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錘40K小說】蛇之兄弟會 第七篇 綠皮 之一
第七篇?
綠皮
甘納黑達拉克的任務
一
在他面前,柔軟的沉積沙地向下傾斜,直直伸到深壕的黑暗中。在他的上方,世界如同淡藍色的遠景,陽光從中透過。這是一個寧靜的地方,要不是那沉重的壓力、包裹著他的寒冷和他耳中隆隆的轟鳴聲,埃孔甚至覺得自己可能站在湛藍天空下的沙灘上。
他又一次邁著失重的步伐走下沙岸,赤足緩緩在腳踝的周圍掀起團團沉積物。除了一條腰布和一條綁在他寬闊軀干上、帶著一個系繩小包的皮帶,他赤身裸體。
現(xiàn)在多久了?十六分鐘。他一直在仔細計時,但氏族中知道內情的人說很容易計時失誤。只要過了七八分鐘后,盡管有著增強的肺部系統(tǒng)自鎖功能,盡管進行了滲透性氧氣交換,盡管代謝毒素會消散,但頭腦還是會變得模糊。毒素會在血液中累積,外加溫度和壓力造成的影響。知覺錯亂將開始蔓延。
如果他計算錯了時間,哪怕是半分鐘,如果他腦子里一片混沌,那么一切就都完蛋了,他死定了。死得像一個傻瓜一樣。
氏族中的一些人警告過所謂的昏迷夢境。平靜的安詳會壓倒粗心或準備不足的人。他們說,夢很舒服,很美麗。它們會讓一個人相信他情況良好,他可以永遠待在那里。它們是已經完成了一半的死亡的癥狀。
??讖陌渡弦坏哦?,伸出有力的手臂,將自己拉進水的重量和深壕的黑暗之中。他感覺到肺部深處慢慢加劇的灼燒感,肌肉中的乳酸,拉扯著他的臉和胸部皮膚的巨大的壓力。他的四肢似乎像鉛一樣。
再遠一點,再深一點。現(xiàn)在是十六分半鐘,他穩(wěn)定地計著時。他的第二顆心臟開始跳得更厲害了。深壕的黑暗籠罩著他。海溝從岸邊柔軟的邊緣向下延伸,幾乎垂直于上層海床。水幾乎立刻變冷了。這里離陽光太遠,水比上面涼十或十二度。他用雙腿踢水,低著頭,雙臂像槳一樣劈開水。他的腦袋感覺像是被包裹在了金屬里,那金屬緊緊地纏繞著他的頭。幾顆珍珠泡泡從他的唇角逸出。
他現(xiàn)在身處黑暗中,在深壕冰冷的懷抱中。深壕。它沒有別的名字,盡管它從最早的時候起就是氏族的特殊場所。一個自我測試、耐力和勇氣、冒險和逞能的地方。一個男人能字面意思留下他印記的地方。
一個人可以證明自己力量的地方,只有那些強大的人——或者愚蠢的人——才能親眼看到它。
十七分鐘。由于視覺控制器官植入,他的眼睛從十四歲起就對視覺療法產生了反應,可以在無光的深處識別出外形和物態(tài)。他識別出了第一個散落在深壕底部泥漿中的祭品。刀刃、盾牌、克諾科伊、海矛的尖端、珠子、骨頭、裝甲的碎片、圖騰和護身符、圣像和戰(zhàn)利品,在黑暗中都呈現(xiàn)出幽靈般的蒼白,上面覆蓋著石灰和海藻那如同糖一樣的白花絲。每件祭品上都刻有一個名字或標記,盡管有些已經被海水沖刷得無法再閱讀了。
十七分二十秒。??紫蚯芭廊ィ⑦x擇了一個可進行供奉的區(qū)域,那是一個青銅雕像和三個長矛尖之間光滑的泥土。矛尖被埋在泥里,呈杯狀,因此它們很像一小撮從泥中發(fā)芽長出的刀片。青銅雕像可能曾經是偉大的原體,但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外表特征,只是歪斜地站著,它的臉朝向深壕那沒有生命的黑暗深處,仿佛它不想見證人類的愚蠢。
??滋叽蛑p腿留在原地,然后拉開系繩袋。袋子隨著水流的涌動在他麻木的手指中緩慢而沉重地起伏著。他把手伸進去,拿出了他的供奉品。那是自動步槍的彈夾,里面仍然裝滿了實彈。這是約爾古圣丘戰(zhàn)斗中他從一個被他殺死的邪教徒那里拿走的。這是他身為鐵蛇、身為達摩克利斯一員的第一次任務。那邪教徒是他在戰(zhàn)場上的第一次殺戮。這是一個很好的供奉,非常應時對景,他在上面做了標記,用的是他的名字和他小隊的標志。
他將彈夾放在泥土上,用手將其壓進去,使其卡入到足夠深的位置,以免它被深壕的水流沖走。然后他在胸前行了一個天鷹禮。
他想了一會兒約爾古。他的第一項任務,好吧,而且——除了兩次波瀾不驚的哨兵任務——這也是他在加入氏族和達摩克利斯后的兩年中唯一的一項任務,或者說他們唯一有幸參加戰(zhàn)斗的任務。他渴望戰(zhàn)斗,渴望——
他眨了眨眼。他震顫了一下,停止了。因為想到了約爾古,他就暫時忘卻了其他事情。他停止了計時。
怎么會這樣?他已經暈頭了嗎?已經在做夢了嗎?他渴望呼吸。
他用指尖發(fā)白、發(fā)皺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希望能讓他的視野和頭腦清醒一些。他在這里的事情已經完成了。他已經完成了他來此要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回去了?;氐胶C嫒ァ?/p>
有那么一會兒,在黑暗中,??子洸黄鹪撘獜哪臈l路回去了。
他往下沉了一點,腳趾碰到了泥。這種感覺讓他瑟縮了一下。他低下頭,看到了深壕底部,他那緊繃著的、突突跳動的頭腦執(zhí)行了簡單的上下邏輯。他彎曲粗壯有力的雙腿,一腳蹬離海底。
他沿著深壕的崖壁向上浮去時,周圍就逐漸變亮起來。一片青白光芒投進了上方的海面,那是一種青色的輝光。他踢著疼痛的雙腿。當他越過深壕的邊緣并進入陽光照射的海底時,水變得越來越暖和。金色的光束透過湛藍,如同梯子一樣從高處的海面垂下。魚群組成了有圖案的隊形,閃閃發(fā)光。浮上去比下潛要快。需要多久?5分鐘?4分鐘?
