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喻世明言》|綠帽哥翻身記
讀《喻世明言》|綠帽哥翻身記
凊補(bǔ)涼
原文梗概
一、勞燕分飛
湖北棗陽人蔣興哥,從小隨父親經(jīng)常到廣東做生意,待到17歲時遭遇父親病亡,卻在父親白事上遇到未來岳父王公,被旁人說媒后迎娶了王公女兒三巧兒。夫妻之間恩愛和睦,終日朝暮取樂、坐行不離。
守孝三年,蔣興哥沒去跑生意,在廣東放下的很多賬目也沒追回來,因此想走一趟。三巧兒初時認(rèn)為該去,還來聽說路途遙遠(yuǎn),又難忍分離,便哭了下來。蔣興哥也舍不得,就把這事拋諸腦后,一拋又過了兩年,才決意走一趟。
二、偶遇奸夫
誰知這一走就出事了。蔣興哥一路勞碌,到廣東了又忙著打點(diǎn)人事和出席飯局,飲食不節(jié),不久惹了瘧疾,一個夏天都治不好,到了秋季還轉(zhuǎn)成水痢。因?yàn)檫@病,蔣興哥每天都要請醫(yī)生診治,直至到秋末才痊愈,導(dǎo)致生意耽擱了,恐怕一年內(nèi)回不了家。
結(jié)果,別說一年回不來了,第二年也回不來,直至第三年五月下旬,還在外地,正是蘇州。
外出做生意,蔣興哥一直隱去真實(shí)姓名,以“羅”為姓,被大家稱為“羅小官人”。他正想在蘇州做完一單買賣后便回家,無意中偶遇一個年級樣貌都相似的年輕人,名叫“陳商”,一番閑聊下來,竟彼此傾慕,成了知己,偶然會相互約在一起聊天。
討完所有賬目,蔣興哥計(jì)劃返程棗陽老家,臨行前又約了陳商飲酒。當(dāng)時天氣炎熱,兩人正要解衣飲酒時,蔣興哥心下頓時駭然,看到陳商身穿一件珍珠衫,這正是他送給妻子的祖?zhèn)髦?。但一時間不好認(rèn)出來,于是裝作不知情,贊起這件衣服來。陳商見狀,隨口把衣服的由來說了出來。
蔣興哥聽后頓時如針刺肚,為什么?
原來,當(dāng)他不在家的時候,妻子三巧兒竟然偷漢子,而奸夫正是眼前人!
三、紅杏出墻
當(dāng)年,蔣興哥離家后,三巧兒念夫心切,每天探望幾次屋外境況,正好看見街上有一個穿著和蔣興哥相像的年輕人,初時誤認(rèn)為是丈夫,待那人走近才發(fā)現(xiàn)不是。那個年輕人,正是從徽州來販賣米豆的陳商。
陳商看見如此美貌的女子,魂魄都丟了,當(dāng)即起了色心,心想與她度過一夜也不枉人世,于是跑去一個叫薛婆的家中,用重金跪求薛婆幫忙。
薛婆收了重金,用計(jì)接近三巧兒,竟然成了至交,讓三巧兒時刻少她不得,最后還住進(jìn)蔣家。在一個晚上,薛婆哄得三巧兒喝醉,把陳商“引狼入室”,騙奸了她。
雖然被騙奸,但三巧兒被薛婆一番花言巧語引誘,結(jié)果和奸夫理所當(dāng)然地鬼混起來,如此過了八個月,才因陳商還鄉(xiāng)照料生意而分開。分開時,兩人約定日后通書信私奔,三巧兒也把蔣家的珍珠衫送給了陳商。
說完偷情的經(jīng)過,陳商并無羞恥之心,反而眼淚汪汪,讓蔣興哥幫忙寄信。蔣興哥無奈答應(yīng),隨后酒也不喝,急急起身回去了。第二天,蔣興哥正要發(fā)船返程,見陳商急匆匆趕來,遞過一大包書信物件托付寄送,待陳商離開后,才打開包裹翻看書信和物件,只見是囑托薛婆幫忙給三巧兒送去發(fā)簪汗巾和幫助私奔的話,頓時大怒,把書信扯碎,把發(fā)簪折斷,但最后為了作證,便把發(fā)簪汗巾收拾起來,一并帶回家。
四、忍痛休妻
回到家后,蔣興哥騙三巧兒說岳父岳母病危,要她趕緊過去看看,順便捎帶一封信給岳父王公。三巧兒過到父母那里后,把信遞給王公。
王公打開后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那是一封休書,還包著一條桃紅汗巾和一枝打折的羊脂玉鳳頭簪,于是叫來三巧兒問發(fā)生什么事。三巧兒聽說丈夫把她給休了,頓時大哭起來,也不說原因。王宮見狀之后,氣沖沖地找到蔣興哥,跟他討個明白。蔣興哥沒有說出真情,只叫王公問三巧兒,蔣家祖上留下的珍珠衫在哪里。王公返回家中,問三巧兒這事,只見三巧兒不肯說,只管嚎啕大哭,只得把休書和汗巾、簪子,都交給妻子王婆,讓她私下陪著女兒問個明白。
那三巧兒,一個人坐在房間,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為什么珍珠衫送人這件事情會泄露,更想不明白汗巾和發(fā)簪哪里來的。想著想著,她突然想到,這折簪是鏡破釵分之意,這條汗巾分明教人懸梁自盡。想到這里,三巧兒又哭了一會,便想懸梁自盡,正巧王婆進(jìn)門見狀才及時阻止。
這邊,蔣興哥把伺候三巧兒的兩個丫鬟捆縛起來,經(jīng)過拷打后,問出是薛婆從中勾引陳商和三巧兒二人通奸,便領(lǐng)了一幫人趕去薛婆家,將薛婆打了一頓,把她家房子拆了?;氐郊液?,蔣興哥把兩個丫鬟賣了。
