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圓同人】當(dāng)黑長直遇上麻花辮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剛剛起來的我慢悠悠的晃到衛(wèi)生間,在臉上潑了點涼水刷了個牙,回到臥室想找點衣服穿,卻發(fā)現(xiàn)床上躺了另一個自己。
我看了另一個我片刻,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睡衣穿了起來。穿好,再看,她還在那。
我爬上床,拍了拍她的屁股,戳了戳她的腮幫肉。她沒有因為我的動作而醒過來,嘴中呢喃了句聽不清的話,小鼻子里呼出溫暖的氣流,然后又在床上翻了個身,露出了身后的麻花辮。
喔,看來不僅是另一個我,還是以前的我。
不過有一說一,為什么以前的我睡覺時從來不拆辮子啊。這的確是我固有的習(xí)慣,可直到此刻之前,我都沒有為此疑惑過。
我真是個難搞懂的人啊。
我搖搖頭,將脫落的被子蓋上另一個自己的肩頭,便出去了。
廚房里,我從塑料包裝袋中拿出兩片面包,剛要放進面包機,想了想,又另掏出兩片放盤子里備上??粗姘鼨C上的小燈閃著紅光,我又禁不住想另一個我是怎么來的。總不能是“啪”的一下從空氣中冒出來的吧。但這個可能性偏偏最大。最重要的是,我早不是原先的曉美焰了。我是惡魔,是每天在學(xué)校都要被那個藍(lán)毛傻瓜用殺人的眼光瞪著的存在。是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免得被自己的使魔扔一腦袋番茄的存在。其實我不討厭番茄,就怕砸來什么莫名奇妙的東西,不好洗的話就糟了。不過重點是,不管有什么東西,哪怕是一個紐扣憑空冒出來,也逃不過惡魔極其敏銳的感知力,更何況是一坨幾十公斤重的大活人。我閉上眼,體會著空氣的流動,以及造成這股流動勢態(tài)的源頭。就像從最末端的齒輪開始,越過層層鑲嵌的齒輪,最終看到拉動拉桿的人。嗯,藍(lán)毛笨蛋又跟杏子就冰箱里少了的吃的吵起來了……
看來我的感知力并未退步。
可我在衛(wèi)生間的時候,什么都沒感知到,一出來她就在那了……
“好香啊,是考吐司嗎?!笔煜さ穆曇粼谏砗箜懫?,自己的聲音能不熟嘛。
“放心,有你的份,過會就烤?!蔽肄D(zhuǎn)過身,看見她正倚在門框上揉眼。
“嗯,謝謝?!彼咽址畔拢φUQ??!拔疫€是有些困,回去睡了?!?/p>
“你不害怕嗎?!蔽覇枴?/p>
“害怕,非常害怕。也非常驚慌失措。這種事真的太奇怪了??墒俏姨哿?,連瑟縮發(fā)抖的力氣都沒了?!?/p>
“累到極致就是這樣。睡吧,早餐好了叫你。”
“嗯,謝謝?!?/p>
“對自己說什么謝謝?!?/p>
她回去了。我把她的那兩片面包烤上,又煎了幾個蛋。放上番茄切片和生菜后,想了想,從櫥柜中拿出自己昨天買的波奇醬擠上。這是一款和結(jié)束樂團聯(lián)名的醬汁,據(jù)說吃的時候,腦中會響起一個社恐少女的尖叫。
不過既然是吃結(jié)束樂團的醬,那也跟著聽結(jié)束樂團的歌吧。我到客廳打開音響,待樂聲流出,便走進臥室。我俯下身,把她翻過來,看著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簡直就是照鏡子。我捏住她的腮幫肉,讓她的嘴撅起來,又松開。捏住,又松開,捏住,又松開……終于把她捏醒了。
睜開眼,她的第一句話是:“我該怎么稱呼你?!?/p>
即使身為惡魔,我也犯了難。這還真是個千古難遇的問題啊。畢竟歷史上沒幾個人有機會遇見能讓自己思考這個問題的狀況。
“隨你便?!蔽易罱K給出了通用解。
我回到餐廳坐下,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衛(wèi)生間里,她喊道:“沒有備用牙刷啊。”
“用我的。都是同一張嘴?!?/p>
衛(wèi)生間傳出刷刷聲。
等她的片刻,我讓自己沉浸在空氣規(guī)律又讓人舒心的波動里,試圖在樂聲的束線中單獨抽出后藤一里的吉他聲,好像這樣就能得到慰藉。后藤寫就的帶有孤寂氣質(zhì)的歌詞與喜多郁代那小太陽般的明媚音色交織在一起,好似將橙汁與姜汁汽水同時灌到嘴里一般,有股直沖天靈蓋的純真感。
她出來了,我抬頭,對著她道:“吼姆吼姆?”
