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fā)花白，隨雪花飄下來?！?/p>

“蘭！”

又看到了整潔的帝丹高中校服被精神不錯莞爾露齒的毛利蘭穿得很好看的樣子，鈴木園子喜極而泣。

當(dāng)然，她不是第一個。

昨晚聽聞自家女兒房間異響瞬間驚醒砸門的毛利小五郎也想不到能這么快就看到愛女恢復(fù)如初的樣子。

當(dāng)他縮起肩膀推開廚房門，準(zhǔn)備忍受冬日清晨特有的寒冷為女兒做些軟糯易嚼的吃食時，迎面而來的暖意卻讓毛利小五郎短暫一怔。

熟稔的飯香填滿了寒氣的每個罅隙，夾有剛燒好的熱度，整個氛圍都顯得恰到好處。當(dāng)他清晰捕捉到廚房中間忙碌的身影時，眼眶頓時一酸，便有些溫?zé)嵩谄渲衅鹌鹇渎洹?/p>

“爸爸，早安。”

她微笑著，一如往常。

“嗚嗚嗚嗚……”

“好啦園子?！睋从咽冀K停不下來的抽泣讓她無奈一笑，輕輕拍著鈴木園子的背，感受到摯友明顯的消瘦時她一愕，但很快就被胸腔中漫漫的感動所融：“我沒事啦，讓你們擔(dān)心了?！?/p>

“真是的！恢復(fù)了就好！所有人都被你嚇個半死呢！要是新一那家伙還在的話……”心情因驟然放松而生了空，鈴木園子察覺自己失言時為時已晚，立刻像噎住一般攏了話匣子，望向毛利蘭的眼神擔(dān)憂非常。

“是啊，要是新一還在的話，也會被嚇到吧……呵呵，這可不行啊?！彼仨驌从眩骄€不經(jīng)意溢出的弧度有透徹、有溫和。

跟昨天還仿佛天塌一般絕望的她判若兩人。

鈴木園子亦不由更放心了些。

米花町的中央大街，通往帝丹高中的必經(jīng)之路上，在與跨國犯罪組織的對決中取勝但犧牲的工藤新一，被冠以了“國民英雄”的稱號，時至今日其英勇事跡仍在顯眼的大屏幕、廣告牌、公示欄等各處滾動播報。

——新一，你看到了嗎？這次，你又成為大名人了。

——又……？

“名偵探工藤新一，平成年代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甚至可以說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哇！真的好帥哦！是工藤新一哎！”

“我真的好想寫封情書給他哦！”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痛！”

“干嘛像個笨蛋似的無緣無故地傻笑??！”

“你在生什么氣啊，蘭？”

“沒有~只是聽說托你的福，讓我爸爸的工作量減輕不少呢。我啊，才沒生氣呢！哼！”

“你爸爸沒有工作做啊，不是因?yàn)槲业木壒?。是他的技術(shù)有問題呀?！?/p>

“哦呵呵呵呵~我不是說了我沒生氣嘛?！?/p>

“……不……不愧是空手道社的主將啊……”

思及往事，她兩道眉峰緩和至與唇線相似的弧度，仰首抬眸，將兩汪眸光盡數(shù)擲向頭頂那一片湛藍(lán)的天空，仿佛彼此對視，望入他一雙空色的眼。

——沒事的，新一。

——我一直與你同在。

路上經(jīng)過花店時她買了花，桔梗與薰衣草混插而成的一束，配色意外的美麗。

鈴木園子明白她的意圖。

抵達(dá)教室時，班里的同學(xué)一哄而上，對她的情形表示關(guān)心，當(dāng)然亦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那個人——

那個他們所熟知的國民英雄、他們的同班同學(xué)、她的青梅竹馬。

她感謝他們的溫柔，連因看到仍保留著的、他那空著的座位時而生的默默和脈脈，亦被課桌上顏色各異、鮮如初采的花所暈散。

他的座位上有大家的，乃至來自各地的不知名的人為他獻(xiàn)上的花。

毛利蘭心下有些沉澀在起起落落。

如果做個比喻，那么工藤新一便是一壺極好的茶。

只是一不留意過了時間。

再將那些愈加泛黃的茶獨(dú)自飲下時，那份隱匿的苦意便溜了出來，不經(jīng)意間已驚擾了味蕾。如此滯在唇角，叫人咽不下口，卻亦舍不得端走。

她終是將懷中那束花放到了他曾用過的課桌上。

——真是……笨蛋新一。

“蘭，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嗎？”鈴木園子看向依然消瘦的摯友，眼神中不乏擔(dān)心。而她笑著揮手：“完全沒關(guān)系，你忘了我的專長了？”

——誰不放心這個啊……嘛……算了。

“那，有什么事的話隨時聯(lián)系我?！?/p>

——看到你精神還好，應(yīng)該沒問題吧。

“對了園子?！彼剖呛鋈幌肫鹗裁?，喚停了友人即將離去的步子：“最近，基德還有出現(xiàn)嗎？”

