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九郎喝過這杯，張云雷把酒和杯子收到一邊。

喝一點，夜里好睡覺就行了，喝多了耽誤事兒。

張云雷看看手機(jī)：“師父那現(xiàn)在幾點？”

楊九郎算算：應(yīng)該快傍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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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一邊吃著肉，一邊討論師父今天可能聯(lián)系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

自媒體的狂歡，他們壓不下去也不想壓。

比起對抗媒體，德云社更害怕大小媒體群口一聲，都為他們說話。

媒體罵他們，他們尚算安全。如果媒體都為他們喊冤，那他們真就危險。

十年前師父在小劇場喊了一嗓子，差點把德云社搞沒。從那以后，師父學(xué)會了把聲音控制在一定的大小。

現(xiàn)在，輪到他們學(xué)習(xí)靜默。

尺寸的拿捏，他們現(xiàn)在還做不好。能做的唯有等待，等著看事情如何變化，等著公司給出明確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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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can pardon me because I earn every cent by my ability. ”

楊九郎突然冒了一句英語，張云雷一臉問號。

楊九郎給他解釋：“直譯過來就是你能原諒我是因為我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個兒本事掙的?！?/p>

看張云雷還沒懂，楊九郎換了個說法：“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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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喉頭一梗。

想師父，從來沒這么想師父。

要是師父在就好了，他和九郎就不用害怕，不用跟沒頭蒼蠅似的摸不出個頭緒，只能驚惶地坐在家里，盼著師父能抽空給他們一句安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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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中午剛起勢頭，晚上師父就在微博上發(fā)了自己前一天的巴塞羅那專場。郭德綱從藝30周年巡演，滿坑滿谷的觀眾，男女老少，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

師父配了一張圖，寫著“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

當(dāng)時他以為那只是師父說過很多次的一句普普通通的話，沒想到配的那句英語，是這個意思。

你能原諒我，因為我靠自個兒本事掙每一分錢。

他真的能被原諒嗎？

五月份一次，他名聲臭了一半?，F(xiàn)在十一月又一次，以后別人說起張云雷，得是什么態(tài)度什么語氣？

師父早就收到風(fēng)聲，說京劇那邊要怎么怎么樣。他很小心了，小心翼翼地說小心翼翼地唱，每一場他都說自己是學(xué)唱，每一場他都說要尊重國粹。

藝術(shù)有厚薄，可從事藝術(shù)的人憑什么分貴賤？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做得無可挑剔，唯一的問題大概就在于，他真的不該答應(yīng)要去春晚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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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知道答案，張云雷還是又一次問楊九郎：師父什么時候才回來？

楊九郎搖搖頭：來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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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不及。巴塞羅那只是第一站，師父還要去米蘭、去迪拜。師父出去不光是演出，還要會見當(dāng)?shù)氐暮芏嗳撕芏鄼C(jī)構(gòu)，那些都是大事。

別人這是早就挑準(zhǔn)了時間，就等著師父走。師父前腳剛演完一場，巴塞羅那還是清晨，那些人突然發(fā)難，為的就是讓師父顧不過來，讓他們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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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說話，可是粉絲們不會不說話。

現(xiàn)在，連師父的粉絲、師兄弟的粉絲也討厭他了，嫌他不安分，嫌他的粉絲惡臭。

他早知道他的粉絲隊伍里混進(jìn)了不懷好意的人，所以他支持公司出手，配合著公司整頓粉絲。

然而，經(jīng)過這次，只怕很多很多原本愿意服從公司管理的粉絲真的會走向了德云社的對立面。

他該怎么辦，他能怎么辦??？

楊九郎干澀：“我們，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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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楊九郎勸，張云雷哭著往嘴里扒飯。

來不及嚼爛的菜梗得喉頭難受，張云雷趴在垃圾桶上吐得翻江倒海。

楊九郎一邊摩挲他的背，一邊拿濕巾給他擦嘴。

楊九郎的眼淚滴到張云雷頭上，又順著張云雷的臉滑了下去。

師父還要一周才能回來。這漫長的一周，會發(fā)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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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6號下午，張云雷和楊九郎等來了程派藝術(shù)研究會發(fā)的公眾號文章。

這個之前張口辮哥哥閉口二爺二奶奶的研究會說“張云雷用低俗語言褻瀆程派藝術(shù)家”，說張云雷沒有藝德，要求張云雷公開道歉并保證不再發(fā)生類似事件，“和程派藝術(shù)保持安全距離”。

把程派藝術(shù)研究會那篇推送逐字逐句地看完，楊九郎說了一句于大爺平時最不愛聽的話：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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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趴在桌上，聲音悶悶的：“你罵錯人了?！?/p>

楊九郎承認(rèn)：“你說的對，我罵錯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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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終究是不放心，聯(lián)系了當(dāng)事人，也安排他們今天先上門道歉，說等他回來，再帶他們拜會。

然而，這個成員里并沒有當(dāng)事人的藝術(shù)研究會跳了出來，明火執(zhí)仗地說，要張云雷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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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的目的很明確，只要張云雷道歉，就可以坐實張云雷是“屢教不改”。

這次道歉了，下次呢？他們演過那么多場，翻一次道一次歉，翻一次道一次歉，每一次都更加坐實張云雷“屢教不改”“沒有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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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0號，曲協(xié)相聲藝術(shù)委員會點名批評張云雷楊九郎。

12月1號2號，北京一系媒體接連發(fā)聲。

12月3號，程派藝術(shù)研究會再次發(fā)文，說“從未請張云雷幫助推廣程派藝術(shù)，沒有雇驢拉磨，當(dāng)然不存在卸磨殺驢。”

苗阜當(dāng)年不堪入目的相聲片段被挖出，苗阜發(fā)微博道歉。

張云雷發(fā)微博道歉，楊九郎轉(zhuǎn)發(fā)。

這個事情，終于趕在師父回來之前，畫下了句點。

他們到底還是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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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師父的書房門外，楊九郎叫了一聲“師父”，等著師父叫他們進(jìn)去，或是叫他們離開。

楊九郎看看張云雷，張云雷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書房里傳來老郭的一聲：“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