他能撐下去嗎?
??组_始認為他做不到了。他還在踢蹬著水,上浮,偶爾用疲憊的手臂劃水,但他的思緒在飄蕩。他想起兒時的朋友,想起他曾經養(yǎng)過的獵犬。他想起了他在被擇中和加入戰(zhàn)團前他成長的那個小村屋。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曾經是他母親的女人。他想到了他的第一把海矛,只有一半長度,專給男孩用的。所有這些東西就像觀者面前快速變化的圖片一樣。他無法集中注意力。他看到了某些東西。
那像是前來奪他性命的人魚,要帶著他的靈魂長眠于無盡之海。他又高又壯,空氣珠泡像水銀一樣環(huán)繞著他肌肉組織的輪廓,他的雙腿像鉤喙鳥的爪子一樣合在一起踢蹬著??隙ㄊ抢虾I?,留著胡子,頭發(fā)發(fā)灰,手里拿著一把海矛。
人魚靠得更近了,有力地朝下穿過光芒。他的臉色陰沉,眼睛瞇著,下巴突出,就像喀戎的臉——
不,不是像喀戎。就是喀戎本人。
達摩克利斯的藥劑師游向??祝斐鍪?。??椎乃季w立刻清醒,因為震驚而變得清晰起來。
他從喀戎伸出的手前退開,并搖了搖頭。喀戎皺著眉頭看著他。??自俅螕u頭。不要幫助。我會一個人完成這件事。
他又開始踢腿,頭向后仰,幾乎是抽搐著沖向水面??θ衷谒砗髢?yōu)雅地轉身掠過,海矛置于身側。
水從中段的藍色變化為陽光下的銀色和黃色,水里充滿了閃亮的魚群和漂浮的海帶。
現(xiàn)在很近了。很近了。
他們上岸了,爬上了空曠海灘的白金色沙灘。在新月形的海岸遠處,岬角周圍的森林拔地而起,茂密深綠。伊薩克的天空是淡淡的藍色,烈日當空。
??讓Υ艘粺o所知。他撲打著爬上防浪堤,彎下腰,咳嗽著,被嗆住,腦袋里砰砰直跳。他試圖強迫他的三肺放松肌肉,但他的胸口火辣辣的,而且它們被緊鎖住的時間太長了。他的皮膚蒼白起栗,失去了顏色,陽光火辣辣地燒著他的背部。
喀戎跟在他身后涉水而來,肩上扛著海矛。他呼吸自如,清著喉嚨和肺部。
“放松你的喉嚨,”他說。
??坠虻乖跐L燙的沙礫上。他干嘔起來,吐出少量海水。
“放松,”喀戎再次說道?!安灰o張。如果你停止強迫你的肺部,它們就會自然解鎖?!?/p>
??c點頭。他胸口的壓迫感這才開始消退,他沉重四肢中的火焰正在熄滅。他抬頭看著喀戎。
藥劑師把他的長矛插進沙子里,靠在上面,單腳站立。每隔幾秒鐘,他就換另一只腳,以免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沙子灼痛。
“找個陰涼處去?!笨θ终f。
??组_始意識到沙子正在灼燒他的膝蓋、小腿和腳背。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跟著喀戎來到樹線的暗影處。那里很涼爽,散發(fā)著潮濕植物的氣味。鳥叫聲從密林深處響起。
??鬃谝桓鶊A木上,強迫自己進行放松運動,也就是邊緣法(limbus),它可以放松四肢的肌肉并使頭腦平靜。
“你認為我是個傻瓜?!彼詈笳f。
喀戎聳了聳肩?!拔矣X得你還年輕。我認為愚蠢和勇敢有時是同一枚硬幣的不同側面?!?/p>
埃孔突然環(huán)顧起四周。“普里亞德……?”
“不在這里。他對此一無所知。他也不會知道,除非你選擇告訴他?!?/p>
“他會因此而恨我。”
“普里亞德軍士并不恨誰。仇恨是一種兇猛的毒藥,埃孔。你知道的。在任何氏族成員的頭腦中,仇恨就像恐懼一樣沒有存身之處。仇恨會蒙蔽心智。就像又深又冷的水。”
??椎皖^看著自己的腳。
“沒有戰(zhàn)士會需要仇恨或恐懼,小伙子。它們妨礙了有效的戰(zhàn)爭。普里亞德不會恨你。他甚至可能會理解你。但他會把你趕出達摩克利斯?!?/p>
埃孔呻吟起來。
“他別無選擇。你知道的?!笨θ謱⑺拈L矛靠在一棵樹上,小心翼翼地將他的灰色長發(fā)盤成一個結,蓋過他的頭頂。“氏族的規(guī)則。向深壕供奉是一個被禁止的試煉。你會被趕回請愿者中去。”
“但你不同意對嗎?”??讍柕?。
“為什么?”
