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的音韻 | 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秘密 第八卷第一骨 ~ 表里不一(3-4/6)

叁
翌日放學(xué)后,我也選擇了不三個人一起回家了。
「啊,今天我也要去祖父家?!?/p>
「哪個?」
我有著三個祖父。今居是知道這件事的。
「永山的。去練習(xí)柔道?!?/p>
「你在練柔道?」
看來阿世知對這件事很意外。
「是啊。。嘛?!?/p>
雖然不是認真地練的,但現(xiàn)在我想學(xué)點自衛(wèi)術(shù)。我也懶得解釋這樣那樣的原因,而且也不知道為何不太想跟阿世知說,所以就給了她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嗯那,我先走啦?!?/p>
從現(xiàn)在開始要去社團活動的今居揮手。
「哦,小心點哪。」
「嗯?!?/p>
今天鴻上和阿世知似乎被磯崎老師委托幫忙處理各種事情。那之后我也好像逃亡般急步離開了學(xué)校。目的地是永山。但是其實并不是去祖父家。
九條家的寂靜,一直也對我很溫柔。打擾櫻子小姐的家,一如既往地撫摸赫克托,在客廳享用嫲嫲的紅茶。

「怎么了?好像心情很不好啊?!?/p>
在骸骨椅的櫻子小姐聽到了我松了口氣,有點懷疑地問道。
「沒啥大不了的。。不是重要的事情?!?/p>
「是嗎?」
只是跟班里的人關(guān)系不太好。櫻子小姐肯定在忙著尋找花房,而且跟她說這種事,也不見得與建立人類關(guān)系無緣的櫻子小姐能給出建議吧。
但是櫻子小姐盯著我,手里拿著塑膠骨頭讓赫克托靠近她身邊,并揉著它的額頭。仿佛試圖看透我的內(nèi)心,我的骨頭一樣。
「。。最近,我結(jié)識了新的朋友。不對,雖然不是朋友。」
「吼?」
那就聽聽唄,櫻子小姐用左手把放在膝蓋上的赫克托的塑膠骨頭輕輕地拋了出去。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壓感。感覺如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可能會生氣。但最終我還是把隨著阿世知出現(xiàn),弄得一團糟的這幾天坦白說了出來。

櫻子小姐果然感到有點無聊,但還是聚精會神地聽著我說的話。
「妳不覺得奇怪嗎?很不自然哦。」
「但是,為什么百合子會吞下談判呢?」
「就是那里很不可思議啊。妳覺得為什么呢。但是阿世知說過『三這個數(shù)字是殘酷的』。我跟今居還有鴻上三人,難道讓鴻上覺得不太開心嗎。」
「真相如何,不太清楚呢?!?/p>
呼唔,櫻子小姐抱在手臂若有所思。赫克托意識到不能再被撫摸,它便把濕漉漉的鼻子貼在我的手臂上。
「但是,我無法原諒阿世知的是,她把人的死亡,像玩具一樣說出口。她把人死了的新聞,當(dāng)作有趣的題材。說什么對尸體感到興奮,死亡是自由的象征,想死,想殺之類的,失言也要有個限度?!?/p>
櫻子小姐對死亡是寬容的。但她有她自己的原則。對她來說,奪走生命是邪惡的,即便死亡是平常事。
所以我還以為她會生氣。對阿世知的性格,還有她的嗜好。
但是櫻子小姐卻只是有點煩惱地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樣說有點那啥。。但是青春期的女生普遍都會思考生死,雖然有個體差異。感覺很接近性,時而視死如歸也不奇怪。女性有月經(jīng)。畢竟每個月也會流一次血呢?!?/p>
那是讓人一震的詞語。櫻子小姐冷靜地跟我談?wù)撝?。用仿佛看著小孩子般的眼神來看著我?/p>
