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宵宮姐姐！教我寫作業(yè)嘛！”

宵宮姐姐瞄了一眼作業(yè)本，略加思索就有了答案：“BCACD?！?/p>

“宵宮姐姐！這是填空題！”

宵宮姐姐哀嘆一聲，慢吞吞地把椅子挪過來：“你看這句how old are you，每個詞你都認識吧？對，把它們連起來，意思就是‘怎么老是你’，說明說話的這個人不是很開心，所以要選sorry……”

宵宮姐姐一直都是這樣，又聰明又漂亮又溫柔又耐心。等我長大了，就要讓宵宮姐姐嫁給我！

“你傻笑什么呢？”宵宮姐姐一臉好奇地看著我。

“宵宮姐姐，以后你做我老婆好不好？”

宵宮姐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姐姐可不會一直等你，那要看你以后有多厲害咯。”

哼，我以后一定會讓宵宮姐姐刮目相看的。至于現(xiàn)在還是認真聽宵宮姐姐講題吧，免得到時候聽錯了挨老師批評。

嗯，要是題做錯了一定是我沒認真聽，宵宮姐姐不可能講錯的。

02

“學弟學妹們好，我是xx級的宵宮……”

距離宵宮姐姐畢業(yè)考入省重點高中，搬家離開后已經(jīng)過了兩年，我如愿以償?shù)剡M入了她曾待過的初中，作為新生的一員坐在寬敞的報告廳里聽她講話。

不對，我已經(jīng)是一名青少年，應該喊宵宮學姐了。

宵宮學姐講完后是提問環(huán)節(jié)。她神情認真地回答了幾個問題后，環(huán)視會場一圈，微微揚起了嘴角。然后，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位同學，你一直聽得很認真哦。有什么想問的嗎？”

關注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在我腦子里還飄著個大大的問號時，已經(jīng)有人把話筒遞了過來。

“呃……我覺得學姐講得很細致通透，沒什么想問的?！?/p>

啊啊啊啊好蠢！宵宮學姐笑瞇瞇地哦了一聲后，我在心里大罵幾秒前的自己：宵宮學姐特意給你創(chuàng)造在全年級面前露臉的機會，你就這么浪費了？！

最后宵宮學姐講完先走了，換了個乏味的老師說了些沒什么營養(yǎng)的東西，這才放我們離開。我和幾個狐朋狗友往校門走去時，正好看見那道高挑的倩影站在校門外，雙手抱胸地看著我們。宵宮學姐露出我無比熟悉的陽光笑容迎了上來：“走吧，姐姐最后一次接你放學?！?/p>

幾個同學目瞪口呆地看看宵宮學姐，又看看我。那一刻，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直接牽起宵宮學姐的手，驕傲地道：“沒錯，這位正是在下的姐姐！”

我說的很大聲，不少同年級的同學都望了過來，惹得在臺上大大方方的宵宮姐姐可愛地紅了臉，拉著我就一口一個不好意思讓一讓地擠出了人堆。快走到家時，她像小時候那樣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埋怨道：“你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別那么幼稚行不行？”

“宵宮姐姐，我……”

“行了行了，姐姐帶你吃好吃的去?！?/p>

我看向自己先前抓住她左手的右手。不知為何，臉忽然有些燙。

03

“大概就是這里了吧。”我抬頭看看眼前的公寓樓，又低頭看看皺巴巴的信紙——在最近一次書信往來中，宵宮姐知道我高考結束后，發(fā)了個地址讓我來找她玩。

我走到宵宮姐說的門牌號前面，隱約聽到了男女的爭吵，猶豫一下后，還是按響了門鈴。

“誰??？”過了幾秒，一個男聲響起。

我深呼一口氣：“我找宵宮。我是她弟弟?！?/p>

門開了，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的年輕男子懷疑地打量著我。我被看得心里發(fā)毛，剛要開口，那家伙直接伸了手：“宵宮沒錢，你代她給我五百吧?！?/p>

“你還要不要點臉啊！”后面?zhèn)鱽響嵟暮奥暎鞍盐医o你交房租的錢拿去打牌輸光了，還有臉要錢？我看你下個月住哪！”

“錢還能再掙，你急什么？”男子頭也不回，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然后，我看到了宵宮姐。一直很注重打扮的她如今只是隨意地把頭發(fā)扎起來，穿著廉價的白襯衫與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臉上甚至還有一個紅色的掌印。她眼圈通紅，帶著哭腔吼道：“那你去掙錢??！嫌這個累那個遠的，什么都不干，家務也不做，你到底……”

“你tm話怎么那么多？”男子臉色陰沉下來，轉身舉起了巴掌。

看到宵宮姐后，我就出于呆愣的狀態(tài)。在她畏縮地后退了半步后，我才意識到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我沖上去抓住那家伙的胳膊，另一只手臂箍住他的脖子往后拖。男子短暫詫異后就開始反抗，但公寓狹小，那點時間足夠我把他的頭磕在墻上了。