“因為……你說過你不會告訴普里亞德的?!?/p>
“我絕對遵守戰(zhàn)團的法令。”喀戎說。“但我是藥劑師,所以我有一些自由。我來到海邊,來游泳。我可什么也沒看見?!?/p>
“謝謝?!卑?渍f。
“不要用言語來感謝我?!笨θ植灰詾槿坏卣f。他走了幾步,從他放置物品的地方收拾起他的裝備:他的皮革訓練胸甲和護脛、他的刀帶和手提袋、他的紅色亞麻長袍和他的涼鞋。他開始穿衣服。
??卓粗!澳闶窃趺粗赖模巹熜值??你怎么知道我會這樣做?”
喀戎將長袍套在頭上,拉下它的下擺,然后開始系上他的胸甲。
“我們來到偏遠的悉底德斯地峽(Cydides Isthmus)進行我們的九日拉練,這里有適合交叉訓練和鍛煉的優(yōu)秀森林和丘陵地貌,以及適合游泳試煉的良好入??凇5献逯械拿總€靈魂都清楚,地峽也是某個海灣和某個深壕的所在地,它在戰(zhàn)團的地下傳說中廣為人知。在像這樣的長期訓練中,總會有一個不安分的小家伙借機溜走,想要施展他的力量并成為那個秘密榮譽俱樂部的成員。我一直盯著的。通常都是更年輕的小伙干這件事,所以我想可能是你或迪奧涅斯或者請愿者之一。我認定會是你。”
“為什么?”
“因為請愿者是一群不起眼的烏合之眾,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有智慧或膽量來嘗試。因為在我看來,迪奧涅斯沒有什么需要證明的。因為你是所有人中最年輕的,并且感覺自己身處包括迪奧涅斯在內的整個小隊的陰影之下?!?/p>
“我有那么好看透嗎?”埃孔問道?!澳敲础??”
喀戎笑了。他正在系緊涼鞋的繩子?!斑@只是一個猜測。事實上,這是一件小事。在這樣的九日拉練中,命令讓我們只帶基本裝備。最低限度的裝備。訓練盔甲、盾牌和長矛,油和磨刀石在一個袋子里,通訊器在另一個袋子里。我注意到你在盾牌里多藏了一個袋子,小而重。你的供奉物?!?/p>
??仔α恕!拔覒撝雷詈貌粦撛噲D向像你這樣的人隱瞞一些事情?!?/p>
“你真的不應該?!翱θ謱⒆o脛套在小腿上,然后盯著???。“好吧,你完成了嗎?”
埃孔解下他的腰帶,拿出那個濕漉漉的小袋子,里面是空的。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喀戎揚起眉毛?!白龅煤?。所以,你現(xiàn)在是一個深壕潛者了。少數蠢材之一?!?/p>
“這并不愚蠢。”??渍f?!斑@感覺像是一個適當的試煉。我們在裝甲中過得太安逸了,靠著我們增強的骨骼和肌肉過得太安逸了。每天,我們醒來時都感覺自己像神一樣。能夠有一次機會感到自己并非無敵,這感覺真好。找到這種超人類肉體的極限感覺真好。體驗危險、純潔、真實的感覺真好?!?/p>
“還體驗到了恐懼吧?”
??讚u搖頭?!皼]有恐懼。暫時沒有。但我覺得我是作為一個人類接受了試煉,而不是一個超人。”
“梅德斯?!笨θ终f,舉起他的戰(zhàn)斗盾牌并將他的手臂穿過把手。
“什么?”
“那不是你的話,那是梅德斯連長兄弟的話。別費心去否認,我聽他說過。斯基皮奧小隊的梅德斯,勇者中的勇者。據說斯基皮奧自己創(chuàng)辦了這個榮譽俱樂部,直到今天,他們仍然在無視戰(zhàn)團的法令踐行這一儀式。因為斯基皮奧是萬中選一,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們的戰(zhàn)團長給了他們一些自由。不要被他們的魯莽所吸引?!?/p>
“我不會的,兄弟?!?/p>
“然而你還是潛下去了。在我們氏族的歷史上,???,有 37 名兄弟在前往深壕時喪生。這就是它被禁止的原因。這是對出色人才的浪費。”喀戎停了下來。“此外,”他補充說,“我想這正是年輕人堅持這樣做的原因。小伙子,你寧愿成為斯基皮奧的一員嗎?”
“當然不是。”
“達摩克利斯對你來說不夠好嗎?”
“不!”
“那我們就不說這個了。拿起你的裝備。我們應該在我們的缺席被發(fā)現(xiàn)之前重新回到隊伍里?!?/p>
埃孔站了起來。他把空袋子團成一團,扔進灌木叢里??θ指刂﹣淼桨?追潘难b備的地方。埃孔把裝備裹進他的盾牌里,掛在了一根螞蟻無法侵入的低矮樹枝上。
“多長時間?”喀戎在??状┮路r問道。
“什么?”
“你一定計過時了。多久?”