「生(性)與死,是對立的。女性會在自己的身體里感覺到雙方。雖然我也認為那位女孩的言語是不妥的。但也不覺得是十分稀奇的事?!?/p>
「。。。。。?!?/p>
「不過,我也很清楚你會這么生氣。你很溫柔。而且實際上,你也遇到過很多尸體了。」
多虧那安慰的話語,我感受到了另一番話。
『你還只是個小孩?!?/p>
感覺被她那么說了。羞恥感還有憤怒,讓我臉頰發(fā)燙。
「并不是那樣的。但是。。我覺得她能在逝去了的人們、被遺留下來的人們面前,說出同一番話哦。實際上,就算她聞到了血腥味或者腐臭味后,還會那樣想嗎。」
明明我沒有說錯什么,但想到自己突然生氣了,感到很不好意思。甚至我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在嘲笑我自己一樣。
「嘛,不是什么需要認真對待的東西。當(dāng)是年輕人的戲言聽過就算了吧。」
「是這樣的事嗎。。」
「如果是抱怨我就聽。之后便是百合子的問題了。兩人解決了就好了。你沒必要介入的?!?/p>
櫻子小姐用手示意嫲嫲再添上紅茶。在絕妙的時機為我準備了奶茶的嫲嫲,在我的杯子里添上新的奶茶。熱騰騰的蒸汽還有紅茶的香氣,還有牛奶的溫和。喝了一口,感覺不可思議地撫慰了有些傷痕的心靈。
「但是。。我擔(dān)心著鴻上會否感到討厭呢?!?/p>
「百合子也不是傻的。那時候就會跟那個叫阿世知什么的切斷關(guān)系吧,別瞎操心?!?/p>
「但是,姑且還算是朋友哦?」
切斷拋棄,這是相當(dāng)強烈的詞語。不過當(dāng)然不是指用刀吧。但是那么斷絕的人際關(guān)系,鴻上能做得出來嗎?
偷偷看著櫻子小姐時,她邊喝一口紅茶并點頭了。
「不用擔(dān)心。女性就是這樣的生物。」
肆
先不論櫻子小姐說的是真是假,結(jié)果我能做的事情還是很少。對每天只在學(xué)校裝作朋友的鴻上和阿世知她們。
我心想著這樣可以嗎,但轉(zhuǎn)念一想,鴻上一直也在照顧爺爺,在店里幫忙,和媽媽分擔(dān)家務(wù)。雖然兩人能明智地管理時間,努力為自己騰出時間,但現(xiàn)在,鴻上放學(xué)后已經(jīng)沒有空余時間和朋友玩了。
對于鴻上來說,只在學(xué)校建立的關(guān)系也可能是一直方便的相處方式。而且一點點地,我也想著她們之間的距離感是否已經(jīng)建立了。
或者是,她聽了我的建議嗎?阿世知也沒像以往一樣在鴻上面前說關(guān)于尸體的事了。
阿世知轉(zhuǎn)校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了。感覺我的周圍都在移動著。
看來今年的櫻花也開得早,似乎是為了呼應(yīng)比往年更早解凍的冬天。好像也已經(jīng)在各處開滿了花蕾又紅又膨脹的櫻花了,好像熱切期盼著溫暖的日子般。后天就是黃金周的開始。
在一個假期的下午,當(dāng)我覺得天氣太熱而穿不了外套時,我沿著街道去拜訪永山祖父的家了。不久,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我看到阿世知從店里出來。
那是假日進展的,比平時更加有哥特式風(fēng)格、更多折邊,類似人偶一樣的衣服。
我知道她家很近。我有那么一瞬間煩惱著該跟她說話還是不理她,不過她好像沒注意到,阿世知跨過了看似是她乘坐的單車。
用那裝扮乘坐單車啊。。我那樣思考著。但是在我悠哉游哉的視線里,同時從阿世知身后看到了連確認都不做,便大力倒車的一輛客車。
「啊啊!」
