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能迫使他伸出慣用手，以手掌覆蓋住惺忪的雙眼，讓光線停駐在銀灰色的手背上，從而讓雙眼緩慢適應(yīng)刺眼的陽光。他打著哈欠，緩慢地睜開雙眼，凝視前方的荒野。

? 玻璃窗外，白光潑灑在倒塌的樓房與荒蕪的田野上，畸形的雜草在碎磚與滿是裂紋的水泥路上蔓延，藤蔓依附在頹圮的矮墻上，交錯覆蓋，穿插纏繞，為承載著回憶的磚瓦織起新衣。

? “這里是哪？”迷迷糊糊中醒來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曾躺在誰的身上，卻已經(jīng)依靠本能起身，一邊掩飾自己的疲憊，一邊躲在了窗邊。

? 沃利爾趁機(jī)拿起自己的衣物，將它放在自己身旁。上面的水珠早已消失不見，深陷在纖維的縫隙間，潤濕了面料，帶來一種黏膩的觸感。

? 威爾德伸手觸摸自己的衣物，卻只摸到自己背上的毛發(fā)，依然堅韌而蓬松，需要護(hù)理。

? “郊外，你睡的很熟，我就先把你拖上車了。”沃利爾的雙手還抓著方向盤，雪茄被咬在他的嘴角，燃燒產(chǎn)生的煙霧與氣味一同在窗口飄散，灰色的油墨瞬間在陽光般的暖橙色中泄出，飛入透明的畫卷中，轉(zhuǎn)瞬間便由著墨到褪色。

? “還真是謝謝了。”威爾德將手搭在玻璃下，半開的窗送出新鮮卻干燥的空氣與冰涼的觸覺。

? “你的傷倒是好的快，小崽子，你應(yīng)該是不錯的受試者。”煙卷被他握在手中，燃燒的余燼在煙霧中懸浮，隨風(fēng)浪翻滾，越出車內(nèi)。

? “我看我是不錯的受害者?！蓖柕聦㈩^探出車窗，他的毛發(fā)在風(fēng)中搖擺，雙耳低垂，清涼在他的身體上打滾，平撫焦躁不安的心。

? “坐下來，快?！蔽掷麪柊l(fā)出冷淡的命令聲，他卻沒有回應(yīng)，只是將頭伸了回來，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 “你這樣子可真像個小孩。”灼燒的痕跡停駐在煙卷上，黑色是不可逆的傷痕，紅色是涌動的血液，匯聚在棕色的煙卷外，完成轉(zhuǎn)瞬即逝的佳作。

? 威爾德仍然是用沉默應(yīng)對所有的評價。他無心爭論，也無心批判，比起爭吵似有似無的問題，他更愿意獨(dú)處一段時間。

? 沃利爾成為了唯一的談話人，盡管如此，他還是滔滔不絕地閑聊了起來。他總是展示出豐富的動作，不時將手拍在方向盤上，不時又捏成拳，同時肌肉緊繃，展示出他健碩的身體。

? “我說，你的手不會也是鋼筋吧。”威爾德沒有系上安全帶，而是用一只手臂充作墊，頭靠在手上，直視著沃利爾。

? “我雖然是半個機(jī)械人，但至少我的手還是活生生的肉呢。”沃利爾將煙頭摘下，放在換擋拉桿旁特意設(shè)置的煙灰缸中?；覡a在其中沉寂，帶走愈發(fā)清淡的味道，也帶走了消散的紅光。

? “當(dāng)然，你受不了的那根東西也是原生的肉呢，至少......我的整個下半身都是我原本的身體?！蔽掷麪柦又f道，一邊露出自豪的笑，威爾德卻將視線投向前方。

? “你到底是個什么生物，真想把你解剖了。”威爾德調(diào)侃著，下顎枕在手臂上，以便能夠看見更多的外景。

? “秘密?！蔽掷麪枌㈩^轉(zhuǎn)向灰狼，用一只手的食指緊貼吻部，擺出直桿的形態(tài)。

? “不過，你想要知道的話，我以后也有時間陪你嘮嗑?！彼斐瞿侵幻撾x方向盤的手，揉了揉靠在窗邊的灰狼的頭。

? “你可真是話多?！蓖柕聦㈩^向后仰去，身體緊貼靠椅，雙臂愜意地靠在兩側(cè)。

? “難道你就沒有想問我的問題嗎？以后我們還會過好久呢。”沃利爾緩緩踩下剎車，盡管離目的地還有不少路程，他卻不知為何停下了車。

? “哦？我知道我輸了，但不代表我會跟著你走?！彼樕嫌迷尞悓憹M的皺眉表示著不滿與懷疑，用一只手掌握住的另一只手臂覆蓋住傷痕與情緒。

? “我相信你會的?！蔽掷麪柦忾_安全帶，披上之前脫下的衣服，用力握住把手，打開車門。

? “做什么？”威爾德看著沃利爾搖起所有的車窗，又將目光投向身旁不斷“伸長”的玻璃窗，直至最后的外景也必須途經(jīng)它的折射。

? “至少得吃點(diǎn)東西，就算我不吃，凡人之軀的你也需要填飽肚子。我可不想單干半輩子，最后被餓死鬼纏身。”沃利爾拔出鑰匙，慢慢走到車外，又握住車外的把手，將車門緩緩關(guān)上。

? 威爾德望著對方繞過車頭，朝著自己走來。他沒有移動，只是坐在座位上，等待對方拉開車門。

? “怎么不出來？別告訴我你還在生悶氣?！蔽掷麪柎蜷_車門，輕輕握住威爾德的手臂，試圖將他拉下座位。

? “不......我只是需要些布料覆蓋我的身體?！蓖柕滤﹂_沃利爾的手，用手將已經(jīng)打開的車門向外推去。

? 他伸出雙腳，立足于新鮮的泥土上，雨水帶來的柔軟將他的毛發(fā)污染成泥濘的棕色，而因此烙下的腳印則是企及過的痕跡。

? “我也希望你不要隨便碰我?！蓖柕峦Ｔ谖掷麪栃厍?，他用手護(hù)住過往的傷口，讓視線偏離白熊，而是投向遠(yuǎn)方。

? 荒蕪的土地上空無一人，寂靜的平原上僅有的可見生靈，便是依附在斷壁殘垣上的藤蔓與野草，幸運(yùn)而強(qiáng)大的部分生靈則用盡渾身氣力，去綻放雪白的花朵。

? “我想著沒有人在，所以還沒有給你準(zhǔn)備衣服，到了我家，你再找些衣服換吧。”沃利爾走到后備箱，用鑰匙打開，用肩膀扛起一個折疊桌，將它插在地上，攤開。隨著它伸展腰肢，泥土也濺到桌腿上，讓深棕色的木頭被一層粘稠的糖衣包裹。

? 他又將兩個小巧的折疊椅打開，放在泥濘的地面上，用手背拂去額上的汗，朝著發(fā)呆的灰狼喊著：“來這邊！”

? 灰狼沉默著，坐到他的身旁，收起蓬松的尾巴，讓他直立在自己的身后。盡管腳下的泥濘讓他不適，但他不得不這樣走著，防止被淤集的水坑浸濕更多的毛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