不久,南京有個進(jìn)士叫吳杰,被朝廷安排到廣東潮陽縣當(dāng)知縣。途經(jīng)襄陽的時候,他聽到王公有個漂亮女兒,雖然有老婆,仍想納為妾。王公怕前女婿蔣興哥有意見,親自找到他告知情況。蔣興哥也不阻攔,并且在三巧兒出嫁的時候,把家中原來屬于三巧兒的16箱貴重物品,送去當(dāng)嫁妝。這事,既惹得三巧兒過意不去,也惹得其他人說他忠厚、癡呆或者沒志氣。
五、賣身葬夫
話分兩頭,再看看陳商。這個誘奸人妻的浪子,終于來報應(yīng)了。
先是珍珠衫被妻子平氏偷去藏了起來,她看到丈夫終日對著這物件,事有蹊蹺,于是兩夫妻大吵一場,致使陳商帶上一個跟班離家出走,往棗陽找三巧兒去。
再是陳商遭遇強(qiáng)盜,錢被劫了,跟班被殺了,幸好他一個人逃出生天,趕到棗陽。
接著聽到一件晴天霹靂的事,他到棗陽后,才得知三巧兒改嫁,驚訝得當(dāng)夜就發(fā)寒發(fā)熱,生起病來,便寄信給妻子,讓她過來帶他回去。
最后陳商不幸病亡,平氏來到棗陽,看到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躺在棺材。
平氏也是凄苦,丈夫病亡不久,身邊的錢財隨即被仆人偷走,這下子連亡夫的靈柩也沒辦法運(yùn)回家了。
這時,有人給她出了主意,讓她尋個富貴人家重新改嫁,好讓自己有錢處理白事。平氏答應(yīng)了,卻沒想到,所嫁之人,卻是蔣興哥!成婚后,平氏在一天收拾衣服時,里面的珍珠衫被蔣興哥看到。蔣興哥驚訝,一番詢問,才知道平氏原來奸夫的妻子。往后的日子,兩夫妻更加恩愛情篤了。
六、因禍得福
一年后,蔣興哥到廣東做買賣,有個老伯偷了他一個大珍珠,嘴上卻不承認(rèn),惹得蔣興哥要搜他身。不料,在爭執(zhí)過程中,他一時用力過重,將老伯拖翻倒地,致使老伯一命嗚呼,由此吃了官司。
碰巧,審訊這件案子的官員正是前妻三巧兒的現(xiàn)任丈夫吳杰。狀詞送到吳杰那里審閱的時候,也碰巧被三巧兒看到。三巧兒念起舊情,哭著謊說蔣興哥是自己親哥,并跪下苦苦哀求,說到若是不能救得了蔣興哥,自己也自盡。
所幸的是,吳杰是個公道之人。當(dāng)日,吳杰升堂審案,面對死者兩個兒子誣陷蔣興哥打死老伯的境況,于是要求驗(yàn)尸求證。死者兩個兒子一時理虧,怕審出真相,慌得連連叩頭。于是,吳杰判決,蔣興哥將老伯打死是假,推仆是真,將如同親兒子那樣披麻戴孝,并且支付所有殯殮的費(fèi)用。
蔣興哥遵從判決,處理好老伯白事之后,被押回衙門復(fù)命,竟然被吳杰念兄妹情安排與三巧兒見面。一時間,二人見面,相擁而哭,雙雙跪下,告訴吳杰之前二人分開之事。
吳杰也感動得垂淚,安排二人雙雙重歸于好,結(jié)為夫妻,將原來陪嫁的16箱貴重物品一并還給蔣興哥,安排一個官員護(hù)送他們兩個出城??赡芤?yàn)樯咸炀祛櫤竦轮?,吳杰以前向來艱難求得孩子,后來提拔到吏部任職,在北京重新納妾,連生三子,科第不絕。
蔣興哥把三巧兒帶回家后,與平氏見面。雖然三巧兒與蔣興哥成婚再現(xiàn),但畢竟被休過,年紀(jì)比平氏小一歲,而且平氏是明媒正娶,所以平氏為正房,三巧兒反而做回偏房。從此,一夫二婦,團(tuán)圓到老。
本文看點(diǎn)
為了不影響讀者學(xué)習(xí)經(jīng)典,本文主要敘述蔣興哥重回珍珠衫的主線劇情,對一些支線內(nèi)容淡去,或者放在看點(diǎn)來說,但并不妨礙我們賞析“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一文。
看點(diǎn)1:綠帽哥靠什么翻身的
是靠情義。
蔣興哥為父親守孝三年,也是和妻子形影不離的三年,即使守孝完畢、想為生計(jì)外出時,也照顧妻子的感受,又拖了兩年,到了真的快要“坐食山空”才決斷外出,這是情義。
【原文】渾家初時也答應(yīng)道該去,后來說到 許多路程,恩愛夫妻,何忍分離?不覺兩淚交流。興哥也自割舍不得,兩下凄慘一場,又丟開了。如此己非一次。光陰茬再,不覺又攘過了二年。那時興哥決意要 行,瞞過了渾家,在外面暗暗收拾行李。
蔣興哥證實(shí)三巧兒出軌固然是憤怒,但他首先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認(rèn)為是自己的過錯,為了利益而讓妻子守生寡,這是情義。
【原文】急急的趕到家鄉(xiāng),望見了自家門首,不覺墮下淚來。想起:“當(dāng)初夫妻何等恩愛,只為我貪著蠅頭微 利,撇他少年守寡,弄出這場丑來,如今悔之何及!”