“二十六分鐘?!卑?渍f。
“不可能?!?/p>
“我很確定。二十六分鐘。十秒鐘左右誤差。我的計時確實不太連貫,但不可能比這時間短?!?/p>
“你計錯了。”喀戎說?!皼]有人能捱過二十三分鐘?!?/p>
二
他們穿過陽光普照的叢林深處,沉默如冰川。安德羅馬可在他左邊二十步,品多在他右邊二十步。空氣稠密而濕冷,色彩斑駁的蒼蠅在爬滿藤蔓的陰暗環(huán)境中打瞌睡。一道道陽光從樹冠中射下來,就像他們扛在右肩上的長矛一樣筆直而堅定。
普里亞德高舉盾牌到眼睛下方,護肩向前傾斜。他的手指緊緊握著長矛的硬木桿。為了安全起見,他們移除了刃尖,并將那些鋒利的刀刃固定在盾牌內部。他們的長矛上裝上了鈍的青銅練習頭,用來代替刀刃。
林間空地很安靜,只有鳥鳴和水滴聲。普里亞德看向對面的品多,老戰(zhàn)士用眼神示意。前方,向右。
他們各自就位,靜立如雕像,躲藏進古老樹木的根系中?,F(xiàn)在普里亞德自己聽到了動靜。有什么東西在靠近,很安靜,但還不夠安靜。
再等等…… 再等等……
一陣灼熱的疼痛從普里亞德的左小腿的肌肉中迸發(fā)出來。他吸了口氣,沒有作聲,緩緩轉頭看去。一條兩米多長的青背毒蛇在他雙腿周圍的樹根間筑了隱蔽的巢穴。它受了驚嚇,將毒牙咬進了他膝蓋后面的腿部,也就是護脛兩側相接的地方。它還在繼續(xù)原處咬他,將毒液注入他的肉體。
普里亞德沒有動。他的腿開始燃燒起來,就好像一根燒熱的火鉗被戳進了他脛骨的骨髓里。他的喉嚨和頭骨底部脈搏開始劇烈跳動。地峽的當地獵人使用綠背蛇的毒液來制作猿箭(ape-arrows)。一點擦傷就會殺死一只大到足以養(yǎng)活一個村莊一周的成年猿猴。
脈動和火燒火燎的感覺越來越重。普里亞德一動不動。毒蛇不再咬了,它的毒囊已經用完了,它盤繞身軀鉆進了樹干根部里。普里亞德可以看到閃閃發(fā)光的紅色傷口,鮮血正在從中流出,拒絕凝結。他保持冷靜,讓他增強的身體系統(tǒng)來應對。他植入的血液器官開始快速作用于增強的血液,改變其構成以對抗毒液。他的第二顆心臟和腎開始進行聯(lián)合解毒工作,泵送和過濾他受污染的血液。拉瑞曼細胞迅速涌向傷口,并在與空氣接觸時形成一種皮膚替代物來閉合傷口,壓倒了蛇毒的抗凝血特性。
在三十秒的漫長時間里,普里亞德感到虛弱和惡心,耳朵里的血液轟然作響,震耳欲聾。
然后灼熱的不適感減輕了。疼痛過去了。唯一留下的傷痕是他腿上的結痂組織和他堅硬腭骨中的貝徹氏腺的腫脹。他復雜的身體系統(tǒng)沒有中和致命的毒素,而是捕獲了它,并將其儲存到他的口腔腺體中。
這是好兆頭?,F(xiàn)在,一段時間內,這個鐵蛇兄弟可以如他的名號一樣咬人了。通常,戰(zhàn)團不會積極練習使用腺體,認為它缺乏男子氣概且粗魯。但如果出現(xiàn)機緣巧合,就會被認為是神皇賜福。被蛇咬中毒是幸運的,這是每個氏族成員都渴望的奇異預兆。
普里亞德慢慢地將目光轉回前方的空地。聲音現(xiàn)在更近了。他既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安德羅馬可或品多,盡管他知道他們就在那里。他們的技巧一如既往地精妙。
請愿者出現(xiàn)了。他們一共有八個人,都是十七歲、十八歲的年輕人,正處于植入和引導的最后幾個月。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實地試煉,但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野外與真正的戰(zhàn)斗兄弟一起度過九天。他們還很年輕,但已成年:他們的骨骼和肌肉結構已經通過長期嚴格的基因增強而被放大到超人類的大小。他們身穿護脛甲和胸甲,手持鈍頭長矛和盾牌,看起來就像氏族的正式成員,只是他們的長袍(chitons)是新手的白色而不是紅色。
普里亞德發(fā)現(xiàn),他們移動得很好,但聲音控制不盡如人意。其中兩人——拉爾提斯和泰米斯——將盾牌舉得太低,讓他們的喉嚨暴露在外。阿里斯塔的長矛握法很糟糕,握柄太靠后,無法有效地進行支點旋轉或擊打。但他們很謹慎,善于觀察。他們朝前行進。
普里亞德在三個小時前設置了當天的訓練項目。他稱之為奶酪長跑(cheese run),因為當他還是一名請愿者時,這就是這個項目的名字,十三年前,在威伊小隊的指導下,他也曾穿過這些林間空地進行訓練。他拿了一小塊山羊奶酪,這是當天營地微薄“盛宴”的亮點,他用平紋細布把它包起來,交給請愿者的領袖克萊庇亞德斯。請愿者一共二十五人,聚集在岬角頂端的斯塔克斯巖。任務是將奶酪安全地送到八公里外地峽尖端稀疏樹林中的砧石(anvil stone)上。如果請愿者成功了,無論他們用的手段為何,他們都會贏得這次任務。而達摩克利斯兄弟小隊則潛伏在森林里,埋伏在這里,追蹤請愿者們,阻礙他們完成這次訓練。
