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宅文】庭前柳15【藍(lán)湛納妾、忘機(jī)送禮、他的命還有扭轉(zhuǎn)機(jī)遇么】


庭前柳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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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飛蟲漸弱,碧園中草墻上的長尾虎肚皮都顯得有些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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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沉下值,打著呵欠回房,卻見七寶呼嚕震天,魏嬰?yún)s坐在桌邊捧著什么東西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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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湊近了,原來是打開的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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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是明公子啊,又來信啦,這都第幾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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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香沉的聲音打斷思緒,魏嬰忙將信紙折了。
‘ 看你困的,快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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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欠,是要睡了,七寶這小子,年紀(jì)不大,呼嚕不下,兔崽子?!?/p>
香沉說著躺進(jìn)被褥,順帶在七寶屁股上踹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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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挨揍,現(xiàn)實(shí)靈驗(yàn)。呼嚕果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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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是商賈,可人家里有錢,房院敞亮,偏你挑剔,哎?!?/p>
帶著感嘆,香沉緩緩進(jìn)入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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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仍舊坐著沒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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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還有什么可挑剔,這已經(jīng)是你如今能選,最好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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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先生本就有心,他與先生私交又厚。只自己點(diǎn)頭,明家再來說和,想來要先生改變主意,放自己出去藍(lán)氏,也未必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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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就再不用擔(d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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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淺淚從眼眶里滑出來,沒及掉落,就給魏嬰用袖子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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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什么,本就是沒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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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愿做妾,二公子又怎能娶你做妻。從來都是沒影的事,幻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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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該為自己多想多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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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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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那句要他懷孕再納的話晃蕩了下,驚的魏嬰身子也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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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燭火靠近些,取了白紙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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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子 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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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明笙歌五六封慰問,隨筆的信箋以來,魏嬰第一次給他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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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些瑣碎日常,山中風(fēng)物的話??梢沧銐蜃寣Ψ矫靼?,自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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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里,魏嬰起了大早,以要為先生買蠟丸為由,從公中領(lǐng)了車船費(fèi),獨(dú)自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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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子弟把守牌坊下,藍(lán)忘機(jī)和思追景儀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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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
景儀向著還在山道階梯上的人招手,熱情的他卻沒察覺,對方停在山道幾步后,猶豫了才又繼續(xù)下來的遲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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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兒?。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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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幫先生拿定好的蠟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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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對著藍(lán)湛施禮,叫了聲二公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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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去山下么,正好呢,咱們一路。公子帶我們?nèi)フ疹櫺麻_的烤肉店,你有口福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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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始終低著頭,即便剛剛的施禮,也不曾看過藍(lán)忘機(j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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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們先走吧,我有東西落了,要回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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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呀,我腿腳快,幫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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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忘了去公中取銀,不能人代勞的。真是不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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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魏嬰轉(zhuǎn)身,一直也沒說話的藍(lán)忘機(jī)道:
‘ 我先給叔父墊著,回來了,讓思追去公中兌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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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已經(jīng)背過身的雙肩梗了下,低著頭,默默道:
‘ 這樣不合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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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話就是規(guī)矩,一道下山吧?!?/p>
藍(lán)忘機(jī)是極少這樣強(qiáng)硬語氣的,景儀也不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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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云格外白凈,走的也緩,仿佛在看地上人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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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奈何的魏嬰,只能聽命,跟著三人下山。只是一路上,他都閉著嘴,不說話,人也磨蹭走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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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你怎么啦,今兒話這樣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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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笑了笑,淡淡的回景儀:
‘ 昨天在春萼院給屋子熏香,可能熏的多了,嗓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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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難怪呢。脖子上那個(gè)紅印,是拔火拔的吧。’
景儀的話驚的魏嬰下意識用手蓋住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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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已經(jīng)特意選了領(lǐng)子高的衣裳穿,沒想還是給景儀看到痕跡,可能...是離太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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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魏嬰往旁邊走開些,又佯咳幾聲,道:
‘ 我有些受風(fēng),你別站我太近,再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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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儀,看,前頭的蝴蝶,走!’
