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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雪焚城》(4)

2021-07-30 12:32 作者:絢夢幻音  | 我要投稿

  7.

  顧小閑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叫上敖謹(jǐn)。

  這一趟上天啟是有要緊事,容不得半點(diǎn)閃失,帶著他無異于隨身揣了個馬蜂窩,一不小心就會捅出大麻煩。

  顧小閑搔搔頭,他要怎么跟里亞解釋?“喜歡長相漂亮的小孩”“感覺可能會有趣”“看他挺有骨氣”“最崇拜有理想有道德的年輕人”之類的理由肯定不會被接受。

  “還等誰?”

  里亞再三檢查箱籠,確定沒有遺漏任何一件寶貝,她可指著它們?nèi)ヌ靻⒋箫@身手。

  “沒,沒啥。”

  顧小閑往城內(nèi)張望,節(jié)日的華彩早已散去,夜幕中淮安城卸盡鉛華,唯剩一個清簡的輪廓。大街小巷睡意正濃,奉安門下空寂無人,城門大張著,如同一個意猶未盡的哈欠。

  密時三刻到了,那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小閑搖了搖頭,吐出一顆石榴籽說:“出發(fā)?!?/p>

  鞭聲悠長,緩緩催動十多輛候在路旁的輜車。駕車的一水兒都是瀚州烏孫,個個雄駿膘壯,起步時卻也頗費(fèi)了些氣力——那車比一般的要高闊許多,里面擺個十人的桌宴也綽綽有余,車身四面覆著黑油布,看不見其中內(nèi)容。這黑壓壓浩蕩蕩的一溜還只是箱籠輜重而已,加上仆御路護(hù)的人馬,整條車隊(duì)綿延望不見盡頭,不知情的還道是平國哪位朝中大員告老還鄉(xiāng)——瞧那一車車沉甸甸的都是干貨,恐怕還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肥缺。

  奉安門外,騾馬市早起的小伙計卻只是掀了掀眼皮,然后繼續(xù)睡眼惺忪、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起他的牲口來:沒啥好瞧的,不過是城里那位了不得的顧少又要出遠(yuǎn)門罷了。這位小爺可本事,年紀(jì)輕輕便手眼通天,鹽糧布匹藥材鐵器,什么來錢倒騰什么,哪像他,這輩子最大的出息也不過“雇個小伙計幫自己刷牲口”而已。

  越想越無趣,小伙計將刷子“咚”地扔上井臺,一頭扎進(jìn)旁邊打散的干草堆里。

  剛躺倒,頭頂突然冒出一聲嘆息,嚇得他連滾帶爬,以為沖撞了什么臟東西,定睛一看,卻是前一天晚上找他釘馬掌的少年。

  “你、你怎么還在這兒!”小伙計驚魂未定,到嘴的臟話卻沒飆出口。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神情卻極為寒煞,臉上還留著黥刑的墨跡,說不定是個惹不起的亡命徒。

  敖謹(jǐn)坐在高高的草垛上,身上沾滿濃重的露水,若有所思地看著車隊(duì)消失的方向。

  大道寬廣,蜿蜒伸向遠(yuǎn)方。這一日并不十分晴朗,遠(yuǎn)方大風(fēng)吹云,云勢益盛,漸成磅礴之勢。他看著看著,突然飛身翻下草垛,跨上那匹被顧小閑嘲笑過的跛馬,全速策馬離去,馬蹄踏得碎草屑到處亂飛。

  在小伙計聲嘶力竭的叫罵與牲畜此起彼伏的應(yīng)答聲中,第一縷晨光穿過云層照耀在坦蕩的淮安官道上。

  “我討厭不守時的人,下次不要遲到?!鳖櫺¢e抿了口桂圓茶,架起雙腳,拽得二五八萬。

  “我們帶這小子干嗎?”

  “多個幫手也沒什么不好嘛。”

  里亞狐疑地打量敖謹(jǐn),他們常跟這種達(dá)官貴人談生意,但從來不與他們做伙伴。小閑總說公子王孫最靠不住,為了狗屁的權(quán)勢地位可以隨便背棄兄弟,怎么今天反倒大意起來?