“吼姆,吼姆吼姆?!彼稹?/p>
“吼姆吼姆拉?”
“吼姆吼姆拉,吼姆吼姆,吼姆。”
如此流利的吼姆語,她真的是我。
她坐下來,扶了扶鼻子上的紅框眼鏡道:“姐姐,我到這后眼鏡找不著了,便把你的翻出來戴上了?!?/p>
“沒關(guān)系,戴唄……等下,你喊我姐姐?”
“嗯呀……你說,隨我便的……”她縮著肩膀,不敢看我了。
“嗯,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在別的地方別的人面前如履薄冰也就算了,可好歹是在自己家里,面對的也是自己。你看,這是我家,也是你家,你熟悉的家?!?/p>
“喔……”
“牙刷都共用了,眼鏡也給你了。沒有必要放不開了?!?/p>
“那姐姐也放開了嗎。”
我低頭沉思片刻,抬頭,道:“沒有啊,小焰。沒有?!弊炖锬钪约旱拿指杏X怪怪的,不過都無所謂了。
我們不做聲的吃完了早餐,她主動為我收好盤子放水池里沖了沖。我也沒有客氣。接著我們一塊到客廳做好,迎接結(jié)束樂團樂音的尾聲。
“很好奇吧?!蔽野l(fā)現(xiàn)她在盯著我。
“嗯,未來的我變成了這個樣啊?!?/p>
“這個樣算什么樣?”
“就是,看起來很厲害。氣質(zhì)變得干練又堅毅,比我現(xiàn)在強上不少……”
“沒多大變化,真的?!蔽铱粗切┻€未打開,暗淡的,如相框般的屏幕?!罢鏇]多大變化?!?/p>
斷頭刀般的鐘擺在我們頭頂一晃。
“輪回多少次了?!蔽覇枴?/p>
她害羞的笑笑。“救下小圓之前,每一夜都默默回想著之前的每一次輪回。輪回的數(shù)字壓在心里清晰無比。可一切平安后,所有的過往都在記憶深處凝成了一個小小寶箱,不偶爾打開的話,有些東西反倒模糊了。明明過去那么焦心……”
“你成功了?”我聲音發(fā)顫。
“是……是的。小圓她……很好?!边^去的我還是那么擅于察言觀色。
我?guī)缀跏窃诘芍,F(xiàn)在想來,我那時的反應(yīng)真是神經(jīng)質(zhì)。她的小圓很好,我的小圓也很好,皆大歡喜啊。我與她唯一的區(qū)別,恐怕就是她已過上了無限接近于普通人的平安生活,而我早已把自己推進了一個毫無挽回余地的泥潭里。但是我無所謂。我從來都對受苦無所謂。
但我還是用一股悲戚到極致的眼神瞪著她,好像她對我做了什么很過分的事。但很快我意識到,我終究是在對自己置氣,是為自身的無能為力而懺悔。
我轉(zhuǎn)過頭,捂住臉?!氨浮!?/p>
半晌,她開口道:“我們遇到了一個組織,建立了一個系統(tǒng)。現(xiàn)在全世界的魔法少女都不受魔女化困擾了?!?/p>
“挺好的?!蔽夷瞄_手?!罢嫘脑挕2槐睾ε?。我是惡魔,但我不吃人?!?/p>
“但是我感覺……姐姐的世界經(jīng)歷了些更艱難的東西,付出了更大的代價?!?/p>
“其實未必。也許兩個世界都經(jīng)歷了同樣的艱辛,只是你那個世界的因果都被特異點承擔(dān)了。不過,我倒不介意全壓在我身上。反正已經(jīng)壓的夠扁了?!?/p>
“也許吧。大家合力打敗魔女之夜后,見瀧原就完全平安了。只是后來到神濱玩,都見不到環(huán)同學(xué)了。八千代小姐說她很好,在忙別的事,但我們每次過去都見不著?!?/p>
“小焰,有些東西你不必知道,對方也不希望你知道?!?/p>
“就像你不希望這個世界的小圓知道嗎?!?/p>
“不愧是另一個我,很敏銳。”
“可是她是神啊,你怎么能把神當(dāng)金絲雀養(yǎng)在籠子里?!?/p>
“你都知道啊?!蔽铱粗?,但沒有追問?!拔揖褪悄?,你是在明知故問?!?/p>