蔣興哥多年后重逢妻子,雖然手握奸情罪證,但并沒有為難她,反而先自我回避,到船上住晚冷靜一下。第二天的休書,也只籠統(tǒng)寫三巧兒犯了七出之條(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多言、竊盜),沒具體說犯了什么,照顧了妻子的面子,這是情義。
蔣興哥外出經(jīng)商前,曾經(jīng)把祖上留下來的16箱貴重物品全部交給三巧兒,自己卻簡單收拾用來經(jīng)商的本錢和物品就出行。到了三巧兒要改嫁吳杰時,蔣興哥無視外人的流言蜚語,把這16箱貴重物品全部送去作為嫁妝,極大幫助將要作為偏房的三巧兒給足了面子,挺實(shí)了腰桿,為后來擺脫官司、二人重歸于好埋下伏筆,這是情義。
可以說,蔣興哥身上有著連現(xiàn)代人都難有的胸襟和氣度,這歸根于那千金情義,不僅修復(fù)和三巧兒的夫妻關(guān)系,而且還收獲平氏的芳心。他拿出超越時代的婚姻觀、愛情觀,拿出正確的處理方式,去執(zhí)著愛情的理想信仰,去堅(jiān)守愛情的精神高地。這結(jié)果,又又可以從標(biāo)題中得到隱喻。蔣興哥重會珍珠衫,重會的,不僅僅是珍珠衫,還有妻子,還有愛情。
不管你是什么樣子,我都對你不離不棄。
看點(diǎn)2:三巧兒,一個留守婦女的現(xiàn)實(shí)無奈
假如有人問,三巧兒該不該吊在道德柱上“嚴(yán)刑拷打”。我認(rèn)為是,該吊,但不該打。吊,是對世人的警示;打,不是合理的手段。
為什么?這就要考究一個問題:三巧兒是怎樣從遵守婦道變成紅杏出墻的。
第一,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同時缺失是主因。
三巧兒是古代版的留守婦女,從丈夫第一年二月遠(yuǎn)行到第三年五月歸來,一共守了2年零3個月的生寡。她是怎樣的一個美女?
【原文】吳宮西子不如,楚國南威難賽。若比水月觀音,一樣燒香禮拜。
【原文】暗云引薛婆上樓,與三巧兒相見了。婆子看那婦人,心下想道:“真天人也!怪不得陳大郎心迷,若我做男子,也要渾了?!?/p>
一個樣貌比得上觀音、連薛婆看見也驚訝的美女,在婚后有2年零3個月,有心事沒法向丈夫傾訴,有困難沒法向丈夫求助,還長期忍受著性壓抑,要不是中途遇到一個陳商,那對一個女人來說,在身心上受到多大的傷害?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也指出,人類的需要是由五個等級構(gòu)成,其中擺在第一位的需求就是生理需求。
如今,在外出打工潮里面,存在一種“臨時夫妻”的社會關(guān)系,就是一些與配偶分隔兩地的丈夫或妻子,與他人以“臨時夫妻”的生活方式組建一個臨時家庭,或暗或明地生活在一起,彼此互相照應(yīng),以此來解決由于夫妻長期分居所帶來的性需求和感情孤獨(dú)。
所以,三巧兒紅杏出墻,是偶然,也是必然。
第二,蔣興哥負(fù)有一定責(zé)任。
在夫妻分隔的2年零3個月里,蔣興哥有沒有和妻子有過互動?沒有,不要說回家探望,連信都沒寫一封。在那個信息不發(fā)達(dá)的時代,外出務(wù)工的男人生活過得怎樣,工作順不順利,有沒有嫖娼、包養(yǎng)二奶,是不是成了強(qiáng)盜的刀下亡魂,對于守在家的婦女來說不一定知道。
你蔣興哥不是說有多深愛自己的妻子么,為什么連一封信都懶得寫?雖然蔣興哥有自責(zé),但自責(zé)的內(nèi)容錯了,不是貪圖蠅頭小利(之前說過家里已經(jīng)是到了坐吃山空的情況了),而是根本不關(guān)系在家的妻子狀況。這里,蔣興哥要負(fù)有一定責(zé)任,不能全怪三巧兒。
第三,遇上陳商是導(dǎo)火線。
三巧兒被薛婆騙去和陳商通奸,是在晚上的時候,用酒把三巧兒灌醉,然后佯作和三巧兒同睡,卻上床時趁機(jī)調(diào)包,換上赤裸的陳商。