八名小伙子湊近了些。普里亞德開始自己數數。五步、四步、三步、二步……
一步。他從躲藏處跳出來。安德羅馬可和品多也是如此,他們一直在完美同步地進行內心計數。達摩克利斯的三位戰(zhàn)斗兄弟沖出掩體,發(fā)出進攻的怒吼,舉起長矛。
一名請愿者沮喪地大聲尖叫。另一個轉身要跑,被絆倒了。
普里亞德和他的兄弟們沖向了其余的人。
普里亞德刺出他的長矛,將一面戰(zhàn)斗盾牌劈成兩半,這一擊如此沉重,盾牌后面的請愿者一屁股坐倒,氣喘吁吁。普里亞德轉過身,將他的盾牌狠狠撞向另一個請愿者身上,并用長矛的扁頭擊中男孩的腿部,讓他跌倒在地。安德羅馬可用他鈍矛尖的一側砸在了阿里斯塔的耳朵上,把它打得血肉模糊,男孩隨之倒地,他果然沒能及時舉起自己的長矛旋轉防御。
品多用他的盾牌邊緣折斷了一根長矛桿。木頭的破裂聲就如同林間空地上的激光槍響一樣響亮。他的長矛尖戳中了泰米斯,并卷起他,把他翻了個身,讓他喘著氣干嘔不止。品多是他們中最年長的戰(zhàn)士,但卻還像一條游魚一樣快,他揮動他的長矛,再次刺戳,打中了另一個請愿者的兩眼之間。請愿者的鼻骨斷了,鮮血從他鼻孔噴出,形成長長的一根血線,男孩捂著臉倒在地上。
一支長矛尖朝普里亞德襲來,他將它撞到一邊,左腳旋轉,用他的盾牌猛地將一個男孩打飛過空地。普里亞德轉過身,看到了那個在試圖逃跑時倒地的年輕人。他還在努力站起來。
普里亞德將槍尖放在小伙子的肩膀上?!巴督?,”他說。
“我投降,長官!”年輕人叫道。
普里亞德點點頭,然后用他鈍矛尖劃過年輕人的頭皮,加強教訓成果。
他看了看周圍。所有八名請愿者都在地上扭動著,傷痕累累。安德羅馬可扛起他的長矛,踢了一下拉爾提斯的屁股。“下次把你的盾牌舉高點?!彼R道。
普里亞德找到了請愿者的領袖克勒庇阿德斯,這個年輕人的鼻子被品多的猛刺給打斷了。他把年輕人拽起來。盡管受了重傷,克萊庇亞德斯還是在笑,發(fā)出一種鼻子被塞住的悶音。
“什么好笑的?”普里亞德問道。
“是啊,軍士兄弟,”克萊庇亞德斯被嗆住了,吐出了鮮血。
隨著一聲可怕的嚎叫,其他的請愿者們從他們周圍的灌木叢中沖了出來,盾牌抬到眼睛下面,長矛高舉過他們的肩頭,以進行突刺。他們一起沖向達摩克利斯的三位前輩。
普里亞德在舉起盾牌進行防御之前,被長矛尖給掃中了三下。他微笑著反擊。他幾乎被感動了。克萊庇亞德斯因其敏捷、自信的行為方式而被選為領袖,他幾乎智勝了老兵。他設下了一個圈套,以他自己和他的人馬為誘餌。他本想要出其不意地狠狠地揍普里亞德和他的前輩們一頓。
幾乎,這是關鍵詞。無論請愿者多么聰明,都無法戰(zhàn)勝軍士兄弟,尤其是像普里亞德這樣有天賦的軍士兄弟,他對戰(zhàn)術的天生掌握使他比大多數人更快地晉升。普里亞德很少考慮他是如何在僅僅三年的時間后就在羅塞塔上接替了拉豐的位置。他從來沒有質疑過。他達成了期望,完成了命令,從來沒有真正認識到上級對他的信任和欣賞。事實上,所有的氏族前輩,以偉大的塞伊頓本人為首,從一開始就在普里亞德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希望。普里亞德對自己的天賦全不在意,這點是他才具中的關鍵部分。他不傲慢,沒有野心。他是無私的阿斯塔特的典范。
而且他幾乎能比任何人都多想上兩三步。
請愿者沖過來,長矛尖和盾牌交鋒過招,他們想要享受著不受懲罰地毆打他們的教官的機會,就在此時,普里亞德大喊一聲。
普里亞德的大喊和他露出的微笑讓正在和他交戰(zhàn)的請愿者驚恐地后退了一步。普里亞德?lián)]動他的長矛,用一記能把頭骨打裂的重擊將男孩擊倒在地。
達摩克利斯出現(xiàn)了。庫勒斯、內圖斯、希隆、贊德和迪奧涅斯從藏身處中沖了出來。他們的攻擊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請愿者的背部和手臂上,迫使他們屈服。那些試圖反擊者的手指、鼻子、盾牌和肩胛骨都被打斷了。普里亞德看著克萊庇亞德斯的臉沮喪地垮了下來。
“你的圈套,”普里亞德說,“落入了我的圈套?!?/p>
“我投降,長官,”克萊庇亞德斯說著單膝跪地?!罢堅刚咄督怠N蚁蜻_摩克利斯的力量屈服。”
“我想也該如此!”贊德大喊著跑過去,用長矛猛擊一名逃跑的請愿者的屁股。
“停手吧!”普里亞德大聲喊叫,蓋過了痛苦的叫喊聲和拳打腳踢的聲音?!熬瓦@樣吧。他們做得很好,祝福他們。克制你們的怒氣!”