“是啊,我在明知故問。我只是還無法接受這一切。小圓不成神的話多好。一開始就讓我來承擔(dān)一切,不繞那么大彎,多好。讓她從頭到尾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多好。讓一個人徹底消弭自身存在……太過分了……”
“是的是的,我就是這么想。”我擺擺手。“行了,我肚子里的蛔蟲,我自己?!?/p>
“你不好奇我怎么來的嗎。”她問。“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這一切的嗎?!?/p>
“就如我之前跟你說過,有些事你沒必要知道。因為付出一切的人不希望你知道。你就是我。所以同理,有些事我也沒必要知道?!?/p>
“你寂寞嗎?!?/p>
“你是我,你都清楚。沒必要用疑問句?!?/p>
“可是同一個人,即使在某個時間點之前共享著同一經(jīng)歷,但那個時間點之后,她們徹底分裂開來,經(jīng)歷的一切大相徑庭。她們不僅有了不同的經(jīng)歷,而且不同的經(jīng)歷生出了不同的經(jīng)驗,不同的經(jīng)驗產(chǎn)生了看待世界的不同角度,這些角度最終內(nèi)化為了人格的一部分,最后隨著分化的時間越來越長,人格間的不同點越來越多……那么她們還是同一個人嗎?!?/p>
“那就看你怎么定義‘人’了。詞語只是特定的音節(jié),只是印在紙上的特定形狀,它的意義全靠人來賦予。即使在字典中有了統(tǒng)一的定義,不同的人格角度依然會把同樣的定義扭曲成不同的形狀?!蔽衣柭柤纭!拔覀兠總€人不過是透過厚度不一的透鏡看世界,就如眼呈現(xiàn)給腦的是光的幻象。所有的認(rèn)知都有被推翻的可能,又有誰有底氣將自己視為明白人。互相間重復(fù)著相同的音調(diào),表達(dá)的意義卻天差地別。我心中的‘人’,又是否是你心中的‘人’。所以若不把心中的定義說明白,就會成為兩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音效的混響。但這樣很累,而且我在過去的輪回做的太多了,她們卻終究還是魔女化了。所以你是我也罷,不是我也罷,我都接受。你是我,那么這個屋里依然只有曉美焰。這是常態(tài)。你不是我,那就相當(dāng)于有一個與我相似的人來陪我。這倒挺好,我一個人太久了?!?/p>
“所以你無所謂我是不是你?!?/p>
“你會吼姆語,這點就夠了?!?/p>
“我來的時候很害怕,但不是因為突然看到另一個自己,而是我深知自己憎惡自己。我怕你兇我。”
“或許我的確憎惡你。”我把手搭在她頭上,嚇的她瑟縮起來?!安贿^我們對憎惡的理解不一樣,表達(dá)也就不一樣。也許我早已接納自己,不再憎惡自己了。并不是只有憎惡自己的人,才愿意受苦。”
“因為你已經(jīng)有了愛的人?!?/p>
“或許吧。但我終究說不清楚。我永遠(yuǎn)說不清自己。你說的清自己嗎?!?/p>
“說不清?!?/p>
“你是人,你就只能從‘人’的角度看世界。你便被‘人’本身限制住了。你是魔法少女,便被‘魔法少女’限制。我是惡魔,我看的比人和魔法少女都遠(yuǎn),甚至遠(yuǎn)的多。但我也被‘惡魔’這一存在本身限制。就如神也被‘神’本身限制?!?/p>
“所以神被你拉下來了?!?/p>
“神被我拉下來,是因為她太愛我,我也太愛她。再至高的存在也有看不到的地方,因為我們終究是宇宙的一部分,卻不是宇宙的全部。小焰,我不會傷害你的?!?/p>
“但你也不會送我回去。”
“是啊,送不回去。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來的,又如何送你回去。但回去前的日子,你還是安心的呆在這吧。我會好好待你。一個人再憎惡自己的另一面,那也是自己,不會吃了自己?!?/p>
