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藥(五)

只是倒兩杯威士忌的功夫,巴特又抽了不少煙,煙灰缸已經(jīng)被裝滿了。他一手接過格雷遞給他的加料威士忌,一手將抽得只剩一口的煙頭丟掉。
“唉,糟心事總是隨著年齡增大而不斷增加。倒不如學生時代,那會兒盡是些有趣的事情。對了,你還記得畢業(yè)舞會那時的事嗎?”巴特突然提起他們在中學時的事情。
格雷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盡管他迫不及待想要巴特將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飲而盡,但是他不能將這種迫切表露出來,一旦巴特有所察覺,那一切都會偏離計劃。如果產(chǎn)生正面沖突,格雷可以肯定,再來五個他,也不是一個巴特的對手。巴特的拳頭只會比過去更硬,從他壯碩的體型上就可以看出。
“畢業(yè)舞會?”
“對,畢業(yè)舞會。你不記得了嗎?你穿著女裝,走進舞廳。啊,真的是轟動全場?!卑吞亍肮钡卮笮茁?,用力拍了拍格雷的肩膀,“老實說,那身女裝真適合你那纖細的身材?!?/p>
那是格雷最難以啟齒的事情。格雷被巴特和他的幾個跟屁蟲圍堵在廁所里,強逼著格雷換上他們“精心準備”的紅色小禮服。那場畢業(yè)舞會令格雷丟盡了顏面。即便已經(jīng)到了為人父母的年紀,巴特仍未對過去他的所作所為有過一絲歉意,他還將過去對格雷的欺凌行為看作是一個個有趣的玩笑。
格雷勉強地附和著巴特笑了幾聲,抿了一口威士忌。巴特倒是一口就將威士忌喝個精光,只剩下冰塊落在杯底。他一口飲盡,沒有察覺出任何問題??礃幼幽撬幤茉谒锊⒉粫l(fā)出什么糟糕的味道。但是格雷拿捏不準藥效會在何時發(fā)作,他還是陪著巴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時觀察巴特的狀況。
若不是巴特將他的婚姻危機轉(zhuǎn)移到了格雷頭上,或許格雷會讓這次的晚餐輕松愉快的結束。在事情結束后,格雷會好好和丹娜談談的,這個他曾經(jīng)無比信任和依賴的妻子。但是,巴特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藥效似乎開始起作用了,巴特開始說一些前后不著調(diào)的胡話,他自己也有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已經(jīng)太晚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甚至于看不清就站在他眼前的格雷,無論他怎么反復眨眼,一些奇怪的圖像總是纏著他??蛷d本來柔和的燈光變得極為刺眼,如同肉眼直視太陽一般。
“光。色彩。我的眼睛。滾開,滾開!”他手一松,杯子摔在地毯上,里面的冰塊也倒了出來。他顫抖的手想要取一根煙出來,但他折騰半天也沒能將取出一支煙這樣簡單的動作完成。
“你在說什么?”格雷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藥物會帶來這樣的反應。
巴特沒有再胡言亂語,而是踉蹌了幾步,然后“撲通”一下雙膝跪倒在沙發(fā)前,頭枕著沙發(fā)墊,陷入昏迷。格雷撿起地上的杯子,擱在咖啡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巴特。
“嘿,醒醒,巴特?!备窭讎L試著搖搖巴特,但巴特沒有被喚醒,倒是呼吸聲愈發(fā)粗重。
“好家伙,雖然賣家提醒過我這種藥會有些副作用……或許是我放的量太大了。”格雷在確認巴特不會醒來后,就一腳把巴特踹到地上?!澳氵@混球,可別臟了我的沙發(fā)。”
“憑什么我要忍受你的欺凌?憑什么?”格雷對著巴特狠狠地踩了一腳,“我才不是什么廢物,我不是失敗者,我不是失敗者!”格雷憤恨地補上幾腳。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有機會將所受的屈辱發(fā)泄出去。
“你想要奪走我的一切嗎?別做夢了,很快,你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格雷惡狠狠地說著,“施暴者終將得到報應?!?/p>
不論格雷怎么踢巴特,他都沒有一絲醒來的跡象。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有粗重的呼吸聲,或許會被人誤以為已經(jīng)死亡。
格雷需要一些工具。他折回廚房,丹娜已經(jīng)煎好了牛排,沙拉和湯也已經(jīng)完成了,她正準備將晚餐端上餐桌。丹娜沒有注意到客廳里發(fā)出的動靜,當她看見格雷進來時,便招呼他,“親愛的,幫我把這些一起端到餐桌上吧,是時候開始晚餐了?!?/p>
格雷沒有理會丹娜,他默不作聲,從掛著各式各樣刀具的刀架上抽出一把剔骨刀。剔骨刀光潔的刀面上映出格雷冰冷的面孔。丹娜摸不清自己的丈夫想要做什么,她抿了抿嘴唇,“親愛的,你……”
“和巴特親吻的滋味如何?”格雷打斷了丹娜,直截了當?shù)卣f。“我想他的舌頭一定像蛇一樣靈活,他在中學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一個接吻好手了?!?/p>
“你都看見了什么?”丹娜沒有反駁格雷。
“擁抱,深吻,怎么,是不是我再晚點回來,還可以看到一些更精彩的畫面?”格雷半坐在櫥柜上,手里仍緊握著剔骨刀?!班牛拇采瞎Ψ蛞欢ㄒ埠懿诲e。至少比我強不是嗎?”
