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無拘（下）

????赫伯特蜻蜓點水似的在她唇上輕輕一碰，敷衍到莫斯提馬都幾乎沒感覺到他嘴唇的溫度，這個淺嘗輒止的吻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墮天使本來還想閉著眼睛享受一下，結(jié)果這人就這么隨便，嘆了口氣。

????她往他懷里靠了靠，盯著他清澈又無辜的眼眸：“果然我們還是免不了要分手嗎？整整三年啊。感情說沒就沒了。想給我留下點兒創(chuàng)傷？如果我以后錯過了應(yīng)有的愛情，責(zé)任全在你?！?/p>

????“不要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我是突然想起來很多事情，感覺……我們目前還是不做為好?！?/p>

????莫斯提馬在黑暗中伏在他身上，摸索一番，隨后身體緩緩下移，與他結(jié)合在一起，順滑的動作幾乎成了習(xí)慣。

????在用實際行動教過他什么才是合乎標(biāo)準(zhǔn)的晚安之吻后，莫斯提馬終于感覺安心了一些。

????這幾天，她看見赫伯特這幅要死不活的平靜表情就不舒服，直到現(xiàn)在，才感覺他沒對自己說謊。

????他真的不想對這件事有什么參與感，即便這關(guān)系到他自己為什么死去，又為何會這樣復(fù)生。而且，他也的確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不能和曾經(jīng)熟悉的人再會——至少不能和很熟悉的人見面，如果只是一面之緣，那偶爾現(xiàn)身也沒什么。

????博士，如果你真的說了謊而我又沒發(fā)覺，那就只能稱贊你的騙術(shù)的確高超。

????雖然分出一些心思享受著求歡的愉悅，但莫斯提馬始終盯著他的眼睛，心中如是想著。

????她總有種預(yù)感，如果不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之后一定會后悔。

????“不用這么心急的，天使小姐。如果沒有必要，我又不會離開你?！?/p>

????她按著他的胸膛起身，面無表情：“……別自戀了。我只想讓你見到德克薩斯的時候也沒力氣和她來一次甜蜜的久別重逢。我要在她眼前，把你徹底占住?！?/p>

????“嗯，那姑娘肯定是不愿意和你搶了。如果沒有真的觸動底線，她不會動手的。事實上，我連她是不是對我有感情都不知道。也許她就是覺得和我做愛比較爽，僅此而已。”

????“……開玩笑的。我也算有些良心，等找到她，就和你分手。”

????“你果然有了她的消息？”

????“嗯，我還以為你都知道。”

????赫伯特終于放下那副消沉的模樣，一臉正色，表明他對此十分誠懇：“我對此并不積極，莫斯提馬。而且，我總有種特別的感覺。當(dāng)然，只是直覺罷了。”

????“說說看吧。難道德克薩斯已經(jīng)等在門外，等著你把東西留在我里面的那一刻把我們捉奸在床？這樣說來是不是快了，你沒必要忍住哦?！?/p>

????“不，怎么想都不可能吧。只是……”

????視線偏移向一邊，他盯著似乎真的會有人沖進來的房門，靜靜地說道：“只是……來到這里后，我總覺得，她在等我。在等我主動去找她。等我去和她解釋一切。只是，這樣以為的我，卻沒有那種親切的感覺。好像有些遺憾已經(jīng)沒法補足了似的?！?/p>

????莫斯提馬停下了動作。

????他的神情好似天災(zāi)風(fēng)暴肆虐過后的荒野，本來就沒有什么值得在意，即便被破壞之后也還是那副無人問津的破敗。只是總有些悲涼的跡象，證明那種毀滅與摧折曾經(jīng)席卷而過。

????她眼神一凝，主動避過了最核心的問題：“難不成，你來到這里才害怕了？”

????“不是。你能感覺到吧，我對整件事其實都沒什么興趣?！?/p>

????“正因為不是，所以我才要問。你不會已經(jīng)以為她……”

????“殉情？那倒不可能。那姑娘性格很好，是那種即便世界毀滅，只要她還活著，就會堅持到最后一刻的類型。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過上了新的生活，有時候會懷念我，但不會被我鎖住。這樣的堅韌可不多見。只是我個人的評價，這是值得珍惜的寶物?！?/p>

????“博士，我不會是你們玩法的一部分吧？”

????“關(guān)于你……我對你的評價略復(fù)雜一些?！?/p>

????聽到赫伯特擺爛似的撇清自己與四年前那些故事的關(guān)聯(lián)，還順道把德克薩斯夸上天去，她咬了咬牙，反手一揮，乘著清脆的聲音在他左側(cè)臉頰留下幾道紅色印記，接著狠狠地用力墜下身體，看著他一下子有些吃痛，嘴角才重新浮現(xiàn)微笑。

????“那在你看來，我到底如何呢？博士，我要提醒你，厚此薄彼只會讓你同時失去兩個人?！?/p>

????赫伯特“嘖”了一聲，佯怒道：“你性格惡劣，又對生活無比挑剔，滿腦子都是陰詭與自私自利的籌謀，還沉溺于歡愛，為了滿足渴望，簡直放蕩無度。總的來說，就是個純粹的惡人?！?/p>