一聲悲鳴從我嘴里溢出。就在這時,汽車撞上了阿世知的單車。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運,阿世知的單車被汽車夾住,她被拋到了人行道上。汽車急速行駛,將單車勉強推到人行道的邊緣,便直接離開了。
「阿世知!」
我沖向阿世知。因為只是一瞬間而已所以我沒有自信,但看起來她是沒有直接被車撞到。
「館脅。。同學(xué)?」
「沒事吧???」
跪在地上,呆住了的阿世知慢慢地點頭。
汽車完全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可惡,妳記得那輛汽車車牌嗎?」
「不知道,完全不記得?;剡^神來就已經(jīng)在地上了。。」
她艱難拼命地訴說著。是驚嚇過度了嗎,她臉色發(fā)青。
不可思議地即便從藍白色的妝容上面,我也知道。
「真是殘忍哪,這單車?!?/p>
「能修理嗎?」
「不。。毫無疑問換一輛新的比較便宜哦?!?/p>
框架也完全變形了。
「。。嘛,沒辦法嘛?!?/p>
阿世知無力地坐在地上嘀咕道。
旭川基本上家里都有很大的自宅停車場。如果是獨立房子的話,有能容下兩到三輛車的停車位是很平常的。所以,有些地方的停車位有點寬松。超市的停車場之類的,汽車傾斜停放或者從從車架突出的情況也是家常便飯。
但這并不意味著胡亂駕駛是被允許的。
我們?nèi)ケ憷陠枂柊?。他們可能有安全攝像頭。或許交給警察處理比較好哦。這是一場很明確的肇事逃逸哦。
我剛好跟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的店員透過玻璃對上眼了。
「不行!警察。。就免了。」
但是阿世知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臂。
「但是」
「這種麻煩,我可不能讓叔母擔(dān)上?!?/p>
關(guān)這什么事呢?我這樣想,但是阿世知好像是認真想要阻止我,所以我只好不說出來了。注意到時她的臉頰就紅得像被刮傷了一樣。她引以為豪的裙子也被撕破了,鮮血從她的網(wǎng)襪膝蓋上滴下來。
「總之。。先去醫(yī)院吧?」
「嗯嗯。這也不用?!?/p>
阿世知又搖了搖頭。
「那。。妳能站起來嗎?」
「沒事。只是有點驚呆了而已?!?/p>
阿世知似乎對我向她伸出的手感到有些驚訝,所以她沒有立馬握住我的手。
「。。。呃」
但是從她藍色的嘴唇里,發(fā)出了輕微的悲鳴。
雖然她能站起來,但她的腳踝似乎扭傷了,而且看起來很疼。
「總之,現(xiàn)在我送妳回家吧。」
沒辦法。我對固執(zhí)的阿世知嘆了口氣,做好了被討厭的覺悟,我決定強行把肩膀借給她。
「離這里很近吧?稍稍忍耐一下哦。我知道你很討厭我。如果不打算去醫(yī)院的話,不立馬冷卻可不行哦。」
我首先讓便利店保管單車,撿起阿世知的隨身物,便開始步行。她結(jié)果還是不情愿地靠在我身上。我相信如果抵抗的話,肯定會讓傷口惡化吧。
「。。我還覺得館脅同學(xué)會更 ※像一坨飯(注:這里盡量使用了語境相似的詞語。來自廣東話“成舊飯咁”,意思是腦袋不靈活,遲鈍)?!?/span>
阿世知低聲說道。
「xiangyituofan?」
「嗯嗯,沒啥?!?/p>
完全沒聽過這單詞。是札幌的方言嗎?由移民開拓的北海道,有時也會有非常特定的地域方言。札幌出身的磯崎老師,有時會把諸如滑倒或者困難重重之類的說成『有麻煩』,但住在札幌的表姐杏子姐卻不知道這種表達方式。即便在城市里,有時也會有聽不懂的詞語。
「但是總感覺。。不是好東西?!?/p>
「嗯。所以不說?!?/p>
什么啊。毫不知道我相當(dāng)擔(dān)心她的心情。
「如果再說讓人難受的話,我可不送妳了哦?!?/p>
「我又沒拜托你。」
阿世知悶悶不樂地說。我要真的放手嗎?