  敖謹(jǐn)端坐于馬車一角,面色青白如玉,不知是因?yàn)榇盗苏薜睦滹L(fēng)還是常年在暗牢不見天日,愈發(fā)顯得眉如墨刻,嚴(yán)肅得不似個少年人。他目不斜視地盯著膝下的茵席,仿佛突然對宛州編織技藝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直到被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撲翻在地。

  “嘿!拿開你的爪子,他現(xiàn)在不是獵物了!”一顆桂圓核正中獨(dú)角獸的鼻尖,顧小閑笑嘻嘻轉(zhuǎn)頭對敖謹(jǐn)?shù)溃骸敖窈竽銇碡?fù)責(zé)這只笨貓的飲食起居。七公子,要和山藥做好朋友哦!”

  日頭剛露個臉便隱入厚重的云層,幾聲滾雷過后,細(xì)雨仿佛舞姬輕盈的羅裙,從遠(yuǎn)方層層鋪展開來。

  敖謹(jǐn)僵坐在最末一輛輜車?yán)?,車上的油蓬不時被風(fēng)吹開,送入一些青濕氣。他攤開手,指縫中兵戟磨出的繭皮已經(jīng)變得綿軟,就像他本人。年少時的銳氣已被漫長的牢獄生涯磨損殆盡,他花了整整五年時間,終于學(xué)會些許耐心和隱忍。

  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淳國七公子死了,死于一場真相不明的浩劫?,F(xiàn)在他無家無國,無兄無父,以貧窮卑微的身份前往天啟,只為真相而去。

  百里恬那番話,多少在他心里激起一些波瀾。

  當(dāng)初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聯(lián)軍的中軍主帳隱匿于長煬川的腹地,即便鶴雪士從空中偵察也難以發(fā)現(xiàn),卻被一小支蠻族散兵輕車熟路地摸了進(jìn)去,只有奸細(xì)這個唯一解釋。只是……百里恬將矛頭直接指向古倫俄,卻有些費(fèi)人思量。

  大教宗與北陸的蠻子勾結(jié),能有什么好處?

  敖謹(jǐn)并不了解古倫俄的內(nèi)心,畢竟除了那根把他從馬背上放倒的黃楊木箭,他們不曾有過其他正面交集。

  他會出于什么動機(jī)出賣三大諸侯?弱諸侯以強(qiáng)王權(quán)?歷史上不乏類似的例子,諸侯國日見強(qiáng)勢,于是天啟城的貴人們開始憂心忡忡,繼而想出各種堂皇或不甚堂皇的方法削弱之,牽制之……然而,誰會愚蠢一口氣剁了三大國主的腦袋?如今唐國反了,淳國窮了,楚衛(wèi)冷眼作壁上觀,天啟白白少了大筆的歲貢,根本沒有落著任何好處。

  不合理,怎樣解釋都不合理。

  “想誰呢?”顧小閑跳上敖謹(jǐn)乘坐的輜車,手上攥了半只金黃的鹽酥雞,啃得滿嘴油光。

  “吃么?”雞翅一根遞上前,“秘制迷迭香西檸醬汁,瀾州邊境跟個羽人小姑娘學(xué)來的,準(zhǔn)??诳阡N魂?!?/p>

  敖謹(jǐn)?shù)瓝u頭。

  “有個道理,以前我也常講給里亞聽。你得先學(xué)會享受生活,吃飽喝足,然后才有力氣去追討生活欠你的東西?!?/p>

  顧小閑慢條斯理用油紙包好烤雞,趁敖謹(jǐn)不備,忽然伸出油膩的雙手捏住他的臉。

  “喂!”

