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避世與治世之爭

狂人,漢典解釋為狂妄無知、狂放不羈、瘋狂的人,本意“瘋子,精神不正常者”,是貶義。能配得上狂人稱號的人有很多,古今中外具有,今日此文,專說“楚狂人”。
人人都能背誦李白的名詩《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起句“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這一句用了楚狂人陸通笑孔丘的典故?!墩撜Z·微子》記載,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東晉詩人陶淵明有詩“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就是化用了論語的記載。后人也因此用“楚狂”代指狂放不羈的人,“鳳德”美譽政令清明,雖然“接輿歌鳳”詩歌最早來源于詩經(jīng)。
晉·皇甫謐《高士傳·陸通》云:陸通,字接輿,楚人也。好養(yǎng)姓,躬耕以為食。楚昭王時,通見楚政無常,乃佯狂不仕,故時人謂之楚狂??鬃舆m楚,楚狂接輿,游其門。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無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臨人以德。殆乎殆乎,畫地而趨。迷陽迷陽,無傷吾行。卻曲卻曲,無傷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無用之用也?!笨鬃酉萝?,欲與之言。趨而避之,不得與之言。楚王聞陸通賢,遣使者持金百鎰,車馬二駟,往聘通,曰:“王請先生治江南?!蓖ㄐΧ粦?。使者去,妻從市來,曰:“先生少而為義,豈老違之哉!門外車跡何深也。妾聞義士非禮不動。妾事先生,躬耕以自食,親織以為衣,食飽衣暖,其樂自足矣,不如去之?!膘妒欠蜇摳?,妻戴纴器,變名易姓,游諸名山,食桂櫨實,服黃菁子,隱蜀峨眉山,壽數(shù)百年。俗傳以為仙云。
陸通,字接輿,春秋楚國隱士,好修身養(yǎng)性,佯狂不仕,也被稱為楚狂接輿。《高士傳》虛構成分更多,但后世文人墨客歸隱山林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他的影響,更有人稱陸通為天下第一狂人。
與孔子所代表的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積極從政不同,陸通只求窮耕以食,親耕以衣,冷暖自知。若不是孔子車前唱歌,狂人也許就會消失在歷史之中,高士也許就被埋沒。后世的高士就聰明多了,詩詞傳世,人隱詩不隱,大隱隱于市,隱居的同時又在史書中留下高士的名聲。
狂人接輿的生平可信記載只有《論語》記載的寥寥數(shù)句,《高士傳》演義的成分更多,羽化登仙則是受到道教的影響。 傳奇小說里倒是有其他方向的發(fā)揮,比如《人虎傳》李征隱居山林卻真的發(fā)狂變成了猛虎。
陸通作為狂人可能是最幸運的,攔下孔夫子的車輿,吟鳳歌笑孔丘,成為后人爭相引用的典故;但他也是最名不副實的狂人,史書并無記載他的才能與抱負,如果真有經(jīng)世治國之才,戰(zhàn)國來臨之前,埋沒在深山也太可惜了。
不難看出,狂人其實是古人避世造就出的神話,必不相信《高士傳》所云”隱蜀峨眉山,壽數(shù)百年。俗傳以為仙“,但是對《人虎傳》異化成老虎需要警惕:既為人,何成虎。既為虎,何復人。李征之虎,實為人性之錮。為清高自大之錮;為不諳世事不懂變通之錮;為懷才不遇而不孜孜以求之錮。窮其根源,實乃吾執(zhí)之錮。
后記:又查了很多資料,連“接輿”是否為人名都存疑,有觀點認為“接輿”是指追著孔子車輿的意思,論語的“楚狂”并非陸通。后世之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假作真時假亦真,狂人寄托了后人避世的理想,才有了《高士傳》的夸張描繪。因為習慣隨筆和短評,感覺有點不適合題目的展開,今后將嘗試最能發(fā)揮想象力的輕小說體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