「說笑而已。抱歉。謝謝?!?/p>
阿世知連忙向我道歉,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順便還向我道謝。我本以為這很意外,但我看得出來她十分動搖。她緊貼著我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地顫抖。
而且她的身體十分繃緊。阿世知多半很討厭我觸碰她吧。盡管如此,她還是別無他法只能依靠我,讓我也為她感到可憐了。
幸運的是,阿世知的家就在附近。但是那是一樓有車庫的公寓,所以我最后要背著她上樓梯。這實在讓我也感到有點難為情了。
到達家門口,阿世知坐在了玄關(guān)。
「。。沒事吧?」
「當(dāng)我松了口氣,突然感到害怕了。?!?/p>
說畢,阿世知用拳頭狠狠地捂著嘴。她在忍耐著哭泣。是因為我在她面前嗎,還是感到沮喪呢?阿世知用盡全力不發(fā)出聲響地哭泣。
黑色的眼淚滑下臉頰。
「真的。。不用去找警察或者去醫(yī)院嗎?」
「不用?,F(xiàn)在我在叔母家受她照顧,所以不想讓她們擔(dān)心或者添麻煩,而且如果聯(lián)絡(luò)我家人的話,反而會罵我妳在干啥呢這樣?!?/p>
「是,是嗎。」
「畢竟,我是問題兒童?!?/p>
阿世知滿臉淚痕,嘿嘿的強顏歡笑著。
「。。那,先來做緊急處理吧。我?guī)蛫?。?/p>
阿世知的家,準確來說,是她叔母的公寓,家里干凈整潔,不過這么說其實也很普通。我被允許進去的阿世知的房間也是一樣。
房間不是黑的啊。
「誒?啊,只是大部分物品還沒送來而已?!?/p>
「呼嗚嗯?!?/p>
阿世知拖著好像很疼的腳,不過似乎稍微冷靜了點,她遞給我一個急救箱和一罐冰鎮(zhèn)碳酸果汁。算是回禮吧。
我還是第一次如此毫不猶豫地觸碰女生的裸足,但對方是阿世知。而且受了傷。我毫不猶豫地給它徹底消毒,用繃帶包好,貼上密封條。
阿世知好像不想看到自己的傷口,緊緊閉上眼睛轉(zhuǎn)過頭去。明明平時大吹血很美麗之類的說。
治療結(jié)束后,我們倆都松了口氣。
阿世知坐著雙腿伸直,我實在是想把視線移動到旁邊,然后看到了還沒打開的紙箱上面寫著『撲克牌』。
「撲克牌?」
「啊啊,嗯。我在收集。撲克牌和塔羅牌?!?/p>
「好像是占卜的牌吧。」
聽她說可以打開哦,于是我毫不猶豫地打開紙箱,發(fā)現(xiàn)里面裝滿了卡片。二十來張可不是一套完整的卡牌。
「嗚哇,好強?!?/p>
「我從小學(xué)就開始收集了。現(xiàn)在在家里還有不少,大概三~四百張吧?!?/p>
「嘿誒。。很漂亮呢。」
我拿起幾張已經(jīng)開封的撲克牌??嫔鲜且欢浠ǎ€有色彩豐富的蝴蝶。
「。。。。。?!?/p>
雖然很漂亮,但是我嚇壞了。立刻收起了卡片。
「館脅同學(xué)。。難道,你討厭蝴蝶?」
「嗯,嘛,算是吧。」
「很漂亮的說?!?/p>
啪咻的,打開罐裝果汁,阿世知喝了一口碳酸果汁。的確蝴蝶是很漂亮。不對,我曾經(jīng)是這么想的。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F(xiàn)在。。對我而言,蝴蝶就像死者的使者。

「喂你知道嗎?在人的腦袋里也住著蝴蝶呢。」
——人類呢,在臉里的正中央存在著蝴蝶哦。
櫻子小姐曾經(jīng)說過的說話,跟阿世知的話語重疊了。
「蝶骨。。」
「你知道???」
「知道啊——聽得我厭煩般清楚?!?/p>
——蝶骨啊,是在額骨的底部前方,就是說在鼻子和眼睛的范圍展翅的,像蝴蝶一般的骨頭。
對,我知道。沒有蝶骨的遺體。花房的收藏。既易碎,又美麗,在人的體內(nèi)翩翩起舞的蝴蝶——。
「館脅同學(xué)。。你對骨頭很有研究啊?!?/p>
「還行吧,不知不覺的?!?/p>
「是嘛。那,作為回禮特意給你看看?!?/p>
「回禮?」
明明剛才還被自己的血嚇到了,但現(xiàn)在好像冷靜下來了,阿世知便用她一貫有點壞心眼的沙啞聲音說道。
