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皎月當(dāng)空，陳二、陳寶叔侄二人走在雜草叢生、樹木林立的山林中，沒有一條寬闊的道路從山腳通向村里，大家都是憑著對山林的記憶上山下山。夜深人靜，只聽見他二人踩在枯枝樹葉上的聲音，時而也會聽到鳥兒發(fā)出的咕咕聲。陳寶一直畏畏縮縮地走在陳二后面，陳二見狀便問：“這一大甕油背在我身上，又沒把你累著。你畏畏縮縮地走在后面干什么？”陳寶答：“沒什么，就是夜路走得少，怕遇見不干凈的東西。走慢點(diǎn)，四周也看得清楚點(diǎn)?！标惗犃苏J(rèn)為這侄兒恐怕還為剛才的事心虛，如果一直胡思亂想，今后不定還會出什么意外，還需給他說道說道。陳二回頭一把拉住陳寶說道：“你怕什么？事情都是我做的，這事老天要懲罰，也就罰我一個人，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說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自己編個故事倒把自己嚇到了？瞧你那你點(diǎn)出息，你眼睛雖瞎了一個，也要拿出當(dāng)初的男子漢氣概來。你這個樣子，只怕將來那啞巴跟了你還會再跑了。今晚咋們叔侄倆就大大方方地走回去，要是我們好好地走回去了，這事就翻篇了，好生過好后面的日子?！甭牰暹@么一說，陳寶心里負(fù)罪感幾乎煙消云散，聽二叔的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二人繼續(xù)趕路，溪水聲逐漸清晰起來。能聽見溪水聲，就表示離村子也就近了。溪水是村里人從一處山澗引下來的。溪水的北面是村民的房屋，每戶房屋所占地基大小全都一樣，房子都并排緊挨在一起依靠山體而建。溪水另一邊是一塊狹長平整的土地，地里種植了村民的食糧。村子四周則是難以開墾的險峻山林。 叔侄二人跨過溪面的木板橋，村里并排的第一間房子就在眼前。房子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地面是平整的泥地，墻體是木頭制的，屋頂也是木頭制的，再在上面鋪了一層稻草。山高地險的，一條山路也沒有，磚塊、石塊都運(yùn)不上來，即使有人愿意送上來，可也是付不起的天價。只得靠山吃山了，全用木頭制成了。 陳二急促地拍打村口第一間房子的大門。少頃屋內(nèi)人問：“是誰？”陳二回應(yīng)，村長陳忠方將門打開，見陳二疲憊地依靠在墻邊，另一人癱坐在地上。陳忠雖年逾六十，但一直在村里辛苦勞作，身體還挺硬朗，面色看起來也挺精神的。他披了件破大褂看著門前兩個黑影，心想怎么少了一個人，他走上前去借著月色努力看清另一人的面容，看一看少了誰。不等陳忠分辨出是誰，陳二悲痛地說：“村長，陳坎人沒了。”村民自定居山中起，從未有人出現(xiàn)意外，陳忠聽陳二如此說不知道陳坎是人跑了，還是人死了，焦急地問：“什么叫人沒了？陳坎人呢？”陳二回：“陳坎遇到妖怪，被擄走了。我和陳寶找了很久沒找到他人，我們又恐再遇上妖怪，就想著先回村里再做打算?！标悓毸瓶磻蛞话阕诘厣?，一句話也不說。陳忠心想此叔侄二人上山下山一路勞頓，陳坎的遭遇又事關(guān)重大，還是明日再細(xì)說商議。陳二便讓陳寶將購買油鹽等物交于陳忠收著，陳忠又問錢財去向，陳二說，錢財一直由陳坎收著的，現(xiàn)在人出事了，錢財自然也跟著人沒了。