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15歲的王大頭報名了U18男單、男團及男雙賽事，我則參加了U15女單及女團賽事。與同齡人相較，他的實力已然躍出半個身位，并且從去年就開始參加成人組的比賽了。比較遺憾的是，幾次國際賽事下來，王大頭尚未拿到過成人組別的單打金牌。

　　“別著急啊，飯一口一口吃，比賽也要一場一場打?！痹谟柧殘鲳^門口分別時，我順手拍了拍他的腰，“哥哥，加油！”

　　王大頭點點頭，然后把他的金剛手串往我兜里一放，“幫我拿著，打完比賽回來找你要?！闭f著便大搖大擺地跟著大飛他們走了，依舊是標準的北京老大爺走路姿勢。

　　我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兜里的手串——還真就時時帶著啊？

　　前兩天對馬來西亞選手和沙特阿拉伯選手的比賽，他都是以3比0的戰(zhàn)績干脆利落地取勝。但今天面對中國臺北的楊恒偉，確實是一場硬仗。我也不能去觀眾席給王大頭加油鼓勁，因為接下來我還有比賽。

　　U15組別的比賽于我而言，宛若小孩子過家家。但在教練組眼里，我的天賦和靈氣雖然夠，卻仍需要磨煉，畢竟迄今為止沒有拿到過什么大成績。

　　在國家隊，一切都以實力說話。

　　這次，正好也是我證明自己的機會。

　　和錢天一對練時，一個乒乓球“當當當”地掉落在我腳邊。我歪著腦袋瞧了眼后，正準備順手給它撈起來，沒成想一個重心不穩(wěn)，直接踩了上去......

　　“Thank......”隔壁桌的外國小哥哥正要向我道謝，而這一幕直接讓他目瞪口呆，那個未說出口的“you”也被堵了回去。

　　我手忙腳亂地撿起被我踩炸了的乒乓球，這下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尷尬到用英文連說了三句“sorry”。

　　“莎莎，你該候場了。”小姐妹提醒我。

　　“我先去比個賽，這球你先用著，回來再好好跟你道歉?！蔽野炎约嘿惽疤舻那蜻€了一個給他，然后捂著臉跑了，也不管我說的中文人家能不能聽懂。

　　實在是丟臉丟大發(fā)了！

　　這種尷尬的情緒在賽場上很成功地轉(zhuǎn)換成了動力，我第一局就把對面的蔡育勤打了個11-1。局間休息的時候，我還能聽見這位小姐姐用一口很標準的臺灣腔對教練抱怨：“人家真的打不贏啦，對手好兇的啦！”　　

　　唔，我和王大頭還真是有點子緣分，今天比賽的對手都是中國臺北的。

　　無論是什么級別的乒乓球比賽，絕對不能輸給臺北，這已經(jīng)是我們默認的共識。

　　不管是不是心服口服，打服你就是了。

　　于是我很迅速地給臺北小姐姐剃了個光頭，盡管我前面幾場比賽也是很暴力的3-0。我記得鰻魚以前調(diào)侃過我，說我上輩子可能是個國際理發(fā)師，打外戰(zhàn)基本都是毫不含糊的3-0或者4-0。

　　嗯，一定要打出氣勢的！

　　離場的時候，我看見她淚眼汪汪地去找教練尋求安慰了。

　　嘶，哭得真可愛，如果下次還遇到這么可愛的臺妹，不好意思，我還是要打哭噢。

　　“莎莎，贏得真漂亮！”看見王大頭站在觀眾席朝我揮手，我的心臟情不自禁地漏跳了一拍——原來身后有個人毫無保留地支持你，是這種感覺。

　　“哥哥，你的比賽怎么樣？”我們并肩而行，他習慣性地接過我的背包，熟練地背好。

　　“贏了。”王大頭笑了笑，“不過贏得并不輕松，4-3險勝?！?/p>

　　“贏了就好，對手不好打的?！蔽野呀饎偸执厮道?，“下次再遇上，也有更多的經(jīng)驗去準備?！?/p>

　　“明天要打日本了?！?/p>

　　“好巧，我也是！”

　　對視一眼后，我們心照不宣地笑了。

　　“反正還沒到晚飯時間，咱們再去練練？”