  “別動,上個油底好抹粉?!彼麖囊恢痪傻哪鞠恢刑统龇蹞?,劈頭蓋臉拍打過去,敖謹(jǐn)再鎮(zhèn)定也繃不住有些失色,狼狽地左躲右閃,耳根已然有些發(fā)紅。先前就聽說過宛州公卿風(fēng)氣頹靡,傅粉涂脂很是駭人聽聞,他可沒有這種娘娘腔的嗜好。

  “難道你打算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jìn)天啟?”顧小閑用舌尖潤開一根極細(xì)的排筆,“出了殤陽關(guān)就是王域,每個關(guān)卡都貼了你的海捕文書,不打扮一番怎么蒙混過去?”

  敖謹(jǐn)?shù)闪诵¢e半晌,最后極不情愿地坐回來,閉上眼任他折騰去了。臉上云霧團(tuán)團(tuán),不知是粉撲還是顧小閑的鼻息,令他耳根一陣陣發(fā)燙。

  “七公子生的好看,可惜被黥了面?!?/p>

  敖謹(jǐn)素來痛恨有人說他好看,因面相過于俊秀,他在上陣打仗時需借助面具遮擋,否則不足以威懾敵軍。

  “我不是什么公子?!?/p>

  瞄到他透紅的耳根,小閑愈發(fā)起勁,恭恭敬敬回道:“哪里,公子生而尊貴,我們這種平民百姓,能攀上個貴人可算三生有幸。”

  敖謹(jǐn)將目光掉轉(zhuǎn)車外。他為數(shù)不多的修養(yǎng)總會被這家伙快速消耗掉。

  道路兩旁綠樹歷歷,隱約可見黯青色的山脊,照這個速度,不出半個對時就能抵達(dá)殤陽關(guān)。

  “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說明一些事。我已從族譜中除名,不再是淳國的七公子。百里恬能給你的豐厚報酬,我給不起。拿我的名號出去招搖,不會有人買賬。連這顆項(xiàng)上人頭也不值幾個錢。如你所知,我是個逃犯,萬一被人認(rèn)出來,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至于我要查的事,涉及的都是緊要的人,甚至?xí)o你招來殺身之禍……”

  難得敖謹(jǐn)愿意說這么長的話,卻被顧小閑不耐煩地打斷:

  “哪來那么多啰唆!本少爺家財萬貫,收買貴族公子只為撐個門面,好比世家小姐落難風(fēng)塵,張三李四都想染指……”

  他信口亂扯,見敖謹(jǐn)面沉如鐵,恐怕真要怒了,又如戲曲念白般咬文嚼字道:“啊唷,七公子神勇無匹,千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若此次天啟之行能保我平安無事,定當(dāng)鼎力助你完成夙愿……如何?”

  敖謹(jǐn)?shù)芍櫺¢e竭盡誠懇的臉,怒氣漸漸轉(zhuǎn)為荒謬。他難道真的要寄希望于這個沒正經(jīng)的家伙?


  8.

  殤陽關(guān)為帝都鎖鑰,便是守關(guān)的軍卒也比別處神氣,操著抑揚(yáng)頓挫的天啟腔調(diào),盤查每一個可疑的外鄉(xiāng)人,祖蔭何處、前往何地、所為何事……樣樣須得回答仔細(xì),還要留下足夠的買路錢,方能順利過關(guān)。

  亂世當(dāng)前,帝都早已風(fēng)雨飄搖,等待入關(guān)的隊(duì)伍卻排成長龍,多是白衣飄飄的世家子弟,個個躊躇滿志,年少英俊,心懷勤王酬國的信念。小閑想起后座緇車上那個眼神堅(jiān)定的少年,不由感嘆“理想”這玩意實(shí)在害人不淺。

  “淮安顧氏?與皇城里那位顧西園公子可有淵源?”守關(guān)的軍卒謹(jǐn)慎地查問。

  眼前這個生意人衣冠鮮亮,面相稚嫩,長就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偏偏報出一個顯赫的姓氏籍貫,讓他不敢大意。

  “當(dāng)然,那是我同宗的本家,此番便是前去投效他?!鳖櫺¢e答得太過順溜,反倒讓人起疑。

  “那么,這位貴客身上想必有平臨君的信函。”

  “呃……我是不請自來,想給他一個驚喜?!?/p>

  軍卒越發(fā)疑心,指著身后那數(shù)十輛載重輜車。

  “車?yán)镅b的什么?”

