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5卷:殺了我的人偶06

第七節(jié)
在我和八鍬先生目送島田小姐離開的時候,櫻子小姐一直抱著胳膊,好像在思考什么。
“市川千香……果然是杏的母親嗎?”
我催促著她,離開了店里。
“現(xiàn)在還不能斷定。不過我想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系的。雖然創(chuàng)作人偶和美國的少女人偶還沒有太大的交集……不過據(jù)島田說,市川千香曾在美國留學,有可能是在那期間懷上了孩子。”
說到這里,櫻子小姐看了看手表。
“關(guān)于住吉花,我還不太清楚。既然還有時間,就這樣去蘆別吧——你打算怎么辦?”
“當然要一起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你能把握分寸?!?/p>
記者先生說道。
但是櫻子小姐對這樣的八鍬先生哈哈大笑起來。
“分寸啊,在我的詞典里找不到這個詞。”
“那就寫在臉頰上吧?!?/p>
“你可以寫,但我看不見?!?/p>
“你沒看過鏡子嗎?”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一一確認自己存在方式的女人嗎?”
“…………”

記者先生的眉間皺了一下,他想說點什么——大概是在說壞話吧——又咽了下去,默默地坐上了櫻子小姐的車。
不喜歡的話就不要跟著來了,我想道,但沒說出口。
最住要的理由是我不喜歡被偷偷監(jiān)視。
但更重要的是,我漸漸不討厭這個記者了。
雖然我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櫻子小姐,但我還是很理解記者先生對新鮮事物的抵觸和困惑。
我看了看導航,已經(jīng)兩點多了。
沉默不語的八鍬先生、原本就不喜歡無謂對話的櫻子小姐——還有回響的迪雅貝爾閣下的歌聲。
不可思議的是,車內(nèi)漸漸舒適起來,與車外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的溫暖和安心感,勾起了我的睡意。
雖然被誤認為兇手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但就像被花房的蝴蝶碰觸過的我們,還有這個試圖尋找那些脆弱鱗粉的記者先生,雖然是我們的敵人,卻不是花房的亡靈。
這個人雖然可怕,但也許并不危險。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我好像睡著了,等回過神來,車已經(jīng)開進蘆別市內(nèi)。

蘆別市是緊鄰旭川的城市。
蘆別曾經(jīng)作為煤礦鎮(zhèn)非常繁榮,被稱為“北方之都”。
作為一大觀光地備受期待,大觀音像、五重塔、三十三間堂等泡沫時代的華麗建筑鱗鱗櫛比,據(jù)說還有單軌電車,但這些設(shè)施如今都被宗教團體收購關(guān)閉了,現(xiàn)在的蘆別已經(jīng)是非常非常安靜的城市了。
在煤礦原址上建造的,模仿紅發(fā)安妮的家greengebules的名為canadian world的主題公園,據(jù)說曾經(jīng)有從札幌直達的臨時快速列車,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免費的市民公園靜靜地開放著。
寂寞的氣氛和異國風情相得益彰,阿世知肯定會很喜歡這里。
在這么大的場地上除雪,預算是撥不出來的吧。因此冬天的公園當然是關(guān)著的,進不去。這么說來,我想起了小時候,爺爺帶著我在夏天騎迷你SL的事。
櫻子小姐和八鍬先生也知道已經(jīng)失去活力的蘆別。
兩人都說,在他們懂事的時候,就是現(xiàn)在這樣的感覺。
不僅僅是蘆別,煤礦城市的繁榮與衰退都過于迅速,殘酷得近乎暴力。
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星光璀璨的城市,打著星空度假的旗號開了一家酒店,還舉辦了觀察星空的活動。
話雖如此,只要去旭川郊外就能看到美麗的星空,如果有漂亮的天文臺倒也罷了,否則我實在不想去蘆別看星星。
雖然不是完全沒有魅力,但卻是獨一無二的地方……這里卻沒有這樣的印象。