陳忠只嘆了口氣，讓叔侄二人回去歇息去了。 第二天清早陳忠去陳二家問了陳坎遇襲的詳細(xì)情況，接著召集了全體村民來他家門口分發(fā)油鹽。陳坎的老婆陳謹(jǐn)見村長召集大家分發(fā)油鹽，想必陳坎等人已做完買賣回了，可又不見陳坎回家，便去陳二家問問情況。陳二只說對不起她，一會村長發(fā)放物資時便會說明的。陳謹(jǐn)只得往村長家走去。陳忠搬了一張長板桌放在門前，村民們拿了大、小竹筒陸陸續(xù)續(xù)排隊(duì)于板桌前。陳忠見此讓大伙先不排隊(duì)，只齊聚到桌前，說是有事要先說明。村民便向桌子圍攏過去。 陳忠提著嗓子向村民說：“昨晚陳二、陳寶叔侄二人回了，東西也帶回來了，一會就分給大伙。只是有一件事，他們回村途中，陳坎于山中隱蔽處方便時，遇到妖怪被擄走了?！闭f到這里村民紛紛議論。陳謹(jǐn)心想只聽人說山中妖怪，并未親眼見過，如今村子已在山中生活幾十年，從未有妖怪傷人的事情發(fā)生，村長的說辭只是令她詫異，認(rèn)為并不足信。 “是親眼看到陳坎是被妖怪擄走的嗎？”陳謹(jǐn)向村長問道。 “并不是我親眼所見，不過有親耳聽到，我們回來途中，陳坎找了一處方便，過一會只聽他大喊了一聲有妖怪，我和陳寶便立即尋向陳坎方便處，四周尋了許久找不到一點(diǎn)蹤跡。大妹子，實(shí)在對不??！”陳二搶先答道。 眾人聽了紛紛驚慌起來，之前躲避了戰(zhàn)亂來到這里，如今卻又有妖怪為禍。陳坎之弟陳坷聽了仍覺得可疑，欲找陳二、陳寶二人問個明白。此時卻有人大聲問：“我們什么時候可以下山，錢存夠了嗎？”陳坷只得先打住。村長向人群中看去，不知此問出自何人之口，接著又有幾人起哄跟著問出這句話來。村長無奈嘆口氣說：“自來山里安頓下來，經(jīng)過數(shù)十年奮斗，生活才漸漸步入正軌，存錢也是今年才開始，離下山還早??！另聲明一下，此次買賣的余錢沒了?！? “怎么沒的？”有個獵戶聽到賣獵物的錢沒了，心中不快問道。 “錢一直是陳坎保管，人沒了錢自然也沒了。”陳二答。 “說什么妖怪擄走了，是陳坎帶著錢跑了吧?！比巳褐杏腥烁呗曊f道。 “放你媽的屁，陳坎是那種人嗎？”陳二厲聲反駁道。 “你只是聽見他這樣說，又沒親眼看見他被妖怪擄走?！? “我哥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怎么會拋棄家人離開村子！”陳坷見人誹謗他哥哥反駁道。 “好了！凡事要講證據(jù)，大家不要再胡亂猜測了！有什么事私下找我說，我不偏袒任何人?，F(xiàn)在大家排好隊(duì)，領(lǐng)了油鹽就散了?！标愔冶鞠胫惪灿龅揭馔?，也算是因公事導(dǎo)致的，想著大伙一起商量下如何慰勞一下他的少妻幼兒，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發(fā)展，便立即制止村民吵鬧。 大多數(shù)村民聽了村長的安排便開始排隊(duì)，那幾個有想法的人見大伙都在排隊(duì)，自己又沒有證據(jù)，便不再說什么，也去排隊(duì)了。不一會油鹽全都發(fā)放完畢。眾人都各自散去，剩下陳坷和陳謹(jǐn)都拉住陳二了解具體的事發(fā)經(jīng)過，陳寶見了怕二叔出意外便參與其中，陳忠見狀怕兩家人爭斗起來，亦在旁看著。陳二不過再簡單敘述一番，并無額外詳情。陳二提議陳坷和他再去事發(fā)地尋找一下，或許有所收獲，陳寶表示愿意一同去找。