  “回軍爺,一些農(nóng)耕鐵器?!?/p>

  “鐵器?沒有刀斧兵劍吧?帝都頒了《限鐵令》,帶兵器進(jìn)天啟城,被緹衛(wèi)的大人們抓到了可是要?dú)㈩^的?!?/p>

  “沒有,都是農(nóng)耕用具。鄙人在宛州就是做這個營生,聽說近年王域糧食量產(chǎn)減少,特地帶了些新型耕具,萬一治粟司看上了,也是個推廣的良機(jī)?!?/p>

  顧小閑不緊不慢回答。軍卒隨手掀起一輛輜車的油蓬,都是黑沉沉的鐵器,大小不一散堆著,樣式頗為新奇,正打算入車查驗(yàn),卻被一只纖手?jǐn)r?。?/p>

  “這位軍爺,我們著急趕路,還請行個方便?!?/p>

  里亞一邊甜笑,一邊不動聲色遞上枚絲囊。軍卒接過來一掂,立即眉開眼笑,招呼關(guān)卡放行。

  “你搞什么?”她無聲地對顧小閑比口型。

  “你一直教育我能省則省?!鳖櫺¢e委屈地低聲辯駁。

  “這種時候不要節(jié)外生枝!”里亞柳眉倒豎,正打算給他一頓排頭吃,卻見先前那個軍卒小跑著折回來,高聲喝令道:“你們,先不要走!靠邊停車!”

  食髓知味?里亞瞪過去,卻見軍卒一臉嚴(yán)肅,皮鞭啪啪甩得威風(fēng),將等候的車隊(duì)盡數(shù)趕到路邊。其他軍卒也都停止驗(yàn)關(guān),恭敬地立于門內(nèi),似乎在等待什么大人物。

  馬蹄得得,鑾鈴悠長,一輛華奢的四駕馬車穿過淡藍(lán)霧靄,出現(xiàn)在御用的彩石磯道上。前不見衛(wèi)隊(duì),后不見儀仗,想來并非御駕,只是某個位高權(quán)重的貴人。

  排隊(duì)入關(guān)的人在一旁議論紛紛,果然不到淮安不知自己錢少,不到天啟不知自己官小,皇親國戚就是不一樣。瞧那馬匹的長鬃毛,雪白蓬松得跟棉花糖似的,還有那流光溢彩的沉香馬車,跟太清閣里的龍椅是同一種材料吧?

  顧小閑一路追著看,如同狗見了肉骨頭,被里亞一把拽回來。

  “想都別想。”

  “做輛新的給我嘛,這輛款式舊了,走在帝都會被人嘲笑?!?/p>

  “反正你是個暴發(fā)戶,一向被人瞧不起?!?/p>

  “那又怎樣,咱們走遍名山大川,吃盡天下美食,這些權(quán)貴哪里見過!”

  里亞翻翻白眼,她喜歡窩在地下工坊里,顧小閑卻長了顆脫韁野馬的心,總想跑出去撒歡。

  “所以說你鄉(xiāng)巴佬進(jìn)城,帝都擁有全天下最好的一切,不明白你為什么一直不肯來?!?/p>

  顧小閑正嗑著瓜子,聽見這話突然把臉一皺。

  “呸!吃了顆壞的!”

  嗑瓜子只為吃一口余香滋味,一顆壞瓜子則會破壞所有的樂趣,他之所以不愿來天啟也是因?yàn)橥瑯拥脑颍耗愁w陳年壞瓜子的霉苦味還留在牙縫里,久久不肯散去。

  那顆壞瓜子的名字叫“童年”。

  童年在記憶中潮濕陰暗,如同一場永遠(yuǎn)也不肯結(jié)束的雨季。昂貴的紫檀木家具沉悶陰郁,被褥上藥草的苦澀經(jīng)年不散,高墻外的熱鬧永遠(yuǎn)與他無關(guān),還有那個無比嚴(yán)厲的牢頭……他一定以為自己早就死了吧?

