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人類與evolver之間的斗爭已經(jīng)發(fā)展到政府介入的地步，眾多evolver被抓捕關押，繼而失蹤。同時，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傳聞秘密啟用，開始人類活體實驗，所有科研者已經(jīng)離職。有人開始去警局聚眾造反，我實在擔心許墨，親自去往警局查看，卻被意外卷入混亂的暴動中，evoler身份暴露，成為眾矢之的。

我心里一緊，心臟幾乎被嚇停，但還是掙扎著支撐起身體，本能地將求助的希望投向警察。

那一抹制服的藍色，成了我最后的希望。就好像我在任何地方，任何困苦中，只要看到他們，就能看到救世主一樣的存在。

在我心里，無論是爆炸，地震還是火災，任何危險的最后，總是那抹藍色的身影舍身奔赴前線，挽救人于危難中。

或許那個時候的我，還以為世界依舊是以前的世界。

以為所有人都還在做著自己應該面對和承擔的責任。

以為有人為了所有人的安寧還會無私付出，也能有人能拋下偏見，用正義保衛(wèi)世界的秩序。

但下一刻，我看到的卻是，那些警員瞪大了眼睛，開始后退、遠離，用胳膊擋著混亂的人群。

——“現(xiàn)場所有人！盡快撤離！遠離潛在暴力型evolver!”

我成為了像病原體一樣的存在，不可觸及，被空氣中看不見的圍欄死死隔離。

他們的眼里，是和別人一樣的光，如臨大敵，不知所措，手不約而同地摸向了腰間別著槍支的地方，像是在面對什么無比危險的怪物。

原來在生物最原始的恐懼面前，人和人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尤其是關乎生死的威脅中，自私總是輕易占據(jù)了上風。

接著，他們手中滋滋作響的對講機里，傳出同樣的不容拒絕命令：

“立即……武力控制evolver！造成威脅的……當場擊斃！”

聲音信號斷斷續(xù)續(xù)，卻依舊隨著暴動不安的氛圍，清晰地傳到了我耳中。

呼吸瞬間被遏住。

冷風從我臉上呼嘯而過，更加刻骨的寒意中，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突然碎掉了。

時間一瞬間慢得幾乎凝固，仿佛電影最后冗長又沉重的慢鏡頭，逐漸遠離的人群，齊齊舉起的槍支，遠處閃著警燈的車輛，所有畫面的中心都是我，是唯一也是即將走向滅亡的主角。

順著那些數(shù)不清的槍口，我看到了無數(shù)吃人的黑色深淵，每一個都通向虛無的死亡。

踩踏到我的人群早已遠離，但我依舊坐在地上，忘了爬起來，心里只剩驚愕。

我不明白，從來到警局門口到發(fā)生暴亂，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

為什么，什么都沒有做的我，會面臨被擊斃的指令？

那些從來只為正義而鳴響的子彈，為什么會對著我的方向？

難道……是我真的做錯了什么嗎？

在那一刻，我滿心里只想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我怕我來不及知道，怕我像之前的那些evolver一樣，被抓捕隔離。然后，不明原因地全部失蹤。

突然，一聲巨響天地間炸開，地面開始猛烈地震動，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塊都開始顫栗，與此同時，視野所及的光線倏忽變暗，一面巨大的瑩白色屏障憑空展開。

是誰？！

本來平靜下來的人群再一次開始向四面八方尖叫、逃竄，而這一次，我聽到了人群中更加過分的煽動：

——“是她的evol！她要動手了！警察快開槍啊！”

這句沒來由的誹謗，再一次像鉛石一樣，砸在我已經(jīng)失去勇氣和希望的心上。

有那么一瞬間，我忽然想，如果我真的能自如地使用evol,我或許真的會如那人所言，做出我自己都無法預料的事。

比如，像他們一樣，用自己所能，流言或者是槍支，傷害無辜。

心里的不平與慢慢聚集起來，糾結(jié)纏繞在我固守的信念上，在末日般震動的世界里，我已經(jīng)無處可逃。

我感到心里那道破碎防線，正在被洪流撞擊、沖垮。

腦中無數(shù)隱藏的困惑和無處釋放的痛苦糾結(jié)在一起，無力開解。

生命最后的求生欲破土而出，吸吮著強烈的渴望，拼命生長，爬滿了我的整個世界。

下一秒，剛才出現(xiàn)的那種包含黑色紋路的光芒，再次從我指尖生長出來，用我無法控制的力量和速度飄升、擴散。

“這是我的……evol？”

在同一刻，手槍上膛的聲音響成一片，警員們扣緊了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將準心瞄準了我。