思追拉住景儀,兩個(gè)跳著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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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旁下山的泉走的叮咚響,魏嬰的心也跟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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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p>
藍(lán)忘機(jī)邊走邊默默抵了個(gè)小小油脂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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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心里長了草,腳上灌著鐵,步子也就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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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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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只是問,卻不接,藍(lán)忘機(jī)干脆替他撥開紙,露出小拇指大的黑藥丸。不過甜絲絲氣息卻也味道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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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枇杷果,浸過蜜,張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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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藍(lán)忘機(jī)手遞過來,魏嬰不好再躲,只能忙小心接過去,自己塞進(jìn)嘴里。然后囫圇了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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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糖果甜蜜,可眼睛卻莫名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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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頭,魏嬰大口吸氣,看了看天,似乎才隱隱將什么咽回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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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緩過氣,再回頭,卻見地上日頭照著的,自己和藍(lán)忘機(jī)的影子是粘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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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shí),他們悄無聲息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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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袖口攥了攥,魏嬰說了句:
‘ 景儀他們怎的還不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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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話頭,做無心狀,他繞到另一側(cè),使的地上人影分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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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與無情,不過人心一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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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先要登船,半柱香水程,方可入彩衣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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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三人立在船頭看風(fēng)景,獨(dú)魏嬰一個(gè)躲在倉里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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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借口是他今日怕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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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登岸后,先去了蠟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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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訂制好的,老板也是熟人,取貨并不費(fèi)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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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魏嬰原本是從公中去了錢的,這會(huì)可不敢真讓藍(lán)忘機(jī)付賬,回頭他去公中對賬,自己說不好就成貪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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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記了,公中的銀子已經(jīng)取過,對不住,二公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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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就是風(fēng)寒糊涂腦子,我早前也這樣過,明明給公子沏了茶,偏記不住,又連著沏了兩杯,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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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景儀這句哈哈,此事不算太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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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huì)離吃飯還早,咱們?nèi)ゲ铇锹爞€(gè)曲,晃一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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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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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個(gè)自說自話,魏嬰完全就是給拿繩栓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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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落座,戲臺(tái)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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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滿桌零食果子,在往常魏嬰定然要雀躍的??上Ы袢账钦鏄凡黄饋?,只剩景儀自己當(dāng)老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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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文里的五女拜壽很熱鬧,景儀思追被引的全神貫注,連茶都想不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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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日,魏嬰也是愛看這樣人物多,故事足的,更要隨著悲歡或傻笑拍巴掌,或紅眼攥緊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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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他是真沉不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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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一夜,對藍(lán)忘機(jī)那點(diǎn)奢望徹底渺茫出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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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份懸殊,就像戲臺(tái)上,府門里的和草堂中,天然的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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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于他,就是年里畫上的神,只能看看拜拜,多余念想都是最終還不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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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魏嬰這輩子,不指望出頭,只想要出門。出了藍(lán)氏門,遠(yuǎn)了大公子,不做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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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xiàn)實(shí)里,看起來能滿足他這點(diǎn)要求的,出了明笙歌,再想不出更好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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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今兒是打算借著下山給先生取蠟丸,順道往驛站投遞昨夜寫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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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云深自己就有車馬可以代送書信,且內(nèi)院人去還不用花錢??晌簨霌?dān)心被藍(lán)湛知道,這條好容易選的生路就斷了。所以,才會(huì)自己來投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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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tái)正唱到高潮,魏嬰忽然端了茶壺起身。
‘ 我去讓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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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就向前臺(tái)走,思追景儀耳朵是聾的,只有藍(lán)忘機(jī)眼睛一直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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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您給添些熱水,送去那邊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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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說了好后,魏嬰將茶壺放下,略作猶豫,還是轉(zhuǎn)身,快步直接出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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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街很快就沒進(jìn)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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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今日穿了件墨色長衣,束牛皮腰圍,沒有水衫外敞。他本就瘦,這樣立整不啰嗦的穿戴,更是稱的人纖若無骨,禁不住泛起絲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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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隨在其后,自然是不被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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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會(huì),就見人腳步定在家驛站外,轉(zhuǎn)過去又轉(zhuǎn)回來,沒有定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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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這孩子到底在糾結(jié)什么,私下里走過的人都被他視若無物。以至于,藍(lán)忘機(jī)眼睜看他給人蹭了衣裳,又踩到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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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的,一股不好預(yù)感升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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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探得消息在耳邊:
