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內(nèi)容與雪鶴之章情節(jié)稍有不同，請謹慎閱讀）

（四）

夏季的白天真是足夠長，走到花見坂的時候，天邊依然能窺到一條落日的金邊，像是一抹炭火的余燼，為即將入夜的影向山涂抹上一片深藍的底色。街角的木南料亭點上了燈，他們剛做好一批新鮮的菓子，昏黃的映照在水汽上，招牌前一片朦朧。

木南料亭雖說是家小店，卻已經(jīng)在這家手中傳承了幾十年，常來此處的大多是些老主顧，二人決定在此吃些東西，再進城去。

“神里小姐您帶朋友來啦，真是抱歉，正值夏日祭，我們正忙得團團轉(zhuǎn)呢，連今天的預訂已經(jīng)都快做不過來啦！”

女店員一邊說著，一邊從蒸籠上取下菓子，整齊地堆放在柜臺旁，擋住了大半個櫥窗。蒸汽氤氳開來，在木制屋頂上凝結(jié)成水珠，紛紛落了下來，把店員一邊的肩膀都打濕了。

“沒關(guān)系，那我們也可以去別家看看?！?/p>

“今天啊，八成您去哪家都是這樣的哈哈，快坐下吧，長年得著您家的照顧，還能不留您吃頓飯不成？今天點鯛魚燒的話還送小飾品呢！”

綾華在靠右的第二個座位坐下，撲面而來熟悉的昆布湯的味道。

“這凳子好高啊，我都踩不到底?！毙【c華蕩著雙腳，把胳膊伸開鋪在桌面上。

“要好好吃飯，才可以長高。再說了，女孩子吃飯要坐正?！蹦赣H說著，點了一碗湯豆腐。面前的湯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店員熟練地夾起一塊豆腐，輕柔地放在鍋中。小綾華盯著豆腐塊在湯水中輕輕顫動，看得出神。

空翻著菜單有些茫然，綾華便細心地一道一道菜為他介紹。

“這家店從前可是在宮里服務(wù)的，逢年過節(jié)我家也常會向這里訂些吃食，總之，味道是十分有保障的?！?/p>

“能吃到宮里的美食太幸運了，啊，原來壽司還有油豆皮的？”

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去，坐在凳子上的兩人，同凳子的影子化為一體。明亮的櫥窗像一個相框，連同身后一片深藍的夜的底色，把兩人框在一張相片中。女店員看著面前的二人，既感到溫馨，也充滿了好奇。

井出旁有三個孩子正在玩耍，這個時間應(yīng)當是剛剛放學回家吧。其中兩個年齡稍大些的，掏出幾只線香花火，點著了之后舉在空中莎莎地響，劃出一條條的金線。稍小的那個由于個子矮，跳起來揮舞著兩只手，作勢要奪。

“不可以！這個危險，小心天領(lǐng)奉行把你抓了去！”其中一個年長的孩子嚴肅地說道。

從前面的巷子口拐出來幾個身著制服的人，后面幾位拎著油桶，頭里那位舉著長長的點火桿。領(lǐng)頭呵斥了孩子們幾聲，叫他們遠離油桶，然后沿著石板路，依次撥開路燈的燈罩，一邊給燈芯添火，一邊和正往外搬東西的臨街住戶打著招呼，這條夜的長龍，緩緩蘇醒過來。

來往的人漸漸密集了起來，二人這才意識到已經(jīng)在原地待得太久了，向店員道別后，便隨著人群向稻妻城走去。

剛一進城，就隱約聽到敲鑼打鼓的奏樂聲。慶典的音樂并不復雜，一般是八首不同的曲目循環(huán)演奏。不過在嘈雜的人聲之中卻也無法聽得真切，人們也只道，“對！這就是慶典的音樂！”

城內(nèi)的居民很多，雖然屬于天領(lǐng)奉行的重點管轄區(qū)域，但在祭典的日子里還是熱鬧非凡。此時正華燈初上，家家戶戶敞開著大門，擺上了屏風、彩繪等裝飾品，串聯(lián)起來直通到天守閣門外。其上大多繪制的都是稻妻的風景名勝與各式民間故事，當然也不乏各式國外的風物。這些展示一般會擺上半個多月的時間，從祭典的預熱階段一直到落幕的后祭。沿街的商販更是令人應(yīng)接不暇，即使是在鎖國期間，這里也能看到不少舶來品，如璃月的霓裳絲綢、琉璃玉杯，楓丹的留影機、唱片機等。綾華雖從小生長在稻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盛景。

一對楓丹穿著夫婦從一旁經(jīng)過，停在了一家賣傘的商鋪前面，店家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笑臉相迎。?