“基德大人？”鈴木園子立時收起不合時宜的疑問和調(diào)笑，“說起來，基德大人最近都沒有出現(xiàn)過呢，有一陣子了吧……”

——要找基德的話，不知道新一那邊有什么線索……或者，他有留給阿笠博士什么線索嗎？

她還記得失神之時無心而出的話，和他澀意滿滿的眼。

——那時，是傷害到他了吧……

她的理智明白，基德在過去知道或不知道的時候，幫過他們多少次，或許立場上他是敵人，但情感上絕不是，甚至，說基德是他們的恩人也不為過——只是膨脹而出的負(fù)面情緒看到月光下那張與他相似的臉時揮發(fā)到最高點(diǎn)，便成了傷人自傷的雙刃，被壓抑至極而反的感情逼迫著傾瀉，便以那句話為突破口，不由控制、無以控制。

——必須要好好道歉才行。

行至河堤，相似的場景刺激記憶中樞產(chǎn)生反應(yīng)，那些過往便如映畫一般在她腦海中一幀幀走過：難得的吵架、即便吵了架依舊會同路回家的默契、以及憐子小姐那首記憶猶新的《奇異恩典》——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工藤宅門口亦堆滿了前來吊唁之人的花束，門口是阿笠博士在送走最后幾名緬懷的人。

她不由想起工藤新一第一次名揚(yáng)米花時，也是相似的情景，只不過那時，門口有他在——

“你看，我說吧，偵探迷還是很多的，這些信都是fans寫給我的。真的超~級受歡迎！”

“真是的，都跟你說過了趕緊認(rèn)真選一個交往的對象嘛，整天一副色瞇瞇的樣子?！?/p>

“交往的對象……嗯……”

“你盯著我做什么……”

“嘛~嘛，所以你們兩個就趕緊交往吧，我看新一的這些信不是對推理感興趣，是對你感興趣啊?！?/p>

““博士！你胡說什么！誰要跟這個家……！哼！””

“噢，是蘭啊，你也來看新一?。俊弊⒁獾綁翘帾?dú)自癡癡發(fā)笑的她，阿笠博士抬步上前。

“是啊，原本也是有事情想問博士的，但現(xiàn)在我想先看看這里?！?/p>

工藤新一的大宅一塵不染，比起他曾經(jīng)“失蹤”的那段日子，現(xiàn)在反而更加潔凈。

似乎還有他的氣息，清晰可聞。

堪稱標(biāo)志性的書房一如往常的壯觀，毛利蘭看著書架上她曾經(jīng)提不起興趣的各類推理小說有些感慨。

“博士，我可以借那本嗎？”她指著書架上方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問道。

“蘭的話，肯定是沒問題的啊?！眻A胖的老人笑得慈祥。

于是她搬來椅子后踩上，借著高度拿下了那本書——卻因?yàn)轶E然缺失的力道帶下了什么，毛利蘭出于直覺地一接。

原來是小提琴盒。

——呵呵，看到小提琴就能想起來，新一的指法真的很奇怪呢。

“真是的，好難啊?！?/p>

“蘭的話好好彈鋼琴就好了，這個你沒有天分?！?/p>

“可是……明天的聲樂比賽……”

“你也不可能掰成兩半邊拉提琴邊彈鋼琴吧？咳咳……蘭的鋼琴還是可以聽聽的，至于這個就交給我吧?！?/p>

“新一？你什么時候……”

“聽好了！”

……

“好厲害！可是新一……你的指法好奇怪……”

“什……哪里？哪里奇怪？”

已經(jīng)是第幾次笑出聲來了呢？

想到關(guān)于他的事情。

原來，他給自己留下了這么多彌足珍貴的東西。

將那些吉光片羽串聯(lián)起來，就是她最喜歡的他。

雖然一個人很沉重。

但她依舊慶幸，她可以負(fù)載全部。

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笑著回憶一切了。

他的、她的、他們的。

回家的路上，以方才所見為契機(jī)，引出了她回憶的走馬燈。

一詞一句，皆是一季的記憶。

加之先前久來消沉，身體的各項(xiàng)機(jī)能尚未恢復(fù)完全，讓她意識亦有些怠惰。

不然不會被憑空殺出來的載人自行車刮蹭，起了現(xiàn)下的窘境。

膝蓋有些小傷，不過沒事。

有問題的是哭個不停的孩子，以及與自己頭發(fā)纏絞不分的玩具。

旁邊似乎是孩子父親的中年男人一臉苦惱地向她道歉。

她露出讓孩子安心的笑后開始解那個難度十足的死結(jié)，試了半天依舊以失敗告終，而孩子也哭得更厲害——

“嗚哇！我的假面超人自行車限量版！”

“好啦好啦，別讓姐姐困擾，爸爸再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哇！不要！新的就不是這個了！我就要這個！”

忽而福至心靈，她記起書包中美術(shù)課上用的剪刀，轉(zhuǎn)而對二人安撫一笑：“不著急，姐姐馬上把它還給你好不好？”

