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藏匿

罪惡盟會

舊名

? ? 五艘登陸艇落在農(nóng)田平原之上，首尾相接連成備戰(zhàn)的圓環(huán)。第24連的數(shù)支戰(zhàn)術(shù)小隊片刻間便部署在外圍，確保斯考特姆地表一小塊區(qū)域的安全，以作為前哨安置點。他們朝所有方位都設(shè)立了槍支與火力線。

? ??此時正是這個農(nóng)業(yè)世界的正午，但大部分陽光都被遮天蔽日、緩緩飄動的黑色煙云吞沒了。殖民圖片記錄顯示，這個星球曾經(jīng)谷物農(nóng)田塊塊連天，琥鉑色的麥田上，只有骨白色的風(fēng)力渦輪機群那狹長的輪廓將其打破。這些田地如今燃起烈火，從軌道上清晰可見的橙色火墻步步緊逼，被行星恒定的大風(fēng)推動著緩慢掃過整個地表，將其化為灰燼。有人點燃了農(nóng)場并任其燃燒。

? ??地表的能見度很低，所以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血天使們依賴熱成像與掠食視角[1]穿過焦黑的荒原；但他們的目標實在太大，并未完全被煙霧遮蔽。

? ??這星艦曾是一艘名為殘酷之匕(Stark Dagger)的護衛(wèi)艦，隸屬于西格納斯星群外圍防御集群，直到它自我毀滅于一場直奔行星表面而去的致命墜落。目前還不清楚是何災(zāi)禍導(dǎo)致了戰(zhàn)艦的隕落，但從碎片散布的模式來看，顯然殘酷之匕號是以低角度穿過了大氣層，并在穿越臨界點之時四分五裂。她被撕裂成三個部分，犁型船首以及船中部在田野里劃下長達數(shù)千米長、泥濘而黯淡的刻痕。更重的船尾距離此處則遠得多，消失在東邊地平線上淺淺的內(nèi)陸海里。亞空間引擎破裂的動力核心通過雷達光學(xué)掃描系統(tǒng)清晰可見，像遙遠的極光一般，一縷縷輻射如彩色的噴泉閃耀。

? ??護衛(wèi)艦上的救生艙發(fā)射得太晚了，星星點點綴在飛船長長的墜落路徑上，大部分都埋在了農(nóng)業(yè)世界那松軟的褐色壤土中。

? ??納吉爾連長派出小隊乘戰(zhàn)斗摩托對逃生艙進行了一番調(diào)查，但每個逃生艙的報告情況都一樣：許多是空艙發(fā)射，其余的則并未正確發(fā)射，在撞擊時殺死了可能存在的乘客。沒有任何逃生艙顯示出殘酷之匕隕落的逃亡者幸存的跡象。

? ??其余先遣單位徒步前進，分為兩列編隊前往殘骸最密集的兩個地點。納吉爾親自帶隊前往船頭部分，而在他的同伴，第九連連長的堅持下，他也帶上了凱希爾軍士小隊的成員，為他們提供“建議”。

? ??梅洛斯與凱希爾跟著納吉爾的副手，馬迪杜斯；藥劑師上一次見這名沉悶的老兵還是在紅淚的航空碼頭，檢查努米特號船員發(fā)現(xiàn)的遺體的時候。凱德和薩加也到了地表，暫時被編入另一個推進編隊，前往探索中部船體的殘骸。

? ??在一幫24連的人當(dāng)中，梅洛斯覺得自己特像個外人。在對阿茲卡隆，貝魯斯與拉多隆進行任務(wù)報告之后，下到霍爾斯特母星巢都的軍團戰(zhàn)士們被自己的戰(zhàn)斗兄弟們區(qū)別對待了?？梢钥隙ǖ氖?，這種差別十分微妙，但梅洛斯看出來了。

? ??他告訴自己，他們肯定聽說了我們目睹之事的相關(guān)傳言，他們肯定覺得我們要么是傻蛋，要么瘋了。

? ??藥劑師必須得不安地承認，他曾經(jīng)對努米特號上的偵察兵也懷有相同的想法——當(dāng)他們回來談到環(huán)繞西格納斯星團殘骸中那些奇詭與不同尋常之事。但他們一點都沒錯。若是說有什么不對，那就是他們也不過剛瞥見此地充斥著的違背理性之事的冰山一角。

? ??他皺起眉頭。整個艦隊都看到了弗魯斯上的標記，少數(shù)幾艘船的船員目睹了霍爾斯特的死亡……但無人能給出得以解釋眼前之事的答案。疑云反倒越積越厚。

? ??馬迪杜斯的一名戰(zhàn)士，一個叫做格拉瓦托（Gravato）的嚴肅的大塊頭，帶著一把熱熔槍，正用質(zhì)詢的目光注視著梅洛斯?！八巹熜值?，”他出聲道，梅洛斯在他開口前就知道他要問什么了，“我所聽說的是真的嗎？異形在上層巢都用廢鐵襲擊了你？”這話里有股子質(zhì)疑的意味，甚至能說略帶嘲弄。

? ??“起初是的?！彼J為沒理由不以實相告，“不過數(shù)秒它們就殺死了兩名軍團戰(zhàn)士。接著，它們……”他躊躇了，試圖找到聽起來不那么玄幻的語句，“我覺得它們并非機器遙控。我不……”他再次語塞，并瞥向凱希爾。軍士回以輕輕一搖頭。