“……兩年前,杏小姐還在這個鎮(zhèn)上生活嗎?”
我把車停在路邊車站的停車場,望著遠處聳立的巨大大觀音像,不由得喃喃自語。
雖然不能說沒有海外的旅行團,但現(xiàn)在至少沒有游客積極來訪的地標。
“杏子小姐在這里應(yīng)該很引人注目吧……如果還是二世谷還算好……還有,據(jù)說現(xiàn)在的日高町,印度人比較多。”
“是啊。浦河作為賽馬的馴馬師,各廏舎騎,從印度來的很多成員生活?!?/p>
“馬嗎?不是大象嗎?”
我立刻回答,記者先生卻撲哧一笑,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太老套了。
“印度曾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文化還在國內(nèi)根深蒂固。就像代表國家的體育項目是板球一樣,賽馬也很盛行?!?/p>
“啊……原來還有這樣的,那么,記者先生也會騎馬嗎?”
“別認為在英國出生就一定會騎馬,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是YES?!?/strong>
“……那么,駱駝呢?駱駝也騎過嗎?”
“我小時候騎過……除了比馬高這點很爽快之外,騎起來的感覺就糟透了。而且毛都像梳子一樣,大象也一樣,騎起來很不舒服?!?/p>
“這樣嗎!”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記者先生不愧是做記者的,博學多識,感覺比紙上的知識還要超前一步。
我深切地想,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認識他的就好了。
“不過,這么一想,為什么不是札幌、新瀨子、日高,而是蘆別呢?”
不過,這個城市的寧靜在悠閑的假日里應(yīng)該很舒服吧。我不認為只有喧鬧的觀光地才是優(yōu)秀的,事實上有人就會特意從那種喧鬧的地方逃到這里。
每個人對土地的感情都不一樣,選擇大城市不是唯一的選擇。
的確,最初的印象并不樂觀,但實際下來一看,蘆別是個安靜而美麗的城市。
現(xiàn)在是冬天,一切都失去了鮮艷,等雪融化了,那個城市的‘顏色’會更加浮現(xiàn)吧。

“市川杏在哪里工作?”
大概是開車累了,櫻子小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
這個既沒禮貌又沒禮貌的動作讓記者先生又皺起了眉頭,不過他似乎想了一會兒,從后座探出了身子。
“難道……我應(yīng)該把你當作男人來對待嗎?”
“你在說什么?本來就無所謂男女性別,我就是我——與其這樣,還不如早點告訴我?!?/strong>
“真無聊。”櫻子小姐撂下這句話,準備再次打開導航系統(tǒng)。
一瞬間,八鍬先生皺起了眉頭。就像剛才櫻子小姐注意到八鍬先生的顧慮一樣,他一定是考慮到了櫻子小姐的性別吧。
不管怎么說,這兩個人走路的步幅不一樣,就是根本不合拍。
我喜歡櫻子小姐,不過,性格上我大概比較認同記者先生,所以兩人的關(guān)系緊張讓我很難受。

“……聽說她住在酒店里工作?!?/p>
記者小姐一臉不高興地回答,我向他輕輕鞠了一躬,說了聲對不起,然后查了酒店的地址。蘆別只有一家旅館和一家賓館,調(diào)查起來很簡單。
從路邊的車站開了五分鐘左右——不一會兒,我們來到了一家毗鄰當天往返溫泉和住宿設(shè)施的賓館。
溫泉似乎很受歡迎,停車場非常擁擠。
三點剛過,賓館開始辦理入住手續(xù)。
這個時間去拜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準客人沒來的時機,我們跟前臺的男人打了聲招呼。
“你們是想問市川的事情嗎?請問,你們打聽這些干什么?”
面對關(guān)系不明的男女三人組,前臺的男人雖然有些警惕,但還是禮貌地接待了我們。
櫻子小姐像往常一樣簡潔地說出市川小姐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他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
“是嗎……她突然出去后就沒回來,我還以為她可能卷入了什么犯罪事件呢……”
“那為什么不報警?”
“她本來就是為了躲避別人的視線才在這里工作的,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而且她能離開這里,說實話我也稍微松了一口氣?!?/strong>
“松了一口氣?”
明明曾經(jīng)的同事失了蹤,他卻感到安心,這是怎么回事呢?
“嗯,她是導致風紀紊亂的原因……因為她很有魅力?!?/strong>
“也就是說給你添麻煩了?”
“正好相反,我也很擔心她,因為她在這里很受歡迎,很受重視?!?/strong>
櫻子小姐皺著眉頭問道,前臺的男性搖了搖頭。
“重視?”
“嗯?!?/p>
“真是奇怪的說法?!?/p>
“但是,我也沒有別的說法。特別是那些在這里工作了很長時間的年長的員工,特別喜歡那個孩子,而且,她總是很引人注目。”
“為什么會被疼愛?”
“那是因為她母親以前也住在這里當女招待,一直到她上初中之前,所以這里的老女招待特別重視她?!?/strong>

