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沙彌

塵寺的名字和年代已不可考，比較靠譜的說法是，明代末年一位宰相厭倦宦海爭斗，回歸故土，途經(jīng)一座荒山，正值日落時分，沉甸甸的夕陽在山巔打了一層金邊，荒山仿佛禪定的法師。宰相觸景生情，吟了一首《北青蘿》：殘陽西入崦，茅屋訪孤僧。落葉人何在，寒云路幾層。獨敲初夜磬，閑倚一枝藤。世界微塵里，吾寧愛與憎。言罷，流淚不止。宰相拿出所有家資，傍山而建一座寺廟，取名塵寺，寓意了斷塵緣；也有說，原名是“微塵寺”，宰相去世后，年久失修，“微”字剝落。這段傳說被導游們繪聲繪色講給游客，但有人較真，問導游是哪位宰相，卻沒人能說清。前幾年，寺里來了一位歷史老師，聽罷導游詞，揪出常識錯誤：“不對吧，明代官制中廢除了宰相職能，皇權(quán)直轄六部，哪兒來的宰相呢？”導游臉上無光，旅客開懷大笑。最尷尬的是寺廟中的僧侶，好像他們掛羊頭賣狗肉，招搖撞騙，出家人不打誑語，打臉了。

寺里有位小沙彌，法號了然，年不過十歲；沒人知道他的具體年紀和生辰，大師父便把佛誕日當成他的生日，這一天他來到塵寺。時值初夏，一早一晚還有些清涼，三師父早早開山門灑掃，發(fā)現(xiàn)包裹在鮮紅羽絨服里的小孩，左看右覷無人，把孩子抱回寺中，尋大師父和二師父商量。寺里沒女人，養(yǎng)孩子終究是個麻煩，建議送到山下福利院。這時，小孩醒來，不哭不鬧，手指殿中菩薩，眉開眼笑，像極了慈悲法相。大師父便說小孩有佛緣，留下來吧。二師父和三師父看著孩子，面露難色，但是沒有反駁。小孩法名，一開始不叫了然。大師父說，佛誕日來到塵寺，不如就叫佛蛋吧，狗蛋的蛋，賤名好癢。二師父說，不雅；叫了然吧，希望他以后能找到答案。了然聰明伶俐，深得僧眾喜愛，唯一缺點是凡事刨根究底，一次兩次，人們覺得這孩子好學，十次百次，就有些不耐煩，紛紛遷怒二師父，都是取名沒取好，應(yīng)該叫了之，不了了之。寺內(nèi)許多年長僧人都被了然用塵寺由來的問題進行過騷擾。開始，人們用明代宰相的傳說打發(fā)，事情敗露，了然發(fā)起新一輪攻勢，二師父性急，被逼無奈，懟回去一句：“太陽為何升落？”意思是，歷史久遠到一定程度就成為順理成章的自然現(xiàn)象，不用糾結(jié)出處，欣賞美。了然卻正經(jīng)作答：“因為地球繞太陽公轉(zhuǎn)；所以，其實不是太陽升落，它始終懸在那里，不悲不喜，不增不減?！?/p>

“誰那么無聊，閑著沒事告訴你這些？”這也是一句牢騷。

“三師父?！绷巳辉俅螄乐敗?/p>

二師父大叫一聲，以克扣午餐威脅，才堵住他的嘴。還是二師父這招好使，了然除了好問，還貪吃。二師父總說，他是把嘴的用途發(fā)揮到極致的和尚。最近幾天，了然啞火了，再見不到他嘰嘰喳喳以及大快朵頤的場景，坐在后山發(fā)呆，一動不動，灰塌塌的僧袍也把他包裹成一塊石頭。大師父等人還沒來及享受這突如其來的消停，就陷入更加深沉的憂悒，并且恬不知恥地懷念了然的聒噪。

“沒病啊?！贝髱煾复钪巳蛔笫值拿}搏。他精通中西醫(yī)，主攻婦科，上山之前在婦產(chǎn)醫(yī)院任職，藥到病除，妙手回春，人送外號“婦科圣手”。問他何故出家，他說女人見得太多了，罪過呀?！斑@個年齡段，第二性征還沒發(fā)育，不能思春吧。你有什么心事，跟大師父說說?！?/p>