——不要！……

從喉嚨里擠出的求助生澀而低啞，低到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心臟在胸腔瘋狂撞擊，缺氧和緊張導致的窒息感控制了我的四肢。

漸漸地，意識、觸覺、聽覺都開始麻木。

——砰砰砰?。?！

蓄謀已久的一大片槍聲終于連續(xù)響起，我癱軟地跪倒在地，拼命攥緊拳頭，低下頭縮起身子，等待那鉆心的疼痛刺透身體。

然而，我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時間停止了。

預料中的槍擊并沒有發(fā)生，我揪住衣角，小幅度地抬起頭，慢慢睜開眼睛。

之后，我看到一道一道熒白色的光劃過天空，看到它們吞噬了我指尖有黑色紋路的光，最后拼接成一面閃動著流光的墻，將我籠罩在里面。紛紛射來的子彈都被這道墻叮叮當當?shù)貜椔?，瞬間失去了殺傷力。

眼前是一大片刺眼的強光，照得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大口喘著氣，微瞇起眼。在這些光的源頭，出現(xiàn)了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他只身穿破了模糊的光輝，黑色風衣的衣擺隨著步伐左右飄搖，一步步靠近過來，撥開周圍所有景物的干擾，占據(jù)了我的全部視野和思維。

這種感覺，不真實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發(fā)生過的事。

像是我和他還沒有決裂之前，那個溫和雋永的他，用evol替我擋住跌落的廣告牌的時候。

此刻，腦海中充斥的不是劫后余生的慶幸，而是一種難言的酸澀和委屈。

現(xiàn)在，他就那樣毫無防備地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所有的擔憂和牽念都被擊潰，許許多多黑白畫面與眼前的他重合。

他消失了那么久，有那么多指責批判他的輿論，有那么多危險的暴動，有那么多次全城出動的evolver搜捕行動，他都安全躲過了嗎？

他這些時間究里，竟經(jīng)歷了什么？

不過真好，他還在，他真的還在！他沒有被捕！沒有永遠失蹤！

我看著他，眼眶一陣發(fā)熱。我一下子咬住嘴唇，沒讓眼淚落下來。

“許墨……”

并不是我又忘記了他在這個世界線只有Ares這個名字的事實，只是我還是想要再這樣叫他一次。

哪怕他再也不是那個溫柔到讓人無法拒絕的“許墨”。

隨后的幾秒鐘里，警員在向著Ares的屏障瘋狂射擊，通知總部增加援兵火力，聚集在警局門口看熱鬧的路人早已不見蹤影，然而這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眼里。

我無措地看著眼前混亂又平靜的一切，不知道自己是安全還是更加危險。

忽然，我看到有一顆子彈居然穿透了屏障間隙，朝著Ares的方向射過來！

“小心??！”第一反應讓我拖著癱軟的身體向Ares撲了過去。

Ares被撲倒的一刻，他控制的屏障也轟然破碎，化作無數(shù)道堅硬的冰梭射向持槍的警員，一系列的轉(zhuǎn)化都干凈利落，讓我根本看不清動作。

只一秒，地上就已經(jīng)躺滿了生死不明的警員。

全場只剩下了我和Ares兩個有意識的人。

原來Ares那樣強大，本來就不可能被任何武器傷到，卻是我自作多情去救他，落得一身狼狽。

Ares慢慢起身，雙手插在大衣兜里，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如果你剛才中了槍，會發(fā)生什么？”

沒有了“許墨”身份的Ares，殘酷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哪怕此刻他救了我，卻也讓我立即感到了最真切的恐懼。

“不可能,警察不會殺無辜的人的！殺人的人……一定會被法律制裁！”我也不知為什么，慌亂中竟說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說辭，嘴角抽起一絲弧度，眼里卻沒有半分笑意，冷若冰河。

“說的不錯，只可惜過這些道理，只適用于普通人類?！彼旖堑幕《入S著隨著眼神的轉(zhuǎn)陰而消失，化成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緒。

“只適用于普通人類？什么意思？”

“evolver沒有人權(quán)要求法律的保護。”日光的陰翳融化在Ares眼里，透露出幾分可怕的薄涼，“從社會意義上講，evolver和動物是一樣的存在?！?/p>

“Evolver和動物怎么可能一樣？Evolver明明是人類?。　?/p>

“已經(jīng)成為異己，還會被當做同類嗎？”這一次，Ares的臉上徹底沒有了表情，與其說是在提問，到不如說是在警告和回答。

“所以，他們殺了你，和殺了一只羊一樣，沒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p>

Ares再一次用輕佻的語氣說出了最殘酷的事實，讓我終于無法回避，也無法再欺騙自己。

果然，世界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的世界了。

只是因為，evolver失去了“人類”的身份。

“如果主宰世界的只能是一種生命，那么其他異類，就只能活在食物鏈的底端？”我有些不甘心地問。

“與人類爭奪食物鏈頂端之位的結(jié)果，只有死亡。”