她從書桌抽屜取出塑料盒。在那里面,有著被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的『什么』。
「這是?」
「顱骨。真品哦?!?/p>
「是犬科。。嗎?!?/p>
那是有點豐滿的,鼻子稍稍伸出的獸類骨頭。跟我之前在旭山看到了大量的浣熊的顱骨有點相似,但是感覺犬齒和齒列有點不同。

「真懂呢。這是一只狗的顱骨。曾經(jīng)養(yǎng)過的狗哦。雖然死因是衰老死。不是我殺的。但是實在是太漂亮了,所以就留下了制作成標本了?!?/p>
阿世知解釋得異常浮夸,不過說實話,我已經(jīng)看慣動物的顱骨了。就算殘留了一點肉還是會有點抗拒的,但是這顱骨已經(jīng)漂亮地白骨化了。
如果阿世知說是自己親自殺掉的話,的確會驚訝吧。但是如果是衰老死的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櫻子小姐也是同樣把名叫尺骨和橈骨的兩只家貓,做成了標本很珍愛地裝飾了起來。
「你自己做的嗎?真厲害。」
「是嗎?」
「既沒有殘留軟骨,也因為脫脂了沒有蟲呢。怎么做的?用鍋?還是水槽?」
加入空氣的水槽非常容易取出骨頭,更重要的是,它幾乎沒什么氣味。在所有骨頭之中,煮頭部是最臭的。先不說櫻子小姐,澤先生經(jīng)常建議在家比起用鍋煮,使用水槽更為推薦。
「誒?」
但顯然阿世知不知道。不解地看著我。
「啊,不是的,是取出骨頭的方法。聽說最近在能夠控制溫度的水槽里,加入空氣放置是最輕松的,我不知道妳聽過沒而已?!?/p>
「為,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沒有,因為制作得非常漂亮,我還以為肯定不是第一次做的?!?/p>
阿世知不曉得為啥一副奇怪的表情,并背對著我。好像有什么不爽的一樣。嘛算了。比起那個我看到了狗的顱骨標本。制作精美。就像櫻子小姐做的一樣。因為底部是平的,所以也可以放在桌子上。
然而,當(dāng)我仔細觀察標本時,開始感覺到一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
「。。這個,我可以拍張照嗎?」
「隨便你。。」
我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我也不知道出在哪里。明明做得真的很漂亮。
我把手機收起來,邊想著回去時去找櫻子小姐確認吧。即便如此,我越看越覺得房子真是枯燥乏味。衣柜、書桌,床和床單都是簡單的藍色條紋。深棕色框架架上有紙箱。我看到的,只是那些而已。
不知不覺間,一身白色的武術(shù)服掛在了窗簾桿上,仿佛緊貼著敞開的窗簾。
「那件衣服,是阿世知的?」
我感覺那奇妙地不適合哥特蘿莉趣味和神秘的阿世知,所以我無意中確認了。然而阿世知的臉龐憤怒地扭曲了。
「不,不是我的啊。只是碰巧放在了那里。」
「碰巧?」
會有碰巧放在房間的武術(shù)服嗎。而且,還是使用得快損壞的??粗椭朗巧斫?jīng)百戰(zhàn)的武術(shù)服。
盡管如此,跟突然心情不好的阿世知扯上關(guān)系是很愚蠢的。我喝完碳酸果汁便站起來了。
嘛算了,謝謝妳給我看標本。
我邊抑制著從喉嚨深處涌上來的碳酸氣體,邊跟阿世知道謝。雖然阿世知也慌張地打算站起來,但是不必要疼著腳來送我的,所以我用手勢跟她說不用了。
「。。今天真是謝謝了?!?/p>
阿世知仍然是一臉尷尬,沮喪地跟我這么說。其實我想她也許不想給我看到的。那受傷,哭泣的身姿。
我感到有點可憐和歉意,但同時,我很高興她不是一個人遇到這種狀況。想到滿身傷痕的阿世知一個人推著單車回家,我想到便感到憐憫,而且也可能無法實現(xiàn)她不想被叔母看到這種狀況的愿望。
「妳不用擔(dān)心的,我不會跟任何人說今天的事的。單車雖然遺憾,但總之阿世知沒受重傷已經(jīng)很好了?!?/p>
呼,她松了一口氣。也沒啥,反正也不是什么要跟人說的事情。
