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氣球》

——萬瑪才旦

一個太愛做實驗的人，大膽而熱烈，音畫不同步早不新鮮，但可以像萬瑪這樣——剛開始我一直以為是影片質(zhì)量問題，字幕速度與說話不對位，有些話故意只有字幕，前腳說話，后腳是別的畫面，省略的劇情觀眾去找，聲音、畫面、故事各自都是獨生子，是否串聯(lián)，以何種方式串聯(lián)，是否嚴(yán)絲合縫，還是“破綻百出”？留出空白，甚至大量的留白，我想萬瑪才旦在《氣球》里探討了女性的權(quán)利，藏族的轉(zhuǎn)世，二者的矛盾，氣球是什么象征？我想一部電影留下未解決的問題或解決不了的問題，才是好電影吧。

一些詩性鏡頭的應(yīng)用：爺爺?shù)耐蝗浑x世，去到另一個世界......還有兩個孩子在山上舉著紅氣球......白氣球是生殖，羊的交配是生存，卓嘎與女醫(yī)生每次見面的羞澀......萬瑪用一種含蓄的筆調(diào)，描述生活與無奈現(xiàn)實，在這樣還近乎蠻荒的草原上，用微薄的收入供養(yǎng)被認(rèn)為是奶奶轉(zhuǎn)世的兒子江洋讀書，而卓嘎妹妹的出家又隱約一個未解之謎，只漏悉一本書及作者男教師等少量信息，不肯透露更多哪怕絲毫......我想如果這是一部小說改編的，它想講述的是什么呢？是對藏民生活的真實記錄，還是揭示生存的困境和固有的矛盾？最后的氣球飛上了天，大家都紛紛仰望，這是什么意味呢？難道這就是簡單的聊以慰藉的希望嗎？還是上升一種更難以言傳難以捉摸的境地，請上天作答？！

看完《氣球》，我的第一感覺是，信仰與生存現(xiàn)實的對立，萬瑪?shù)脑娦詴鴮懽屵@樣的現(xiàn)實更加充滿了未言盡的內(nèi)省和質(zhì)問，每一張面孔流露出的疑惑和況味，讓人對這個民族充滿了理解和同情，但又無法改變他們糾纏期間的痛苦，也許電影就是表達(dá)沒有結(jié)論的東西的，不確定的東西，最后卓嘎出走是小住還是出家，還是分居，還是離婚，未能確知，她腹中孩子的結(jié)局怎樣，她會像女醫(yī)生希望的那樣，為了女性權(quán)利堅持到底嗎？

從一開始兩個孩子玩白氣球這個畫面。我們就能獲悉，萬瑪?shù)溺R頭，又聚焦了一類被忽視被不公正對待，或處于某種尖銳困境中的群體嗎？藏族婦女的婚戀和生育？萬瑪是用女性視角完成的嗎？妹妹因可能的誤會與男教師分開，便遁入佛門，這是怎樣的一種決絕，她還有漫長的青春，竟能如電影中那樣輕輕松松舍棄？當(dāng)然她一遍遍詢問姐姐那本書的下落，但姐姐竟說，出家更好，不必像她這樣，被迫再生第四個孩子！誰是被侮辱的被損害的？妹妹為何也以為，姐姐懷的孩子還是爺爺?shù)霓D(zhuǎn)世？這錯綜復(fù)雜的思想糾葛，沒有劊子手，但人們卻受難，萬瑪將所有的細(xì)節(jié)重新排布，留主要線索和片段，從容敘事，詩意之處便是留給觀眾思考和探尋的“眼”，心理描寫用畫外音，一些呼吸聲，喘息聲，在很多細(xì)微處，深藏不露，卻沉甸甸的，像一位真正的大師，更多的藏族生活電影亟待被揭示，高原上的神族，亦有俗世的痛苦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