【原文】 三巧兒先脫了衣服,床上去了,叫道:“你老人家快睡罷?!逼抛討?yīng)道:“就來了。”卻在榻上拖陳大郎上來,赤條條的掇在三巧兒床上去。三巧兒摸著身子,道:“你老人家許多年紀(jì),身上恁般光滑!”那人并不回言,鉆進(jìn)被里,就捧著婦人做嘴,婦人還認(rèn)是婆子,雙手相抱。那人驀地騰身而上,就干起事來。那婦人一則多了杯酒,醉眼朦朧;二則被婆子挑撥,春心飄蕩,到此不暇致詳,憑他輕?。?br/>一個是閨中懷春的少婦,
一個是客邸慕色的才郎。
一個打熬許久,如文君初遇相如;
一個盼望多時,如必正初諧陳女。
分明久旱逢甘雨,
勝似他鄉(xiāng)遇故知。
既然有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的三巧兒是一個炸藥桶,那么陳商就是一把火,一把熊熊烈焰的大火。
兩者相遇必定是轟轟烈烈,炸得粉碎(事實(shí)如此,陳商病亡,三巧兒被休)。
第四,招架不住薛婆的伎倆。
放在今天來看,薛婆可以說是個社會的忽悠達(dá)人、商業(yè)的營銷高手、企業(yè)的規(guī)劃大師。她一步步挖坑,讓三巧兒一步步入局,使得三巧兒最后打心底里都同意和執(zhí)行出軌這個行為,手段不可謂不厲害。生活中要是遇上薛婆這種人,真心要保持距離,甚至斷絕聯(lián)系,難怪原文說出一句厲害的話:
【原文】世間有四種人惹他不得,引起了頭,再不好絕他。是那四種?游方僧道、乞弓、閑漢、牙婆。
薛婆,就是牙婆中的高手,下面,我們還會詳細(xì)在分析薛婆的厲害。
看點(diǎn)3:陳商有多渣
陳商是渣男,在了解他有多渣的時候,我們要問,他有什么本事渣。
首先他是帥哥。
【原文】年方二十四歲,且是生得一表人 物,雖勝不得宋玉、潘安,也不在兩人之下。
其次,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小老板。
【原文】這大郎也是父母雙亡,湊了二三千金本錢,來走襄陽販糴些米豆之類,每年常走一遍。
這么說,陳商,就是一個沒有父母管束、可以實(shí)現(xiàn)財務(wù)自由、長得非常帥、又有社會閱歷的小鮮肉。這么一個人,是不可能招不來狂蜂浪蝶的,這為陳商做渣男提供了非常優(yōu)厚的先天基礎(chǔ)。
那么陳商有多渣。
第一,去過妓院。
【原文】陳大郎是走過風(fēng)月場的人,顛鸞倒鳳,曲盡其趣,弄得婦人魂不附體。
也就是說,陳商在玩弄女性不知第一次,還是個老手。
他第一次看到三巧兒的時候,第一時間把她想得和花錢消費(fèi)妓女一樣,就是要和她上床,感覺已經(jīng)不僅僅用“不知廉恥”四個字來形容了。
【原文】欲待通個情款,爭奈無門可入。若得謀他一宿,就消花這些本錢,也不枉為人在世。
第二,家有賢妻還出去鬼混。
【原文】家中妻子,雖是有些顏色,怎比得婦人一半!
也就是說,當(dāng)陳商看到三巧兒的時候,有想過妻子,但并不是想“可惜我已經(jīng)有老婆了,不然狂追這大姑娘”,而是比較一下,然后開始做他的壞事。
第三,淫人妻子。
也許是因?yàn)橛墟渭说慕?jīng)歷,女性對陳商來說,可能也只是泄欲工具。怎么說?這就看他最初找到薛婆的時候,是怎樣打探三巧兒的信息。
【原文】婆子想了一回,道:“這是本地蔣興哥家里。他男子出外做客,一年多了,只有女眷在家。”大郎道:“我這救命之寶,正要問他女眷借借?!?/p>
借借!陳商居然把女性當(dāng)成可以借的商品,而且還是別人的老婆,這么多么的無恥?
為了得到三巧兒的肉體,陳商究竟有多下苦功。
1.金錢“轟炸”。求人辦事,“禮”就是最基礎(chǔ)的敲門磚,對此,陳商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原文】大郎見四下無人,便向衣袖里摸出銀子,解開布包,攤在桌上,道:“這一百兩白銀,干娘收過了,方才敢說?!逼抛硬恢叩停睦锟鲜?。大郎道:“莫非嫌少?”慌忙又取出黃燦燦的兩錠金子,也放在桌上,道:“這十兩金子,一并奉納。若干娘再不收時,便是故意推調(diào)了。今日是我來尋你,非是你來求我。只為這樁大買賣,不是干娘成不得,所以特地相求。便說做不成時,這金銀你只管受用,終不然我又來取討,日后再沒相會的時節(jié)了?我陳商不是恁般小樣的人!
