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詩內(nèi)文

(一)

唱出辛酉一歌詩：

1、

臺南府孔道臺上任未幾時(shí)、
唐山庫銀猶未到、(賴和注：中國本土俗謂唐山。)
發(fā)餉也無錢。
就召周維新來商量、來參議。
周維新來到此、(賴和注：“此”讀“只”。)
雙腳站齊跪完備：
“道臺召我啥代志？”(賴和注：代志，事情也。)
孔道臺開言就講起：
“周維新、我問你。
我今上任未幾時(shí)、
唐山庫銀猶未到、
要發(fā)餉也無錢。
未知周維新啥主意？啥計(jì)智？”
周維新跪落稟因依：(賴和注：因依，因由也。)
“稟到道臺你知機(jī)、
現(xiàn)今府城富戶滿滿是、
大局設(shè)落去、(賴和注：大局，像現(xiàn)在之街役場。)
八城門出告示、
大爿店扣二百、(賴和注：扣，征收也。)
小爿店扣百二、
大擔(dān)頭扣六十、
小擔(dān)頭扣廿四、
若是開無夠、
八城門的豬屎擔(dān)、
一擔(dān)扣伊六個錢來相添?！?br>孔道臺聽著笑微微、
荷老周維新好計(jì)智：(賴和注：荷老，稱贊也。)
“咱今大局設(shè)落去、
局首應(yīng)該著給你?！?賴和注：局首，大局之主事也。)
孔道臺烏出令出一支、(賴和注：烏令，委差所用的令旗。)
交代周維新親名字：
“委你八城門貼告示?！?br>周維新烏令領(lǐng)一支、
八城門貼告示、
告示貼了盡完備。(賴和注：“盡”讀“樵”。)
府城內(nèi)五條街五大姓、
看見告示奸合鄙。(賴和注：奸合鄙，咒詛也)
就罵“周維新臭小弟！
孔道臺做官貪財(cái)利。
二人商量一計(jì)智、
要來剝削百姓錢！”(賴和注：“剝削”讀“北澀”。)
五條街會來會去無為實(shí)、(賴和注：無為實(shí)，無聊賴也。)
毒玍罷市二三日。(賴和注：毒玍タウラン，發(fā)脾氣也。)
總理大老有主意、(賴和注：總理，像現(xiàn)在的區(qū)長。)
怣著眾百姓、
鬧動三家行石慶里。(賴和注：家行，商行也；“家”讀“郊”。)
石慶里的頭家聽一見就問：
“百姓鬧采采、(賴和注：“采”讀“猜”。)
鬧我這三家行啥代志？”
總理老大說因依：
“說給三家行頭家得知機(jī)、
就恨周維新這個臭小弟、
孔道臺做官貪財(cái)利！
二人商量一計(jì)智、
要來剝削百姓錢！
頭家聽見氣沖天，就罵：
“周維新無道理！
恁今二人想了一計(jì)智、
剝削百姓人的錢。
好！將這周維新活活扐來打半死。
有事三家行替恁來擔(dān)抵?！?賴和注：擔(dān)抵，擔(dān)當(dāng)也。)
眾百姓聽著極呆呸、(賴和注：呆呸，不好惹也，當(dāng)做頑強(qiáng)解。)
褲腳攏離離、
長短刀插二三支、
頭鬃螺結(jié)得硬緊緊。(賴和注：頭鬃螺，將辮子豎成螺形也?！熬o緊”讀“見見”，土音，做結(jié)實(shí)解。)
緊緊行緊緊去：
行到大西門媽祖樓來為止。
周維新不知機(jī)、
籬笆門開到離離離。
眾百姓會齊跳入去、
周維新注得未該死、
加老哉！百姓不捌伊、(賴和注：加老哉，幸也。“捌”讀“八”，認(rèn)識也。)
被伊逃身離、
逃去豐振源安身已。
百姓上厝頂、撤厝瓦。
落下腳、撟階檐。(賴和注：“階檐”讀“吟錢”，土音，階沿也。)
提店窗、撤門扇。
粗家伙幼家伙搶了多完備。
伊某屎桶洗清氣、煞提去。(賴和注：“伊”讀“因”)
周維新刣無著、
百姓氣得搖頭合擺耳。(賴和注：“擺”讀“拌”，土音。)

2、

這事破了離。
孔道臺便知機(jī)，
心肝內(nèi)假無意、
要去鹿港街福開舍慶昌寶號算帳要討錢。
遇著林鎮(zhèn)臺北巡猶未去。
就請林鎮(zhèn)臺近前來、
相參詳相參議：
“啟稟林鎮(zhèn)臺你知機(jī)、
我今替你北巡要來去、
未知林鎮(zhèn)臺啥主意？”
林鎮(zhèn)臺聽見笑微微：
“我北巡、委你去?！?br>孔道臺聽著心歡喜、就叫
金總！吩咐你、
“民壯替我加倩三十二、
隨我上頂縣、好來去。”(賴和注：民壯，民間之丁壯者，所以為護(hù)衛(wèi)也。)