達摩克利斯的兄弟們嘻嘻哈哈地扛起長矛,圍在畏縮的請愿者周圍。
“不錯的嘗試,”希隆說。
“大膽的嘗試,”安德羅馬可同意道?!霸O下了陷阱。很有種。我喜歡有種。”
“記住,他們的屁股還是挨了頓痛打,”庫勒斯說。兄弟們又笑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品多說。
“這就是你們吸取教訓的方式?!眱葓D斯補充道。
“小鬼們,你們學會了嗎?”贊德大聲喊道。請愿者中的大多數人都感到沮喪和痛苦,他們呻吟著表示同意。
“那你們學會了嗎?”
普里亞德轉過身??θ趾桶?讖墓嗄緟仓鞋F(xiàn)身。
“這是什么意思?”普里亞德問他的藥劑師。
“你從這些男孩身上學到了什么嗎,軍士兄弟?”喀戎說。
“他們有什么可以教我們的嗎?”普里亞德問道。“順便問一下,你們兩個跑到哪里去了?”
??茁柫寺柤纾悬c鬼鬼祟祟的。
“這小伙子和我向西去了,我們假設他們可能會沿著海岸線過來?!笨θ终f?!拔覀兣袛嗍д`,就盡快趕到了這里。”
普里亞德點點頭,并不是很感興趣。“你是什么意思,老家伙?”普里亞德開始稱喀戎為“老家伙”,他很清楚喀戎不爽這個稱謂。
“我的意思是,軍士兄弟……你數過人數嗎?”
普里亞德皺起眉頭,數了數人數。二十四個請愿者。
“小混蛋們!”他嘶聲道。
“誰不見了?”品多生氣地問道。
“那個個頭瘦瘦長長的。”贊德說。“他的名字是什么來著……?”
“帕格納斯?!钡蠆W涅斯說。
“就是那個小混蛋!”
普里亞德盯著克萊庇亞德斯?!靶』镒?,帕格納斯在哪兒?”
“帕格納斯,長官?”克萊庇亞德斯問道,就像一個鼻梁骨折的年輕人一樣天真無辜?!澳闶钦f我們的帕格納斯弟兄,又號飛毛腿,請愿者班級里跑得最快的?”
普里亞德點點頭,“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這個小老鼠糞球?!?/p>
“好吧,長官,我相信他跑了。你超越了我們的圈套,但即使如此,這個圈套也只是轉移注意力用的。我們決定讓你有事可做?,F(xiàn)在,帕格納斯正朝著砧石沖刺?!?/p>
“小混蛋!”希隆驚呼道。“他們會贏得這場該死的演練!這種事情前所未有!”?
“不,發(fā)生過的?!逼绽飦喌蚂o靜地說。
“達摩克利斯將為此成為戰(zhàn)團的笑柄!”庫勒斯哀嚎。
“竟然讓請愿者把我們給耍了!”安德羅馬可咒罵道?!巴踝谏?,我們一直都得背負這恥辱了!”
“放松點?!逼绽飦喌抡f。
“但他們在奶酪長跑上擊敗了我們!”內圖斯抗議?!皬膩頉]有人這樣做到過!”
“我想你會發(fā)現(xiàn)曾有人做到過,兄弟?!笨θ终f。
“我認為我們應該再痛打他們一頓!”贊德說著,舉起他的長矛。許多請愿者退縮了?!霸贁鄮赘穷^就可以消除達摩克利斯的恥辱——”
“等等。”品多打斷了他。他看著喀戎?!澳阍谡f什么,藥劑師兄弟?”
喀戎咧嘴一笑?!澳汤议L跑。曾經被完成過。就一次。對不對,軍士兄弟?我相信威伊小隊迄今自尊心還在隱隱作痛呢?!?/p>
“確實如此?!逼绽飦喌鲁姓J。
“你做到過?” 庫勒斯問。
“我做到過。在我的第三次九日拉練里。那是我生命中第二自豪的時刻?!?/p>
“第一自豪的是什么?”安德羅馬可瞪大了眼睛問道。
“猜猜看?!逼绽飦喌抡f?!斑_摩克利斯!準備好!請愿者也一樣,不要落后!雙倍速度!我們要和那位飛毛腿賽跑,看看誰能先到石頭那兒!現(xiàn)在,跑!”
達摩克利斯氣喘吁吁,被太陽灼傷,鼻青臉腫的請愿者跟在后面,他們到達地峽盡頭結實的灌木叢中的砧石。沒有請愿者帕格納斯的蹤跡。普里亞德有點希望看到石頭上放著一塊用細布包裹的山羊奶酪。
硬喙鳥在灌木叢中鳴叫。在地峽盡頭之外,海洋白色的漣漪拍打著長長的巖石岸,鱗鳥盤旋而鳴??諝鉀鏊逍?,他們可以聞到大海的味道。
“沒有他的蹤跡。”品多報告說。
普里亞德?lián)]手,讓步履蹣跚、氣喘吁吁的請愿者靠近過來,并將他們聚集在石頭周圍。
“休息五分鐘。”他下令??θ秩ブ委熀桶鷤?。他從袋子里拿出他的勾鼻鉗,從他們的肌肉中拔出長矛碎片。
克萊庇亞德斯在石頭旁邊坐下,把手撐在它上面,又開始大笑。
“現(xiàn)在,又有什么好笑的?”普里亞德問道,開始厭煩這個年輕人漫不經心的態(tài)度。
“我們贏了。”克萊庇亞德斯說。
“你怎么知道?”