? ??格拉瓦托輕輕吐出一聲嗤笑，與他的隊友們對視一眼。他舉起他的武器：“那么帶我看看它們。我將終結(jié)這種戰(zhàn)術(shù)?！?/p>

? ??梅洛斯火氣燒了起來，“我希望事情有那么簡單。”他的回應(yīng)之中那嚴峻而冷肅的堅定在瞬間扼殺了所有進一步嘲笑的可能，他多想大聲說，他們在霍爾斯特目睹的一切都更接近全然的神話與魔法，而非理性所制的武器；但講出這些話會讓格拉瓦托與納吉爾其余的隊員懷疑他的理智。

? ??他們就有充分的正當(dāng)理由這么做了。他的思緒轉(zhuǎn)到卡諾身上；自從他回到艦隊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朋友，而在從冰雪世界返程的路上他們也幾乎沒有交流。此時此刻，梅洛斯十分想聽聽他戰(zhàn)友的建議。

? ??“警戒，”連長說，巨大的叉型輪廓在他們頭頂?shù)臒熿F中浮現(xiàn)。他們逐步接近，這是護衛(wèi)艦的船首，滑開刺入前部裝甲如刀刃般的平面。這塊巨大的殘骸部件是倒置的，脊背表面消失在厚厚的被翻起的泥濘中——在它滑過田野時泥土被緊壓的結(jié)果。他們周圍船體金屬的碎片散落一地，在撞擊中被切削而下。溢出的钷素池遍布四周，其上火苗跳躍燃燒。

? ??馬迪杜斯軍士猛然止步，舉起拳頭，“你們聽到了嗎？”他說。

? ??戰(zhàn)士們陷入沉默。梅洛斯覺得他捕捉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就像是停用已久的通訊頻道上靜電的白噪音。并不穩(wěn)定，在他的聽覺邊緣起伏不定。

? ??納吉爾緩緩走向殘酷之匕的船殼。機身的塑鋼板材上沾著一層看似黑灰的東西，在微弱的日光下閃爍著微光。

? ??毫無預(yù)兆，納吉爾抬起手鎧，以拳擊打船殼，重擊發(fā)出槍擊般的巨響。白噪音突然化為鋸齒切割般的嗡嗡聲，梅洛斯本以為是灰燼之物突然在空氣中一炸而開，四散盤旋。

? ??“蠅蟲?！瘪R迪杜斯說，“一大群蠅蟲。”

? ??昆蟲發(fā)出憤怒的嗡嗡咆哮，飛起扭曲為一團黑云。有那么一會兒，它們似乎在血天使頭頂猶豫不決，仿佛在估量他們；然后蟲群盤繞而去，消失在廢墟深處。

? ??“某種本地的害蟲，”納吉爾猜測道，“肯定是火焰吸引了它們?！彼终泻羰Ｓ嘌焓箓兏希皝戆?，這邊。”連長指指船體倒下砸出的撞擊坑洞的斜坡，“我們從那里進去。一旦進入，搜索一切運行中的沉思者控制臺，日志記錄……”

? ??“還有幸存者？”梅洛斯說。

? ??“還有幸存者?！奔{吉爾重復(fù)道，盡管語調(diào)持懷疑態(tài)度。

?

? ??血天使們利用纜繩與靴上的磁力鎖登上殘酷之匕，現(xiàn)身于護衛(wèi)艦魚雷艙下方長而低矮的布防室內(nèi)。他們分散為十人小隊，分頭進入殘骸的基礎(chǔ)結(jié)構(gòu)，利用爆彈槍上的指示燈引路。

? ??梅洛斯啟動背包上的照明器，為前方打頭的馬迪杜斯照亮通路。他身后一步就是納吉爾，凱希爾則緊隨其后。自從他們離開紅淚號之后，這名老兵甚少開口，他對他們所經(jīng)過的每一堆殘骸都怒目而視，像是覺得它們每時每刻都可能起身發(fā)起攻擊似的。

? ??進入墜毀的護衛(wèi)艦的旅途緩慢而謹慎。沒有甲板可走；殘骸上下翻轉(zhuǎn)，天花板成了腳底的地板，逼得他們不得不在拱門與裝飾裙邊中擇路而行。梅洛斯身上的生物植入體使得他絕不可能迷失方向，但深入過程依舊十分棘手。

? ??馬迪杜斯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遺體，可都已化為焦炭，發(fā)黑的形體勾勒出曾是人類的身形，但并無什么其他特征可供辨識。軍團戰(zhàn)士中的一個伸手去觸碰其中一具尸體，那尸骸立刻便像粗陋燒制的黏土般碎裂一地。停留片刻，梅洛斯使用鳥卜儀掃描遺體，不過感應(yīng)裝置收集到的讀數(shù)并未指明確切的死因。

? ??他們繼續(xù)前行，穿過武備甲板來到服務(wù)層。殘酷之匕的殘骸在休憩之中并非全然靜止，環(huán)繞周身的艙壁吱嘎作響地呻吟著，是船體裂縫中透出的風(fēng)，也是由于死亡星艦因自重在逐步沉降。銹片如雪，飄揚落下，泛光燈的光束打在它們身上，閃閃發(fā)光。如這艘護衛(wèi)艦一樣的戰(zhàn)艦從來不是為在重力井內(nèi)運行而設(shè)計，它們的重量會拉扯自身。只要時間足夠，殘骸的各個部分最終都會在自重下坍塌。他們頭頂?shù)母咛帲饘傧嗷ス尾?，梅洛斯腦內(nèi)想象那大約是尖銳獠牙噬咬扭曲塑鋼發(fā)出的聲音。

? ??每隔十分鐘，通訊器中便充斥著其他小隊報道的聲音。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燒焦的尸體，還有更多奇怪的黑蠅群。

? ??藥劑師的視覺模塊角落里閃爍起一個警示圖標，他停下腳步，再次抬起手鎧上的鳥卜儀。

?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凱希爾說。

? ??他緩緩點頭，“是的，連長。附近氣體濃度發(fā)生了變化。”