3、

辛酉年、二月十一早起天分明。
地炮響來二三聲、
正是道臺點(diǎn)兵要起行。
一日過了一日天、
來到諸羅延遲不敢來提起。(賴和注：諸羅，即今之嘉義也。)
跳起來、一下見、
鹿港市百姓鬧熾熾、(賴和注：熾熾，熙熙嚷嚷也。)
喝搶鹿港市、
百姓嚷挨挨、(賴和注：挨挨，擁擠也。)
喝搶鹿港街。
孔道臺看一見、
十分心驚疑、
不知因?yàn)樯洞荆?賴和注：“不知”讀“m-tsai”。)
就召土城理蕃大老來參詳、來參議。
理蕃大老來到此、
雙腳站齊跪完備：
“道臺召我啥代志？”
孔道臺就問起：
“理蕃大老我問你、
我看恁鹿港市百姓鬧熾熾
因?yàn)樯洞荆?br>從頭實(shí)說我知機(jī)。”
理蕃大老就應(yīng)伊：
“啟稟道臺你知機(jī)、
為此同治君坐天要狼狽、
頂縣眾百姓格空要反招那天地會。(賴和注：格空，吹牛也。)
你知大會的招起？
四張犁、水西莊、王田、大肚、犁頭店、貓霧沙、(賴和注：“沙”讀入聲。)
彰化連?？谑啵?br>會會有十一班、
會來會去攏總是：
大會招來小百千、
要扶大哥戴萬生。”(賴和注：大哥，反賊之稱號也。)
孔道臺聽一見、
十分心驚疑！

4、

隔轉(zhuǎn)冥、翻轉(zhuǎn)日、(賴和注：“轉(zhuǎn)”讀成“返”之土音。)
二月十六早起天分明。
銃聲響來二三聲、
就是道臺點(diǎn)兵要去彰化城。
彰化文武官員得知機(jī)、
出了西門外迎接伊。
你知彰化文武官員有多少？
數(shù)起來有五個：
雷本縣、馬本縣、秋大老、夏協(xié)臺、高少爺。(賴和注：此處何以有雷馬二縣令，甚覺費(fèi)解。)
五人接伊入城去。
通批內(nèi)外委巡城。(賴和注：批，信也。內(nèi)委、外委，很小的武職。)
白石頂無處可提起。(賴和注：白石頂，營務(wù)處差官的頂戴。)
升堂坐落去。
孔道臺就講起：
“為此戴萬生這個臭小弟、
招那天地會、
就是謀反的代志。
兩邊文武滿滿是、
誰人敢辦伊？
取伊首級來到此、
行文再賞頂戴來厚伊?！?br>夏協(xié)臺聽一見、
較緊跪落去：
“啟稟道臺你知機(jī)、
這事看不破、
不可去辨伊。
不如寫批去厚戴萬生得知機(jī)、
叫伊大會莫講起、(賴和注：“莫”讀“マイ”。)
會莊行路較誠意：
再召戴萬生來彰化、(賴和注：“再”讀“過”。)
做了果公來延遲?！?賴和注：果公，餉官也。)
秋大老聽極呆呸、
雙腳站齊跪完備：
“啟稟道臺你知機(jī)、
彼當(dāng)時(shí)、怣虎晟合林有理、
前后厝、站置拼、(賴和注：站置拼，在爭斗也。)
我都敢辦伊、
為此戴萬生小姓只家己、
況兼白旗置驚伊、(賴和注：白旗，官軍旗幟也。置，在也。)
此人不敢去辦伊、
委咱做官是卜呢？”(賴和注：卜呢，何用也。)
孔道臺聽著笑微微、
烏令出一支、
交代秋大老、夏協(xié)臺二人親名字：
這事委恁辦、
若是取了戴萬生的首級來到此、
給恁行文賞頂戴來厚你。(賴和注：“給”讀“加”。)