“我們得要把奶酪?guī)У秸枋@里。不管以什么樣的方式都行,那是你的指示。而你把我?guī)砹诉@里。”
“然后呢?”
“我今天早上把奶酪吃掉了?!?/p>
普里亞德眨了眨眼?!澳愠缘袅恕彼_始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達摩克利斯的成員們一個接一個地跟著縱聲大笑。他們開始用手拍打自己裸露的大腿,以示認可。
“干得好。”普里亞德說。
“至少我們可以再揍他們一頓吧?”贊德問道。
“不,兄弟。把口糧都拿出來,還有酒。他們配得上這場勝利?!?/p>
普里亞德起身,和喀戎站在一起?!奥斆鞯男」眍^們?!?/p>
“是的。我都沒想到他們這么厲害。我的錯。我告訴???,我不認為他們有這份膽量,但他們有那份頭腦。也許這就是未來,我的朋友。蠻力過時了,腦力將會崛起?!?/p>
“希望不會,老家伙,”普里亞德說?!靶U力是我的全部?!?/p>
“你太看輕自己啦?!?/p>
普里亞德聳了聳肩?!罢媸莻€好日子。請愿者將用他們的瘀傷來證明這一點。”
“我同意?!?/p>
“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喀戎問。
“帕格納斯在哪里?”
他們走回石頭周圍的人群中。大多數年輕人都在傳遞酒囊,減輕他們的酸痛。有些人躺下來,在陽光下打瞌睡。
“帕格納斯在哪里?”普里亞德問克萊庇亞德斯。
“我不知道,長官,”年輕人說,他鼻子腫得厲害,他的聲音因此被壓得很低。
“不是你叫他跑到這兒來的嗎?”
“不,長官。我只是告訴他跑。越遠越好。跑去躲起來?!?/p>
“或者去游泳?!绷硗庖粋€請愿者傻笑著嘀咕道。
“什么?”普里亞德厲聲說道。
“沒什么,長官?!?/p>
“再說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托克拉德斯,長官。”
“再說一遍,托克拉德斯?!?/p>
“我……我說帕格納斯是個游泳好手,長官。一個跑步好手和一個游泳好手。我就是這么說的?!?/p>
普里亞德轉身離開?!八摬粫档健彼_始說道。
“什么?”喀戎問。
“深壕?!逼绽飦喌碌吐曊f。
喀戎看到??捉┳×??!皼]有人會傻到嘗試那樣逞英雄?!笨θ謭远ǖ卣f道?!安皇窃谀阒笓]的九日拉練中?!?/p>
“帕格納斯雄心勃勃,急于證明自己。當我們查看人員列表時,你自己也這么說的。他和克萊庇亞德斯。頭腦又發(fā)熱,又喜歡冒險??巳R庇亞德斯今天已經證明了自己。帕格納斯可能希望做同樣的事情?!?/p>
“他不會那么傻。”??渍f。
一聲尖銳的鈴聲響起。它來自他們所有人身上,達摩克利斯的每一位成員,每一位請愿者。鈴聲來自他們腰包里的通訊器。
喀戎拿出他的中繼器并閱讀上面的信息。“立即重整隊伍。演練被取消了。我們被召回戰(zhàn)團總部。我是否可以集合——'
“還不行。”普里亞德說?!拔覀円欢蓟厝?,要不都不回去?!?/p>
三
海灘空無一人。普里亞德將請愿者聚集在林木之下,由庫勒斯和安德羅馬可看守他們。其余的達摩克利斯呈扇形散開,找遍了整個海岸。
普里亞德觀察著沙子,看著磨出的痕跡和腳印?!坝腥藖磉^這里?!彼f?!熬驮诮裉臁!?/p>
“是的?!卑?讎烂C地說。他正要繼續(xù)說下去,就看到喀戎偷偷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普里亞德!”希隆的聲音在海灘上響起。他站在樹邊,舉著什么東西。皮革胸甲和白色長袍。
“王座啊該死的!”普里亞德厲聲說道。他把長矛插進沙子里,開始脫下訓練用的盔甲。通訊器的鈴聲再次響起,持續(xù)不斷。
“軍士兄弟?!笨θ珠_口了。
“那可以等?!逼绽飦喌屡叵忾_他的涼鞋。
“確實如此。然而,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們的職責。”
“職責?”普里亞德干笑一聲。
喀戎把手放在普里亞德的手臂上?!白屛胰??!?/p>
“不。”
“你潛入過深壕嗎,普里亞德?”
普里亞德怒視著藥劑師?!爱斎粵]有。這是被禁止的,我不是追逐榮耀的人。但這會兒我不是潛入深壕,對吧?我是要去追一個該死的傻瓜?!?/p>
“恕我直言,兄弟,潛水很難。為了安全起見,講道理,我建議你讓以前做過的人去做這件事。”
普里亞德將他的紅色長袍拉過頭頂。“我的小隊里有這樣的傻瓜嗎?我不相信!如果有,現(xiàn)在告訴我,真丟臉!”
大家伙兒停頓了片刻。??渍e步上前,這時庫勒斯舉起了手。然后內圖斯也舉起了他的手。片刻之后,安德羅馬可、品多、希隆和贊德的手舉了起來。猶豫了一下,迪奧涅斯也抬起了手。
埃孔也舉起了手。當他看到喀戎的手也在空中時,他眨了眨眼。
“你們所有人?”普里亞德低聲說?!半y道只有我一個人沒有被這種瘋狂所控制嗎?我應該把你們趕出達摩克利斯,重新開始!”
