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時挑戰(zhàn)活動】【復仇】《血杜鵑》
?。ㄒ唬?br/>
我一回京,便犯下聲名大噪、轟動全京乃至全國的大案。
禮部侍郎蕪華,清早被人發(fā)現橫尸街頭,身首分離,傷痕密布,死狀可怖。時隔一年,此案仍未告破。
我王雪燕此番歸來,不為其他,只為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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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我爹遭人誣陷勾結外敵,滿門抄斬。
我娘將乳母跟我同歲的孩子與我偷梁換柱,又將道明實情原委的書信縫進我護身香囊上的杜鵑繡紋里,讓乳母帶著幾個下人連夜逃離,送我出城躲進鄉(xiāng)野,我方幸免于難。乳母家里窮,孩子統(tǒng)共三四個,最小的與我同年,因著年紀小,她一直帶在身邊,得了我爹臨時拼湊的三十兩碎銀,便將親閨女賣了,與我全家一道做了替死鬼。
我懷揣香囊里的書信和爹所持佩玉,不敢走漏半點風聲,途中幾經周轉,找尋月余,終于被乳母的家人送至一位據說是我爹舊識的居所——居所內的老人比我爹年長二十來歲,曾因江湖第一輕功揚名。老人名叫宇文擎,年輕時是神出鬼沒的大盜,后來不知何故金盆洗手,遠離世俗,不再偷盜,隱居于一處隱蔽之地。
爹曾對我和哥哥說,若有一日遭難,這世上唯有二人可以投靠,這其中一名便是宇文擎。
我拜入宇文擎門下,誓要學成技藝,徹查真相,洗凈冤屈,讓仇人血債血償。
?。ㄈ?/p>
二十二歲,我學成出道,回京第一件要事便是割下蕪華的頭顱。他是我爹舊友,不知與誰人勾結,聯手陷害我爹。此后,我一邊暗中查證,一邊偷盜。京師人心惶惶,卻毫無頭緒。
蟄伏一年多,我以偷盜為生,多是盜一些當地官差家中的財物,有時官府戒備森嚴,我便盜當地富商,或那些家中不愁吃喝的人家。師父說過:盜亦有道,那窮得揭不開鍋的農戶咱們不盜,山窮水盡的人也不盜,得給人留條活路,免得與盜為伍之人更多、更猖獗,這世道也更險惡。最好便是盜那些壞事做絕、魚肉百姓的惡棍,反正有的東西對他們而言,丟了也不痛不癢,不必為難平頭百姓。我深以為然。
出道一年,我依舊聲名赫赫,官府之人拿我束手無策。那時我?guī)е鴳?zhàn)果,得意洋洋回去找?guī)煾?,陡然發(fā)現他的尸骨爛在房內,化為白骨,面容雖不能辨認,卻仍舊可見猙獰神態(tài),死不瞑目。屋內狼藉遍地,蠅蟲亂飛,隱約還能看見的血跡也早已干涸成黑色。
我的眼淚早在七歲那年流干,如今拼命擠了半天也沒能擠出兩滴黃狗尿來。
我從蠅蟲堆中抱起師父骸骨。
很好,我想,如今我身上又多負一條人命,血海深仇,終究只能背水一戰(zhàn)。
師父素愛桑葚,我將他葬在了門前小土坡的桑樹下。
(四)
那時我初回京城,無處落腳,便暗中聯系了爹生前所說那名推心置腹的生死至交——邵含英,他是刑部重臣,已是這世間所余、我唯一可投靠信任之人。
邵含英名下有座青樓產業(yè),名喚“桃源當歸”,我得其庇護,寄身于那處,一年多以來相安無事,不得不說這招燈下黑使得妙極。
師父身亡,想是行蹤泄露,除我爹外,必有他人知曉師父藏身之處。師父居所十分隱蔽,除了我爹和極少數的人,再無別人得知他躲在哪片深山老林。當年我被乳母家里的人送去,也是歷經幾番周轉才好不容易尋到。更何況乳母一家并不知師父是何許人也,只當是我家遠房長輩,他們忌諱沾染禍事,將我送到之后便沒有再來。
師父隱居山林,多年以來未曾有一名仇家尋上門,如今突然遭襲,恐怕與我或我爹有關。我想同邵含英商量,多問一些線索,又怕他其實別有用心,只能作罷。
?。ㄎ澹?/p>
為捉拿殺害蕪華的兇手,朝廷特從外地調回一名欽差。此人素有“鐵面鐘馗”之名,身手十分了得,一樁接一樁,專破疑難大案,二十四五便官拜三品,這次也是終于結了其他案子,連夜回京。
我不敢輕敵,也無有畏懼。他洗塵當晚,我便探入欽差府,一探究竟。
覷見欽差真容,我大吃一驚。
——好家伙,這不是那個鉆狗洞的楊于懷嗎。
楊于懷,今年當是二十四五歲,和我年紀相當。說來也巧……這家伙原是我的對門。
七歲之前,我家也住在京城,跟姓楊的家就隔兩堵墻,翻過我家后花園就能掉進他家假山堆里。最初結識他,是四歲時,我家杜鵑花叢里突然鉆出了個人來——這小子為了逃出去玩,叫下人挖了狗洞,沒想到剛挖成第一天他鉆過來就讓我逮了個正著。
一別多年,不想忽然得見故人,登時讓我想起許多。
——先前探視未果,待他再回楊府,說不定會有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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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府和楊府橫跨大半個京城,為圖方便,我日夜躲在楊府附近蹲守。他家雖是兵部尚書府邸,有重兵把守,即便再多一倍人守衛(wèi),我也不放在眼里。
不出一天一夜,果真如我所料,他與他爹提到了我家之事!