5、

秋大老、夏協(xié)臺烏令領(lǐng)一支、
出了彰化縣衙口、
來到魁星樓。
本農(nóng)百姓就懺語：(賴和注：本農(nóng)不詳。)
“雷鳴秋會止、(賴和注：“鳴”讀“陳”，土音。)
秋鳴漓淋漓、(賴和注：上“漓”讀“累”。)
三月十八破大墩、(賴和注：大墩，臺中也。)
大小官員會攏死?！?br>孔道臺聽一見、心驚疑、
就召四塊厝怣虎晟、
“吩咐你、民壯給我加倩四百名、(賴和注：“加”讀“雞”。)
保了秋大老、夏協(xié)臺、
二人到大墩總未遲。”
怣虎晟民壯倩完備、
保了秋大老大墩去。
紅旗聞知機(jī)、(賴和注：紅旗，戴萬生之旗號也。)
將過大墩圍到彌彌彌。(賴和注：“彌”讀“棉”，土音，密也。)
挑夫挑擔(dān)扐到割耳鼻、
刈到大舞空：(賴和注：大舞空，大孔也。)
二林官府拿到刈頭鬃。
有的刣無死、
放伊歸去府城合嘉義。(賴和注：府城，臺南也。)
田頭仔李仔松上陣上驚死：
保了夏協(xié)去卜阿罩霧安身己：
連累協(xié)臺一條生命自盡死。
怣虎晟看見不是勢、
就四百名抽返去、
逆生豎紅旗。(賴和注：逆，宜孕切，使性也。)

6、

你知大敦焉怎?。?br>正是貓仔旺內(nèi)壯勇、(賴和注：壯勇，衛(wèi)兵也。)
內(nèi)里叛出來、
才會此大敗。(賴和注：“此”讀“只”，土音，這樣也。)
秋大老死了未幾時(shí)、
天頂落了二仔邋遢雨、
百姓經(jīng)體是置流目屎。(賴和注：經(jīng)體，誚皮也。)
“天地”承勢遍地起。
頂合下、合共廿一起。
戴萬生馬舍公外看一見、(賴和注：馬舍公，靴鞋商之祖師也。此處想系馬舍公廟外。)
“這就巧、這就奇！
我也無通批、
頂下縣四散攏總是紅旗。
該是我戴潮春的天年！”
怣虎晟大哥跳勃勃、(賴和注：“勃”讀“咄”。)
大肚加投大歌趙憨、陳仔物、
──陳仔物頂有詼、
北勢湳、萬斗六、番仔田、
洪上流、洪狗母、洪老番、洪仔贊、洪仔花。
洪家大哥上格空、
扶出小埔心姓陳大哥啞口弄。
啞口弄做大哥、
連海人喊罪過。(賴和注：“罪過”讀“坐掛”。)

(二)

1、

戴萬生三月十九點(diǎn)兵攻彰化。
要攻彰化城大哥人頂多、
數(shù)起來有十個：
戴瑞華、大箍英、羅文、羅乞食、甘過、貓仔義、高福生、林順治、謝文杞、一只賴?yán)鲜蟆?br>十個大哥要攻彰化一城池。
要攻置煩惱、
城內(nèi)王仔萬會香講好好。(賴和注：會香，當(dāng)時(shí)間牒所用之暗號也。)
人馬緊行緊大堆、
彰化東門城、
免攻家己開。
戴萬生入城、
要刣官府合民壯。
百姓荷老好。
大哥出令要拿金總、馬大老。
小年人上格空、(賴和注：上，最也。)
拿到金總刈頭鬃。
刈了多完備、
百姓溜出彰化這城池。(賴和注：“溜”讀“ダウ”去聲。)
大哥腳手頂利害、
鎮(zhèn)南門烏窯仔大哥是邱在、
邱在鎮(zhèn)守南門兇兇兇、
鎮(zhèn)守北街王仔萬、
南街戴振龍。
何文顯、陳大怣、葉虎鞭、戴老見、鄭春爺、鄭玉麟、黃知見、眾大哥會齊要攻山。
犁頭店大哥是劉安、
──劉安跛腳、上古博、(賴和注：“跛”讀“擺”。)
烏銃頭大哥林賊仔谷、
王城大哥楊目丁、吳文鳳、
觸口山吳草鵠、
涂牛大哥劉仔祿。
劉家大哥真正興、(賴和注：“興”讀去聲。)
扶出小半天筍仔林大哥劉森根。
劉家大哥有主意、
扶出林谷、林雞冠、林棋盤、(賴和注：“冠”與“髻”音義俱同。)
──林棋盤上弱貨、連叛二三回。──(賴和注：“弱”讀“覽”。)
林仔草、林仔義、張仔乖、張仔兔、陳憤、客婆嫂、
會香是嘉義。
會到刣狗坑、
林丁戶、林瑞林、林嵌、林仔攬、
林仔用、林仔忠、嚴(yán)辨──嚴(yán)辨數(shù)
來大花虎──
啞口弄出陣好戰(zhàn)鼓。
江高明出陣給人當(dāng)西虜。(賴和注：“給”讀“厚”?！爱?dāng)”讀“蛛”，土音。“當(dāng)西虜”，做“當(dāng)頭陣”解。)
洪仔花出陣都是好伊某。
大哥要出名。
數(shù)起來六只的豬哥、二只的豬母、
一只的烏龜：
楊豬哥、張豬哥、黃豬哥、賴豬哥、簡豬哥、
羅豬哥、嚴(yán)豬母、鄭豬母、一只賴烏龜。
會齊困山城。
四城門困落去、
并無糧草好入去、
散兇人餓到吱吱叫。(賴和注：散兇人，貧民也。)
五個大哥巡城是女將：
大腳甚、臭頭招、女嬌娘、北社尾王大媽、黃大媽、
老人老篤篤、(賴和注：“篤”讀“鵠”。)
到底做事不順便。
要攻西門街大哥是嚴(yán)辨。
──嚴(yán)辨鎮(zhèn)守西門頂有詼、
鎮(zhèn)守東門陳竹林、陳竹城、鄭宗虎、大哥洪仔花。
──洪仔花鎮(zhèn)守東門上蓋久、(賴和注：上蓋，最也。)
鎮(zhèn)守南門角仔寮徐和尚、黃和尚、賴大條、呂仔主、
大哥呂仔主格空拆王府。
拆了上蓋會、(賴和注：上，最也。)
鎮(zhèn)守北門大哥何地。
數(shù)起來：打貓姓何大哥更較多，數(shù)起來十三個：(賴和注：“更”讀“過”。)
何竹聰、何仔守、何萬、何仔每、何竹林、何萬枝、何連城、何阿開、怣皆、吉羊、何忠厚、何錢鼠、何乞食。
十三個有主意、
鎮(zhèn)守一城池。