? ??納吉爾舉起爆彈槍，“毒素？”

? ??梅洛斯搖頭，“沒有，長官。但二氧化碳與其他呼吸產(chǎn)生的副產(chǎn)物明顯有所上升?！彼麑鞲衅鞯募舛藖砘負u動，采樣空氣，“附近有活物?！?/p>

? ??“武器預(yù)備，”他下令。手下人舉起槍，扣下保險栓時，指揮官的臉色不動聲色。他小心地扣上頸甲上的通訊拾音器，對其開口。他的聲音立刻被掛在腰間頭盔中的中繼器十倍放大了。“注意。這里是第九軍團阿斯塔特的達-納吉爾連長?！彼暮艚性趬Ρ谥g回蕩，遠遠傳過黑暗的走廊，“凡是聽到我聲音的人，請表明身份。我們是來救援你們的。你們不會受到傷害。”

? ??最后一個字從他們身邊蕩開，隱沒，梅洛斯屏住呼吸盡力傾聽。

? ??在上方，十分明顯，有什么東西重重地撞擊了艙壁三次。

? ??“那里?！备窭咄兄钢蛔で鷻C架下墻面上的艙門。

? ??納吉爾將手下人安排成交錯的陣型，以便遭受伏擊時能覆蓋所有角度，然后他爬了上去，梅洛斯與其他人緊跟在后。艙門是個厚重的自動鎖，是那種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空氣流失時會自動密封的艙門，但當(dāng)連長走進細看，卻指出松脫夾周圍有熱損傷的痕跡?！斑@些把手已被焊住了，從內(nèi)部焊住的?！?/p>

? ??“他們不希望在自己之后有任何人進去?！眲P希爾指出。

? ??梅洛斯抬起鳥卜儀，顯示屏綠色的幽光映亮他的臉龐，“長官，確認了。有人在里面?！?/p>

? ??納吉爾退后一步，朝格拉瓦托投去一眼，“把它打開?！?/p>

? ??“是，”他答道，一手抬起熱熔武器，另一手撥下阻焰風(fēng)門[2]。

? ??“等等！”梅洛斯踏進了火力范圍，“我們不知道另一側(cè)是誰，沖擊效應(yīng)可能是致命的。”

? ??“有別的建議嗎，藥劑師？”

? ??“我有。”梅洛斯拔出鏈鋸斧，朝首個保險鉗重重一擊。參差的鎢合金鋸齒敲在塑鋼上，黃色火花飛濺。把手從支架上扭轉(zhuǎn)開去，片刻之間，梅洛斯就斬斷了所有的鉗夾。凱希爾壓在鉸鏈后頭，伴隨一聲扭曲金屬的嘶鳴，艙門向后轉(zhuǎn)開。

? ??其后顯露出黑暗而寬闊的空間，充斥著人類的氣息和變質(zhì)的味道。梅洛斯跨過門檻，肩上的照燈在幽暗中展露出強烈清晰的光束。里頭霧蒙蒙的——還有別的東西。

? ??這艙室里的空氣仿佛陷入怪異的死寂。就像是所有東西上都覆蓋著一層罩子，遮蔽聲音與感官，盡管并無切實變輕的聲響，亦無模糊不清的事物。他覺得他能嗅到臭氧的味道。

? ??赤足踏在金屬上，一個瘦小、踉蹌的身影落入光錐之中。一個與這塑鋼牢籠格格不入的女人，身著精致但現(xiàn)已破舊不堪的陽裙，薄薄的肩膀上還垂著一件短夾克。在蓬亂打結(jié)的紅發(fā)下，她的臉色蒼白而骯臟。她顯露出的神情介于極端的敬畏與解脫之間。

? ??指節(jié)修長的手掌斗膽探出，觸碰了橫跨梅洛斯胸甲的帶翼血滴標志，她那張被煙熏臟的臉龐上豁開朝陽初升似的微笑?！澳銈兪堑刍实奶焓梗彼?。

? ??“是的?！彼卮稹?/p>

?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找我們的，”她腳底一旋，對著陰影大喊，“我告訴過你們，他們會來的！”

? ??從黑暗的邊緣，更多幸存者小心翼翼顯出身形，逐個上前望向血天使們，像是在試圖證明眼前一切并非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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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睿之睿(Urizen)[3]要求之時，克里德已交托過他的認同。他從未有所質(zhì)疑，這并非懷言者之道。他們從身至魂都鑄造于對道途那牢不可破的終極確信上。

? ??吾血乃吾誓。

? ??這些字眼在啟蒙運動之前的歲月中被敘說，遠在科爾奇斯荒原上，在那與殘酷祭司和無情的大通識者（lore-lords）[3]戰(zhàn)斗的歲月；當(dāng)?shù)刍逝c他虛假的榮耀到來時，這些字眼再度被提起。如今，它們首次指代最真實最完整的真理，且成為一種革新。軍團在羅嘉的啟示下重生，且終于走上正途。

? ??其余古早的真理，如今則在新道的光芒下如繭皮般剝落，如蛇褪去干枯死皮般棄置一旁。那些虛幻的真理并非錯誤，而是考驗。第十七軍團經(jīng)受考驗，并證明自己值得。

? ? 又有何其他可能？懷言者已擊碎壁壘，終能踏上真理之路。偉大之途揭開帷幕。

? ??塔努斯.克里德是全心全意這般堅信的。他不知懷疑為何物。若是他的軍團并未頓悟，若是他的主上并未看穿迷霧并降下啟迪……那么他們就將永遠被裹縛在錯誤的教條之中。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起遙遠考斯上那些滅亡的極限戰(zhàn)士，默守陳規(guī)的帝國之拳——他們剩下的日子也屈指可數(shù)；新秩序的鐵靴下被碾成塵埃的火蜥蜴還有暗鴉守衛(wèi)。

