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王志·長生之戰(zhàn)(其一)

鐵鑄雜草
武王的軍隊奔赴殤州之西的草原上后,開始掃清所有中立勢力以備大戰(zhàn)。當(dāng)時草原的主人是一個叫做棘草的部落,一共三萬余人,是個軟弱的小部落,甚至沒有敢于打獵的男子,全族以放牧為生。
武王的先鋒,貫武衛(wèi)軍主貫武將軍席夜河向他們宣布此地大戰(zhàn)將起,要求他們立刻為武王軍提供物資援助表示效忠,不然三時后貫武衛(wèi)將發(fā)動進(jìn)攻,將其滅族。那個時代對待蠻族便是這樣的行事,他們不服王化,甚至于妖魔同伍,是絕不可善待的危險勢力。
棘草的族長從帳篷里走出來,跪趴在貫武將軍的馬前說,我們棘草部都是雜草一樣的人,生在亂世聚集在一起祈求活命,我也不過是個牧羊的老人,并非不愿侍奉將軍,但像我們這樣卑賤的部族,恐怕也無法獻(xiàn)上您看得上眼的東西,我們僅有這幾千頭羊,是過冬的食糧,請將軍拿去。
席夜河問道,牛羊俱獻(xiàn)上,則如何度過荒季?
這個叫博勒爾的中年人很平靜地回答道,先吃草,然后吃土,受不了饑餓的老人就會走出部落找一個地方靜靜等死,最后沒有東西吃大家就把餓死的家人分食,等到明年這個部落大概會剩下四五千人,然后就有機(jī)會去抓些野羊,剩下的人就有機(jī)會活下來。
你們就這樣生活么?席夜河難以置信地問。
我們是雜草一樣的人啊,將軍。博勒爾說。雜草就是這樣每年都大片的枯死,但下一年還會不斷地長出來。
席夜河從這個男人的話里聽到了莫大的悲辛,倘若是鬼武將軍張誅禮或是絕武將軍司馬悲在此,心里感慨后還是照舊執(zhí)行軍令。但是席夜河號稱“碎國之槍”,是純粹的破陣之將,更多繼承武王堅守武士道義的一面,于是他將情況上報給了武王。
星辰僅明暗兩次,武王便從中軍來到了棘草部的帳篷,他邀請博勒爾和他對坐,然后談起了自己年少時在瀾州所見,靜夜開悟,從此立下讓這天下逆勢的志向,如今這份志向就要在一場曠世大戰(zhàn)中決定天下走向,棘草部應(yīng)當(dāng)早日撤離免受戰(zhàn)火波及,并表示若是棘草部愿意接受統(tǒng)治,可以遷徙去他的封地放牧。
等武王說完他的故事,那個像牧民多過領(lǐng)袖的男人跪下來,遞上自己的刀。
“將軍是要去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時代么?”他問。
“是的,那個時代,人人都在平安中長存?!蔽渫跽f。
“棘草部有三萬個雜草一樣的男人和我一道,愿意為將軍戰(zhàn)斗?!彼f,“打完這一仗,要有一個人命不再如雜草的新時代!”
“人如蓬蒿,如何對抗兵刃?”武王說。
“我們雖是雜草,但是想在亂草中開出一條路,上好的刀也要磨損掉刀刃!”
于是三萬個瘦弱的男人帶著他們的羊走上了戰(zhàn)場,手里拿著殺羊剝皮的小刀和牧羊的鞭子,他們和妻子孩子作別,對她們說武王就像天火降下,點燃了雜草一樣的他們,要燒死草原上的虎豹。
大戰(zhàn)開始后他們被安排在戰(zhàn)線的東面,面對劫教的大軍。他們枯瘦的胸膛里真的像流淌出了火焰,帶著發(fā)配的簡單武具死死抵擋著沖擊的洪流。最后他們就像抵御寒冬的羊群一樣緊緊依靠在一起,死去了也緊靠著不倒下,博勒爾真的像個老牧民一樣,驅(qū)趕著他們用身體一次次堵住敵人的突擊口,他們甚至用同伴的斷肢和遺骨當(dāng)做武器去攻擊敵人,殘廢的人喝了毒藥去引誘野獸吞噬。這三萬人僅堅持了五天就全軍覆滅,尸體不是被拿去毒死了隨軍的猛獸就是被亂刃剁碎,但數(shù)千頭虎狼和一萬劫軍也都葬身在此,還有七萬多人武備損耗嚴(yán)重。這三萬人的命魂都是鼠雀一樣卑賤的東西,在東陸被視為根本不能從軍的人,但為了消滅他們,劫教只招收妖魔命魂的劫相師都折損了三個小隊。博勒爾確實做到了他所說的,敵人為了在這片雜草中砍出路來,崩掉了自己的刀刃。
戰(zhàn)后武王從這片戰(zhàn)場上收集了上千噸的鐵器,他將其全部燒融,命令煌武將軍鑄造了一片鐵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