2、

頂縣報(bào)仔連連去、(賴和注：報(bào)仔，偵探也。)
入府內(nèi)討救兵、稟到：
“林鎮(zhèn)臺你得知、
我為鎮(zhèn)臺透冥來。
破了彰化未幾時(shí)、
孔道臺走到蕃薯寮、
吞金來身死。
未知鎮(zhèn)臺啥主意？”
林鎮(zhèn)臺聽著氣沖天、
就召大小官員來參詳、來參議：
“大家點(diǎn)兵北社好來去！”
林鎮(zhèn)臺點(diǎn)出來、
林上多、點(diǎn)過精、
謝天星、葉榮東放大銃、
中竹窗九營兵、
先鋒隊(duì)林應(yīng)清、
黃飛虎、林有財(cái)二人點(diǎn)兵好照應(yīng)。
大營給伊呂仔生、吳仔墻來占去。
盧大鼻、李大舍、紀(jì)涼亭、查某營順東舍、
有糧草來聽用。
大炮舍愛功勞做先行。
林鎮(zhèn)臺人馬行路稀稀稀、
頭陣到了是邦碑。
林鎮(zhèn)臺傳令著扎營、
有的夯鋤頭、有的夯镢仔、有的負(fù)布袋、
扎卜是土營。
紅旗聞知機(jī)、
將這土營圍到彌彌彌。
嚴(yán)辨、啞口弄、戴振龍要出名、
攻打邦碑大囤營。
攻來攻去無伊份。
大哥陳堂、陳玉春、
大馬駐扎白沙墩。
大會要豎旗。──
林鎮(zhèn)臺舉目看一見、
看見大會豎紅旗、
坐在中軍帳內(nèi)暈暈慓落去、
腳風(fēng)透腸著病攏總起。
府城大府駕糧草、
押到大營口、
呂仔主、吳仔墻二人就搶去。
你知糧草是何物？
打開籜籠一下看、
正是：公餅、肉粽、花心魚。
賊仔食了就喝咻、(賴和注：喝咻，吶喊也。)
后壁寮姓廖大哥大肚秋。
林鎮(zhèn)臺被伊一困趕、一困去、(賴和注：一困，一程也。)
趕到邦碑大囤營安身己。
府城管府想計(jì)智、
要卜糧草“勿會”得著、
爬出城、偷摘豆仔蕃薯葉、
被嚴(yán)辨腳手扐無著、
走入城、驚得屎尿流到滿草席。

3、

一日攻到一日天、
攻到四月初七冥、
大水雨落淋漓。
林鎮(zhèn)臺有主意、
傳令要溜營、
溜營四散去、
有的假乞食、
有的背袈薦。(賴和注：“袈薦”讀“加志”，乞丐所背之草袋也。)
林鎮(zhèn)臺走到田洋看見一點(diǎn)火、
一困行、一困行、
走到火斗邊跌一倒、(賴和注：火斗，捕蛙者所用之燈籠也。)
扐水雞林阿義聽到腳步聲、(賴和注：水雞，蛙也。)
心肝內(nèi)就著驚。
林鎮(zhèn)臺開言即講起：
“不免扐水雞朋友你掛意、(賴和注：不免，m-ben，可免也。)
說起來、林向榮是我親名字?！?br>林阿義念著親人代、(賴和注：親人代，宗親之情份也。)
盡忠合盡義、
火斗大膽就吹息。(賴和注：吹息，プゥンフア。)
林鎮(zhèn)臺五十塊緊緊掙厚伊、(賴和注：“掙”讀“箭”，土音。)
“緊緊??我安身己！”
林仔義聽著心歡喜、
??伊去到鹽水港安身己。