? ??他們無一親眼目睹過懷言者所見之物。他們無一見證過眼下克里德的目光聚焦之物。

? ??一尊由噩夢與戰(zhàn)爭塑造的存在，如此可怖，微末言語根本無從表述。

? ??祂饒有興致地賞賜克里德一個眼神，而他畏縮了，血肉都被灼傷。侍僧抬起雙手擋住臉龐，感到雙手被燒得冰涼。克里德雙目刺痛，如千根尖針刺穿眼球深入顱骨。每當(dāng)他試圖理解這巨大、獸性的形體，祂的輪廓就變得捉摸不透。祂撐滿了房間，但仿佛甚至比房間還大。環(huán)繞他們的鋼鐵墻壁裝飾著層疊褻瀆的肖像，如今呈現(xiàn)出嶄新而無常的維度。在這龐然巨物身周，現(xiàn)實常理都仿佛扭曲變形。整個廳室中的誦經(jīng)機仆都當(dāng)場斃命，復(fù)數(shù)的口腔大張吐出無聲尖叫。

? ??終于這怪物轉(zhuǎn)開身去，萬幸，克里德——暫時——再度不值祂加以注意。

? ??越過廟宇，戰(zhàn)帥的幽影分身朝有翼生物頷首，“你是何物？”疑問于虛空閃爍，懷著惡意震響。

? ??“名諱乃為墳冢而設(shè)，”祂轟鳴道，豁開巨口中淌下黑色毒涎。這生物浮夸躬身，祂那模糊的巨大身影使得如此人性化的姿態(tài)化為嘲弄，“只需要知道，吾乃受詛者之軍閥，無赦之仲裁者。吾乃此場宏大之爭戰(zhàn)場上汝等的將領(lǐng)，荷魯斯.盧佩卡爾?！钡k嗤笑并以最古老的方式行了一嘲弄的禮，粗蠻的眉頭上方利爪一彈，“我知曉你渴望稱我為惡魔。這詞相當(dāng)合適。我會將其剝下圍在腰間?！辈戎鴰ёΦ碾p腳，祂來回搖擺，渾身滲出勉強壓抑的、難以置信的狂怒。這龐然大物幾近是帶著施暴的渴求蠕動，克里德幾乎不敢想象若是毫無約束地將其釋放，祂會做出何事。

? ??鮮血淋漓甲板上，顫抖著的亞空間瓶頂端，荷魯斯的臉模糊一片接著重組為蹙眉怒容?！叭裟悴贿^是個將領(lǐng)，那你的統(tǒng)帥在何處？”

? ??一針見血，野獸有所反應(yīng)。祂手臂上的鐵鏈惱怒地搖晃著。“祂……不愿前來。我被告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最后的準備工作?！睈耗柤纾路鹣肫鸫说仁虑槎甲尩k厭惡，“猶豫不決、膽怯的巫術(shù)活兒讓我惡心?！钡k斜睨一眼，“我為鮮血與頭顱而來?！?/p>

? ??“你會得到它們的，多到足以滿足你的饑渴，還遠不止如此。”荷魯斯保證道，“只要你按照我現(xiàn)在的命令去做。”

? ??克里德聽出戰(zhàn)帥話語下潛藏著的暗流，感到心中一陣亂顫的慌張。這場巨大轉(zhuǎn)折點的范疇已經(jīng)劃下，西格納斯這場背叛那復(fù)雜而完美的設(shè)計正是出于艾瑞巴斯與他超凡的同僚之手，目的萬分確切、規(guī)劃萬分精密。

? ??它不能改變，不能在這成事前夕改變。

? ??即便是終結(jié)一切戰(zhàn)爭的戰(zhàn)爭支點，荷魯斯.盧佩卡爾，都不能將其改變。

? ??侍僧斗膽起身，朝著承載戰(zhàn)帥存在的煙霧幻象邁出一步，“吾主，”他開口，“您打算如何行事？”

? ??惡魔以祂最小的利爪輕輕一比，動作幅度甚至還算不上個手勢；但這足以讓塔努斯.克里德的肺與喉嚨堵滿腐敗的膽汁。紫黑色的黏液從他唇間、鼻翼涌出，他立在原地，卻將近淹溺。他搖搖晃晃，痛苦的沖擊讓他渾身僵硬，然而不知何故他并未死去——即便如油粘厚的液體粘結(jié)在他身體里拒絕自行排溢。克里德轟然倒在血痕累累的馬賽克地板上，顫抖著躺倒在地。

? ??“我的饑渴欲壑難填，”野獸說道，祂的露齒獰笑拉大到恐怖的寬度，“但我的品味也不流凡俗。”惡毒長舌彈出，體味著空氣，“凡人，普通但說得過去?！钡k朝克里德點點頭，“我期待著品嘗這些基因改造的東西。”

? ??“我將給你一個原體的鮮血，一個天使的頭顱，”戰(zhàn)帥說，“這獎勵是否足以換來你的忠誠，在此事上唯我馬首是瞻？”

? ??陣陣巨大的洶涌狂笑拍打著四周墻壁。“薩姆斯說得對。荷魯斯.盧佩卡爾，作為一個短生種，你非常聰明。你摸透了我的訴求?！毙β曉俅蝹鞒?，震蕩著空氣，“一枚兄弟的精華，絕望與悲傷將其釀得如此甜蜜——”

? ??“還有仇恨?！焙婶斔共蹇诘?，“會有那么濃烈的仇恨?！?/p>

? ??“我要它。我將大朵快頤，”惡魔咆哮道，“把它給我。告訴我該怎么做！”