孩子聞言抬頭望她，大眼睛便籠上一層水霧，眨了兩眨，卻是停止了哭泣。

望向長發(fā)，有些許眷戀，然剪下的動作干凈利落，無絲毫猶豫。

半數(shù)黑絲落地，死結(jié)自開。

“解不開的結(jié)，剪開就好了~看，物歸原主?！?/p>

商店的玻璃櫥窗中倒映出她散亂的發(fā)絲。

——看來需要去發(fā)廊修剪一下呢。

她苦笑。

“歡迎光臨！啊這位可愛的小姐，要剪頭發(fā)嗎？”

順由熱情的理發(fā)師的牽引，她久違地坐到了發(fā)廊的位子上。

“那么小姐喜歡什么樣的發(fā)型呢？是被惡作劇了嗎？這么美麗的頭發(fā)……”理發(fā)師捧起她的發(fā)絲嘖嘖感慨，而她對這樣的熱情尚不太適應(yīng)，“不知道貴店有什么推薦呢？”

“壞成這樣的話長發(fā)是不成了……對了！”理發(fā)師思維的小燈泡一亮，回身拿起一本雜志：“嗆嗆！國民英雄新式發(fā)型變體！國民英雄工藤新一小姐你肯定知道吧！自從他的事跡播出后，或許是緬懷，或許是崇拜，不僅男生，很多女生也找過來要求剪工藤新一的發(fā)型。這是我們店新推出的適合女孩子的樣式~怎么樣？不錯吧？”

她一彎笑唇，半揚(yáng)成月。

“好，就這個吧。”

“哎呀，毛利小姐這么年輕就有白頭發(fā)了，是不是學(xué)習(xí)太用功啦？難怪，高中嘛，最辛苦的時候，可以理解~不過放心，只有幾根而已，之后要注意好好調(diào)養(yǎng)啊~！吶吶，毛利小姐是不是也很崇拜工藤新一啊？”理發(fā)師專注于指間發(fā)絲的同時不忘發(fā)問，替客人解悶。

——崇拜……嗎？或許某種程度上來說，真的是呢。

她寞寞一笑。

而她的沉默對于健談的理發(fā)師來說并不算什么隔閡。

她聽著理發(fā)師以敬仰的口吻，滔滔不絕地訴說工藤新一的事跡。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傾聽屬于他的事情。

這樣的經(jīng)歷對毛利蘭而言，陌生而懷念。

“抱歉抱歉，這些事情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了。哎呀真可惜啊！這么棒的國民英雄這么年輕就去世了，媒體的報道也只有這些，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出名偵探傳記呢？工藤新一獨(dú)家傳記之類的！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國民英雄的事啊！”

——是啊……

——如果可以的話。

——真想更了解他。

“好了！那么美麗的毛利小姐，歡迎再次光臨！”熱情的理發(fā)師揮手示意，她含笑點(diǎn)頭后回首，頸部有些細(xì)碎發(fā)絲的搔癢。于是她撓撓發(fā)絲，便有些深埋的碎發(fā)落于掌心。

——咦？我的白發(fā)有這么多嗎？

定睛一望，掌心有些微凉在融化，最后是浮在水珠中些許的碎發(fā)，夾雜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白。

——原來下雪了呢。

冬會初雪，是典型的日式浪漫。

滿街的霓虹燈借著反光，將自己的剪影打到街邊店面落地的玻璃窗上——新的自己，乍看上去，與他三分相似。

于是她輕易得了滿足，方欲輕松一笑，卻在下一刻仿佛看到了真實(shí)的新一。

她一時驚愕，電光火石間開闔雙眼，轉(zhuǎn)眸細(xì)看，不經(jīng)意以手一撐，力道與玻璃的碰撞發(fā)出沉緩的聲響——

“咚！”

一晌回神，再合眼間，那個與新一三分相似的人在玻璃中瞠目揚(yáng)眉，仍留有方才訝然的殘痕。

原不過是自己的照影。

——看錯了……呢……

因她野生動物一般敏銳的直覺而疾速躲起來的黑羽快斗在墻角舒一口氣。

——似乎……沒被發(fā)現(xiàn)？

住了那么久的院，黑羽快斗顧慮著快生銹的身體，便讓前來接自己出院的寺井與青子先開車帶了行李回去，而自己則可以散步回家，順便舒展一下著銹的筋骨。

怪盜基德很久不曾出現(xiàn)，不僅因?yàn)楝F(xiàn)在暫時沒有繼續(xù)盜竊寶石的必要，亦因?yàn)橹昂谟鹂於返纳眢w實(shí)在無法支撐基德的工作。

而剛出院就在街頭看到遭遇“橫禍”的蘭小姐，便不由停下了步子——

說沒有因她那句話而沮喪是假的，但黑羽快斗不會真的將她的無心之失放在心上。

更不會生她的氣或記恨她。

黑羽快斗跟所有關(guān)心她。

那些英文查了許多資料，要是有不懂的同學(xué)闊以“百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