4、

四月初八早起天分明、
眾大哥點(diǎn)兵攻打邦碑大囤營。
大小銃打來響幾聲、
營內(nèi)并無管府置著驚。(賴和注：置著驚，在吃驚也。)
好膽的走去看、
營內(nèi)都空空、
正是林鎮(zhèn)臺溜營無半人。
有的侵入去、
扛大銃、拆布帆。

5、

搶了都完備、
大哥會香要攻是嘉義。
要攻嘉義城、
大哥上蓋多、
數(shù)起來四十連七個。
攻嘉義城大哥上蓋興、(賴和注：“興”讀去聲。)
鱸鰻嬌、鱸鰻丁、鱸鰻大哥人上有、
蔡龍、蔡網(wǎng)、許輦份、陳貓豬、嚴(yán)仔魚、蘇界、
王草湖、蕭金泉、鐘仔幕、游崁、葉仔包、
陳璉寶、陳狗母、陳登順、朱登科、賴支山、
葉超、陳明河、張仔草、陳蕃薯、郭天生、郭友進(jìn)。
豆菜井大哥陳得勝上蓋好、
諸羅山南門街大哥賴仔葉、黃仔母。
──黃仔母無路用、
賴溪厝賴大頭、蔡四正、
諸羅山北門街大哥雜透流。(賴和注：“透流”讀“タウ”、“ラウ”，去聲。烏合之眾也。)
咸魚成、章再生、童乩英、李仔智、
上尾口新店尾大哥黃貓狗。
──黃貓狗有主意、
柳仔林大哥黃萬居。
黃萬居上凸風(fēng)、
扶出竹仔腳蕭勇、蕭義、蕭赤、蕭富、蕭天風(fēng)。
蕭天風(fēng)有主意、
扶出三大姓：黃、侯、陳、
侯宣爐、侯仔猛、侯搭、侯弄。
四十七人攻諸羅有跌打。(賴和注：“跌打”讀“シヤツバ”，奪勇也。)

6、

戴萬生彰化城點(diǎn)兵攻大甲。
要攻大甲城、
大哥上蓋多、
多罔多、無路用、
放置大甲城內(nèi)、
卜造鉛子袋、
林龜想、怣虎晟攻大甲、
怣虎晟頭陣跌落馬、
爬起來頹頹頹。(賴和注：“頹”讀“罪”。頹喪也。)
城樓頂管府恪怣話：
“我這大甲石頭城、(賴和注：我，グワン。我們也。)
不驚四塊厝大哥林怣晟。
數(shù)起來三條巷、
只驚大埔心姓陳大哥啞口弄。”
啞口弄攻諸羅上艱苦。
頂縣戴萬生彰化喰飯三通鼓。
戴彩龍攻諸羅喰大條蕃薯脯。
廖陳金出門總是花查某。(賴和注：花，調(diào)戲也。)
──無人知、腳手出來講──
下沙里大哥陳仔訪。

7、

眾大哥大家有主意、
大眾要攻諸羅一城池。
攻到五月十一冥地大動。
紅旗夯超超、(賴和注：“超超”讀“剌么”切，有勁也。)
少年家勃勃投、(賴和注：勃勃投，踴躍也。)
戰(zhàn)鼓叮當(dāng)喊、
人馬一困咻、一困去、
咻到諸羅山東門來為止。
好大膽倒梯移起去。(賴和注：倒梯，做“云梯”也。)
城樓頂官府就看見、
大小銃打下多完備。
黃豬哥蓋龜精、
喝搶西門街、得著錢。
心肝雜統(tǒng)統(tǒng)、(賴和注：雜統(tǒng)統(tǒng)，硬塞。也做“慌亂”也。)
要叛不敢講、
一手人馬點(diǎn)去依布總。
黃豬哥吳仔墻蓋玍神、
相招叛二林。
叛了都完備。
走出南門外合那嚴(yán)辨干生死、(賴和注：干生死，拼命也。)
一手人馬駐扎柳仔林安身己。
二人有主意、
走到鹽水港、
向林鎮(zhèn)臺領(lǐng)白旗、
順勢??林鎮(zhèn)臺出來救城市。
一困??、一困去、
??到南門朱子祠、
遇到紅旗溜營剛即離。(賴和注：“剛即”讀“??只”，土音，剛才也。)
黃仔房、林仔義二人不驚死、
現(xiàn)此時(shí)同日置做忌。

