

“明天我給你叫個上門大夫來?！?/span>

“上門大夫？”

“難道你還想讓我抱你去醫(yī)院嗎？”他戲謔地說道，“我是不介意，但是到處搬動病患不是個好選擇?！?/span>

看著小姑娘吃癟的樣子，他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早些睡吧?！?/span>

“那個，你有沒有睡衣……”悠然窘迫地說。

這次Ares倒是沒有拿小姑娘開涮，而是去臥室里找了一件長襯衫，隨后就進了里屋等她換上。

悠然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他的家，裝修非常簡約，簡約到有些冷清。事實上不難看出他根本沒在這里久留過，一切都太干凈了，如果真的在這里生活過，不會一點痕跡不留的。

Ares斜倚在臥室門口說道：“去臥室睡吧?！?/span>

“在這里就好?！庇迫慌牧伺纳嘲l(fā)床，“這里挺舒服的?！?/span>

“建議你還是聽取我的意見。”他不再爭辯，把女孩抱了起來走進臥室，放在了床上。

“被褥都是新的，我沒有在這里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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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疑惑地問：“那你買這個房子是為了什么？”

“只是需要一個落腳點?！彼α诵?，“那段時間工作忙，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研究所，不過一個家還是有必要的，偶爾的休息日，我就在這里待著?！?/span>

“如果你沒把這里當(dāng)作一種安心休憩的地方，那就只能被稱為是房子，而不是家?！彼粗块g里冷冷清清的樣子，“而且這里不像個家，完全沒有生活氣息……”

“既然這樣……”他猛地拽了一下悠然的那只沒有受傷的腳踝，將她壓在了身下。

“那就要麻煩你給這里添一些家的感覺了?！?/span>

“讓開……”悠然推著他的胸膛，但是他完全沒有挪開，甚至還放肆地用手攬住她的后背，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幾分。

“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傷筋動骨一百天？”他目光深邃地看著小姑娘，“在你完全恢復(fù)以前，就留在這里吧?！?/span>

“我才不要！”悠然有些惱火地扭動著，他卻又加重了幾分力氣，勒得腰有些疼。由于左半身幾乎使不上力，悠然的掙扎顯得毫無作用。他的氣息壓迫得女孩幾乎無法呼吸，她只好偏過頭去以免和他對視。Ares輕笑一聲：“害怕了？”

旋即他撤回了手臂，悠然看見他斂起了笑意，語氣也嚴肅了幾分：“比起我，有些情況你更應(yīng)該感到害怕?！?/span>

她剛從他的壓制中緩過神，沒搞懂他的意思：“你說什么？”

“其實我要表達的是，你的居所附近最近不太安全。”

“什么？出什么事了嗎？”悠然緊張地問。

“你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嗎？”

回想起來今天看到兩次的黑衣人，悠然略一點頭。Ares若有所思地說：“他們的身份還不確定，總歸，你獨自在那里待著可能會遇到危險?！?/span>

他好像不打算多說了，幫悠然蓋好了被子，說：“很晚了，先休息吧?！彪S后他舒展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悠然明知那是他的偽裝，但還是有了一絲久違的親近感。在他要走出臥室時，她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袖。Ares的眼里閃過訝色，悠然也愣住了：“我……”她垂下了手。

“想讓我待在這里嗎？”

他真的轉(zhuǎn)身走了過來，坐在她的床邊，伸手蓋住了女孩的眼睛。悠然還記得他的手此前是如何扼住自己的脖頸的，可現(xiàn)在它覆在臉上的感覺讓她充滿了安全感。許墨，他也曾經(jīng)很多次這樣輕輕蒙住你的眼睛，為你隔絕一切紛爭。

“嗯，我在這里?！盇res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悠然的腦海里回放著她在研究所舊址想起來的片段——荒原，星空，夢境。在那里時，許墨好像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蓋住自己的眼睛。他說：“活下去?！?/span>

眼淚再次溢出眼眶，從Ares的指縫間流淌而下。悠然聽見他嘆了口氣：“怎么又哭了?！?/span>

“疼啊?！庇迫划Y聲甕氣地說。

他好像笑了一聲，然后握住了悠然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不同于先前被強制抓著時，現(xiàn)在手上的力道極為輕柔，好像捧著一把棉花，讓人想多揉搓幾下。悠然無意識地用手指撫摸著他的手背，那里還貼著給創(chuàng)可貼，而他一直沒有松開手，她逐漸沉入了睡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座樓房的暖氣不足，即使卷著被子也在睡夢中感到了涼意。悠然將身子蜷縮起來，好像肩膀挨上了什么，暖暖的，很舒服，于是她又湊近了一些。旋即她聽到了一聲低笑，近在咫尺，就在耳邊。悠然睜開眼，借著從窗簾里溜進來的月光，看見他正眼含笑意地看著自己，而她已在不知什么時候悄悄貼在了他的胸口前。悠然能聽到他的心跳聲，沉穩(wěn)并且有力。

“怎么靠得這么近？”那個聲音有她熟悉的溫度。

“有點冷?！庇迫挥挚s了縮身子。

“那再靠近一些吧?！奔绨虮凰氖直郗h(huán)住，隔著一層衣物，悠然仍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熱量，傳達過來的溫暖讓她不自覺地想要在他身邊多待一會。悠然抬起頭，在昏暗的夜晚，她無法解讀他的眼神。

他開始撫摸女孩的頭發(fā)了，以一種輕柔的力度，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女孩感到安心，慢慢地，呼吸重新變得悠長起來。

在即將沉入睡夢前，悠然聽到了他的低語：“睡吧，在你好起來以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span>

一夜無夢，這一覺睡得很安穩(wěn)。悠然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不比昨天的陰沉，今天是個晴天。

?

他不在這里，悠然在客廳的餐桌里找到了一份早飯，還有他留下的字條：“我回研究所了，扭傷藥膏放在門口的架子上，記得及時換藥。醫(yī)生下午會來，沒有要緊事的話，不要出門?！?/span>

夜晚半夢半醒間發(fā)生的事情在清晨醒來后會變得更為模糊，至少對悠然來說是這樣。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他抱著睡了一晚，但她還是依稀記得來自他掌心的溫暖，也記得他不同于先前的冷酷。Ares不是個溫柔的人，可在那時，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他的溫柔——即使心知肚明那可能是他的偽裝。比起思考他這么做的原因，矛盾的心情才是占據(jù)她的內(nèi)心的主要成分。悠然想靠近，再靠近一點，但是怕所有美好在接觸的瞬間就會像肥皂泡一樣破裂。

悠然撫摸著紙條上那句語氣淡漠的話，有一瞬間，她分不清哪個才是他——冷漠的，還是溫和的?；秀遍g又想起來那個冰天雪地的夢——夢里很美好，他也很好，他會彎著眼睛對自己微笑，和Ares大相徑庭。然后她就意識到——自己所留戀的還是許墨，Ares身上的柔情，也許不過是對許墨的思念所投射出來的幻覺罷了。悠然放下紙條，拉開了窗簾，晴朗稍縱即逝，陰云悄然充斥了天空。

又要下雪了，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