“今天即使是在稻妻城里，也能見到別國的服飾呢！”

“不知神里小姐穿上他國服飾會是什么樣呢？”

“因為社奉行的緣故，我從小就只穿過這樣的衣服，倒從來沒試過國外的。”

“我覺得可以先從璃月開始嘗試，畢竟風格的差異相對沒有那么大?！?/p>

“璃月的布料倒是見過一些，但做了好像也沒有什么機會穿呀。不過真想去璃月港看看?！?/p>

綾華聽說，璃月有言，“壺中有天地”，不知是否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壺，其中能裝著山川江河、日月星辰。在那里也許可以脫離塵世凡俗，進入另一個境界吧。想到這里，綾華希望自己也能在這樣的一個壺里看上一看，甚至是住上一天，不，兩天。?

然而這多半還只是傳說吧。?

快走到大橋附近時，奏樂聲變得更加洪亮，逐漸蓋過了喧嘩的人聲，看來這里就是慶典的中心區(qū)域了。不遠處佇立著的千手百眼神像腳下，一支游行的花車正在撥開人流，向街上行來?；ㄜ図斏献髠?cè)，三人手執(zhí)長棍，不停變換著站位，舞動著一條巨蟒，另一側(cè)立著一名女子打扮的武者，單手握住長刀，不怒自威。這應(yīng)當是在扮演將軍斬大蛇的橋段，據(jù)說這類演出都是由男童參演的，綾華的哥哥小時候就曾因為相貌俊美，而被挑選參加花車游行，不過后來他再也不許大伙兒在家里提及此事。此時花車已然穿過了大橋，人們紛紛避讓不及，綾華也被擠來擠去，稍稍與空分開了一些。

“綾華！綾華小姐！”就在綾華回頭尋找空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轉(zhuǎn)眼一個火紅的身影擠到了她身前，竟是長野原家的宵宮。

“你竟然也來看祭典嗎，一個人嗎？你穿這身衣服可真美??！”

說著，綾華被宵宮握住了雙手。周圍一些觀眾也紛紛看了過來，不少人即刻便認出了她。綾華連忙收回了向后搜尋的視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笑了笑，簡單應(yīng)了宵宮一句。

“真不敢相信，從前怎么邀請你都不來的！”

“聽說今晚有你的花火演出，我想左右也就一個晚上，其余事情我就……都交給托馬了?！本c華說得吞吞吐吐。

“真是辛苦他了。那我一定要給你安排一個獨家的位置?！跋鼘m把嘴湊到綾華耳邊，低聲說道，”人們啊都喜歡堆在大街上看煙花，這個地方保證大家不知道，跟我來，馬上就要開始了！”

說罷，宵宮牽起綾華的右手，幾個閃身，就把她帶離了人群。匆忙間，綾華向空離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空也注意到了被帶走的綾華，不過此時他已被游行的隊伍沖開得太遠了，再抬起頭時，便只剩滿眼的光與熱，展翅的白鷺就像夏日的飛霜，一下便消失不見了。樂團簇擁著花車，臺上將軍手起刀落，大蛇敗下陣來，夾道的觀眾歡呼不斷。

空連忙從人潮擁擠的大街上擠出來，奔向綾華消失的街角，再下了坂道，一路追出了城門。他想抓住一個路人問一下，有沒有看到一個戴著白鷺發(fā)飾，銀白頭發(fā)的女孩子？但在今天這樣熱鬧的日子，人們來去匆匆，誰又會注意到一個一閃而過的姑娘呢？即便她是社奉行的大小姐。

坂道邊整齊地栽種著一排銀杏樹，護城河沿著銀杏林，向遠離城門的方向去了。人少了下來，能聽到潺潺的水聲，透過稀薄的燈火，河面上倒映著銀杏樹的幻影。

就像果酒湖和云來海，城市總是和水脫不開干系么？這條河從不知何處來，在稻妻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一通，然后又不知往何處去了。清晨，人們在河里淘洗衣物，傍晚又從河里打水造飯，而水仿佛有靈，這股靈氣便順著人們的生活依附在他們身上。

“用料，溫度，濕度，儲藏條件我都嚴格把關(guān)，怎么就是味道差點意思。”

“沒有這果酒湖的水，你怎么能復制出上等的蒲公英酒呢？”

“那我總不能每周都大老遠過來打水吧？”

“來都來了還打什么水？直接買酒回去啊?！?/p>

空盯著揉碎在水中的燈火，想起在蒙德聽到過無數(shù)次的這段對話，那星星點點的亮光像從柴薪上飛出去的火星。

突然水面一下被點燃了，迸發(fā)出萬花筒一般的光彩?？仗痤^，一團盛大的煙花在他眼中炸開，緊接著，一連串的火焰盛開在夜空，點亮了整座天守閣。然而爆裂的聲響卻姍姍來遲，在遙遠的人潮背景音中，聽起來像是一顆投入沸水的石子。

空嗅到了空氣中溫暖的硫磺味兒，一下子心情舒暢起來，這的確就是祭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