8、

林鎮(zhèn)臺扎諸羅六月起、
扎到八月止。
廚房上街去買菜、
聽著街頭巷尾百姓置偷會：
“林鎮(zhèn)臺府內(nèi)敢是無可喰？(賴和注：敢，或也。)
頂縣有紅旗、不敢去：
駐站諸羅山拿人扛番頭、
渡飯過日子?！?br>廚房聽著面仔紅炬炬、(賴和注：紅炬炬，愧色也。)
不敢來應(yīng)伊。
走返來、給了鎮(zhèn)臺說透機(jī)：(賴和注：“給”讀“加”。)
“我今下街去買菜、(賴和注：“我”讀“グワン”，我們也。)
聽著街頭巷尾百姓置偷會：
‘林鎮(zhèn)臺府內(nèi)無可喰、
頂縣有紅旗不敢去、
駐扎諸羅山扐人扛番頭、
渡飯過日子?！?br>林鎮(zhèn)臺聽著氣沖天、
就召黃飛虎、林有材二人來參詳、來參議。
令即“點(diǎn)兵就來去、
不可在這諸羅山、
百姓傳名合說聲?！?br>黃林二人有主意、
點(diǎn)兵就齊備、
傳令就起行、
來到石龜溪、猴糞溝、大丘園來為止。
林鎮(zhèn)臺傳令要扎營、
說教先生羅經(jīng)排落去。
排了離、
離遠(yuǎn)遠(yuǎn)一個囝仔嬰置喝喊：
“先生慢且是、
這園是我的、
要做風(fēng)水、
葬別處、即合理?！?br>林鎮(zhèn)臺聽著氣沖天：
“咱是要來扎大營、
將咱做風(fēng)水來計(jì)議、(賴和注：計(jì)議，議論也。)
吉兆極呆上無比！”
說叫先生羅經(jīng)來收起。
傳令更再征、更再去、
征到斗六來為止。
被那張、廖大哥圍齊備。
你知張、廖大哥有多少？
數(shù)起來三十連七個：
廖清風(fēng)、廖大耳、
大肚萬有主意、
廖仔黎、廖鯽兼、廖厲、廖有于、
阿糞丑、廖談、大舌寬、豎紅旗就喝是。
溪州底張仔泉、張順治、張撓嘴、張缺嘴、
張三顯、張仔天。
張仔天做大哥無人知、
下侖仔大哥張仔開、

──張仔開頂凸風(fēng)、
戴萬生轅門胡須東、(賴和注：轅門，守門官、中軍也。)
──胡須東上格空、
洪仔花軍師柯大邦、
──柯大邦無路用、
廖談?wù)蠕h、臭頭高主生、
──高主生頂溜鄙、
西螺囝仔大哥名阿喜、
──阿喜做大哥上蓋賢、(賴和注：“賢”讀“ガウ”。)
茄冬腳薛蟑螆、李龍溪、
李龍溪有主意、
就共周仔賊說透機(jī)：
“林鎮(zhèn)臺被咱一日圍過一日天、
并無糧草好入去、
通批南路遁勇來到此?！?br>八個遁勇來完備、
“大哥召我兄弟啥代志？”
眾大哥就講起：
“林鎮(zhèn)臺被我一日圍到一日天、
也無糧草可入去、
給恁勇通相知、(賴和注：“給”讀“加”。)
教伊溜、就好去、(賴和注：“溜”讀“リウ”。)
營地厚我即合理?！?br>八的遁勇聽一見、
不敢來延遲、
走入大小營大家相通知。
來到大營給了林鎮(zhèn)臺說透機(jī)：
“咱這營內(nèi)無糧草、
溜營就來去、
營地放厚伊?！?br>林鎮(zhèn)臺聽著氣沖天、
“連這遁勇也已叛了離！(賴和注：“這”當(dāng)“這些”解。)
總是生命著來死、
免被大哥扐去受凌遲?！?br>買要一丸阿片煙、
提便便自盡大先死、
方免紅旗手頭錯誤受凌遲。
八個遁勇就看見、
看見林鎮(zhèn)臺吞煙置要死、
布帆拆下來、
緊緊就扛去。
近來看、親像物、
遠(yuǎn)來看、親像呆子豬〇籠大豬。[1]
一困扛、一困去、
扛到斗六媽祖宮、
剩了一條的氣絲。
啞口弄看一見、
板尖刀就拔起、
屁股破落去、(賴和注：“屁股”讀“腳穿”，土音。)?
五孔紅紅有可比、(賴和注：“孔”讀“空”，土音。)?
可比米粉漏的一理。
頭殼給伊割了離、
順勢給伊就題詩。
題有四句詩：
“五祖?zhèn)鱽硪皇自姟?賴和注：五祖聞系道教之教祖，但其底細(xì)未詳。)?
不能露出這根機(jī)、
多望兄弟來指教、
記憶當(dāng)初子丑時(shí)?！?br>

(三)