? ??終于，疼痛褪去，克里德重獲呼吸的能力。他渾身熾熱，大汗淋漓，生物植入體瘋狂工作著將短暫涌入的毒素排出他的身體。但他還是盡力擠出幾個字，“圣吉列斯……計劃……”

? ??荷魯斯的化身融變出全新的、更為兇殘的表情，“艾瑞巴斯的計劃。他們的計劃。”他搖頭道，“而非我的?！?/p>

? ??克里德雙目之中眨出血淚，朝甲板咳出塊塊嘔吐物，他戰(zhàn)栗著、緩緩地雙膝支地然后起身：“我們……達成共識過。此地，這龐大的陷阱……這全部的一切目的都是為了牽制血天使，將他們推入深淵。是為將他們收入麾下，或者將其毀滅！”

? ??惡魔搖擺帶犄角的頭顱，“我能從他們身上嗅出來。他們并未發(fā)覺，但猩紅之路正鋪于他們足底。只需正確施壓，他們就將徹底投入它的懷抱，朝顱座進軍。陰冷鮮紅綻開在他們所有人身上。小天使心知肚明，盡管他甚少宣之于口。這就是他唯一真正恐懼之事。”

? ??“是的，”荷魯斯說，“我給了你他們的鑰匙。加以利用。剝?nèi)ニ麄儽M忠職守的高貴和美德。擊碎他們，再把剩余之物帶回給我。將他們化為兵器，為我的遠征效力。”

? ??克里德試圖勾勒此景：血天使的怒火毫不約束，再無任何事物加以阻攔。沒有準則，沒有道德，只余狂怒。他們將成為無心無情的殺戮機器，只適合投放到敵軍之上，毀滅眼前萬物，化一切為灰燼。攫取天使引以為傲的驕子，將他們改造為嗜血的狂戰(zhàn)士，這將是對如斯偉力的絕頂褻瀆……但擊垮圣吉列斯本人會是此中最極致的挑戰(zhàn)。

? ??即便身隔光年，戰(zhàn)帥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想法，“是的，”他說，“我要血天使去討伐我的父親，這樣他就能認識到自己的愚蠢，這樣全帝國都會認識到最高貴者亦會腐化。但我親愛的兄弟不會如此?！?/p>

? ??一陣戲謔低沉的隆隆笑聲從惡魔的獠牙巨口中傳出，“啊。有個細節(jié)露出馬腳來了。”

? ??荷魯斯的話語中滲出由來已久的潛藏毒汁，“圣吉列斯永遠不會背叛帝皇。艾瑞巴斯是個蠢貨，才會以為事情能如此發(fā)展。天使必須隕落，絕無他的生路。沒有了他，他的兒子們就將擁抱你的猩紅之路，邪物。他們將會迷失?！彼碾p眼微闔，“他們終將屬于你的鮮血之主?！?/p>

? ??“我看清楚了，”野獸說道，張開祂巨大的雙翅，“你的狂妄很有意思，荷魯斯.盧佩卡爾。我看清了你的想法。若是不可能之事當(dāng)真發(fā)生，若是圣吉列斯亦能轉(zhuǎn)變……那么你在你的叛徒盟友中將首次擁有一個真正的競爭對手。一個隨著時間推移，或許比起你來，毀滅之力將更為青睞的對手。你不欲冒此風(fēng)險。”

? ??“他不會背叛！”[4]荷魯斯的吼聲撕碎了化身煙霧的輪廓，它憤怒扭曲著重組成型，“你們無人如我一般了解他。但記住，哪怕要我親自動手，他也得死。我以我的靈魂發(fā)誓?！?/p>

? ??“如你所愿?！睈耗㈦p爪合握，利爪刮擦著交叉，“我接受我在此事中的角色。”地獄般的雙眼如被謀殺的行星，燒得通紅，轉(zhuǎn)而定定望向克里德。懷著期待的寂靜降臨。

? ??侍僧并非傻瓜?！拔医邮芪以诖耸轮械慕巧??！彼貜?fù)道，抹去所有猶豫。這違逆艾瑞巴斯命令的合謀行為將導(dǎo)致什么結(jié)果，他得以后再考慮。假設(shè)他還能活到那時候。

? ??克里德垂下頭，閉上雙眼，聽著那駭人笑聲震蕩回響，周身盡是鮮血與硫磺的惡臭。

? ??當(dāng)他最終鼓起勇氣再次睜開雙眼，他已是孤身一人，廳堂內(nèi)作伴的只余死人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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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洛斯從一個衣衫襤褸的幸存者走向下一個，對他們進行粗略的檢查、記錄下傷勢，他越發(fā)擔(dān)憂。幸存者總共是三十二人，二十名男性，十二名女性，年齡則下至大約三歲的男孩，上至一百零六標準泰拉歲的女性。所有人都嚴重脫水，營養(yǎng)不良，兩人瀕死，數(shù)人受輕傷。

? ??不知為何，他皺起臉龐。這艙室讓他覺得十分不適，且這感覺深入骨髓。房間內(nèi)飄蕩著空洞、令人窒息的氛圍，像是更該留給尸體的深邃古墓。梅洛斯感到自己的思維邊緣游走著一道虛空幽魂，一個揮之不去的謬誤。他嘆了口氣，甩開念頭，試圖集中注意力。

? ??納吉爾連長及馬迪杜斯軍士就在附近，聳立于凡人之間。衣衫破爛的難民們擠在一起，形成松散的隊伍，他們雙手的每個動作、雙目的每次偷瞥都流露出了恐懼。梅洛斯得知穿裙子的女人叫做蒂利安.尼奧比，她曾是西格納斯主星首都蘭丁，郊區(qū)小城一個平凡裝飾花園的園丁。起初，與其說是她在對他說話，不如說是她在自顧自滔滔不絕，就像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nèi)向他提供盡可能多的自身信息，而此事至關(guān)重要似的。幾乎像是在試圖向他證明，她的身份正是如她所說那般無二；幾乎像是她在試圖重新修復(fù)自己的現(xiàn)實身份。