“就如你說惡魔不會吃人。”
“惡魔不吃人,但會被自己的使魔扔亂七八糟的東西?!痹挳叄粋€西紅柿砸在我腦袋上。
又是西紅柿。不過如前所說,我不討厭西紅柿。
我摁動遙控器,樂音倏的中斷。
“姐姐,不聽了?”她問我。
“不聽了?!蔽艺f。
“那我們接下來干什么?!?/p>
似乎沒什么好干的。我已經(jīng)不用緊盯小圓了,只要她那邊有異動,我便能感知到。所以除了上學(xué)外……
“你平時,會干很多事吧?!蔽覇査?。
“嗯,和小圓一起。但小圓不在,又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那我們什么都不干吧?!?/p>
“姐姐可是惡魔啊,惡魔沒有什么好干的嗎?!?/p>
“我只需維護現(xiàn)有的平靜就好。”我有些疲憊。“不如說,這是段和氣的時間。只是當(dāng)你過去的生命被一件單一的事占有太多的時間,即使從中暫時得脫,你也喪失了對世界其他部分的興趣。哪怕你已經(jīng)擁有了很多伸展的空間?!?/p>
“不想出去嗎,不想看看寬廣的藍(lán)天嗎。不想看晨光抹去黑夜嗎。不想細(xì)細(xì)品味世界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嗎?!?/p>
“我們從小是在什么地方長大的啊。只有病房的天花板,根本對這些美好沒有概念。沒有概念,就沒有追求。”
“有些追求,是天生的。只是失去了概念,便被壓抑下去,甚至將這壓抑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p>
“那么壓抑到哪了呢。”
“不知道,就如現(xiàn)在已難以分清,究竟是長直的我在說話,還是麻花的我在說話。我們各在何方?!?/p>
“沒有‘我們’,只有曉美焰。只有‘我’?!蔽艺酒鹕怼!拔覀儾粫鋈?,也出不去了。你跟我來?!?/p>
我自顧自的走進臥室,身后是另一個自己怯生生的腳步。
我看向窗外,枯枝如痛苦掙扎求不得的手,那手從霧中探出,霧籠罩一切。
我拉上窗簾。
我看向她。
“你上廁所關(guān)門嗎?”我問。
“沒必要吧,畢竟家里只有自己?!?/p>
“是啊,沒必要。”我感覺自己在笑。“我也沒必要把門也關(guān)上,因為只有我自己。”
接著,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狠狠的摁在床上。
“咳咳……姐……姐姐!”她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又被我死死壓住。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弱?!蔽以谒叺??!昂锰撊?,好輕,輕的好像一根羽毛?!?/p>
“姐姐,求你放開我,我好害怕?!彼晭Э耷唬坶W淚光。
是啊,你害怕。你這個膽小的我,只會害怕的我,只會躲在小圓和麻美姐身后的我。軟弱的我。
她拼命掙扎,于我來說不過是被軟綿綿的東西輕輕頂幾下。我不再掐她脖子,改掐她雙臂,將她像小羊羔一樣摁在床上。眼鏡歪在她臉上,似掉又不掉。她的雙臂上,留下來自惡魔的青紫爪印。
“姐姐,你明明說不再憎惡我……”
“我可沒說不再憎惡,我只是說‘或許’,我只是說‘也許’?!?/p>
“所以你現(xiàn)在明確自己……恨我?!?/p>
“不,我依然不知道。我只是心中有了要這樣做的想法。且這是我心中唯一明確的地方,其他皆是一團迷霧。你能懂嗎,心中只有要做什么,卻不知為什么要這么做。人真是個因果顛倒的生物?!?/p>
“你不是人,你是惡魔!”