　　“嗯?！?/p>

　　盡管今天的賽程基本都要結(jié)束了，但回到訓練館的時候，每張球桌前的人依舊滿滿當當。天賦只是給你打開一扇門，今后的道路則需要用汗水來鋪就。

　　柳丁他們訓練得差不多了，便把球桌空出來給我們。

　　王大頭去放東西的時候，我就蹲下來給我的小黃鞋重新系鞋帶。

　　“泥猴?！?/p>

　　這蹩腳的中文讓我懵了懵，抬眼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之前的那位外國小哥哥。我直起身來，握著球拍往自己臉上扇風，“你好，你好?！?/p>

　　“泥猴，泥猴，泥猴?！?/p>

　　“......”我擔心他嘴里會蹦出第四個“泥猴”，于是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會說中文？”

　　“億點點?！彼邼匦α诵Γ缓髲堊煜胝f什么，卻又猶豫地住了口。

　　“對不起啊，之前踩壞了你的乒乓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蔽艺\心誠意地道歉，又擔心地問道，“你能聽懂嗎？”如果不懂，我還能用英文給他翻譯一遍，畢竟空余的時間我都有在好好學習英語呢。

　　“妹瓜西，嫩挺懂?！蓖鈬「绺鐡狭藫献约旱哪X袋，忽然又不說話了，只是臉頰泛紅地盯著我。

　　嗯，這是要鬧哪樣？

　　“那個，你想說啥就說唄?！蔽倚Φ煤苡押?，還順帶開了個玩笑，“我又不會打你，也打不過你哈哈哈。”

　　“You are so cute.”他先是低聲用英文說了這么一句話，然后又鼓起勇氣大聲問道，“泥猴可矮，可以租我的驢朋友嗎？”

　　我的大腦在迅速運轉(zhuǎn)之后，終于理解了這句話。

　　他說的是——你好可愛，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No door！”慢悠悠的王大爺終于回來了，也不知道將我們的對話聽去了多少。只是他的臉看上去，咳咳，有點綠。

　　不過，“沒門”的英文是這樣表達嗎？

　　“門？甚摸門？”外國小哥哥一臉迷茫，然后又朝我走近兩步，“那我可以關(guān)煮泥的ins嗎？”

　　呃，不是我不想給，是我沒有這玩意兒啊......好吧，就算有我也不想給。

　　“Of course.”王大頭突然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把人家拉到一邊就開始嘀嘀咕咕，很是熱情。我只看見他掏出手機一頓操作猛如虎，就把外國小哥哥給打發(fā)走了，人家還是笑著離開的。

　　“哥哥，你做了什么？”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很是好奇。

　　“沒什么，讓他關(guān)注了一下你的ins。”

　　“??？可是我沒有ins。”

　　“我的東西都是你的，包括我的ins賬號?！蓖醮箢^拿出球拍在我眼前晃了晃，“走啦，小豆包，練球了！”

　　“......”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把一切潛在的情敵都扼殺在搖籃里。

　　大腦袋不是白長的。

　　只是第二日與三部航平的比賽，王大頭3-4輸了，很遺憾地止步于八強，男雙亦是如此。我則4-1擊敗了鹽見真希，與錢天一成功會師決賽。

　　王大頭有些懊惱，悶悶不樂地扒了口午飯，“關(guān)鍵時刻，心態(tài)還是差了點，怎么總是差一點......”

　　“要贏的時候，念頭難免雜亂?！睍r間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面前這個毛毛躁躁的少年，在未來的日子里會逐漸成長為擔起重擔的男人，“放平心態(tài)，調(diào)整好自己，接下來還有團體賽。”

　　人真的很容易陷入自我懷疑的怪圈，也很容易被一句簡單的話救贖。其實不需要什么長篇大論，只需要細水流長的陪伴以及轉(zhuǎn)身時永遠都在的身影。

　　這樣足夠了。

　　“團體賽要是再讓我碰上三部航平，絕對給他一頓胖揍！”王大頭擺出持拍的姿勢在空氣中一頓比劃，又笑瞇瞇地給我加油鼓勁，“莎莎，你明天的單打決賽，拿個冠軍回來?！?/p>

　　我以為奪冠是板上釘釘?shù)氖?，但沒想到歷史重演，我仍舊3-4輸給了錢天一。

　　狀態(tài)很不對！

　　這種迷茫的感覺已經(jīng)很多年未曾有過了，我也不太清楚關(guān)鍵球時連連幾個失誤，是不是老天在給我的這場穿越之旅暗示些什么。直到最后一球，我才意識到，我是真的輸了。跟錢天一碰完拍之后，我還覺得有些恍惚，差點握不住球拍。