我怕一時激動鬧出動靜,急忙屏息凝神,細聽交談。
屋里出來楊朝元老邁的聲音:“蕪華被殺,兇手至今行蹤不明。我疑心和王文鋒一家有關,不日已派人除了宇文擎。老東西,躲得還挺偏僻,叫我的人一通好找。”
隨后是楊于懷的聲音:“何以見得跟王文鋒有關?他家當年不是被滿門抄斬了嗎?”
“原本我也未曾料到王家還有余孽,但……一觀蕪華死法,二觀兇手行蹤,不得不令人起疑。蕪華那個老狐貍,圓滑世故,一生樹敵甚少,兇手下手并非一擊致命,而是割下他的頭顱,凌辱尸體,一看便知他二人有深仇大恨;二者,即便兇手能飛檐走壁,也不可能這一年多毫無蹤跡,當今世上能有如此本事之人,除了宇文擎本人,便只有他親傳弟子。若是普通尋仇,因何不用毒殺,反而大費周章割頭斷首,再扔到市井里?市集往來人多,難道他不怕行蹤暴露?”
“原來如此。”楊于懷道,“我明白爹的意思,倘若二者只有其一,那倒不一定和王家有關,可這二者結合,很難不與王家聯系到一起。我看了蕪華的尸體檢驗結果,死法確實相當屈辱,如今聽爹這么一說,不無道理。只是,倘若王家還有余孽,又會是誰呢?——爹,宇文擎的下落,當真只有你們幾人知道嗎?”
“王文鋒一死,便又少了一人。反正當初老東西退隱,我是不知道他下落的,至于還有誰……那就不得而知了?!睏畛湫σ宦?,“要真是王家余孽,自然也該為我兒償命。于懷,你記著,不管王家剩下的那個人是誰,只要是王家的,都得給你兄長殉葬?!?/p>
“是,爹?!?/p>
“對了,于懷,這兒有些東西,你且保管好了——”
“噓——”楊于懷道,“爹,當心隔墻有耳?!?/p>
(七)
回來的這一路,我心緒難平。
楊朝元那條老狗竟提到了楊于暢,我始料未及。
我記得楊于懷有一名早已出嫁的長姐,名字我想不起來;還有個大他十多歲的哥哥楊于暢,在我小時候不知什么原因,暴斃而亡,他家守喪期間掛孝的情景,至今我仍有些許記憶。爹從沒和我提及此事,但如今一想,倘若真是爹對那人……又或者對朝中任何一個人下手,似乎都不足為奇。
此外,老狗交給楊于懷的是什么東西,也得借機探上一探。這個當口給出的,必是重要之物。
我細細回想,越想越好笑,不自覺笑出了聲。
即便我爹害了楊于暢,難道我一家都該蒙冤去死?
我早已是個十指沾滿血污、十惡不赦之徒,如有機緣,不介意教他全府上下一道陪葬。
?。ò耍?/p>
似是早已明白我會對此處下手,楊于懷調派人手加強管理,楊府日夜守衛(wèi)森嚴,插翅難飛。我勢單力薄,別說想殺他全家報仇,就是刺殺老狗,恐怕都難全身而退。
楊于懷不是省油的燈,因有欽差特命,已開始細細普查,邵含英保不了我多久,一旦查出,就連他都自身難保,我在此之前謝別了邵含英,另尋住所。楊于懷還在全京各處布下眼線,這一來二去,我每多行走一趟便多一分暴露行蹤的危險。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我原先打算將楊府一網打盡的美夢眼看是做不成了,真要不得已,拼個魚死網破,殺了老狗,我還是有自信能做到的。
……是啊,就算再多狗命,也還不回我一家那么多條人命。
刺殺行動就定在月末那日寅時,我換好夜行衣,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九)
夜半雞鳴,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時間,趁著守衛(wèi)交班,我潛入楊府。老狗在臥房里鼾聲大起,想是連日戒備,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四下寂靜,我翻進屋內,未聽見任何聲響,輕輕松松便取了床上那人性命。
回過神,腳才踏出房門,頓時火光四起,人聲鼎沸——我被舉著火把的守衛(wèi)團團包圍,水泄不通。
“閣下——束手就擒吧!”人群那頭傳來楊于懷的聲音,“此時伏誅,或能饒你一命?!?/p>
放你娘的狗屁!