? ??“我們可以回家了嗎？”她問，“你們打敗他們了嗎？”

? ??“拿非利人？”

? ??尼奧比猶豫道，“我……我不認識這個詞?！彼柿丝诳谒?，“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頭呆了幾個星期。自從墜毀后我們再也沒見過天日?！?/p>

? ??“船上發(fā)生了什么事？”納吉爾說。他指著一名自稱多特蒙德中尉的男人，曾隸屬于西格納斯步兵團，“你。和我解釋一下吧?！?/p>

? ??多特蒙德從一團亂麻的金色發(fā)梢下抬起眼睛，他似乎太年輕了，不太可能佩上軍官綬帶?！昂茈y解釋，大人，”他開口，指了指隨便掛在腰邊的激光槍，“在西格納斯主星到這的航程中，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甲板下頭。這艘飛船正嘗試越過質(zhì)量陰影。我們并未看到多少東西?！倍嗵孛傻鲁硪幻泶┐瑔T工作服的男人點點頭，“這位卓瑪斯先生，他是殘酷之匕的入伍船員?！?/p>

? ??“我所知也比你想得少，”卓瑪斯堅持道。這是名舉止尖酸的干瘦老人，他顯然對中尉試圖將軍團戰(zhàn)士注意力引向他的行為十分不滿。“她過載了，連長。我們速度不錯，但讓反應(yīng)堆運作過頭了，太過頭了。我就知道我們失去了動力，然后……然后開始漂流。就在那時，那些野獸襲擊了我們?！?/p>

? ??“你們被拿非利人的船襲擊了，”納吉爾說，“異形是否登上這艘戰(zhàn)艦？”

? ??“你一直在說那個詞！”一名徘徊在人群邊緣、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開口道，似乎他無法繼續(xù)保持沉默，“那是什么意思？拿夫——什么來著？”他朝甲板上唾了一口。

? ??“你是誰？”馬迪杜斯說。

? ??“你可以叫我亨吉斯特，星際戰(zhàn)士。目前就是這樣?！?/p>

? ??“真的嗎？”軍士上前一步，“那么你為何不說說你所知道的東西，亨吉斯特？”

? ??男人努力穩(wěn)在原地但失敗了，在血天使的逼近下縮了回去。梅洛斯懷疑他是某種類型的罪犯。他們剛進入艙室的時候，亨吉斯特曾試圖將短劍與小口徑爆彈手槍藏在一堆破布下頭；而當(dāng)藥劑師從他那拿走它們的時候，他可并不高興。

? ??“我知道外頭來的那些東西不是異形，”亨吉斯特呲牙道，“異形不會讓墻壁流血，不會讓母親噬咬孩子，不會把天空變成玻璃、人變成一團冷煙……”他的反駁夾帶著某種惡意。

? ??“他是對的，”卓瑪斯補充道，渾身一顫，“我服役期間見過綠皮，見過稀奇古怪的異形，但從未見過殺死這艘船的東西。全是獠牙和翅膀，吾主。是那種你無法直視多久的恐怖之物?！彼允种副葎澲?，小小的穿刺的動作，“像毒蛇一樣刺進船體，火焰還有其他一切?！彼蛔杂X地戰(zhàn)栗起來，“我們就墜毀了?！?/p>

? ??“船開始解體，”尼奧比繼續(xù)，她看向卓瑪斯。“我們穿過大氣層。”

? ??船員點頭，雙眼被悲傷浸濕，凝望著空茫之處，“哦，是的?！?/p>

? ??她接著說，“我們都……在墜機后會合，進到這里，鎖上門。我們有食物和水。”

? ??梅洛斯看向本該堆放物資的貨架。大部分容器都空了?！澳銈冄a給用盡后準備怎么辦？”

? ??“去死？”多特蒙德大聲問道，“我們不能離開。在聽到門外頭的聲音后我們不會離開。”

? ??“屠殺。”亨吉斯特的頭搖擺著，“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屠殺?！彼痣p手抱頭，“那聲音從未消散。”

? ??“但……”納吉爾猶豫道，“襲擊護衛(wèi)艦的敵人，他們只把你們留下了?！?/p>

? ??“我們才不是唯一幸存的！”多特蒙德說得好像這話十分愚蠢，“我是指，我們不可能是。”他臉色頹喪下來，“船上唯一活下來的？”

? ??“自從我們的艦隊進入西格納斯星群一來，你們是我們遇到的第一批幸存者，”馬迪杜斯回答，實話實話，“弗魯斯，霍爾斯特，全死光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生命跡象，其他內(nèi)環(huán)行星上也沒有?！?/p>

? ??顯而易見的震驚在平民中蔓延，納吉爾繼續(xù)說道，“為什么他們留了你們一命？”

? ??連長的推斷在死氣沉沉的空氣中懸而未決。沒有任何幸存者顯出異形標記的痕跡，也沒有任何證據(jù)指向拿非利人曾在奴隸上使用的面具，但他依舊不愿意在沒有進一步信息的情況下將他們疏散到艦隊里。

? ??“因為……”從躺在低矮長椅上的身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細弱、夾帶著痛苦，“因為看著我們在絕望中慢慢死去，這取悅了它們?！?/p>