“對,對!謝謝你提醒我!”我哈哈大笑,漆黑的羽翅在背后張開,將我與她包裹起來。死死裹住,裹的她無法呼吸。
軟弱的我,你無處可逃。
我死死咬住你的耳朵,咬出鮮紅的液體。可你還是沒有尖叫,巨大的痛苦依然沒有讓你尖叫。你只有哭。
我在有限的空間里舞動自己的魔爪,抓緊守護你的織物?!编?,嚓”,有什么東西在被撕裂,且成功的被撕裂了。于是貝殼守護的軟體暴露在激流的石沙中,你就像一團可以被捏拿成任意形狀的軟泥,被我肆意蹂躪。魔爪試圖尋找正確的方向,她找,她找,邊找邊觸及敏感的風(fēng)暴眼。
她找到了!
插頭插進了插座,電器連上了電。我瘋狂的掠奪著你的一切。我就像在沙漠里迷路的人,終于找到了水。我咚咚的灌下去,灌完是無法滿足的吮吸。我要填補自身缺失的一切,又要將構(gòu)成你的基本要素丟的遠(yuǎn)遠(yuǎn)的。你消失吧,你不存在吧。你不能存在,你不該存在。所以我要把你吃的干干凈凈!
小焰,我不會傷害你的……
一個人再憎惡自己的另一面,那也是自己,不會吃了自己……
哈哈哈,我是個騙子啊。
我張開血盆大口,對著我的食物咬下了最后一口。
我咬在了一個鐵桿子上。
“喂,公共場合,請保持基本的禮儀。”一個不茍言笑的金發(fā)女子,用無感情的雙眼看著我。我避開那雙眼,無感情的掩護下從來都是情感的激流。但她的掩護與我的掩護不一樣。
我狼狽的站起來,想搞清自己在哪。身下不是被吃的只剩殘骸的小焰,不是柔軟的床鋪,是堅硬的地面,以及扔在地上的飲料杯子和小吃包裝紙。眼前是歡呼的人群,以及舞臺上耀眼的光芒。那光芒過于閃耀,以至于我看不清臺上的四人。
“是她們啊?!蔽覟槭裁丛诹鳒I。我為什么要因為四個素不相識,只在??饷嫔弦娺^的人流淚。是因為那光嗎?;蛟S光芒與光芒的外表天差地別,但其中的根源處,卻蘊含了我窮盡一生都在追尋的東西。那窮盡一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喪失了一切的一切,終究都沒能追尋到的那份美好。要說我的一切奮戰(zhàn)換來了什么,那也不過是美好的殘渣,或者換句話說,是建立在殘渣上的脆弱的隨時會崩塌的美好,是來自命運的不屑施舍。我終于無法制止自己。我好久沒哭了,因為惡魔不會哭,也不該哭。惡魔是站在神明對立面的反派,是為了一己私欲撕毀大局的反派。這樣的反派怎么會哭??墒俏医K于哭了,淚水流出紫色的眼眸,流淌過環(huán)繞眼眸的黑眼圈,順著消瘦的蒼白臉頰直淌而下。我終于明白,我不是在為臺上的四人哭,我是在為自己哭。她們,只是讓我意識到自己不想看到但依然看到的東西。
光芒消隱,她們的臉要顯現(xiàn)出來。我慌張轉(zhuǎn)身,狼狽的找尋回去的路??墒俏疑砬笆侨撕?,身后還是人海。我或許可以張開翅膀瞬間逃離,但那會讓周圍的人變成肉醬。小圓不會讓我這么做的,我不能這么做。我是惡魔,不是魔女,更不是魔獸。我不該是惡意的化身。
我擠啊擠,終于握住后門冰冷的把手,逃出結(jié)束樂團的領(lǐng)地。我轟的關(guān)上門,靠在門上,像個病人一樣從氣管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我的眼前,是沒有盡頭的暗黑通道。
“小焰,你在哪?!蔽液??!澳闳ツ牧税?!”