“我做了個夢?！?/p>

“正好，大師父學過解夢。”大師父坐在了然身旁，“你夢見什么？”

“莫奇?！?/p>

“什么？”

“很奇怪，我知道它的名字。”

“誰？”

“怪物?！?/p>

“什么怪物？”

“有一卷長鼻子。”

“象？”

“通體覆蓋黑色毛發(fā)，身材臃腫?！?/p>

“熊？”

“眼睛又大又明，直勾勾盯著我，像兩只銅鈴?！?/p>

“牛？”

“四肢粗壯，有斑駁的黑黃條紋?！?/p>

“虎？”

“都像，都不像。”

“四不像啊。”

“什么是四不像？”

“四不像就是——”大師父也說不清楚，就把二師父叫來；二師父山上之前搞藝術(shù)，音律、繪畫、文學方面都頗有造詣，還是美食家，出過幾本散文集，銷量喜人，出版界有句稱贊：男有XXX（二師父俗名）女有李娟。他出家原因簡單，就是對佛教感興趣。大師父聽說他的履歷，把他安排到伙房，起初，二師父不愿意，說他來寺里是為研習佛法，不是探討廚藝。大師父說，伙房是煙火氣息最重的地方，灶間里面也有乾坤，反而比佛堂更容易領(lǐng)悟真諦。剛來塵寺，二師父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學者，十幾年煙火氣熏烤，二師父的身材和脾氣都見長。二師父給了然解釋，四不像通常指兩種生物，一種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麋鹿，此物頭臉像馬、角像鹿、頸像駱駝、尾像驢，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一種是神話傳說中的麒麟，首似龍，形如馬，狀比鹿，尾若牛尾，只在太平盛世或者圣人當?shù)罆r現(xiàn)身，是名副其實的瑞獸。

“麋鹿或者麒麟，要么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要么是瑞獸，你這個是個好夢啊。”二師父最近變著花樣給了然做飯，怎么都吊不起他失蹤的胃口?！皫熜郑悴皇菍W過解夢嗎，你幫了然系統(tǒng)分析分析。”二師父邊說邊給大師父擠眼，瘋狂暗示?！拔疫€忙著做飯。對了，中午想吃什么了然？”

“二師父，真的是瑞獸嗎？可我總覺得莫奇是怪獸?！绷巳幻碱^緊蹙。

“聽大師父的，他看病靠不靠譜我不知道，解夢還是挺有一套?！倍煾刚f，“面條想吃嗎？疙瘩湯，擱你最愛吃的雞腿菇？”了然搖搖頭，不說想吃，也不說不想吃，膩住一件事，占據(jù)全部心思，連進食和出恭的情緒都提不起來?！皫熜?，夢見麋鹿有什么講究嗎？”

“一只還是一群？”

“一只?！绷巳徽f。

“這個不好說?！贝髱熜置媛峨y色。

“什么不好說，往好了說啊?！倍煾敢е狼么虼髱煾?。

大師父對二師父附耳道：“夢中的麋鹿是性的象征，表示對異性有魅力，不用為自己那方面能力擔心。我怎么解？”

“你別整周公解夢那一套了，你不是還學過心理學嗎？”二師父說完拍拍大師父肩膀，他要回廚房做飯，大師父只好再次接過重擔，頭頭是道地分析，不說釋迦摩尼，說弗洛伊德。知道的，他在幫助徒弟解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背叛師門。

