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與聞?wù)吕蠋熡沙甙私Y(jié)緣，緣來已久，他稱我“曹尺八”。我們平日不多聚，一年頂多得見一兩面，平時也都是電話短信聯(lián)絡(luò)，就連微信也是去年方才加上的。

? ? ?聞?wù)吕蠋熓亲骷?、畫家，看他的文章和畫，總是能會心一笑，也常引來沉思。聞?wù)吕蠋煹漠媰汉?，很有意趣，更有胸懷和智慧。寥寥?shù)筆，再配上草草幾句，智慧、閱歷、禪理，皆能躍然紙上。

? ? ? 除了作家和畫家，聞?wù)吕蠋熡谖叶愿情L者，亦是良師。我平日里婆婆媽媽講一堆，沾沾自喜，結(jié)果在他嘴里兩句說透。我翻來覆去悟好幾年，人家講一個故事搞定，比我的更深入、更通透。對于這樣一位有智慧和禪意的良師，我總感覺高山仰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 ? ? 自我2015年第一次在聞?wù)吕蠋熋媲按底喑甙?，聞?wù)吕蠋煴惴浅Ｙ澷p，并且還支持、鼓勵我堅持下來。2021年我從我的老師處取得畢業(yè)資格，開始自己獨立制作尺八之后，就想著送聞?wù)吕蠋熞恢易约褐谱鞯某甙耍磉_“曹尺八”的敬意和感謝。

? ?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個故事，得從一幅畫說起。

? ? ? 聞?wù)吕蠋熢鬟^一幅畫（后來作為LOGO還被制作成了貼紙），畫的是一陰一陽兩條魚，擁著一朵蓮。

? ? ? 我是雙魚座的，從最初看到這副畫，便內(nèi)心一動，異常喜歡。但畫不是我的，也買不來。所以只好討來印有陰陽魚LOGO的貼紙。這貼紙被我貼在手機殼上、本子上，連汽車加油的蓋子上也貼。去年，北吹竹尺八工坊建立后，我便在我的工作臺和工具箱上也貼了，貼完還不忘發(fā)朋友圈炫耀。?

? ? ? 于是大年初二這天，我與聞?wù)吕蠋熂s定來到琴館，交換“新年禮物”。同時我還約來了河北省古琴協(xié)會孫會長、資深茶人劉姐，以及琴館的李老師，一起見證。

? ? ? 我給聞?wù)吕蠋煖蕚淞艘恢Щ⒓y竹一尺八寸管，鑲嵌猛犸牙歌口，內(nèi)髹朱砂大漆，根部自然蟲蛀，正合他的天然質(zhì)樸。聞?wù)吕蠋熥髁艘环坝嘁衾@梁”圖贈我，居然是那陰陽雙魚圍在了尺八周圍。更妙的是，這畫中的尺八，居然和我送他的真尺八一般大小。

? ? ? 聞?wù)吕蠋煍偸直葎潱骸澳憧?，我畫畫的紙就這么大，尺八畫成這個大小正合適”，再歪頭看看道：“我這假尺八換了你一根真尺八”。

? ? ? ?我說：“這還多送我兩條魚呢??！”

? ? ?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

? ? ? 聞?wù)吕蠋煻嗽斨茏樱骸澳憧瓷厦孢€有個小和尚?！?/p>

? ? ? 眾人聽見，趕忙圍攏過去仔細察看，竟然真的有個小和尚！唉呀??？我這個制管師都沒發(fā)現(xiàn)，而且居然和我的“吹禪菩薩印”神形俱合！

? ? ? 大家不禁感慨：“心中有禪，才能處處現(xiàn)禪相?！?/p>

? ? ? 接下來，我獻吹一段，之后就將尺八收進盒子，大家邊喝茶邊聊天。聊寫書、聊畫畫、聊王羲之、聊音樂、聊禪，還聊到了行腳。

? ? ? 聞?wù)吕蠋熎呤鄽q了，幾年前帶大伙兒行腳，一步步到五臺山。還專門寫了本書記錄那次行腳，叫《走到蓮花開》。當時的我沒感覺，現(xiàn)在如果有這個機會，我肯定跟著一起去。

? ? ? 其實這話講來無趣，想去我吹著尺八自己就去了，干嘛還等跟著一起。

? ? ? 我說道：“吹禪也是行路，做尺八也是行路。深夜霧海行舟，當看見一盞燈塔的光，第一件事情應(yīng)當是做什么？當然是立馬調(diào)轉(zhuǎn)船頭啦！對之前航向的‘懊悔’、對自己潛意識的‘迷之自信’、對“萬一不這么走也能如何”的僥幸心理等等，均是無用且無趣的行為。至于什么時候到，能不能到，皆為不純的想法。行路豈是如此不便之物？一步步行進前去便是，大刀闊斧，勇往直前?！?/p>