為了讓薛婆完成騙奸三巧兒這樁“買賣”(商品嘛),陳商給了100兩白銀和10兩黃金,闊綽之極,不愧是老板。
2.拉下臉皮。最初,薛婆以別人有丈夫?yàn)橛?,拒絕了陳商的要求??吹窖ζ挪豢?,陳商臉面都不要了。
【原文】陳大郎聽說,慌忙雙膝跪下。婆子去扯他時,被他兩手拿住衣袖,緊緊按定在椅上,動彈不得。口里說:“我陳商這條性命,都在干娘身上。你是必思量個妙計(jì),作成我入馬,救我殘生。事成之日,再有白金百兩相酬。若是推阻,即今便是個死?!?/p>
為了“商品”,陳商不惜跪下,還鬧著要死,就是為了“入馬”,這比死了親爹還離譜。
3.“蟄伏” 數(shù)月。騙奸不是強(qiáng)奸,需要一些時日來忽悠人家的,這個薛婆已經(jīng)跟陳商說得明明白白。
【原文】薛婆道:“此事須從容圖之,只要成就,莫論歲月。若是限時限日,老身決難奉命?!?/p>
這樣一來,陳商就得沉住氣等薛婆用計(jì),等了多久?大約五個月。陳商遇見三巧兒是在當(dāng)年二月初,到了成功之時已經(jīng)是七月初七,正是三巧兒生日當(dāng)天。
總的看來,肯砸錢、肯拉下臉、肯耐心干事的陳商可以有一番成就,這是他的優(yōu)勢,可惜,用錯地方,最終害人害己。
看點(diǎn)4:平氏,中國好媳婦
原文描寫陳商妻子平氏有三個場景,一是夫妻二人因?yàn)檎渲樯罓幊?,二是平氏賣身葬夫,三是平氏與蔣興哥成婚,重點(diǎn)在第二和第三個場景。
陳商去世的時候,尸體寄放在一個叫呂公的家里,于是平氏就得到呂公家把尸體運(yùn)回去,這里有一句描述平氏的話。
【原文】呂公見這婦人年少姿色
也就是說平氏年紀(jì)輕輕,而且還挺漂亮。
后來,平氏被人介紹給蔣興哥之前,又有一句話。
【原文】那平氏容貌,雖不及得三巧兒,論起手腳伶俐,胸中涇渭,又勝似她。
平氏雖然在容貌上比不了像水月觀音的三巧兒,但是干活手腳伶俐,又會明辨是非,這兩點(diǎn)比三巧兒要好。
蔣興哥在成親之夜看到平氏,又有一句。
【原文】蔣興哥見平氏舉止端莊
綜合說來,平氏就是一個既年輕漂亮,又手腳伶俐,既會明辨是非,又能舉止端莊的婦人,可能放到大街上看也就是個小姑娘,認(rèn)不得是已經(jīng)結(jié)了婚的人。
那么這個媳婦好在哪呢?好在對待亡夫的態(tài)度上。
第一,她容忍丈夫鬼混。枕邊人經(jīng)常去風(fēng)月場所,平氏不可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把陳商的珍珠衫藏起來。而且,當(dāng)收到陳商家書時,平氏雖然初時以為陳商說謊,但終歸心系丈夫身體健康,還是親自去一趟棗陽找陳商。
【原文】平氏看了,半信半疑,想道:“前番回家,虧折了千金資本。據(jù)這件珍珠衫,一定是邪路上來的。今番又推被盜,多討盤纏,怕是假話。”又想道:“他要個的當(dāng)親人,速來看視,必然病勢厲害。這話是真,也未可知。如今央誰人去好?”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與父親平老朝奉商議。收拾起細(xì)軟家私,帶了陳旺夫婦,就請父親作伴,雇個船只,親往襄陽看丈夫去。
第二,她堅(jiān)守貞節(jié)。呂公看到平氏相貌好,還有點(diǎn)財產(chǎn),想讓她做兒子的老婆。但當(dāng)呂公托平氏的仆人陳旺夫婦幫忙說媒時,平氏打了陳旺的老婆幾巴掌,還數(shù)落了呂公的不是。這事激起了陳旺夫婦偷走平氏的銀兩首飾潛逃,也把平氏置于一個窮困的境地。
第三,她賣身葬夫。最初,呂公收留平氏在家待一段時間,后來見兒子的婚事不成,就逼她帶棺材回家。平氏一時回不去,只能租了一個房子住了下來,安放好棺材。最初,她還能靠典當(dāng)衣服來過日子,過了幾個月花光了銀兩,就想靠自小學(xué)到的針線手藝去謀生。
這時,有個叫張七嫂的好心人,以名聲不好、難以安置棺材、衣食不周等理由,說服了平氏答應(yīng)改嫁去大戶人家,好拿些錢財,去好好安置亡夫。只是平氏沒想到命運(yùn)眷顧自己,讓她遇上了蔣興哥這個好男人,這對一個好媳婦來說,是最好的結(jié)局。
看點(diǎn)5:薛婆的厲害
寫原文大意時,為了提高可讀性,刻意淡去了陳商騙奸過程,幫助讀者花費(fèi)更少的精力去閱讀。但在原文當(dāng)中,陳商騙奸過程總共9847字,差不多占了原文全篇的一半篇幅(原文共20839字)。而薛婆又是這次騙奸行動的總導(dǎo)演兼領(lǐng)先主演,她的行動被馮夢龍濃墨重彩地描寫了下來,到底,薛婆是怎樣幫助陳商,將素未謀面的三巧兒騙奸成功的?
