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玉鉤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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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月，下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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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節(jié)氣又稱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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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家要包素餡，祭祀上天。道觀里也唱經(jīng)誦文，法事隆重，以此迎爐神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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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肚里孩子七月，連著踢騰幾日，到這天才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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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得叫人睡上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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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翊坤宮書房理政，起床梳洗后，魏嬰睡袍懶得換，只是披個裘，若尋常夫妻在家，掀了簾子過來和夫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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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給我摸摸，手涼不，怎的也不知多穿兩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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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厚了也是麻煩，殿中地龍暖和，冷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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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撇了折子，將媳婦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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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人懷里打個呵欠，魏嬰泱泱地：

‘ 還有三月，想想都覺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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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媳婦手看，藍湛道：

‘ 指甲長了，我給你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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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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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取梔子油和磨石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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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韓內(nèi)官和冷菁將物件在床側(cè)擺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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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窩在藍湛懷里，兩個挪動，各自調(diào)整舒服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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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宮中吃食好，以前學(xué)里，看著你握筆的手，總覺指頭細(xì)的稍吃力就要折。如今吶，圓潤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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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盯著指尖滑動磨石，藍湛時不時還要探頭去吹，一個指頭磨完，立時就要軟綿沾了梔子油，將甲蓋到指肉都擦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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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沒來由熱了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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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是個好父親，咱們的孩子，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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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看他，藍湛的笑下不去。

‘ 你和孩子，都有福氣。我呀，娶了你，更是福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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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對望，自然而然，嘴唇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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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冷菁端著杏脯進來，見了，忙又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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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動靜還是給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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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正了正身，道：

‘ 進來吧，姑姑何必躲，陛下這樣，您也算見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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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將皇帝和近人，都做調(diào)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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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的什么？’

皇帝無所謂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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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陛下，杏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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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吃的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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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可能孩子要吃甜，所以比以前能多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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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吃甜好，我的阿羨多吃甜，人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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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兩個又再黏膩，冷菁很有眼色，收拾了磨石盤子，默默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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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味道是不錯的。哪里進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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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時皖地進貢，雖好吃，可實在多了些。容嬤嬤和阿姐就曬了杏干。八月底那回子，為孩子打算，偏殿重整，陛下不是叫摘選些新人，預(yù)備好了將來侍候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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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照例皇家子孫都要送去內(nèi)庭育幼所，可咱們的孩子，朕舍不得，你肯定更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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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的阿羨，仗子持兇，厲害的很，朕可惹不起。我呀，怕你將來為孩子跟我鬧，還不得想周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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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將自己吃了一半杏脯塞進皇帝嘴里，笑著啐他。

‘ 呸，你倒是周到，別以為人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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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湊過來，圈了人，黏糊糊問：

‘ 不知，阿羨又知道什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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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點住皇帝眉心。

‘ 孩子放偏殿，我夠得著他，還順帶不占你地，讓你夠得著我，不就這點破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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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只笑，嘴里卻又叫屈：

‘ 哎呦，天地良心，朕一番甘苦，竟被阿羨說的不堪，哎，真真是…苦死人家了，呵呵，快，喂人家個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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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夫妻額頭抵住，嘴唇間一枚杏脯送來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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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嬤嬤的杏干，朕吃過不少，都不如如今的脯甜，還是阿姐手藝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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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聽一半，叫你膩歪。這脯是那匹新入宮人中，一個小女官手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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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也好，將來翊坤宮里，又多一員做甜好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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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皇帝移駕，往養(yǎng)心殿議政。皇后則散了頭發(fā)臥床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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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日頭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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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吶，忙時盼閑，閑來又要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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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一天沒大動靜，魏嬰安生的長出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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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皇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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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媳婦筷子動的了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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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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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就覺得，天天見，吃了睡，睡了吃，悶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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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過來揉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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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見不得媳婦愁，那眉毛好看，總要展著入目，才覺舒暢。稍有褶皺提縱，莫說魏嬰如何，藍湛先一個心底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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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就不能看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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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今日下元，街上不閉戶，有廟會看，要不，咱們?nèi)ス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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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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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低頭看著自己肚皮，有些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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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軟軟兩口子婚后往林度祖地拜祭，這兩日才回。正好把他們叫上，有林度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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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冷菁，容嬤嬤，趙婷，老馬，內(nèi)官，大家都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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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皇帝招呼，魏嬰心底熱乎氣兒也跟了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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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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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燈會，街上確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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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糖人的攤子前，圍攏的都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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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也給吸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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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撂下一錠足銀，問手藝人可會十二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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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是爺，手藝人滿眼冒星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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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十二金仙都是誰，他也不曉得。反正就一通做，將自己那點本事都拿出來，所知神仙，玉帝如來，王母嫦娥，太白金星，摳腳大仙，一一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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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藍湛也不過隨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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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個糖人做出來，魏嬰又不吃太甜，這許多不過應(yīng)景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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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周邊孩童不少，魏嬰笑著與他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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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童言童語，聽的人心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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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藍湛手里，只保住一枚凸腦門的壽星托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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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挽手前行，驀地隨人群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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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水長河，河道雖窄，卻將皇城上下兩城區(qū)分的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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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站處，乃上城區(qū)，住的都是官宦商賈。河對面則是平民居所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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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下城所在天際，煙花閃爍，如同大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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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這是哪家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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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萬三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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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才落，就聽嘭嘭，炸聲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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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在下城，如同地龍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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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遠(yuǎn)的，還是能聽見人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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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下城花炮坊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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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人屋密集，又都是木制。這一炸，如同諸葛謀的火燒連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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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劇可想而知，甚至都不必想，已經(jīng)在眾人面前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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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濺起的火木漫天亂飛，水河又窄，不少穿越河道，落在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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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又是燈節(jié)，燃火的物件本來就多，瞬時幾處起火點跟著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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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人潮瞬間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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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黎民遇難生亂，藍湛心急?？捎謷熘磉呄眿D，處境陷入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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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想去，叫陳留王和馬萬三帶人護著，莫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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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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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還有許多人，只趙婷一個還不夠護我的么，何況還有翊坤宮里帶出衛(wèi)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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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心里是真急于了解下城實況，再看趙婷和幾個已將人圈住的侍衛(wèi)，心中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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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朕去看看，見了府衙官員，料理好民事，便立刻回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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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婷，護著皇后，立刻回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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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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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兩個自亂紛紛的街道，匆忙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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