“你是說市川千香嗎?”
櫻子小姐的問題讓男性瞬間皺起了眉頭。
“你也知道嗎……那個人好像也有什么事情。”
這個男人在這里也工作了幾年,似乎沒有見過市川千香,只是聽說過她。
“但是……因為這樣市川杏小姐才會來這里?也就是說她回來了嗎?”
對杏小姐來說,這里是她小時候度過的某種意義上的“家”。我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問道,他搖了搖頭。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幾年前,她突然要求讓她來這里工作,因為這里沒有人會把她趕回去,她說來這主要是不想被人看見,那時候她一般都在廚房等地認真地做幕后工作?!?/strong>
原來如此,雖然確實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但既然有像家人一樣依賴、仰慕的人,杏小姐選擇在這里工作,倒也可以理解。

“特別是今年在這里退休的一位女服務(wù)員,就像親孫子一樣疼愛她?!?/strong>
“能幫我介紹一下那個女招待嗎?我想問問她?!?/p>
“現(xiàn)在馬上嗎?這個……我會跟你聯(lián)系的……不過,我想她可能會討厭做這種引人注目的事?!?/p>
“什么都行,總之你把聯(lián)系方式告訴我,我自己約?!?/p>
“當然……”
面對一臉為難的前臺工作人員,櫻子小姐一擁而上。
“還有住吉花這個名字你聽過嗎?有人來找過她嗎?”
“那個,我會跟工作人員確認一下,不過現(xiàn)在工作很忙……”
前臺的男性明顯感到很為難,認為沒時間幫我們干這個,櫻子小姐把八鍬先生的名片遞給了他,說道:“那么,一有空就馬上查一下并聯(lián)系我。”說完,櫻子小姐就離開了酒店。
“真是的……真是麻煩的社會啊,就算把電話號碼告訴別人也不會遭報應(yīng)的吧?!?/strong>
說著,櫻子小姐不滿地哼了一聲,記者先生嘆了口氣。
“現(xiàn)在可是買賣個人信息的時代啊!”
在記者先生想說什么之前,我迅速插進兩人中間。
“…………”

不出所料,八鍬先生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說些什么,結(jié)果什么也沒說,默默地回到了車里。
“完全沒有進展,市川杏為什么失蹤、死亡?不知道她是為了逃避什么才來到這里的?!?/strong>
櫻子小姐一坐在駕駛座上,就罵罵咧咧地靠在方向盤上。
確實只是把零散的碎片拼湊在一起,看不出任何輪廓。
“取材就是這樣的,倒不如說很有進展,你那么的單細胞,居然還能做這么細致入微的標本制作工作?!?/strong>
記者先生一臉無奈地咒罵道。
“那是因為標本不會像你這樣白費口舌吧?”
“……你們兩個人都不像個大人?!?/strong>
我嘆息著把話吐了出來,櫻子小姐瞪著我,突然感到很疲勞。
這樣的櫻子小姐雖然對沒有進展的狀況感到焦躁,但也有明白的事情。
住吉小姐的事暫且不論,市川杏的事情。
杏小姐的母親在美國留學后回到日本,帶著女兒在蘆別工作。
在上初中之前,說不定剛從蘆別出來,就去了新瀨子的暑期學校。
剛從蘆別搬出來不久,之前一直做著包吃包住的工作,搬家的行李也少,家具也必須重新添置。
比如,利用準備好居住之前的這段時間,讓女兒體驗國際經(jīng)驗。
之后,母親去世,她回到蘆別——然后突然失蹤,冬天的旭川,成為肇事逃逸者的“隨身物品”……。
這一趟一定是值得的,即使有點不舒服,如果記者先生有所進展,他可能會重新考慮一下。
但記者們確實在批評櫻子同學的無禮行為,就無罪免除而言,我認為這是一個相當糟糕的結(jié)果。
我透過后視鏡偷偷看了一眼記者先生,正在平板電腦上工作的記者先生注意到我的視線,抬起頭來。
他對我既沒有微笑,也沒有瞪我,只是疲憊地眨了眨眼,抬頭望著太陽完全落山的天空。
明明好不容易來到星光璀璨的小鎮(zhèn),厚厚的云層卻奪走了我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