現(xiàn)代醫(yī)學將心理活動分為自動化過程和控制過程兩種；迅速、有效，并且在意識之外觸發(fā)的心理活動屬于自動化過程，往往由簡單的因素激發(fā)。目的性明確、相對緩慢、有意識的思考過程屬于后者。了然在夢中見到陌生動物，便理所當然認為是怪物。與常人不同，了然自幼在山上長大，除了師兄弟和游客，沒見過外人，或者說，沒有見過其他身份，對于外界只有一個籠統(tǒng)的認知，即塵寺以外的地方。他把怪物的出現(xiàn)視作懲戒。據(jù)他所說，上月中旬，了然第一次夢見怪物，之后每天晚上入眠，怪物就在夢中等他，什么也不做，蹲在那里望他，夢醒方褪。這也是一種自動化過程。心理醫(yī)學領(lǐng)域還有一個概念叫具身認知，身體的體驗、感覺等決定了人們的心理狀態(tài)和看待世界的方式，即人類的認知是由身體及活動方式塑造。大師父告訴了然，怪物只是他對未知世界想象的產(chǎn)物，不必害怕。問題在于，了然為什么會夢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人們做夢往往有一個底色，在此基礎(chǔ)上涂抹、修飾，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很少在夢中憑空捏造從未見過和聽過的事物。了然從沒看過奧特曼打怪獸，也沒有聽過《聊齋》和《子不語》，只是耳聞過佛教中的地獄和閻羅。

“可我總覺得莫奇真實存在?！绷巳徽f，“我很害怕，擔心怪物突然現(xiàn)身，把我們吃掉?！?/p>

“你夢見這一幕了嗎？”

“沒有，夢里的怪物一動不動?！?/p>

“這就是了，你這是過度暗示。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夢中怪物是假的，不會傷人。你越是萎靡不振，它愈加精神抖擻。聽二師父的，好好吃飯，勤加鍛煉，怪物自然就會從夢中消散。一不留神押上韻了?！贝髱煾敢娏巳蝗匀粣瀽灢粯罚^續(xù)替他解圍，“古代有許多傳說，都是夢見祥瑞，然后產(chǎn)下明君，你比如——”大師父說完看著了然。

“比如？”

“你等著?！贝髱煾钢缓迷俅伟岢龆煾?，二師父系著圍裙，手持鍋鏟，繼續(xù)填大師父挖的坑，“比如孔母夢麟生下孔子；《拾遺記》說帝嚳妃子好做夢，常夢吞食太陽，每次夢見吞食太陽就懷孕，連續(xù)做了八次夢生下八個兒子?！?/p>

了然聽完哇地一聲哭了，“我不要生小孩?！?/p>

解夢行不通，沒有紓解困惑，反而添堵。三位師父湊在一起商討對策，眼看了然一天天消瘦，無精打采，誰不心疼。大師父懷疑了然被鬼附身，建議大家念《金剛經(jīng)》驅(qū)魔，遭到眾人一致反對和鄙夷，三師父說：“要相信科學?！眲e人說，就是一句玩笑，三師父說，就有了權(quán)威和分量。三師父是國內(nèi)知名大學量子物理專業(yè)高材生，出家之前研究的是星辰大海，他說越是了解宇宙，越是感到無力，于是皈依佛教，投身法海。大師父喏喏解釋，我的意思，這是他的心魔，修辭手法而已。

“佛曰：沙彌不可輕視。興許了然正在經(jīng)歷頓悟前的磨礪，一夜之間就會變成得道高僧?！倍煾刚f。

“就怕他頂不住壓力，成佛之前先成魔。佛與魔，一線之隔?！贝髱煾笐n心忡忡。

“我看過一本冊子，幾個世紀前，就有宗教使用精神訓練的方法教誨信徒，用外界聲音刺激睡眠中的僧侶，告知他們夢境是虛幻不實?！倍煾刚f，“我們也許可以利用相關(guān)法門?！?/p>

“你說的是植入記憶。我讀研時參與過一個項目?！比龓煾附舆^話茬，“實驗分為三組，其中一個為對照組；實驗對象是煙民。第一組，在房間放置香煙煙霧和腐爛的魚兩種物體，讓受試者在其中入眠，聞過混合氣味的受試者抽煙次數(shù)在一周內(nèi)減少30%，他們在睡眠中把惡心的魚臭味和吸煙的記憶聯(lián)系在一起；第二組，在受試者睡著后重復播放‘吸煙有害健康’的語音，受試者吸煙的次數(shù)也明顯減少?！?/p>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贝髱煾刚f，“了然睡著后，我們給他念《金剛經(jīng)》?！?/p>