  顧小閑任性地撩起窗紗,將瓜子皮吐在整潔的官道上。錯,他活得有滋有味,優(yōu)哉游哉,在廣闊世界里吃喝玩樂,好不快活。

  “先不去天啟,”他突然道,“走一趟碧遙鎮(zhèn)?!?/p>

  碧遙鎮(zhèn)位于天啟城西六里地,因兩樣?xùn)|西而著名。

  一是歷史。人說先有碧遙五百年而后有天啟城,傳說這是帝都龍脈所在,歷代帝王都選擇在此建造皇陵。另一樣是當(dāng)?shù)靥禺a(chǎn)的碧鱖魚,天下食客趨之若鶩,天啟大戶人家的桌上少不得這道菜,輔以羊乳清燉,香味能飄出好幾條街。

  顧小閑也算生在大戶人家,卻因常年服藥忌口魚腥,從來與這道美食無緣。還記得有一年元夕夜,前院張燈結(jié)彩佳肴飄香,他獨(dú)自臥于病榻,兩行清淚流入一碗清粥,景況無比凄涼,好容易等丫鬟偷來一碗濃湯,結(jié)果偏遇“牢頭巡房”,沒來及聞香就被沒收,眼睜睜倒進(jìn)了雪地。

  童年這顆壞瓜子,因?yàn)橐煌肭蟛坏玫镊Z魚湯而越發(fā)苦澀。

  他策馬跋涉湖邊,看水中魚群泛花,沉沉一嘆。天已擦黑,風(fēng)越來越冷,沿著碧遙湖跑了半圈,竟連一個漁民也沒尋到,看來這碗鱖魚湯是當(dāng)真求不得了。

  邢先生書中說,“尋而不遇,求而不得,此中自有真意”。小閑皺眉思索,真意?邢先生的游記寫得好,就是動不動喜歡發(fā)思古之幽情,感人生之哲理。真意這種玄虛的東西,哪里比得上一碗溫暖濃醇的好湯?

  他搖搖頭,繼續(xù)手搭涼棚尋找他的湯料,此時一陣疾風(fēng)自湖上吹來,拂開茂密的蘆葦叢,露出不遠(yuǎn)處一株榕樹。這榕樹生得神奇,根莖植于堤岸,樹身卻橫臥水面,形成一座天然棧橋,無數(shù)魚群繞著樹冠爭食嬉戲,似乎伸手就能抓上幾條。他不由心花怒放,三兩步跳了上去,平舉著雙臂慢慢走向湖心。

  “顧小閑!你給我回來!這兒沒人會水,掉下去你就作死!”

  遠(yuǎn)遠(yuǎn)傳來里亞的呼喊。連名帶姓一起吼,說明是真生氣了,小閑遲疑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打算,垂頭喪氣往回返。走了兩步,眼角突然瞄到一團(tuán)胭脂紅,跟在腳下流連不去,仿佛挽留似的,竟是一條極肥碩的碧鱖魚。他到底禁不住誘惑,蹲下來伸手去撈。那榕樹常年浮于水上,樹身積滿濕厚苔衣,他剛一傾身便腳底打滑,下餃子似的囫圇滾進(jìn)水里。

  顧小閑的少年時期在擎梁山度過,爬樹攀巖是把好手,水性卻比秤砣還不如,胡亂撲騰幾下便沉入湖底。溺水昏迷之前,他看著身邊碧水紅魚嫣然往來,不無哀傷地想,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再度轉(zhuǎn)醒時,小閑有些神思恍惚,倒不是因?yàn)楣黹T關(guān)走了一遭,而是因?yàn)橐浑p異常漂亮的眼睛。淺墨中夾著些許銀亮,像是記憶中擎梁山的凜冬。細(xì)小的雪塵從長空無休止落下,直到天地歸于純白沉寂。