這個騙奸行動分四步走。
第一步:假意接觸。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想和三巧兒接觸,得找個名目或者噱頭去吸引她的注意才行。薛婆和陳商約定,在三巧兒家門前,假裝因珠寶買賣價格吵了起來。這邊薛婆討價多,那邊陳商還價少,這一來一回喧嚷,引起了三巧兒的注意。三巧兒隔窗看中了幾件珠寶,就把薛婆叫進(jìn)家門,正想和她談買賣的時候,卻見薛婆把珠寶箱子留下,說要先行離開趕著會見一個客人,過后再來。
柏拉圖說,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而薛婆第一步可謂走得非常成功,她捉住了幾個關(guān)鍵點(diǎn)。
第一,摸準(zhǔn)三巧兒的愛好。三巧兒愛好珠寶,還懂得珠寶鑒賞的,這點(diǎn)估計(jì)和蔣家的生意有關(guān)。因?yàn)樵脑诤髞硖岬?,蔣興哥在蘇州做買賣的時候就有販賣珍珠。況且,三巧兒后來就贈送一件珍珠衫給陳商,這些都印證了三巧兒的愛好,薛婆這種人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舍得下本。像三巧兒這種有錢、有地位、有見識的名媛,要是不拿出干貨是很難吸引她的目光。薛婆算清了這盤經(jīng)濟(jì)賬,一來收了陳商一百兩白銀和十兩黃金,二來得到陳商事成還贈白金百兩的承諾,于是把上等的珠寶首飾拿出來,成功吸引了三巧兒的眼球。
【原文】薛婆進(jìn)了典鋪,與管典的相見了,叫聲咶噪,便把箱兒打開。內(nèi)中有十來包珠子,又有幾個小匣兒,都盛著新樣簇花點(diǎn)翠的首飾,奇巧動人,光燦奪目。
【原文】王三巧兒聽得對門喧嚷,不覺移步前樓,推窗偷看。只見珠光閃爍,寶色輝煌,甚是可愛。
第三,她懂得奉承三巧兒。每個人都喜歡被奉承,三巧兒也不例外。但是奉承也講求技巧,說到點(diǎn)子。薛婆制造假裝與陳商砍價的場景,不僅為了吸引三巧兒,更是為將來的對話埋下伏筆。她借陳商的不識貨,來抬高三巧兒的珠寶鑒賞能力,奉承得自然到位。
【原文】三巧兒道:“你方才這些東西,如何不賣?”婆子笑道:“若不賣時,老身又拿出來怎的?只笑那下路客人空自一表人才,不識貨物?!闭f罷便去開了箱兒,取出幾件簪珥,遞與那婦人看,叫道:“大娘,你道這樣首飾,便工錢也費(fèi)多少!他們還得忒不像樣,叫老身在主人家面前,如何告得許多消乏?”又把幾串珠子提將起來道:“這般頭號的貨,他們還做夢哩。”三巧兒問了她討價還價,便道:“真?zhèn)€虧你些兒?!逼抛拥溃骸斑€是大家寶眷,見多識廣,比男子漢眼力倒勝十倍?!?/p>
4.留下日后聯(lián)絡(luò)的機(jī)會。三巧兒正想讓薛婆用茶,慢慢聊聊珠寶價錢。可薛婆卻說要急著見一個客人,于是把整箱珠寶都放在三巧兒那里,然后立刻走出門。這個操作有幾個好處,一來留下日后聯(lián)絡(luò)的機(jī)會,好歹上門找人的時候師出有名,不會顯得貿(mào)然;二來憋住三巧兒做買賣的欲望,留下遐想空間;三來套得對方好感,隨意把一箱貴重物品留下,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很容易讓人覺得薛婆是個真誠的人。
所以,薛婆在與三巧兒的第一次“交鋒”中大獲全勝。
第二步:哄成至交。為了從商業(yè)關(guān)系發(fā)展成朋友關(guān)系,薛婆就來了一套連招,可謂一頓操作猛如虎,猛攻三巧兒的信任關(guān)。
1.再賣一個信任。薛婆離開后,接下來連續(xù)五天都沒來,直接到了第六天午后才上門。能夠把貴重物品放在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家里寄放好幾天,誰敢這么大膽?這也只有薛婆了。這個操作,連男人都覺得夠哥們夠真誠,何況是一個小女人?
2.以家事試探三巧兒的婚姻觀。
薛婆解釋,她的小女兒嫁給一個異鄉(xiāng)人做偏房,最近生了一個兒子,所以她要去看看才遲來。當(dāng)三巧兒問為什么舍得把女兒嫁給異鄉(xiāng)人,薛婆說異鄉(xiāng)人有情懷,留正房夫人在徽州,小女就在棗陽的店里打理生意,隨意呼喚下屬仆人干活,日子過得很舒服。而且那異鄉(xiāng)人敬重地對待薛婆,毫不怠慢,如今小女生了日子,態(tài)度就更加好了。三巧兒說這是她老人家的造化,小女兒嫁得好。
薛婆這番解釋可不是尋常的家事閑聊,這里面有道道。第一,她拋出異鄉(xiāng)人的好處,為日后讓三巧兒接觸陳商埋下情感包袱(陳商是徽州人,有老婆平氏)。第二,試探三巧兒的態(tài)度。雖然納妾在古代是常事,但畢竟對大多女性來說還是不愿意接受。但聽到薛婆的解釋后,三巧兒認(rèn)可了她小女兒做偏房。
實(shí)際上,這是薛婆扇的第一把風(fēng)。
3.又來一波奉承。薛婆一來,并沒有立刻說起自己珠寶首飾,而且是假意讓三巧兒show出她的珍藏,并且大加夸獎一番,故意貶低自己的寶貝,這時候才扯回自己的珠寶首飾上。
4.假意輕看自家飾品。三巧兒把薛婆的珠寶箱拿出來,讓她清點(diǎn)。薛婆表現(xiàn)出并不當(dāng)一回事,還讓她點(diǎn)評自己的珠寶,順著勢佯說三巧兒點(diǎn)評到位,自己少賺點(diǎn)也高興。
5.滿足三巧兒的需求。三巧兒想買薛婆的首飾,但是現(xiàn)金不夠,只能先給一半,等蔣興哥回來再給另一半。薛婆答應(yīng)了,這里又一次留下機(jī)會日后聯(lián)絡(luò)。