　　好像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又根本改變不了。

　　接下來的團體賽，王大頭擔任一單，并且如愿碰上了三部航平。他很聰明，之前輸?shù)舻谋荣惗甲兂闪私?jīng)驗包，不緊不慢地跟人家磨前三板，最終3-0取勝。

　　這場馬來西亞之旅，王大頭奪得了U18男團冠軍，我奪得了U15女團冠軍，單打卻很有默契地一起失利了。

　　我們沒有直白地安慰彼此，只是訓練時偶爾找尋對方的身影，對視時同步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然后，笑一笑。

　　***

　　九月份的全國青年乒乓球錦標賽打完之后，便有一二隊升降賽。

　　從吉隆坡回來之后，我的狀態(tài)便一直不是很好，全青賽也只是打了個第三名。張琴指導找我談心，想找出癥結(jié)所在，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是不會打球，而是我太知道該怎么打球了。

　　“明天一二隊升降賽開始，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讓我很擔心?！睆埱僦笇嗣业哪?，“最近是心情不好嗎？”

　　“挺好的，每頓能吃兩大碗飯呢?！?/p>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口，“我看你和王楚欽很親密，談戀愛了？”

　　“張指，沒有的事！”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心想我倆的關(guān)系真有這么明顯嗎？可實際情況是，我倆雖然很親密，也知道未來注定是會在一起的，但現(xiàn)在確實不是戀愛關(guān)系。

　　我們都很珍惜毫無保留支持彼此的真心，很享受每段待在一起的時光，更比誰都明白對方追夢的心。再說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以前我跟王先生那可是訂了婚的關(guān)系。

　　這一回，當然要好好感受青澀心動、曖昧朦朧的感覺。

　　我們也達成了約定，總之就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但現(xiàn)在不談戀愛。

　　“那莎莎，你什么時候可以正式成為我的女朋友呢？”那時窗戶紙已經(jīng)捅破，王大頭捉著我的小手，玩得可起勁了。

　　什么時候？

　　我腦子里忽然閃過十七歲生日那天，因為去參加青奧會亞洲區(qū)預選賽，所以異國他鄉(xiāng)只有他陪在我身邊。也是那一年，我們拿到了“一生只有一次”的青奧會的門票。

　　“等我十七歲生日吧。”

　　“這是我們的又一個約定嗎？”

　　“不是約定?！蔽椅站o了他的手，“是誓言?！?/p>

　　其實談不談戀愛好像真的不重要了，牽手、擁抱、約會、見家長，這些小情侶該做的事我們都做過了。至于接吻以及......危險！危險！危險！

　　我們現(xiàn)在還是祖國的花骨朵呢！

　　嗷，等以后吧！

　　......

　　“你們真的沒談戀愛？”張琴指導表示深深的懷疑，因為她覺得不瞎的人應該都能看出來。

　　“我發(fā)誓，我現(xiàn)在絕對沒談戀愛！”我搖頭否認，然后鉆進她懷里撒嬌，“張指，您放心，我會調(diào)節(jié)好自己的?！?/p>

　　之前那次進國家隊，張琴指導就是我的啟蒙教練，她待我如同親生女兒一般。但那個時候我很靦腆也很害羞，球打差了被張指訓幾句，見到她都恨不得貼著墻邊兒走。后面慢慢和張指交心，我在她的引導下越來越開朗、球技越來越好，晚上還時不時鉆進張指的被窩，然后被她溫柔地哄睡。

　　某次很重要的比賽，張指曾在我大比分領先卻連連丟小分的情況下，在場外對失神的我大喊：“孫穎莎你別后悔！”

　　她辭職的那年，我哭成了淚人。

　　“像孫穎莎這種運動員，我就希望哪天她能夠拿奧運會的女單冠軍，等到哪天她真的登上那個寶座了，我估計我會流淚的?！睆埱僦笇г谠L談節(jié)目中說的話，我也一直銘記于心。

　　如今重來一次，我同樣會朝著這個目標奮勇前行。

　　希望明天的一二隊升降賽，我能調(diào)整好自己。

　　畢竟王大頭就是在這次升降賽中拿了第二名，然后順利進入一隊。

　　無論走什么路，我們都要一起走。

　　ps：謝謝審核爸爸，退回幾次終于發(fā)出來了，淚目。莎頭七夕快樂，姐妹們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