但陳二拒絕陳寶一起去，說是去找人又不是要使力氣活，需大家輪流使勁；多一個人沒有意義，遇到妖怪還多丟一條性命。陳忠表示贊同，讓陳二和陳坷二人輕裝下山再找找，入夜前必須回來。 陳二和陳坷二人帶了干糧下山去，陳二帶陳坷去了案發(fā)地附近的一處密林，說是陳坎的出事地點(diǎn)，再做做樣子四周仔細(xì)搜尋幾遍。雖然陳坷尋找線索特別用心，自然也是毫無收獲。二人又到更遠(yuǎn)的地方尋找，到晚上了只得返回村里，向村長說明情況后各自回家去了。 陳坷回家后，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心神不安。哥哥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叫他心中無法放下這件事，哥哥或許尚在人間，必須趕緊找到他，宜早不宜遲，得趕快行動起來；況且今天早上又不少人無故誹謗哥哥為人，就是人不在了，白背個污名讓人一直說閑話也是冤枉憋屈，只怕哥哥的幼子陳米也會遭人白眼與排擠。陳坷從床上跳起，披了件衣服直奔村長家去。 夜深人靜，陳坷敲著村長家的門，陳忠也因思索妖怪的事尚未睡下，便立刻開了門，讓陳坷進(jìn)屋了說話。陳坷向村長訴說了心中的不安，并求村長安排更多的人力尋找搜救陳坎。村長思慮再三婉拒了陳坷的要求，若真是厲害的妖怪擄走了陳坎，讓村里人再去尋找，豈不是葫蘆娃救爺爺，一個接著一個送。陳坷覺得村長的話不無道理，只嘆了口氣，感到束手無策。陳忠說：“天地間總有陰陽相克的，得道成仙的人可對付妖魔鬼怪，陳坎如果是妖怪擄走，去找位仙師幫忙或許會有所收獲?！标惪缆牶蟊阏f要下山找仙師去。陳忠又說只是修道之人多不過問世事，而拿錢消災(zāi)的多是蒙騙人的無能之輩。要找到真正的仙師需機(jī)緣巧合，下山了也未必能請到仙師。陳坷表示如其坐以待斃，不如下山碰碰仙緣。陳忠見他如此堅定便說道：“既然你如此堅定，依我看你直接去茅山尋找仙師，我聽人說諸多仙師都在那山上修行，如果得到機(jī)緣，有仙師來救你哥哥就好了。另外我有個不情之請，完事之后你求個仙師拜入門下。一則假如請不回仙師救你哥哥，待你修成正果，也可以親自尋找你哥哥的下落；二則將來你也可保村子免受妖怪侵害。不知道你是否愿意。”陳坷思索片刻說：“如此看來，要找到哥哥這是最佳之選了。村長的長遠(yuǎn)之計周到，守護(hù)村子也是我義不容辭的，不瞞村長，其實(shí)生活在這山中，我時常感到此生定會和這山產(chǎn)生仙緣，求仙師指引也是我心之所愿。只是希望能夠早點(diǎn)請到仙師救我哥哥，等自己修得一點(diǎn)道行少說也要幾十年，到時候再找哥哥，怕也晚了。”陳忠安慰說：“這一切就看陳坎的造化了，我們能做的就只這樣了?！标惪佬南霑簾o其他辦法，只得如此行動起來。陳坷和陳忠作別，并說明天一早就下山去。陳忠讓陳坷稍等片刻，一會兒拿出些許銀兩交到陳坷手中做路上盤纏，并囑咐如果學(xué)道功成務(wù)必回來。陳坷答應(yīng)著拜別村長后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早陳坷整理了幾件破爛衣裳裝入包袱，向嫂子陳謹(jǐn)和侄兒陳米道別后，接著又去了陳忠家，求陳忠多照顧哥哥家那對孤兒寡母。陳忠承諾絕不會讓陳謹(jǐn)、陳米受苦，讓陳坷放心下山，又叮囑他學(xué)成之后務(wù)必回來。陳坷答應(yīng)著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