“我的意思是，了然睡著后，告訴他，夢里的怪物并不存在。”三師父說，“要相信科學?！?/p>

第一天，大師父身先士卒，泡一壺苦茶，拿一把蒲扇，端坐于了然榻前，一邊輕搖蒲扇，一邊啜泣苦茶，驅(qū)趕蚊蠅和倦意；好像也有一種形式上的寓意，即蒲扇能把他的話送到了然夢中。撐到后半夜，大師父睡著，醒來，發(fā)現(xiàn)了然正拿著蒲扇給他扇風。問，怎么醒了？答，熱。第二天，二師父上陣，盤腿打坐，眼睛微微打烊，嘴巴悄悄張翕，也是下半夜，眼睛徹底下班，嘴巴倒是濤聲依舊，播放規(guī)律的鼾聲，漲潮、退潮，漲潮、退潮。輪到三師父，他錄了一段語音，循環(huán)播放，搞得大師父和二師父意見重重，紛紛質(zhì)疑他沒有誠意，三師父解釋，“重要的是內(nèi)容，而不是形式。”半個月過去，了然腦中的怪獸仍然沒有被擊退，大師父又開始建議，改播《金剛經(jīng)》，或許有用。

“太單調(diào)了?！倍煾刚f。

“那你的意思是？”大師父問道。

“我填首詞吧，佛樂本來就能幫助信徒虔誠?！倍煾刚f，“是時候展現(xiàn)一下我真正的才華。”二師父一宿沒睡。次日清晨，三師父扛了笤帚清掃落葉，看見沐浴在晨光中的師兄。二師父拉住三師父，興致勃勃地跟他唱道：

你看不見我?

縱使面對面也蹉跎

無苦集滅道

般若波羅蜜多

蕓蕓眾生三千世界

自有法則?

度一切苦厄

鬼怪妖魔盡消滅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受想行識所有一切?

看見的看不見的?

恐懼的悲哀的

不過夢中一刻???

世界微塵里?

你看不見我

看不見我

看不見我

“怎么樣？”二師父問道，不等三師父回饋，自顧自陶醉，“歌詞頂針，循環(huán)往復，曲子套用梅姑的《似水流年》，加上我獨特的唱腔，一定可以助了然戰(zhàn)勝心魔?！?/p>

“師兄請自重?！比龓煾刚f，“植入記憶最關(guān)鍵的是精準打擊，唱歌只會讓他分心?！?/p>

“那你他媽昨天不早說？”

“我看你那么認真，不想打擊你的積極性。”三師父說，“而且，出家人不打妄語。”

“我現(xiàn)在只想打你。”二師父說著就要撲上去。三師父拉開馬步，高高揚起掃把，與二師父周旋。人們對于少林武功總有誤解，被金庸小說里《易筋經(jīng)》和《洗髓經(jīng)》帶偏，甚至被李連杰的《少林寺》帶偏，真正的少林功夫沒有那么玄而又玄，不過強身健體這個成語并不過分，二師父和三師父經(jīng)過十幾年洗禮，手腳都有些乾坤，你來我往，見招拆招，身姿雖然沒有武俠劇矯健和好看，也算像模像樣。三師父技高一籌，又有“兵器”加持，最終笑到最后。大師父及時趕到，將二人分開，說：“你們還內(nèi)訌，外星人都來了?！倍煾负腿龓煾敢詾樗_玩笑，大師父卻語重心長，并說，外星人昨夜降臨地球，山門之外的世界已經(jīng)炸鍋，本來到了佛誕日，正是一年最忙碌的時節(jié)，信徒們懷揣著對佛祖的崇敬和香火錢會將塵寺擠得水泄不通，如今落得清凈；什么叫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這就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三師父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絕口不提相信科學。