回應(yīng)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回聲。
是啊,她去哪了。就算她是軟弱的那個我,終究也是我。可是,這個‘我’不見了。我把我自己搞丟了。
我漫無目的的向前走,眼前的路也隨著我的腳步不規(guī)則的變化,時而變得狹窄,時而擴為寬廣的圓廳,時而分裂成不同的通路好似迷宮的入口。沒有什么提示,我只能隨機選一個。有時也能變?yōu)橐粋€拐角。
我突然停了下來,身前的景象也隨之凝滯。
我轉(zhuǎn)過身。我的身后,是一個拐角。
一個影子,立在拐角,半邊身子被視角的死角所遮擋。
那是個人。
是后藤一里。
她直直的站著,穿著她的運動褲,黑色的結(jié)束樂團T恤。她沒有拿她的吉他。她只是看著我。準(zhǔn)確說,因為只露出半邊身子,所以,是她的左眼在看我。她的眼掩蓋在劉海的陰影下,卻沒了畏縮,像個深淵一樣要把我吸走。
“走開?!蔽液?。
“你在找自己。你找不到的?!?/p>
“我會找到的。一路的困難我都克服了,更何況找自己?!?/p>
“你以為你在找自己,實際卻是在逃離自己。于是越找越偏離。”
“可惡,我明明已經(jīng)打敗了QB。我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所有的敵人?!?/p>
“但你戰(zhàn)剩不了假想的敵人。因為假想的東西不存在。你做出了你所能想到的改變,卻邁步出那關(guān)鍵的一步?!?/p>
“是啊,你邁出去了,吉他英雄。你遇到了你的貴人,可她們都不會死!”
“你的朋友們都被你救了回來,她們現(xiàn)在都活的好好的。你也有了保護她們的能力。你早已不是原來的曉美焰??墒?,你依然背對著你自我深處的……”
“閉嘴……”
“你依然不敢面對。”
“閉嘴!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不,你不是后藤一里……”
“我不是后藤一里,我不是吉他英雄。我不是波奇。我是你的心魔,是你的心魔投射到他人身上的面貌。我們總是在投射,總是將自己對自己的敵意強加在他人身上?!?/p>
“不要跟我去說那些……我明白的東西。那些小圓早教給我的東西……你不要過來,走開!”
我轉(zhuǎn)身逃開,幾乎忘了自己是個惡魔。我奔跑,我跌倒,前方的景象瘋了般的變換,閃的我眼花繚亂。
可是每個拐角,都有后藤一里。
我的身旁終于出現(xiàn)了一扇門。我發(fā)了瘋的拉門,好半天才發(fā)現(xiàn)門是向里推的。我躲進去砰的將門關(guān)上,迎面而來的卻是粉色的長發(fā)。
我全身發(fā)麻,嚇的要把舌頭咬掉。
粉發(fā)身影轉(zhuǎn)身了。不是遮住雙眼的劉海,不是雙色方塊狀的發(fā)飾。是齊劉海,是溫柔的吊梢眼……
“環(huán)……彩羽?”