「總之,如果之后頭疼,或者還變腫了,傷口變嚴重了的話,就要好好去醫(yī)院哦。雖然我明白妳不想添麻煩,但是萬一發(fā)生了什么更嚴重的事,反而會讓叔母被責(zé)罵哪?!?/p>
「嗯。。知道了?!?/p>
雖然我沒打算用責(zé)備的語氣說的,但是阿世知表情微妙地點頭了。傷痕累累,淚痕滿臉,殘破不堪的連身裙,阿世知這樣的身姿,真的看到都覺得‘好可憐,讓人不忍心去看。
「那我走啦。」
早點回去吧。去祖父家。當(dāng)我那樣想著準備轉(zhuǎn)身立刻時,阿世知突然抓住我連帽衫的袖子。
「今天是很感謝你!但是之后別在路上跟我搭話。看到我也無視我吧!我不正常的,我是在家里藏著動物骨頭的人類啊,是異常的??!」
「別說不正常之類的話啊。在我眼里,只是一個趣味有點惡劣的普通女孩而已?!?/p>
沒錯。骨頭什么的才不稀有。擁有骨頭的人類才不是怪人。原因有很多。有的人就像櫻子小姐一樣,有自己的愛好和存在理由;有的人為了學(xué)習(xí)、為了醫(yī)學(xué);也有像澤先生一樣,為了抓住生命,來確認生命的重量而拿著骨頭的人。
「館,館脅你懂個毛線哪?。俊?/p>
「沒啥的,骨骼標本這種程度,連我也有??!阿世知并沒有那么特別而已。為什么要那么堅持突出自己??!」
我跟她對著干。我配合著阿世知的語氣,不知不覺中我也大聲起來了。那是因為櫻子小姐就像被否定了一般。櫻子小姐雖然很怪,但是并沒有任何異常。只不過是不擅長表達而已。

「我是憧憬死亡的,異常的女生??!我愛著尸體的!」
「別說什么愛著尸體,憧憬之類的話呀!尸體完全不美麗,而且尸體很悲傷啊!阿世知妳是因為沒看過才會這么說的!實際上連自己的傷口也不敢直視不是嗎???剛剛也是遭遇事故了,還害怕得顫抖著的說!」
「。。。。。。?!?/p>
「啊。。?!?/p>
阿世知突然沉默了,她的臉扭曲得快要哭了,我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了。我沒打算說到這么過分的。
「對不起。?!?/p>
我連忙道歉,但阿世知又把拳頭按在嘴唇上,拼命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我平生第一次因為這樣吵架而把一個女孩子弄哭了,我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大事。
「真的很對不起。」
我再次道歉,但沒有得到回復(fù)。我不知道還能對低著頭的她說些什么,所以我最后只能離開阿世知的房子。
想來想去,我還是去了永山祖父的家,在回去的路上去了一趟櫻子小姐的家。雖然不太想思考關(guān)于阿世知的事情,但是狗的顱骨還是讓我在意得不行。可能這就叫做求知欲吧。

「狗的顱骨?」
「是的。聽說是把衰老死的愛犬做成了標本。但是,感覺有點違和感。。雖然說不出哪里有不對,但感覺上就是不對勁?!?/p>
就是這個,說完我在玄關(guān)拿出手提電話,給她看了阿世知的老犬的顱骨照片?;ò?,被漂亮地脫脂的,整潔完美的顱骨。就連齒列也是整齊集齊,這樣說奇怪的部分和欠缺的部分也好像沒有一樣。
「怎么樣呢?」
「吼。。」
當(dāng)我展示給她看時,櫻子小姐咻的一聲吹著口哨。在我轉(zhuǎn)頭來避開赫克托的猛烈舔舐攻擊并拼命地摩擦著我時,我看到她微笑著,讓我感覺有一丟丟高興。雖然這并不能作為我在阿世知家犯下的錯誤的安慰。
「很好的觀點。看來你作為標本士也成長了幾分呢?!?/p>
「雖然不是標本士。。但是妳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我覺得不對勁的理由。」
「啊啊。。對的。首先明天帶那女孩來我家?!?/p>
「誒?」
「作為贊美骨骼標本的人士,來一場意見交流吧。我們會招待那位女孩的哦。破例給你們看看我的收藏品吧。」

那樣說并把雙臂展開,然后優(yōu)雅地指向了二樓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