? ??“羅津女士，你需要休息?！倍嗵孛傻掳欀碱^走到她身邊，“不要害怕。我們現(xiàn)在安全了?！?/p>

? ??“并沒有，”女人堅持道，痛苦地直身坐起。梅洛斯注意到她發(fā)黑、血跡斑斑的夾克外套上帶著殖民地政治助理的身份胸針，“軍團并未解放我們。他們永遠不會這樣做?！?/p>

? ??“不，”亨吉斯特對她大喊，“因為是你把那些怪物帶來的，不是嗎？像是，像是用草藥汁還有花環(huán)邀請它們進來！”

? ??“安靜，”馬迪杜斯呵斥道，“有的是你說話的機會。”

? ??“他是什么意思？”梅洛斯說。

? ??羅津抬頭看向他，那雙眼睛透出一個破碎不堪的靈魂。他以前曾見過這樣的情況，在那些于殺戮前沿與死亡之間活了太久的戰(zhàn)士身上。無論她目睹之事為何，那都讓她平白蒼老了數(shù)十年——雖然并未從肉體上掠走哪怕一天?！安剪敼淼竭@里?！眱H僅是大聲說出這名字，都讓她精疲力竭，“他滿口謊言。我們以為他是解決之道，但他才是問題根源?！?/p>

? ??尼奧比將一手置于梅洛斯的臂甲上，“他說他會拯救我們。他的聲音傳遍星群每一道警戒線。但他卻讓我們自相殘殺?！?/p>

? ??“他所需不過是我們的軟弱和恐懼。第一周結(jié)束時我們就開始為那些膽敢提出異議之人建造集中營?！绷_津雙眼落下淚水，但她似乎并未注意到這點，表情一片空白，“一個月內(nèi)，布魯哈就成了星系內(nèi)實質(zhì)上的統(tǒng)治者。他告訴我們，若是能安撫那些襲擊我們的力量，我們就能活下去?！?/p>

? ??“什么力量？”梅洛斯說。

? ??尼奧比對上他的目光，表情困惑，“惡魔，”她說，好像答案再明顯不過。

? ??隨后便是壓抑窒息的沉默，但卻被通訊鏈接上一聲脆響打破了。是另外小隊里納吉爾的人，報告時間比預(yù)定早了數(shù)分鐘。軍團戰(zhàn)士的聲音在靜電音與奇怪的振動聲擠兌下，聽起來像是遙遠的低語——但背景中爆彈槍彈的炸裂聲尤其清晰。

? ??“撤退到登陸點，”消息傳來，“集結(jié)點正遭到攻擊。間歇性遇敵?！痹诩{吉爾要求進一步的解釋之前，沉悶的嗡嗡聲充斥整個頻道，信號突然中斷了。

? ??“它們回來了！”亨吉斯特聲嘶力竭道，嘴邊拉出恐懼的呲笑，就仿佛他很高興看到自己的話被證實一樣，“你們軍團戰(zhàn)士又把它們引來了！”

? ??梅洛斯抬起頭，與凱希爾對視。老兵的表情嚴峻而堅定。

? ??“指令？”馬迪杜斯說。

? ??納吉爾帶起頭盔，將其固定，通訊器的過濾讓他的音調(diào)沉了下去，“帶上梅洛斯，凱希爾和格拉瓦托走，帶上幸存者。小隊其他人跟我來，我們要沖刺到集合點?！?/p>

? ??“是，長官。”軍士敬禮。

? ??連長舉起武器，吼出新的命令，“拿起武器！跟上節(jié)奏！”一片紅色盔甲化為殘影閃過，軍團戰(zhàn)士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艙室，消失在來時的路上。

? ??“你們聽到他說的了，”凱希爾說，掃視著平民的臉龐，“站起來。帶上那些無法行走的人，否則他們會被拋下?！?/p>

? ??“血天使！”尼奧比的手拉住梅洛斯的手臂，她驚慌失措，“你不明白，我們不能出去——”

? ??“離近點。我們會保護你的?！?/p>

? ??“你現(xiàn)在這么想，”她說，邊搖著頭，“但你錯了?！?/p>

?

? ??在集合點，站崗的軍團戰(zhàn)士們起初以為是一陣大風(fēng)吹過火焰，將新的縷縷黑煙推過殘損荒原，朝他們而來。

? ??接著其中一名戰(zhàn)士注意到，云層正逆著煙霧方向飄動。他們聽到嗡嗡聲，低沉的嗡鳴迅速壯大為如此巨響——若不是用吼的，他們甚至難以讓別人聽清自己的聲音。

? ??肥大烏黑的蒼蠅遮天蔽日飛來，密集到擋住了殘存的陽光。昆蟲如海嘯般朝血天使撲去，沒帶頭盔的血天使們都探手抓向頭盔。有些人動作太慢，抓撓著暴露的皮膚癱倒在地。蒼蠅用酸性的下顎咬進裸露的血肉，往不夠小心的人體內(nèi)啃出通道。大量的蒼蠅堵住了他們戰(zhàn)甲的呼吸格柵還有風(fēng)暴鳥的進氣口。厚厚一層嘶叫的昆蟲如毯子般填滿推進器口，阻塞引擎的火焰，迫使飛行器落地。

? ??火焰煙塵中張張臉龐隱現(xiàn)，輕盈優(yōu)雅的身形在清晰視野邊緣舞動。赤裸的粉色胴體，曲線柔滑，滿是戲謔的笑眼嘲弄著猩紅盔甲的戰(zhàn)士。兇殘利爪拍打交錯，共織一曲刺耳合奏?？諝馕m閃爍光芒，如古老神話施展的迷人魅術(shù)。