“你好呀,小焰?!彼⑽⒁恍Α?/p>
“我才不是什么小焰?!蔽亦洁臁!按餮坨R那個才是。我是惡魔?!?/p>
“好,好,惡魔小姐,請坐,放松片刻吧?!?/p>
環(huán)彩羽坐上包廂里的環(huán)形沙發(fā),手在沙發(fā)上拍了拍。我沒動,道:“你不是在你的世界當(dāng)盟主嗎,怎么跑到這了。”
環(huán)捂嘴笑起來。“看來惡魔大人好久沒有觀測我們的世界了。嗯,后來在推行系統(tǒng)的時候遇到了些狀況,又付出了些代價。但不管怎么說,我們最終還是成功了。只是我們那邊的小焰,時不時夢到惡魔呢。其實你潛意識也知道一些,不是嗎?!?/p>
“提什么意識?!?/p>
“不,不,小焰。意識很重要。對于現(xiàn)在的你,很重要?!杯h(huán)皺眉。她看似身穿校服,但身后有一雙翅膀一樣的影子閃動。不過那玩意似乎又不是翅膀,因為帶有紋路且閃著金屬光澤。
“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的能力后,我與妹妹們獻(xiàn)出了一些東西?!彼戳丝醋约旱氖直场!皶r間久了多少游刃有余了,但還是思念過往的日常。我沒有你和神明那樣強大的能力,但時間久了,也掌握了些小技巧。比如找到合適的點,將自己的形象與意念折射到另一條世界線上。就像現(xiàn)在?!?/p>
我手往她肩上掃一下,穿過去了?!澳阏娴氖莻€影子?!?/p>
“是的,影子。我也禁不住好奇嘛。不過,小焰,你今天已經(jīng)看了太多的影子?!?/p>
“那我該怎么辦?!?/p>
“你確定,宇宙法則的代言人要向一個系統(tǒng)的主腦征詢建議?”
“無所謂有沒有效。迷路的時候能和人搭上話已經(jīng)是萬幸了。”
“也許,是對找到正確的路不抱希望,所以,對對方指出的路是否正確也無所謂嗎?!?/p>
“那只是一種對建議的饑不擇食。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扎著馬尾的眼鏡少女。”
“看到過呀,就在我眼前?!?/p>
“……”
“你說你只有關(guān)于怎么做的想法,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你想看清自己在想什么,卻永遠(yuǎn)看不清。這終究還是分類的問題。只有人類會分類,所以也只有人類會受分類的苦惱。分類為我們帶來了文明,我們也承擔(dān)了相應(yīng)的代價。世界上不存在沒有任何副作用的法門。不如說,副作用就是多元性的象征,就是事物另一面的象征?!?/p>
“我不懂?!?/p>
“你不必懂。你看不清,你苦惱是因為你總急切的為自己的狀態(tài)歸類命名??晌覀兊脑~語太有限了,我們不認(rèn)識的東西又太多。于是我們便粗暴的,將表面看起來似乎一樣,但實則完全不同的東西都?xì)w類在同一個詞下。太多人喜歡說善惡一體兩面,說人既有善面又有惡面,好像這樣就能一勞永逸,徹底的詮釋生命與人性。可是,究竟有多少東西,被粗暴的概括在善里,又有多少東西,被粗暴的概括在惡里。而這種概括和認(rèn)知,又包含了多少斷章取義。人們對善對惡的理解,又有多少的不同。對人本身的理解,又有多少不同。連人究竟是什么東西都理不清,又談何人性。惡魔似乎與神對立,可惡魔究竟包含了多少復(fù)雜的東西,神又包含了多少復(fù)雜的東西。你以為神是小圓,因為神源于小圓??僧?dāng)你把小圓的人格撕扯下來……那卻不過是圓環(huán)之理的一小片。你認(rèn)為你是惡魔,便認(rèn)定自己的一切都該與惡魔這個詞匯的單一定義上靠攏。惡魔這個存在多么包羅萬象,你卻只能用它與神對立。你還是在用非黑即白的二分法看待自己,于是你無法接受不與惡魔靠攏的那一面。你一早就這樣了,你認(rèn)為那軟弱的眼鏡焰不該存活在長直焰身上。你以為改變了自己就能殺死她。你不過是壓抑了自己的其中一面,讓自己從未被意識到的另一面浮現(xiàn)出來。甚至眼鏡焰本身,也不能用‘眼鏡焰’和‘軟弱’來概括。她包含了更多的東西。我有三個妹妹,她們性格不一,簡直就是三個小宇宙?!?/p>
“所以,世界是各種色彩混合在一起嗎?!蔽医^望的問?!笆澜缡腔业??”