“我跟巴特沒什么,什么也沒有。我們只是……”丹娜思索了一下該如何向格雷解釋,她撩了一下頭發(fā),“我只是感覺有些疲憊,因為總是要照顧你。我也需要一點發(fā)泄的空間,我向他抱怨,然后他安慰我……”
“安慰的內(nèi)容包括深吻?而且你還接受了,一個才第一次見面的……不對,啊,我早該注意到的!”格雷突然想起巴特進門見到丹娜時精神狀態(tài)的改變,“你們其實早就認識,你們背著我早就認識了!”
丹娜嘆了口氣,“我在認識你之前,早就認識巴特了,他是我的前男友。親愛的,我可以保證,我們在分手后就再也沒有過任何聯(lián)系了。直到你今天請他來做客?!?/p>
“然后你們舊情復燃?”格雷一挑眉,“呵,所以我是今晚多余的那個人?!?/p>
“親愛的,你從來都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钡つ仍谔岱乐窭资种械奶薰堑?,她往門邊挪了挪,以防格雷突然發(fā)難?!拔沂菒勰愕?,否則我也不會留在你身邊。你雖然身體欠佳,但我一直都盡心照顧著你,在這一點上我自問無愧。是巴特先主動來找我的,本來我們只是在敘敘舊,當話題轉(zhuǎn)移到你身上的時候,我……”丹娜深吸一口氣,“我本來只是想有人聽我訴苦,排解一下壓力?!?/p>
“在你的眼里,我這個丈夫只是一個累贅,一個廢物對嗎?”格雷皺緊眉頭,用手掌心拍了拍額頭。
“不,不是這樣的。親愛的,我愛你,我也心甘情愿照顧你……”丹娜急切地解釋。
“夠了,”格雷上前快速地摟住丹娜,他另一只手持的剔骨刀把丹娜嚇得不敢亂動,“這只是一個小意外。很快這個意外就會消失。我們,我們還會和過去的日子一樣恩愛。”說完,格雷拉著丹娜往客廳走。
“過來幫幫忙,丹娜。”格雷把丹娜拽到客廳后松開手,然后手持著剔骨刀
“?。 笨吹桨吞氐乖诘厣?,丹娜嚇得用雙手捂住嘴,“巴特他……”
“他只是暫時睡著了。我不確定這藥效能持續(xù)多久,暫時的睡著時不夠的,我要讓他,永遠睡下去!”格雷又踹了巴特一腳,巴特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你得幫助我,讓我想想,我以前是怎么給那頭惡犬開膛破肚的?!?/p>
“你,你要殺人?你瘋了!你不可以這么做,你快住手!”丹娜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試圖報警,格雷一個箭步上前奪走了丹娜的手機,然后用力摔在了地上,再狠狠地踩了幾腳,已確保手機徹底無法使用。他盡可能壓制著心中的怒火,不向丹娜發(fā)作。
“你放心,我親愛的丹娜,”格雷貼近丹娜,近到丹娜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只要沒有了這個渣滓,我就可以當作什么也沒發(fā)生。我們還能和往日一樣愉快的生活?!?/p>
“我絕對,不會協(xié)助你殺人的!”丹娜斬釘截鐵地說,她試圖勸說格雷,“親愛的,把刀放下,如果你這么做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向你保證,我再也,永遠不會和巴特接觸了。如果你覺得還不夠,我們可以考慮換個地方住。去我祖父母留下的鄉(xiāng)下農(nóng)場如何?”
格雷已經(jīng)不想再多廢話了,他把刀猛然戳進墻壁,丹娜被嚇了一個激靈?!澳悴粠兔?,那你就在這里看著,別給我廢話!”格雷紅著眼睛拔出剔骨刀,轉(zhuǎn)身要對仍昏迷不醒的巴特下手。丹娜鼓起勇氣,上前試圖爭奪格雷手中的剔骨刀。
被憤怒占據(jù)全部心智的格雷充滿了力量,這是他曾經(jīng)孱弱的身體不具備的力量,他一把就推開丹娜,丹娜不死心,仍然撲上來要阻止格雷,她抓住格雷持刀的手,想要把刀從格雷手中搶過來,格雷暴躁地甩開丹娜。
血腥味突然在客廳里彌漫開。格雷手中細長而又輕薄的剔骨刀,劃破了丹娜的喉嚨。丹娜捂著喉嚨退后幾步,在墻角處坐了下來,她的兩只手根本壓制不住不斷涌出的鮮血。她瞪大了眼睛,盯著驚慌失措的格雷。
“丹娜,丹娜!”剔骨刀被格雷扔到一邊,他慌忙從身上尋找手機,想要撥打急救電話。這時,一直趴在地上的巴特爬了起來,他背對著格雷,發(fā)出滲人的笑聲。
“嘿嘿嘿,哈哈哈哈,格雷,連這么簡單的事你都做不好,說你是廢物果然沒錯。”格雷沒想到巴特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他驚恐地看著巴特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你這種失敗者,活該孤獨一生。”
“啊,你……”格雷說不出話來。
轉(zhuǎn)身正面對著格雷的巴特,身體被一道大口子拉開,內(nèi)臟完全被掏空,但他仍然能動,仍然能嘲諷格雷,還能一步步逼近格雷。巨大的壓迫感令格雷無法動彈,他想要去拿起剔骨刀,但是他的身體卻不聽從大腦的指令,毫無反應。
巴特獰笑著,用強有力的一只手掐住格雷的喉嚨,將另只手握緊成拳,然后使出全身力氣痛擊格雷的面部。一陣強烈的痛楚和眩暈令格雷陷入昏迷。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