6.找到共同愛好。那就是喝酒,薛婆離開前,三巧兒用酒席招呼她,一喝酒來才發(fā)現(xiàn),三巧兒酒量還不錯的,而薛婆就更加像個酒壺酒甕了。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吹水,從午后喝到傍晚,還吃了晚飯才結(jié)束。離開時,薛婆又以路上濕滑為由,把珠寶箱留下(又來這招)。
7.回禮吃喝。三巧兒招呼了薛婆一天,第二天,薛婆打包了酒菜去到三巧兒那里,又是一頓吃喝閑聊。期間,薛婆又來煽風(fēng)點(diǎn)火,提起小女的丈夫把客當(dāng)家,把家當(dāng)客,來?xiàng)楆栕錾夂螅缓托∨跅楆柍瘹g暮樂,很少回徽州,冷落了徽州的正房夫人。
這是薛婆扇的第二把風(fēng)。
于是,薛婆就借三巧兒賒錢“過橋”,經(jīng)常來蔣家找三巧兒,但是來到卻不提賒錢一事,只問蔣興哥的消息。期間,薛婆還和蔣家上下所有人都熟了個遍,惹得個個都喜歡她,使得三巧兒一天不見薛婆,都托人去叫她來。之后,兩個人成了至交。
第三步:近身同住。雖然兩人成了至交,但假如每天只是喝酒和吹水,騙奸的行動不免陷入內(nèi)卷,不能突破瓶頸。這時候,薛婆出招了。
五月天,天氣炎熱。薛婆在三巧兒面前,偶爾提起自己房屋狹窄,又是朝西,比不上蔣家的高樓涼爽。
薛婆偷偷地挖了坑,就看三巧兒跳不跳。
沒想到,三巧兒跳得很果決。
【原文】三巧兒道:“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到此過夜也好?!?/p>
撇得,當(dāng)然撇得。薛婆沒有立刻答應(yīng)下來,先以蔣興哥回來和沒有生活用品等等為由,假意推搪一番,一步步吊三巧兒的胃口。三巧兒直接安排床邊的地方讓薛婆睡下,好讓夜間睡覺聊閑話。這下子,一到夜晚,薛婆就到蔣家過夜,聊得話題,從最初的家常事,聊到社會穢褻和自己少年偷漢子的事,簡直就是聊著聊著就開起車來了,說得三巧兒臉都紅了。
薛婆這一操作是不是胡搞瞎搞?不是,這是她第三次扇風(fēng)點(diǎn)火。她這么說,主要就是制造一種錯覺:偷情,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他做了,她做了,很多人都做了,我也做了,而你,也可以做。三巧兒腦海里的道德防線,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無聲無息地被侵蝕、被撕咬。
小丫頭片子,老娘這回吃定你了。
第四步:引狼入室。
七月初七,午后有雨,到晚上也看不到星星和月亮。
恰好這天,也是三巧兒的生日。對于這么一個漂亮的人兒,她應(yīng)該擁有最美麗的鮮花、最親切的關(guān)懷、最溫情的祝福??墒撬龥]想到,在這么高興的日子里,一場暴風(fēng)雨般的危機(jī)正在慢慢逼近,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而來。
因?yàn)樵谶@城市的一個隱秘角落,有一雙眼睛默默窺視著這個美人兒。這雙眼睛的主人,已經(jīng)完全被獸性驅(qū)使著人性,如同高原上的野狼,對著遠(yuǎn)方的綿羊磨牙礪爪,耐心等待著出擊時間。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陳商。從二月遇到三巧兒那刻到現(xiàn)在,他足足等了五個月。這五個月來,他朝思暮想三巧兒的身體,內(nèi)心的獸性與欲望與日俱增,終于到這天,薛婆對他吹響了進(jìn)攻的號角。
成事,就在今晚!
當(dāng)晚,薛婆偷偷把陳商帶進(jìn)蔣家躲著,然后跑去和三巧兒喝酒,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這把東風(fēng),也是最后一次風(fēng),薛婆主動扇起來。她趁著三巧兒醉酒,乘機(jī)說起她年輕時候破處和兩個女人如何解決性問題的事,越說越離譜,越說越露骨。最后,薛婆趁著燈滅共寢之時,和躲在一邊的陳商立刻來個“貍貓換太子”,讓他上床奸污了三巧兒。
事成之后,薛婆又是一番花言巧語,化解了三巧兒對出軌的憂慮。于是,一段摧毀兩家人的孽緣就此發(fā)生。
從整個騙奸行動來看,薛婆有著非常強(qiáng)的策劃力、溝通力、洞察力以及執(zhí)行力。可是,薛婆并沒有把優(yōu)秀才能施展在正道上,反而為了利益無視道德、破壞家庭、踐踏人性甚至搞壞風(fēng)氣。類似這種人,我們應(yīng)該予以強(qiáng)烈抵制和排斥。最終,薛婆被蔣興哥暴打,住房被拆,因沒地方安身,搬去隔壁縣了。
是壞人,就應(yīng)該視之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無論多大年紀(jì),無論多大能力。
看點(diǎn)6:吳杰的因果
有壞人的地方就有好人,與貪財?shù)难ζ藕秃蒙年惿滔啾龋瑥V東知縣吳杰的存在,給了讀者一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蔣興哥解了官司,喜得兩個嬌妻;三巧兒出軌被原諒,找回真愛;平氏不僅找到歸宿,還做了正房。
原文這樣描述吳杰的結(jié)局。
【原文】此人向來艱子,后行取到吏部,在北京納寵,連生三子,科第不絕,人都說陰德之報,這是后話。
那么,吳杰怎樣積德?