外星人的新聞對于塵寺，就是一條新聞，除了有幾個和尚嚷著還俗，最后也不了了之，還俗能怎樣，追隨星人脫離苦海嗎？各人的業(yè)，各人修。塵寺很快恢復平靜，人們不再關(guān)心外星人，就好像祂們（媒體以祂作為外星人稱）從未降臨。有多少人把外星文明當成侵略者，就有多少人把外星文明當成救世主——可以肯定的是，外星科技遠超人類文明，得之，得天下，各國政府都在示好，以期對方垂青和贈予。眼下，塵寺最大的敵人仍然是了然夢中的莫奇。三師父提出一個新創(chuàng)意，在了然腦袋植入傳感器，再找人進入夢境，于夢中將怪獸斬殺，有點像魏征夢中斬龍的典故；既然感化不了，只能消滅之。佛曰：慈悲為懷，舍身喂虎，割肉飼鷹，這么做似乎與出家人的胸懷相悖，但考慮到怪獸只是夢中虛影，不算殺生。再者，慈是與樂，悲是拔苦，對于了然，鏟除怪獸就是慈悲。三位師父商議已定，帶了然下山做手術(shù)，由三師父用計算機制作一尊佛陀幻影，代表正義入夢。三人通過佛陀的眼睛，看到夢中了然，亦看到怪物，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怪物竟然順著夢境來到外界。了然隨之醒來，佛陀滯留在夢中。

“你從何而來？”三位師父扶著大夢初醒的了然，顫巍巍問道。

“莫奇?！彼f，“莫奇，莫奇，莫奇……我的名字叫莫奇，從來而來。”

“向何處去？”

“往去處去?！蹦嬲f，“自從人類產(chǎn)生自我意識，我族就藏身人類夢中，以夢為食，如果我們不吃掉這些夢，人類大腦就會積攢過多冗余無序的內(nèi)存，導致運行緩慢，甚至宕機，某種程度上，人類就像鱷魚，我們是吃你們牙縫中的肉的牙簽鳥，所以，人們醒來常常忘記夢境。我族死后可以將意識過渡到下一代，類似轉(zhuǎn)世，我在許多人夢中留宿，見過美好，經(jīng)歷丑惡。夢中沒有現(xiàn)實的引力，人們便放飛自我，展現(xiàn)出平時生活中被道德和律法約束的人性，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邪祟的一面，唯獨你（指了然），我在你夢中十載，沒有見過一幀雜念。危難之際，我想搭救你于水火?！?/p>

“可是我怎么會怕你？這說明我沒有普度眾生的覺悟?！绷巳徽f道。

“你并不是怕我，你只是不理解我。對你們來說，我族更合適的定義是外星人?！?/p>

“你們走了之后，人類豈不是也要面臨滅頂之災(zāi)？思維越來越壅塞，行為越來越遲緩，逐漸石化?！比龓煾竼柕馈?/p>

“沒辦法，有人要征用你們的意識，我們也是被迫‘流離失所’。”

“誰？”大師父說。

“對你們來說，也是外星人?！惫治镎f，“我可以帶你（指了然）走?！?/p>

“我不能走?！?/p>

“為什么？”

“我三個師父都在這里?！?/p>

“我可以把他們都帶走?！?/p>

“我想，他們也不會離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了然看著三位師父，他們同時點頭。

“好吧?！惫治?，或者說，外星人說完羽化。了然重新恢復生機，不管是思維，還是肚皮，跟二師父說，餓。了然吃飽喝足，一陣倦意襲來，打了一個瞌睡。三師父讓他出去走走，消消食，了然支撐不住，和衣而臥。

“誰在那兒？”了然夢中現(xiàn)佛陀。

“阿彌陀佛。”

（完）

編者按：這是一個關(guān)于夢境和外星人的故事，作者用了四個視角，從不同的側(cè)面來寫人類社會面對的這種沖擊。從高中生到結(jié)婚多年的夫妻，從離婚的科技專家到寺廟里的僧人，差異極大的視角，令科幻事件的呈現(xiàn)方式多元化，讀者需要在多個故事中跳躍，自己組織事情的線索。王元在這個故事中表現(xiàn)出了深厚的文字功底，對迥異的人物關(guān)系和場景的描繪，活靈活現(xiàn)，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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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宇鐳

題圖 | 電影《降臨》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