1、

林有理置唐山置做官。
探聽臺灣置反亂。
五人點(diǎn)兵過來要平臺灣。
數(shù)起來：
大小曾、吳撇臺、王大人、林有理。(賴和注：撇臺，于滿清似無此種官銜，諒是唱誤。)
五人置唐山、
點(diǎn)兵就起行。
臺灣陳大老、洪大老點(diǎn)兵伏山城。
伏了山城多賢勉、
七十二莊大哥張三顯。
張三顯做大哥頂靈精、
伊兄張阿天得銀有三千、
“賜你二粒暗藍(lán)頂、順勢插花翎?！?br>戴萬生獻(xiàn)去了、
伊兄有功反無功。
紅旗起衰微、
三顯生氣相招反青旗。
反了都完備。
連累廖談小姨生命白白死、
扐到寶斗溪就射箭：
腳縫下著了二枝箭、
站置動動晃。(賴和注：“晃”讀“戲”此音鼻化即得。)
眾人站置看、
元帥是蕭泉：
伊后生做元帥、(賴和注：后生，兒子也。)
伊老父領(lǐng)令做先鋒。

2、

大小曾做事有仔細(xì)、
令了丁太爺押了戴萬生。
到了寶斗溪、
陳越司扐來就刈肉、
簡豬哥煞落閘。(賴和注：閘，刑具也。)
眾大哥看著落閘喊罪過！

3、

貓皆輸賭獻(xiàn)彰化。(賴和注：“賭”讀“繳”。)
獻(xiàn)了彰化都完備、
林有理點(diǎn)兵圍鄉(xiāng)里。
點(diǎn)兵來起行、
要攻四塊厝大哥林怣晟。
攻來攻去無法伊。
賊星注伊要該敗、
遇著陳厝莊、陳主星封門孔。
大銃釘鐵丁、
內(nèi)里叛出來。
怣虎晟一見、駛合鄙。(賴和注：駛合鄙，咒罵也。)
王阿萬拿話就應(yīng)伊：
“不必元帥你掛意、
咱今烘爐火整齊備、
鉛子火藥布落去、
大家總著死、不免被那狗官來凌遲。”
怣虎晟聽著心歡喜。
兩邊大哥滿滿是、
一手牽大某，
一手牽小姨、
合滸大哥置會議：
“這遭大家著來死、
不免被伊扐去受凌遲?！?br>小姨想要走出去、
怣虎晟想要去牽伊：
王仔萬看一見、
烘爐火踢落去：
“厚恁同齊死！”
怣虎晟燒無死、?
燒得牙仔g(shù)i……(賴和注：gi，將“語”此音之母音し加以鼻音化則得，狀張嘴露齒之態(tài)也。)
被伊有理來扐去、
勸到晟叔仔：
“退紅茶喰了離、
我救你生命即??死?！?br>怣虎晟聽一見、
──彼當(dāng)時(shí)前后厝站置拼、
因?yàn)殛惔髳M這起的代志、
那里肯饒我的道理？
不如咬舌來身死。──
“要刣要割隨在你?！?br>怣虎晟死了都完備、
也著過刀即合理：
裂四腿四角頭去現(xiàn)示。
眾大哥弄空就行動。(賴和注：弄空，乘隙也。)

4、

大小曾請令要攻小埔心大哥啞口弄。
先鋒隊(duì)羅仔賊領(lǐng)令去攻伊、
攻來攻去無法伊。
啞口弄置竹城內(nèi)便知機(jī)、
就喊客婆嫂來到此：
“你將羅仔賊來打死、
賜你十二元白白來給你?！?br>客婆嫂聽著心歡喜、
手銃拿一支、
近來竹城邊、
打客話給伊來說起：
“你小妹在這竹城內(nèi)、
艱苦佳易兼利市、(賴和注：佳易，貿(mào)易極情也；易，讀也。)
望你阿賊哥緊緊??我出來去！”
羅仔賊聽著客婆聲、
心肝內(nèi)就歡喜。
踏上炮臺頂來未幾時(shí)，
客婆嫂一門銃入有二粒子、
兇兇就放去。
客婆嫂打銃上蓋會、
一門銃打去對對著二個：
頂不通、一個是元帥、一個是先鋒。
文武官員看見羅仔賊被人來打死、
目屎落淋漓、
運(yùn)棺就返去。
激了水城來淹伊。
賊星注伊要該敗、
遇著監(jiān)州地理先來到此。
說叫：“大人、喂！
我看到啞口弄猴神來出世、
鼎??穴來起義、
將這土地公面頭前的地理、
掘溝敗落去、
不免攻、家己開離離?！?br>啞口弄打開多完備。
孩呆十三莊搶了十一莊、
搶不夠、
。
大水〇〇流、(賴和注：一做泛濫解。)[2]
百姓被大水漂流去。
人馬駐扎二潭墘──
看見走反的苦傷悲、
一家厝扣卜五斤蕃薯簽、一斤鹽、
給那走反的煮。