????“欸，純粹可不應(yīng)該用在惡人身上。我只是個普通人罷了?！?/p>

????說著，她扼住赫伯特的喉嚨，像他說的那樣盡情放縱著，直到例行公事似的逼著他朝自己投降，才渾身發(fā)軟地癱在他身上。

????赫伯特一邊笑著捏了捏她的后頸，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口呼吸著屋里微涼的空氣：“普通人不會這樣強迫她的男伴進行這種玩法的，我又沒有受虐傾向?！?/p>

????“是嗎？我倒覺得你很高興啊?！?/p>

????“你從哪里看出我高興了？”

????“因為……我們畢竟是一樣的人啊，博士?！?/p>

????“是……嗎……？我現(xiàn)在有些懷疑這一點。”

????“嗯。不必懷疑自己。我們是一樣的人?！??！?/p>

????她終于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也終于摸清了博士到底是什么意思。

????翻過身，也不繼續(xù)貼在他身上，望著天花板，實在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心情。

????這家伙沒有那天晚上以后的回憶，之前的部分也是模糊不清。這還是過了四年，記住的細節(jié)少得可憐，只剩下主要情節(jié)還能存留于腦海。

????要說現(xiàn)在去見德克薩斯，只要能找到哪怕一丁點兒痕跡，她便有自信能和博士一起弄清楚她如今究竟在做什么。

????但這完全就是一筆糊涂賬。

????歸根結(jié)底，博士已經(jīng)和德克薩斯發(fā)展到了什么地步，他現(xiàn)在的認(rèn)知還不如莫斯提馬。

????就算墮天使有幾回乘著酒勁，破罐子破摔似的把所有的事情朝著他和盤托出，但看他一臉懵懂，每次都是好像有了點兒感覺但漸漸走神的樣子，她也講得心累，就漸漸絕了和他繼續(xù)這個話題的心思。

????而且，她自己也多少有些陰暗的心思——當(dāng)時你們決定共同進退，而我無法介入，可博士最后卻因為你的事而死。現(xiàn)在他像是被什么束縛的幽靈一樣，甚至都不算重獲生命，只是個幻影。

????“莫斯提馬，我想起來一件事?！?/p>

????“嗯？啊，說唄，難道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嗎？你背著我出去風(fēng)流了？別把奇怪的病傳染給我?！?/p>

????他仿佛沒聽見她頹喪的語氣和習(xí)慣的諷刺，繼續(xù)說道：“一直忘了給你。直到我這兩天才想起來有這回事?！?/p>

????他起身，從自己這邊的床頭柜下面的抽屜拿出皮制槍袋。

????莫斯提馬看著他遞到兩人的枕頭中間，那把泛著幽藍色光澤的半自動大口徑連發(fā)銃，猶豫了幾秒，轉(zhuǎn)過身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爽快地收下。

????“給我這個做什么？我的銃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沒東西回禮。你拿回去吧?！?/p>

????她把頭蒙在被子里，聲音悶悶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你當(dāng)時不是很開心地收下了嘛?！?/p>

????“收到你這把垃圾之后，一點好事都沒發(fā)生過。你是不是在上面加了什么霉運的詛咒啊?！?/p>

????“這樣說太過分了吧？我是好心啊。”

????“反正拿回去也要被他們重新拆壞。我不要了。”

????“原來你擔(dān)心這個……”

????赫伯特朝著她這邊挪了挪，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我保證，只要我還在你身邊一天，沒人能把這東西奪走，相信我一次唄？我從不說大話的。收下吧，畢竟是咱們過去的見證?！?/p>

????他柔聲勸說著，把銃塞進她手里。

????“……謝謝，博士?！?/p>

????“有什么好謝的。我早就該給你了……我還怕已經(jīng)太晚了。”

????“不晚的……”

????“你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許再像以前那樣自殘自傷，精神上的也不行。你什么都沒做錯過，很多事情在行動的那一刻并不知道好壞，自然也不應(yīng)該為了之后的事情而懊悔。如果我一時不在你身邊，這玩意兒就是我，它很好用，比我趁手?！?/p>

????“你會離開我么？在見到德克薩斯之后……”

????“這個嘛……誰說得準(zhǔn)呢?！?/p>

????他輕描淡寫地語氣卻讓墮天使心中一沉。

????她不是沒聽過赫伯特說出這種像是囑托一樣的話，但這次卻那樣接近……

????遺言。

????“如果德克薩斯能接受的話……我想……”

????“那就到時候再說嘛。莫斯提馬，你太心急了?！?/p>

????“……是啊，太心急了。心急到不像我了。”

????“其實我也是啊……呵，我也很著急。天使小姐，我們明天一早去找靠譜的家伙，理清咱們這些糾纏不清的緣分吧。”

????“博士，好夢?！?/p>

????“也祝你好夢……莫斯提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