‘ 這月明家公子又來二封,不過仍是只見收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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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隨著心底預(yù)感,藍(lán)忘機(jī)眼見著魏嬰似是下了狠模樣,舉步往驛站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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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來了又往,若川若河,將什么分割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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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臺(tái)問了送信價(jià)格,魏嬰從錢袋里掏出十五個(gè)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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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便是十五錢,驛站車馬行當(dāng)真是會(huì)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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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嘆息著,把留好落款的信封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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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店家還沒接著,就憑空來個(gè)手掌,做了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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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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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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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在錯(cuò)愕中給人拉著手出了門,沿街過市,他眼里只有藍(lán)忘機(jī)的脊背,腦子里比亂粥還要再亂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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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人少的柳岸邊,漁家空空的歇船上落著閉眼睡覺的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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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不慌不忙拆了信封,緩緩講文字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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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立在樹影里,像個(gè)被逮住的偷兒,垂著頭,仿佛嚇的沒了氣兒般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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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有些長進(jì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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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回身看后面人,可人卻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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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二公子夸獎(jiǎ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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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嘶聲音,紙絮如楊花飛上天,又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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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還是不說話,藍(lán)忘機(jī)拳手緊了緊,又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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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明笙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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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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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如何,喜歡還是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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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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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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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子,我....我也不可能在碧園一輩子,總要給自己謀條出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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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袖和垂發(fā)隨著水風(fēng)吹動(dòng),藍(lán)忘機(jī)沉默下來。他看見魏嬰冒出的鞋尖上,落下一滴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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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薄的肩膀微微顫了下,帶著克制,感覺已經(jīng)把眼底的熱憋回去的魏嬰終于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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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剎那,眼前花白一片之后,他的人就給擁在比風(fēng)暖和許多的懷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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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了,我保證,快了?!?/p>
藍(lán)忘機(jī)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可聽起來卻仿似是從對岸傳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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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我在,那樣的事,再不會(huì)了。阿羨,我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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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說的不清不楚,可魏嬰就好像給喂了靈丹妙藥,猛然開竅。他聽懂了藍(lán)忘機(j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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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幾片殘破的浮萍不知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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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看著它們,就仿佛是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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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盡夏過,草綠變濃,浮萍已殘,唯有隨波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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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掙扎,連著后退,仿佛藍(lán)忘機(jī)是什么洪水猛獸,閉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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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不懂二公子在說什么,我...我要回去了,回碧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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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碧園三字被魏嬰加重語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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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看著眼前驚弓之鳥的人兒,心中雖早料,可仍是止不住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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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了解魏嬰性格,知他雖為奴為婢,卻有自己的驕傲,并不是個(gè)任人擺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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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傷,兩人間的紙,唯有緩緩的,一層層慢慢揭開,給他心境轉(zhuǎn)還余地,用時(shí)間和情意打動(dòng)人心,方有水到渠成的機(jī)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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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想事情被推著趕著,逼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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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懊悔,怨自己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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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轉(zhuǎn)念,早早晚晚,他們之間,兩年前的事都是道坎,拖與不拖,長痛短痛,也還是要過這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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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時(shí)機(jī)即便不巧,可誰又知往后哪日算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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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本就在,揭開了大家敞亮。來日行事,如棋布局,心中有數(shù),也未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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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起碼,讓他知道自己心思,就算一時(shí)怕了,想躲想推,大不了,自己上趕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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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孩子是受了大傷的,痕入心髓,莫說一兩日,只怕一兩年,都要計(jì)算了幫他醫(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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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著急么,烤肉也不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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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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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送你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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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像個(gè)沒事人,過去又要拉魏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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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魏嬰倏地雙臂背身,躲藏著兩只手都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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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藍(lán)忘機(jī)今日格外強(qiáng)硬,不想往昔什么都無所謂,都能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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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了探身,還是將魏嬰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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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掙了,給人注意反而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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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果然奏效,魏嬰想拉出手的力道緩緩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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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柳岸走吧,人還少些,前頭水泊應(yīng)該就有坐人的船,我們?nèi)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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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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