第一,為人清廉。
【原文】你道這縣主是誰?姓吳名杰,南畿進(jìn)士,正是三巧兒的晚老公。初選原在潮陽,上司因見他清廉,調(diào)在這合浦縣采珠的所在來做官。
第二,堅(jiān)守公平。有人說,吳杰幫蔣興國解了官司,是三巧兒打招呼托人情??烧媸乔闆r是,三巧兒向吳杰打招呼時,他并沒有完全答應(yīng)。
【原文】縣主道:“且看臨審如何。若人命果真,教我也難寬宥。”三巧兒兩眼噙淚,跪下苦苦哀求??h主道:“你且莫忙,我自有道理?!?/p>
在升堂審訊時,吳杰先問了眾人的證詞,然后要求開棺驗(yàn)尸求證,這才打破雙方各執(zhí)一詞的僵局。但是蔣興哥的判決倒是三巧兒的人情,失誤害了人命,別說牢獄不用呆,連棍棒都不用“伺候”。
【原文】卻說三巧兒自丈夫出堂之后,如坐針氈。一聞得退衙,便迎住問個消息??h主道:“我如此如此斷了,看你之面,一板也不曾責(zé)他?!?/p>
第三,成人之美。問讀者一個問題,你會不會把愛人拱手送給他人?吳杰會。
【原文】蔣興哥料瞞不得,也跪下來,將從前恩愛,及休妻再嫁之事,一一訴知。說罷,兩人又哭作一團(tuán),連吳知縣也墮淚不止,道:“你兩人如此相戀,下官何忍拆開?幸然在此三年,不曾生育,即刻領(lǐng)去完聚?!眱蓚€插燭也似拜謝。縣主即忙討個小轎,送三巧兒出衙;又喚集人夫,把原來賠嫁的十六個箱籠抬去,都叫興哥收領(lǐng)。又差典吏一員,護(hù)送他夫婦出境。此乃吳知縣之厚德。
讓出愛人,雇用小轎送人走,還叫蔣興哥領(lǐng)回陪嫁品,這個操作體現(xiàn)出吳杰本人有著廣闊胸襟和宏大氣度,也體現(xiàn)出當(dāng)時封建社會慢慢涌現(xiàn)出先進(jìn)的社會思潮。
這時候有人不免提出,吳杰其實(shí)也是個納妾狂魔,豈不是渣男一枚?實(shí)則不然,這是封建社會實(shí)行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時代局限性,不值得過分深究和挑刺。
看點(diǎn)7:本文的主旨是什么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一文也是探討因果報應(yīng)的關(guān)系,主要是針對酒色財氣方面進(jìn)行批判說教。蔣興哥和吳杰兩個尊重人、理解人的精神固然值得歌頌,但本文的主旨還是尊重因果法則。
原文開頭就提出:
【原文】仕至千鐘非貴,年過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誰知?萬事空花游戲。休逞少年狂蕩,莫貪花酒便宜。脫離煩惱是和非,隨分安閑得意。這首詞,名為《西江月》,是勸人安分守己,隨緣作樂,莫為酒、色、財、氣四字,損卻精神,虧了行止。求快活時非快活,得便宜處失便宜。說起那四字中,總到不得那色字利害。眼是情媒,心為欲種。起手時,牽腸掛肚;過后去,喪魄銷魂。假如墻花路柳,偶然適興,無損于事。若是生心設(shè)計(jì),敗欲傷風(fēng),止圖自己一時歡樂,卻不顧他人的百年恩義。假如你有嬌妻愛妾,別人調(diào)戲上了,你心下如何?古人有四句道得好:
人心或可昧,天道不差移。
我不淫人婦,人不淫我妻。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不用刻意遮遮掩掩、避而不談,但如果毫無節(jié)制、毫無紀(jì)律地宣泄和表達(dá),最終必然害人害己。
前面說過,陳商是一個沒有父母管束、可以實(shí)現(xiàn)財務(wù)自由、長得非常帥、又有社會閱歷的小鮮肉,而且常年在外,沒有妻子在旁,難免會出去尋花問柳。這個行為固然為世人不恥,畢竟僅僅是個人問題。但他品性惡劣、傷風(fēng)敗俗,竟然為了一己私欲,設(shè)計(jì)騙奸有夫之婦的三巧兒,還要慫恿她私奔,最后鬧得病發(fā)身亡,老婆和相好都跟別人跑了。陳商吞食慘痛惡果,誰都不會可憐,反而拍手稱快。
再說三巧兒,大家應(yīng)該羨慕她祖墳上冒青煙,單靠美貌可以得到蔣興哥、陳商、吳杰三個男人的寵愛,而且自己犯錯,還能大團(tuán)圓結(jié)局,事實(shí)真的如此嗎?
再看結(jié)尾的詩詞:
【原文】恩愛夫妻雖到頭,妻還作妾亦堪羞。殃祥果報無虛謬,咫尺青天莫遠(yuǎn)求。
妻還作妾亦堪羞,三巧兒本來是名媛,蔣家第一媳婦,有銀兩花費(fèi),有奴婢使喚,生活自由自在,可自從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后,自己從正房變?yōu)槠?,一輩子都要帶著出軌的罵名過生活。這樣的日子,她會幸福嗎?如果將三巧兒的行為冠上“沖破思想枷鎖”“張揚(yáng)自我個性”“擺脫儒家思想”等等名目,大家會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