5、

大小曾要攻下縣呂仔主。
呂仔主探聽知、
安排三千銀、連夜就起行、
去到布袋嘴、
臭頭沙面前逃生命。
臭頭沙看見呂仔主來到此、
心肝內(nèi)十分暗歡喜、
大開宴席來請伊：
一面透冥寫文書、(賴和注：透冥，連夜也。)
行到北港蔡麟淵親看見。
蔡麟淵看批暗歡喜、
人馬點(diǎn)齊備、
去到布袋嘴。
臭頭沙押大哥、
押了呂仔主到山城未幾時(shí)、
白太爺升堂就問伊：
“下縣呂仔主莫非你正是？”
呂仔主預(yù)辦死、
合伊格硬氣：
你知我是呂仔主、
問卜給我鄙、
也不是？”
眾人站置看、
三哥出來到、說叫：
“白太爺！呂仔主不免審問伊、
擬罪銅錢刈！”(賴和注：銅錢刈，刑法之一。)
大家站置呼、
目頭未許午、(賴和注：“許午”讀“ヒヤタウ”，尚未近午也。)
刈到下半晡。

6、

遇著唐山行文來到此、
召要有理仔去平長毛的代志。
有理仔接著旨意、
隨時(shí)點(diǎn)兵就要去、
給伊小弟有田相通知：(賴和注：“給”讀“加”。)
“若是敗兵的代志、
臺灣勇愛來去?！?br>點(diǎn)兵緊如箭、
總到漳州直直去。

7、

此歌是實(shí)不是虛、
留得要傳到后世、
勸人子兒不當(dāng)叛反的代志：
若是謀反一代志、
拿來活活就打死：
不免官府受凌遲、
田園抄去煞伶俐。

抄注后記

彈詞辛酉一歌詩雖是屬于匠人經(jīng)心之作，不大為人所唱，然它這故事──天地會底紅旗反，于中部一帶卻頗為膾炙人口，而個人耳聞所及，單是私人間的著述，就有四五種，即以敝地來說，已有陳捷魁、吳德功先生為這故事執(zhí)過筆，又據(jù)謂也都是以詩詞記錄的。由此可見這篇彈詞之作，并非偶然的了。

然而，于今日我們卻連它底作者為誰，也無從去查考起了。唱者楊清池他老人家，是最有資格頂戴這頭銜的，不過，在他之前，還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老師，論他作梗，所以作者為誰，我們還是不便遽為肯定。并且究之年代，雖說唱者是個六十以上的老人家了，但就(即)使是曾遭逢了那大場面，當(dāng)時(shí)還祇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這論詩歌里那種綿密不漏的描述，其間是不能沒有疑慮的，當(dāng)然當(dāng)詩歌再由他的口歌唱出來，難免不有他自己的話夾入，可是這并不能改變了原作本來的面目。因此，關(guān)于這篇的作者，我們祇好這樣讓他懸而不決了。

再其次一點(diǎn)，我們必需做而不能做的事情，是篇中種種事跡人物的考證。比如戴萬生底死，有幾種傳說就各不相同：有病死之說、有自殺之說，而在此首歌中，則說是被賣了。又如與林有里一起來臺平亂的兩個大小曾底名字，現(xiàn)在也因手頭無書，也祇好任它缺如了。然而最叫人抱憾的，卻是那些個人的述作的不輕易示人，要不，把這些記述者同一事體的不同的幾篇文字拿來一起比較，必能更有所得，但這還是只好留待給史家們?nèi)ダ頃耍?/p>

至于這首歌詩是好是壞？就讓讀者來批判了，而我們敢以自信大膽地來發(fā)表這篇文字，則是覺得這比之三伯英臺等唱片，不但不稍遜色，而且還有更多可取之處，若：由全篇歌詞中的那種坦直單純的話語，所表達(dá)出來的農(nóng)民底渾厚樸質(zhì)的情感，任誰讀著聽著也不能不為之打動??！這是現(xiàn)今流行的一般歌曲所望塵不及的。

最后該來說一點(diǎn)抄注的經(jīng)過。

這篇稿子是懶云先生的舊稿，大約是十年前罷，他特地找了來那位老游吟詩人來唱，費(fèi)了幾天工夫速記下來的。但是當(dāng)此次謄抄時(shí)，卻發(fā)見了有幾處遺漏和費(fèi)解的，拿去問他，他因?yàn)榻?jīng)時(shí)太久了，也不再記憶得，因此，我們又重找來了那游吟詩人，從頭唱了一次，所以我們自信得過是再不會有多大錯誤的。

還有一點(diǎn)，特要對讀者說明的是，當(dāng)讀這首歌的時(shí)候，最好出聲念出來，并盡可能地把它土白話化。因?yàn)?，我們對于字句，雖然費(fèi)了極大的努力，標(biāo)示了應(yīng)讀的音，可是終為工具不備所羈，仍不能教人稱意。

宮安中七月卅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