“你他媽的，敢在老子面前，動她？”連磕了三下后，我像扔垃圾一樣把他扔在地上。正準備踩上一腳時，身后宵宮姐叫住了我。

我回頭：“這畜生就該……”

她很堅決地攥住我的手腕：“出去說吧?！?/p>

沉默地吃了頓晚飯后，她帶我去了ktv。在音樂與酒精的雙重作用下，她對我講起了她的大學，她的戀愛，她的工作。這是我完全沒法參與的話題，只能跟著附和。

“他什么都好，就是賭性重?！毕鼘m姐不顧我的勸阻，又悶了一大口，“一提到打牌跟變了個人一樣，甚至因此丟了原來的工作。”她一邊喝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優(yōu)點，最后被我扶著去洗手間吐了個痛快。吐完后她直起腰，看著鏡子里那個不修邊幅的自己，眼中頓時涌出了淚花。

失望，脆弱，迷茫。在我懷里大哭的這個女人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讓我心疼不已。宵宮姐的淚水在我心里下起了滂沱大雨，將天真的憧憬?jīng)_刷得一干二凈。我心神往之的那個笑容陽光的女孩，不過是被童年濾鏡粉飾過的一段記憶，在相冊里漸漸模糊的一個背影罷了。

“小空，你走吧。”宵宮姐嗓音沙啞地道，“對不起，姐姐讓你失望了?！?/p>

我從未在她面前口齒伶俐過，這次也例外：“姐！沒有的事……”

宵宮緩緩松開我，努力讓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你很快就會沉醉在多姿多彩的大學生活里，忘掉姐姐的這點事的。放心，姐姐以后會好好的。”

我嘴唇顫抖著：“姐，我們小時候約好的……”

宵宮笑了，眼神里卻滿是毫不掩飾的悲傷：“對不起，姐姐沒能等到你?！?/p>

這次輪到我視線模糊了。

04

“哎喲，忘了給孩子們買零食了。”妮露懊惱地一拍腦袋。

“別緊張，我家那些小孩不會在意的?！蔽倚χ参孔约旱奈椿槠?/p>

妮露沒回話，緊張兮兮地看向車窗外飛速退去的店鋪，“啊！前面有一家。去買點吧。”

我們下車后稱了些零食交給店主。男人不太熟練地操作著電子秤，忙了一會兒卡殼了。他對著店里面喊：“老婆！那個豬肉脯多少錢??？”

里面?zhèn)鱽硪痪渲袣馐愕哪悴粫约嚎窗。缓笠粋€看著約莫三十歲的年輕婦女抱著嬰兒走了出來：“什么豬肉脯……嗷，這個啊，8塊?！?/p>

“這么便宜？”妮露有些吃驚。我在老板娘繼續(xù)胡扯之前打斷了她：“我看過價格了，88一斤，稱吧?！崩习迥镞€要說話，我舉手作投降狀：“姐，你這樣我以后可不敢來買東西了啊。”

“喲，翅膀硬了，你姐的話都不聽了？”宵宮沒正眼看我，瞄了一眼秤上的數(shù)字，頗為霸氣地道：“今天店里打折，114塊算你們11吧?！蹦腥四抗庥行┊悩拥乜戳怂谎?，沒敢說話。

妮露疑惑地看著我，我只能苦笑：“聽我姐的，11就11?！?/p>

妮露付錢的時候，宵宮瞇眼打量著她，笑了：“你小子眼光不錯啊，找了個好姑娘?！?/p>

“那我就代她討教下了?！蔽业男那樽兊煤茌p松，也會開玩笑了，“為啥這么多年沒見，姐你看上去一點沒變啊？有什么駐顏秘法不？”

宵宮笑罵一句：“個子沒長，嘴倒是甜了啊?！?/p>

只要她還是那么愛笑，我就放心了。

“姐，親兄弟尚且明算賬，姐弟也不能變啊。這次我們承了這情，下次姐還搞特殊，我們買了也良心不安??！”妮露特認真地勸了一句，讓宵宮聽了眉開眼笑：“哎呀哎呀，有弟妹在，我是不用擔心這小子咯。”

我捏捏妮露的手，提起袋子和宵宮揮手告別。路邊起了陣風，行道樹被吹得嘩啦啦地響——以前宵宮還是宵宮姐姐的時候，小小的我趴在陽臺上，目送著拖著大大箱子的宵宮姐姐上車。她猛然回頭對我揮手時，風也是這么大，讓灰塵迷了我眼睛，流了好多眼淚。

我忍不住揉了揉眼，店里的宵宮笑得燦爛，如同十幾年前她在校門口接我那樣，讓這一片地兒都灑上了明晃晃的陽光。

０５

Ｘ月Ｘ日　晴

　　今天幼兒園開了家長會。大家都說小優(yōu)的媽媽像小優(yōu)的姐姐一樣。明明我的媽媽也很好看。放學后去小優(yōu)家玩，宵阿姨做的飯很好吃，她還讓我爸爸拿了一點回去。他們聊得很開心，像是好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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