“是因為弱小嗎？”

“不，大部分evolver的能力都比人類要強大?！?/p>

“那為什么……”

“是因為有evolver還奢望在這個宇宙中，找到人類與evolver和平共存的平衡點?！盇res把目光轉(zhuǎn)向身邊的一顆樹，白色的日光落在樹冠上，一半陰暗，一半陽光。

“超越神跡的智慧，總是讓evolver擁有這樣瘋狂的又浪漫的想象。”Ares眉峰微挑，瞳孔中露出一種充斥著野心和希冀的光，“我也不例外?！?/p>

他也不例外？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舊址的活體實驗，和你有關嗎？”

“沒有關系?！?/p>

Ares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我意外了一下，卻又不由得生出幾分慶幸：還好他不是傳聞中那樣，為了試驗而犧牲活人生命。即便他不是許墨，是Ares,我也不愿意承認他會冷漠到這樣殘忍的地步。

“你真以為，我會這么說？”Ares突然抬眼看向我，眼神玩味。

這一句話，讓我瞬間落入了冰窖。

“如你所見，”Ares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實驗與我有關，而你是關鍵因子，我不需要瞞你。情況在發(fā)展到最壞之前，我想看看，還有多少可能到達那個“新世界”?！?/p>

我忽然有些失落和難過。果然無論任何時候，我都是被玩弄戲耍的棋子。

可是我在失望什么，又在期盼什么？他從來都沒有變過，他從來都是這樣。

反倒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假象面前，不停地想起從前，不停地掉眼淚，以為破滅的幻想可以重新織起。以為時間真的可以回到他還是“許墨”的時候。

我低下頭，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Ares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再言語，把目光轉(zhuǎn)向那個亮著紅燈的高大建筑上。

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建筑里黑著燈，只有樓頂?shù)囊槐K碩大的紅色燈發(fā)出極亮的光芒，在不分白天黑夜地旋轉(zhuǎn)、閃爍，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

Ares默默地走了幾步，把刺眼的紅光擋在我的視線之外。

“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evolver去了那個監(jiān)禁管制的地方。過不多久，所有evolver都會消失?！盇res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樣可怕的預言。

“消失？怎么可能，畢竟世界上有那么多evolver……”

“輿論和政府的力量，已經(jīng)足夠讓這么多人消失?！盇res的臉色恢復了往日的冰冷，“這次實驗事件后，警局門口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果然都是安排好的巧合嗎……”

確實，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似乎有人在幕后操控著輿論的走向。

難道真的有人，在背后刻意激化人類和evolver之間的矛盾？

可是雙方對峙的結(jié)果，對那個人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所以，evolver和人類，你的選擇是什么？”Ares眼里閃動著我看不懂的期待，讓我一瞬間想到了在曾經(jīng)的世界線上，和許墨決裂那個下午，他也曾問過我類似的問題。

——“如果真相會給你帶來傷害和顛覆呢？你還是會選擇它嗎？”

那時的我以為，我需要守護的是普通人類，他們是無辜的受害者。

所以我選擇了堅持尋找真相，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存在過的事。

如今世界早已顛覆，更多的陰暗和光明都已經(jīng)向我展開，而普通人類與evolver已勢同水火。

?“如果沒有做好選擇的覺悟，”Ares平靜地注視著我，“不妨對我所期待的世界，保有幾分興趣?！?/p>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Black Swan Queen?！?/p>

說完這句話，Ares就轉(zhuǎn)身朝著并不明晰的遠方走去。漫天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傾倒在每一寸土地上，卻不曾沾染他分毫，讓他的背影冰冷得毫無實感。

我看著他漸漸消失在風雪里的背影，驀然間，覺得他像是只身前往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那就是他所期待的世界嗎？

雪花零下的溫度觸到我還保持著溫熱的心上，激發(fā)出更加堅決的力量。

既然他已經(jīng)作出決定，前往無限可能的未來。那我也不會再跟在別人身后，我會找到自己的辦法，打破凍結(jié)世界的冰封。

加重的風雪撕裂了我和Ares之間的空間，狂風高高地翻卷上天空頂端，天地間的一切都被攪亂在黑白混沌中。我轉(zhuǎn)過身，向著與他相反的方向，邁開步伐。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