我冷笑一聲,并不作答,右手一解腰帶,露出腰間一圈每根二指粗的火藥來。
持火把的人群發(fā)出一聲巨大驚呼,登時退后一丈。我也小步后移,慢慢挪到樹旁,一個翻身,消失在眾人眼前。
逃離過程中,我解下身上的火藥扔在墻邊。
這么順利必然有詐,那躺在床上的多半是個倒霉的替死鬼,老狗一定躲在某處,某個大半夜仍有重兵把守、并且……他不得不親自守著的地方,比如——那里。
我尋了個守衛(wèi)松懈的時機,縱身一躍,破窗而入老狗的書房,趁更多守衛(wèi)趕到之前劃斷了老狗的喉嚨,他一聲不響倒在凳子上,死前還望著那個不知藏了什么的箱子。只可惜我再也無法得知那是什么了。
我?guī)е鴤麄}皇而逃,逃向郊外,哪知楊于懷窮追不舍——老狗死了,他自然要把怒火撒在我身上,要我償命。
我一路奔逃上山,到了懸崖邊,楊于懷和他手下人馬越逼越近。
“王家的余孽!你殺了我爹,我要你血債血償!”楊于懷高聲道。
哼,什么“鐵面閻王”,當下把我逼死,還不是個濫用私刑的狗欽差!
站在懸崖邊,我摘下面罩,冷笑一聲,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冷靜:“楊于懷,倘若我今日不死,將來定要你全家做我滿、門、血、祭!”
他一時愣了。我看準時機,跳下了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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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wèi)自邵含英手下府邸搜出了王雪燕居住過的佐證,搜查仍在繼續(xù),如今邵含英正在接受進一步調查。
楊于懷來到楊朝元的書房,打開了那個箱子。
箱中有一大沓楊朝元與邵含英計謀串通誣告王文鋒的往來書信、蕪華與楊朝元串供合謀誣陷王文鋒的往來書信,有偽造的好幾式王文鋒通敵的信件、楊朝元受賄銀庫的鑰匙,以及邵含英親筆所留、宇文擎的居所與會面時的切口。
楊于懷扣上箱子,捧起它,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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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據仵作回報,確認墜落山崖底下粉身碎骨的死者符合王雪燕生前形貌特征;另外,其長期與短期居所皆搜出部分贓物,證據確鑿;與蕪華相關的命案細節(jié),仍需更多時間取證比對。
隨后,楊于懷親自去到王雪燕墜崖地點,在樹叉上發(fā)現一些碎裂的衣物邊緣。
他讓人將那衣服小心取下,才看清,那是一塊殘缺的杜鵑花刺繡。
他猛然想起,自己原先有一塊相同的手帕。
思緒一晃,輕易飄回了許多年前。
那是五六歲的午后,他穿過杜鵑花叢,沾了泥土的雙手撥開凌亂的枝葉,那枝葉劃破他的面頰,帶來絲絲刺痛。他并著雙手爬起,迎面撞入輝煌的暖陽,一抬頭,眼前便是陌生新奇的世界。她站在院里,往角落這邊只那么不經意地一瞥,看著他劃花的臉笑個不停。
她讓下人取來一條沾了水的干凈手帕,讓他擦凈臉上的血污。她說那是她娘繡的,可她嫌沾了血的手帕臟,小手一揮,大大方方直接送給他。
待他洗凈那塊手帕待還之時,卻尋不著手帕下落,不知被遺落在了何處。
再后來,他便又把這事給忘了。
楊于懷支著膝蓋慢慢站起,他抬起頭,四周幽幽山谷,仿佛還能看到那年暖陽中的杜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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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純屬虛構,人名、地名、團體等皆屬杜撰,請勿將現實人物或團體對號入座。
※由于劇情需要,本作包含藝術夸張,作者不鼓勵、不支持,堅決打擊一切違法犯紀行為。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