  “沒事就好,”那人笑道,“寒舍在近旁,不如去烤個火,吃些酒,以免受了風(fēng)寒?!?/p>

  男子周身盡濕,笑起來眉目潤澤,說不出的風(fēng)華。小閑向來對美人沒有任何抵抗力,又是酷愛交游之人,加上救命恩人誠意相邀,便也不再推辭,樂顛顛隨之去了。

  說是寒舍,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是一座雕甍繡欖的湖邊小樓,門前停著各色車輿。小閑一眼掃到那輛在殤陽關(guān)長驅(qū)直入的沉香馬車,心頭微微一動。

  居舍的正廳匾額高懸,上書“寂言堂”三字,筆意淡冶沉穩(wěn)。雖名寂言,匾額下方卻熱鬧非常,既有褲腳沾泥的農(nóng)夫,也有佩玉簪犀的士族,歡聚一堂,酒酣耳熱。眾人見了主人紛紛起身致意,樣子都是極恭敬的。男子逐一招呼過來,然后引著顧小閑一行去了較為安靜的偏廂。

  獨(dú)攬碧遙勝景,宴請皇親國戚,這位救命恩人可不簡單。

  “恩人怎么稱呼?”顧小閑裹成粽子樣,腳下擱了個銅盆,炭火燒的正旺。

  男子手中溫著酒,微微一笑:“叫我小原便可。”

  “小原你好,我是小閑,顧小閑?!?/p>

  “小閑你好?!?/p>

  “我看樓下來了不少客人,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小原笑著搖頭,“并無喜事,”頓了頓,又點(diǎn)頭道,“若說喜事……既然這一日還能有酒喝,有朋友來,也能算作喜事。”

  顧小閑被繞的有些糊涂:“那……到底為什么請客?”

  小原朗聲笑道:“我這寂言堂最怕寂寞,經(jīng)常大張酒席,遠(yuǎn)鄉(xiāng)近鄰、新朋舊友都可前來一聚。只是有個規(guī)矩,新來的人必須給大家講段故事,坊間趣聞也好,野史奇談也罷,若是說得眾人不愛聽,下回可就沒臉再來了。”

  “好玩!我第一次來,也要講個段子么?”

  “各位今日算是府上的客人,一切隨意。不妨先吃點(diǎn)酒,搪搪寒氣?!?/p>

  “也好。咦……”顧小閑猛地把鼻子貼近酒壺,“這,這該不會是鬼殼青吧?”

  “正是。”

  倒在杯中的酒漿圓潤澄澈,青如鬼臉,正是那千金難求的名釀。小原卻無吝惜之意,隨手斟了數(shù)杯,一一讓與來客。里亞等人擺手謝過,惟獨(dú)小閑一口飲盡了,連贊好酒。

  小原笑道:“天暮居的邢先生遠(yuǎn)道而來,自然好酒待客?!?/p>

  “邢先生?邢如海?”

  若不是裹成了粽子樣,小閑早已驚跳了起來。然而未待他開口,小原突然把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酒壺,徑直走向門口。

  不多時,門外傳來陣陣嘈雜之聲,眾人前呼后擁,抬進(jìn)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原先生,快……救人!”

  少年言辭破碎,鼻中不時滑出黏稠血塊。

  “不要慌,慢慢說。”

  小原迎上前,將少年扶到桌前坐下。手掌搭上去的剎那,少年似乎獲得了莫大的安慰,漸漸停止哆嗦,口齒清晰地述說了事件原委。

  “我與先生出天啟城,忽然被一群黑衣黑甲的人圍住。他們說先生是亂黨,當(dāng)場就抓捕走了,我拿原先生的信函給他們看,結(jié)果挨了頓毒打。”

  小原垂下眼眸,瞳中銀熾一閃而逝。

  “我先為你療傷,不必?fù)?dān)心邢先生?!彼鹉槪爸T位,今天出了點(diǎn)小小的意外,只好改日再聚,抱歉?!?/p>

  眾人表情多少有些詭異,但無人多言一句,紛紛低聲辭別。顧小閑一直觀望于旁,見狀也隨意道了聲謝,尾隨眾人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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