? ??當(dāng)納吉爾連長抵達登陸點之時，血天使們正陷入激戰(zhàn)。他開火了，將信念與信任寄托于槍彈與兵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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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配合襤褸的幸存者中最慢之人，梅洛斯和其他人的移速十分緩慢，前進之途是一場冗長沉悶的斗爭。馬迪杜斯領(lǐng)頭，他們分次沖刺前進。首先穿越殘酷之匕四面透風(fēng)的破敗走廊，然后擠過散落殘骸廢墟的堆積處?，F(xiàn)在他們位于開闊地上，只有偶爾出現(xiàn)的低矮建筑與濃厚噎人的煙圈能提供掩護。

? ??馬迪杜斯抬拳舉到空中，他們紛紛伏地；軍士第一次做此動作時，有些平民反應(yīng)太慢，但凱希爾把他們吼到了即刻聽命的狀態(tài)，現(xiàn)在無人膽敢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不決了。

? ??“有何情況？”在隊伍中段的格拉瓦托通過通訊器說道，藥劑師從隊伍尾端看到血天使將熱熔槍拉到了肩膀上。

? ??“在頭頂上，”馬迪杜斯說，“我聽到……翅膀的聲音?！?/p>

? ??梅洛斯緊張地側(cè)耳傾聽，捕捉到一點噪音的尾巴?？諝忮N打在拍動的翼板上沉悶的撞擊聲；并非普通鳥類發(fā)出的，某種奇怪的刺耳尖嘯。他抬起頭，但眼中所見只有煙云上快速流動的陰影。

? ??他有個很強烈的念頭，想瞄準這些模糊形狀開上一槍，只為確定這片荒土上究竟?jié)摬刂裁礀|西；但一發(fā)爆彈就能會讓敵人警醒，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而他們援救之人的安危不能置于險地。

? ??他低下頭，看到尼奧比正望向自己。她樸素的臉龐上那雙溫和的眼睛透出懇求。她看起來這么渺小，這么脆弱，手無縛雞之力。她和其他人能活這么久對他來說簡直是個奇跡。

? ??宇宙殘酷無情，他想。這就是帝皇為何創(chuàng)造我們，幫助像她這樣的凡人去馴化此間世界。這點應(yīng)當(dāng)謹記在心；在大遠征的漫漫征途中，有時很容易忘記這銀河并非只余戰(zhàn)爭。

? ??尼奧比視線的落點閃動，越過梅洛斯的肩膀，他看著她臉上的血色褪去。她恐懼地張大了嘴。梅洛斯緩緩、小心地轉(zhuǎn)過身，無聲地拔出爆彈手槍。

? ??它在他們蹲伏之處的三百米外，停頓下來嗅聞氣味，分叉蜿蜒的長舌舔舐空氣。這生物的體型和其身體纖細的曲線暗示它身為女性，但這只是思索后的念頭，只是它真實本質(zhì)的一種點綴。這生物勉強能算人形，有著非常蒼白——有些部位甚至如尸體般慘白的粉紅色，細長而肌肉發(fā)達的雙腿末端是帶爪的腳掌，姿勢羞怯地立足在地。它的臉龐像是雕錯了的大理石，嵌著一雙貓眼，沒有鼻子，來回扭動的嘴巴掛著無唇的冷笑。梅洛斯看到了像靈族人一樣帶條紋的尖耳，但這個雌性生物與那個種族并無親緣關(guān)系。梅洛斯本能地意識到這點，他在許多場合下遇到過很多異形，雖然它們讓他厭惡，但他所見過的所有異形無一像此物這樣，讓他覺得哪里不對勁。

? ??“右側(cè)遇敵?！彼麑νㄓ嵠鞯吐暤溃o如一座盔甲雕塑，“單個敵人，步行，可能是偵察兵?！?/p>

? ??“你能暗殺它嗎？”馬迪杜斯回答。

? ??“不行，離得太遠了。它目前還沒其他反應(yīng)?！?/p>

? ??“別讓凡人涉險。如果可以，隨它去吧。”

? ??“是?！?/p>

? ??停頓半晌，馬迪杜斯再次開口，“你能認出它嗎？”

? ??“不是拿非利人，軍士。我不知道它是什么?！?/p>

? ??“魅魔，”尼奧比低語道，“惡魔。誘騙者。這些都是它們的老名字。它們隨布魯哈而來?！?/p>

? ??這生物一支蒼白的手掌中把玩著一柄刀，隨意地轉(zhuǎn)著圈兒。另一只手臂的末端如同巨大節(jié)肢動物的鉗子，帶齒的螯鉗輕聲彼此敲擊。軍團戰(zhàn)士不確定這爪子是某種武器，還是說當(dāng)真是這雌性本身的一部分。

? ??正當(dāng)這問題在他腦海里成形，那雙黑色的、沒有瞳孔的雙眼就轉(zhuǎn)了過來，直直注視著他。

? ??它不可能沒看到他們。即便是低矮的蹲伏姿勢，在荒原翻騰的爛泥中梅洛斯那紅白相間的戰(zhàn)甲也再顯眼不過。

? ??但它轉(zhuǎn)過身去，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隨著一聲低沉顫音，它消失在煙霧中。

[1]:preysight：掠食視角查了一下應(yīng)該就是動力甲里的熱成像，這里同時用了preysight and thermographic兩者，不清楚這兩者的具體差別是什么……

[2]:?projector?choke：阻焰風(fēng)門，大致知道是個保險栓的意思但并不清楚該咋翻，感謝機仆給的建議?。?/p>

[3]:Urizen，lore-lords：對懷言者相關(guān)的內(nèi)容完全不了解，感謝群友Mother?of?Miseries提醒！

[4]:這里原句其實是He will not turn，用“轉(zhuǎn)化”之類直譯的意思感覺不太對，但背叛其實也覺得不大合適，畢竟是老荷在說；不過我太弱雞想來想去沒想到啥更合適點的，就先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