“哈哈哈,黑與白的二分本就粗暴,現(xiàn)在歸為單一的顏色,簡直就是大倒退。而且,你憑什么認(rèn)為‘灰’只是‘灰’。”
“那這個世界是彩色的?”
“你眼中的粉色和我眼中的粉色可是一個東西?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世界上所有人天生是色盲,會怎樣?!?/p>
“因為好多東西存在,只是因為我們能識別它……”
“好了小焰,你該回去了。惡魔和神能看的很遠(yuǎn),但她們終究是宇宙的一部分,而非宇宙全部。這可是你說的。”
我麻木的站起來。
我走到門邊。
也許我的確不該強行對自己的感受歸類。但是既然不歸類……那我也許應(yīng)該直接的感受它們。不加評判的,純粹的感受。哪怕是在惡魔的限制下感受。
我感覺一股能量在胸口涌起,腦中升起行動的趨向。然后那趨向突然無影無蹤。
一只手拍在我肩上。
“怎么了,環(huán)。”我轉(zhuǎn)身。
不是環(huán)。
是我。
對面的我,眼鏡反著光,看不到她的眼。
她輕輕一推,我就倒了。
原來體內(nèi)的趨向沒有消失,我只是將它投射向了外界。
但一切都晚了。我試圖逃開,但怎么都使不上勁,爬不起來。我張開翅膀,翅膀剛出來便萎頓下去。無數(shù)戴著雙色方塊發(fā)飾的下北澤野槌蛇在我眼里飄動。她們一同在我耳邊輕語:“你所謂的強硬,也不過是在以軟弱為支撐?!?/p>
可軟弱,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疼。戴著眼鏡的我握住我的翅膀,生生折斷。
我痛苦哀嚎,翅膀的斷口噴出漆黑的漿液。
“homura醬,homura醬!”
誰在喚我,是粉發(fā)金瞳的少女。
她撫摸著我的腦袋,依然在流淚。
“為什么?!彼馈!懊髅鳑Q戰(zhàn)后取得了新的平衡,我能保持人格留在世間運行圓環(huán)之理……可是homura醬,為什么會把你變成這樣。Homura醬,你能聽到我嗎。你能聽到我嗎……”
我能聽到啊。我能聽清每一個音節(jié)。但這些音節(jié)代表什么,我卻全然不明白。
少女牽起我,我便隨著她木木的站起來。她牽著我往前走,我也木木的跟著往前走。路上遇到一個藍(lán)發(fā)少女,一粉一藍(lán)就相互耳語片刻。藍(lán)毛看我,無奈搖頭。
啊,我看她有些不順眼啊。她一定是個……蛋……傻……笨……笨瓜!
最終,粉發(fā)少女把我牽入一個小房間,關(guān)上門獨自離去。
房間的燈光很溫暖。我很喜歡光芒,因為我感覺光芒里藏了些可愛的東西。
窗戶外依然被大霧覆蓋,但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有溫暖的光,還有房間外的粉發(fā)少女。
空氣的律動讓我感覺很舒心。啊,床頭的小音響在放結(jié)束樂團的歌。
音響旁有眼鏡和發(fā)帶。
我戴上眼鏡,扎好麻花辮,走到梳妝鏡旁。明明都改變形象了,怎么鏡子里依然是不茍言笑的黑直發(fā)少女。
不過沒關(guān)系。
我微微一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喚道:“姐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