“普里亞德……”喀戎說。
“我已經看夠了!榮耀啊,既然你們都比我勇敢多了,還跟著我干嘛?”普里亞德問道。他的諷刺很尖刻。他聲音中的失望讓所有的達摩克利斯都畏縮了一下。他轉身面對海水。
“讓我去。”喀戎說。
“不!藥劑師兄弟,如果我要配得上我指揮下的這些勇敢的傻瓜,我似乎需要證明一些事情!”
普里亞德向前跑去,他的雙臂舉起,在低垂的腦袋上方呈矛尖狀,他裸露背部的雄健肌肉聚集在一起。他一頭扎進海浪中,然后用有力的風車式劃水方式游向開闊的水域。他們看著他停下來,抬起頭讓肺部充滿空氣,然后他消失了。
“帝皇救救我們,他很生氣?!辟澋玛幊恋卣f道。
“我看這一切不會很快了結?!睅炖账拐f。
“他恨我們?!卑?奏哉Z。他眨了眨眼糾正自己?!拔沂钦f——”
“不,年輕人?!笨θ终f?!澳憧赡苁菍Φ??!?/p>
“多久了?”喀戎問道。
“二十二分鐘。”品多說。贊德點點頭,同意這個計時。
“我看到了——”安德羅馬可開始喊,然后搖了搖頭?!安?,只是一只鱗鳥。”
“超過二十三分鐘,人就死定了。”內圖斯說。
“不一定?!卑?渍f。兄弟們看著他。
“你知道什么?”贊德問道。
“沒什么,兄弟。”
喀戎開始脫衣。希隆和贊德開始做同樣的事情。
“二十三分鐘了!”品多叫道。
“我要下去了?!笨θ终f著,將護脛遞給了迪奧涅斯。
“你是要進一步羞辱他嗎?”埃孔輕聲問道。小隊成員們又一次瞪了他一眼。
“小伙子,今天你的話是真多。”品多說。
“我們的軍士弟兄并沒有像我們所有人那樣,為了傻子般的榮耀而這樣做?!卑?讏猿掷^續(xù)說下去?!八@樣做是為了那個男孩。但如果他多少也能以此為榮,我認為這可能會讓他心情稍好些?!?/p>
“胡說八道!”贊德不屑一顧。
喀戎盯著???。海風吹拂著他松開的灰發(fā)?!澳阏J為他寧愿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做這件事?”
“我認為在我們告訴他之后,他寧愿死也不愿表現(xiàn)出軟弱?!?/p>
喀戎瞥了一眼其他人。有幾人點了點頭。
“二十四分鐘了!”品多叫道。希隆和贊德開始沿著海灘向水邊跑去。
“不行!”喀戎大叫。他們躊躇地轉身。
“不行?!笨θ种貜偷?。
“但是——”贊德開口說。
“這是命令,兄弟。不能有人下水?!毕B『唾澋虏铰某林氐鼗氐胶┥稀.斔涍^??咨磉厱r,贊德咆哮道:“兄弟,你給的好建議。如果普里亞德死了——”
“他不會的?!卑?渍f。
“他已經死了?!眱葓D斯說?!斑^了二十三分鐘,就死定了。沒有人能超過二十三分鐘?!?/p>
“夠了?!笨θ峙叵馈?/p>
他們等著,現(xiàn)在超過了二十五分鐘。太陽灼傷了他們的皮膚。波濤起伏,微風吹拂著林木,臉色蒼白的請愿者在那里等待,看著沙灘上的老兵們。鱗鳥在頭頂盤旋叫喚。
“二十六分鐘了?!逼范嗟驼Z道。
遠處一陣水花翻起,他們全都向前走去。迅捷的旗魚破水而出,鱗片像玻璃一樣閃閃發(fā)光。有些達摩克利斯成員轉過身去,不想再看。
“二十七。”
??卓粗鴥葓D斯,知道他的兄弟即將再次說完他那充滿不詳的話語。
“那兒!快看那兒!”安德羅馬可大喊。
他們看到一陣浪花和泡沫中,頭和肩露了出來,露出了離海岸線三十步的水面。這個身影再次消失,然后重新浮出水面,開始慢慢游向岸邊。
除了喀戎之外,達摩克利斯的所有人都發(fā)出了強烈的歡呼聲。贊德朝空中揮動拳頭。
“普里亞德!普里亞德!”
普里亞德掙扎著上岸。當他從淺灘上來時,他們明白了為什么他游得這么吃力,他們的歡呼聲也隨之沒聲了。普里亞德半抬半拖地拖著一具無力的慘白身軀,身上披著海帶,就像是勝利的花環(huán)。
但這算不上勝利。
那些人跑到他身邊,幫他把帕格納斯的身體抬到沙灘上??θ止蛟谡堅刚呱砼?,拉開滑溜溜的海帶環(huán),開始捶打他的胸膛。他張開帕格納斯的嘴巴,清了氣道,但沒有呼吸。
“他的第三個肺被水擠壓,閉合了?!笨θ终f著,用手指深深地按壓?!俺闪艘粓F死肌肉。沒有心跳。”
“他本可以關閉肺功能的?!睅炖账拐f。
“他沒有接受過教導。”安德羅馬可說。“此外,你認為他能在溺水時做到這一點嗎?”
喀戎按壓得更用力了。當空氣從帕格納斯身上擠出時,他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呻吟。
喀戎搖了搖頭?!斑@不是呼吸。只是肺部在放松和開放。他已經逝去了?!?/p>
沒有人說話。他們的目光轉向了普里亞德。
“把他抱起來?!逼绽飦喌抡f。

Chiton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