? ? ? 聞?wù)吕蠋熤v，“對，走路是不用經(jīng)驗的。”

? ? ? 這話好，劉姐的茶也好，激起我一身汗，渾身毛孔都打開了，就想起了乃華老師的教誨。無心之吹。我們吹尺八總不禁想——上一聲兒吹的咋樣？這次咋辦？角度怎么調(diào)整？氣大點兒、小點兒？表情再夸張點兒？

? ? ? 只要一想，這吹的就不是心了，吹的就是經(jīng)驗。所謂“智不是道，心不是佛”。

? ? ? 我們不能用經(jīng)驗走路——在下一步的時候總結(jié)前一步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再走，我們得用腳走路，不能只想什么角度、什么力度，甚至怎么邁步、哪只腳等等。那就成了邯鄲學步，只能爬著回老家。

? ? ? 聞?wù)吕蠋熀瓤诓?，說：“王羲之再寫不成蘭亭序，反而現(xiàn)在很多人寫的成蘭亭序?！?/strong>

? ? ? 你說這茶喝得多痛快！王羲之如果會按著自己的經(jīng)驗寫蘭亭序的話，那就是自己臨帖自己、自己描紅自己、自己仰望自己。越活越抽抽兒，越活越小越窄。如此，便永遠的、無限的遠離了自己。

? ? ? “《祭侄文稿》《寒食帖》都是隨手一寫，無心之書，自在放松的寫，不小心寫完了，一看：哇！真好。結(jié)果不小心還流傳千古。你再看那給皇帝寫的，工工整整的全沒了”。

? ? ? 這茶呀喝的，不是普通的喝茶了，雖然我們從05年的古樹老生普換成了05年的老六堡。“喝茶是說話的一種方式。”聞?wù)吕蠋熐皟商斓奈恼轮腥绱藢懙溃澳阋痪湮乙痪渌痪?，隨口而出，連大腦都不用，不一定都對，卻恰是最真。真即是好，什么好？氛圍好。也只有友人之間才這樣，毫無遮攔，蓬勃出來的全是善意。想來很有意思，無次序卻有方向，無期待卻有效果”。

? ? ? 孫會長點頭補充說：“自在放松！這是李孔元老師說的最多的一句話?！?/strong>

? ? ? 是啊，李孔元老師常給我講：“要放松”，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 ? ? 我剛開始隨李孔元老師學琴時候，

? ? ? 當時我問：“老師我這個指法對不對？”

? ? ? 老師笑著搖頭：“不對，要放松”。

? ? ? 我又問：“您看這個發(fā)力對不對？”

? ? ? 老師笑著搖頭：“不對，要放松”。

? ? ? 我再問老師：“我這個彈琴角度總對了吧，看起來跟您的一樣?！?/p>

? ? ? 老師還是笑著搖頭：“不對，要放松”。

? ? ? 我就崩潰了，就為這么個“要放松”，半年不碰琴，再三年，才悟透。然后，李孔元老師才往下教。“要放松”，簡簡單單三個字，真正做到卻需要從肢體貫穿到念頭。

? ? ? 再往下就不說了，再說就是謬誤了，得落在實處。不過還是“要放松”：放松才有心，放松才有自己，放松才能不照著誰做、不用經(jīng)驗做。

? ? ? 說到不照著誰做這一點，“噗呲”一聲，李老師嘴里的茶差點噴一地。平靜下來之后，她說想起來乃華老師給我講“再問拉黑”的事兒。

? ? ? 這件事兒發(fā)生在2021年我尺八制作順利出師之后，其實就是典禮后第二天，我在跟乃華老師吃飯的時候，我問：“老師，我接下來怎么學？”

? ? ? 乃華老師的原話驚掉了我下巴：“??？你畢業(yè)了??！從此你我是兩個工坊，一腳踢出，一刀兩斷。我能教的全教了，剩下自己鉆研?！?/p>

? ? ? 他想了想，然后補充到：“我現(xiàn)在的東西也是我自己琢磨的，沒有必要和你匯報”。

? ? ? 于是我就這樣被“自立門戶”。

? ? ? 前陣子我問乃華老師了一些事，老師怒了：“別啥都問我，都教給你了，再問拉黑！”

? ? ? 一桌子人聽罷笑成一團，聞?wù)吕蠋熞贿吪闹笸刃χ?，一邊說：“都是好老師啊！一句放松也好，一腳踢出也好。多少老師婆婆媽媽，到最后都是誤人子弟，把學生教成自己了。那學生永遠成不了他老師，也成不了他自己。你們搞音樂，照譜子彈，彈的卻是韻味，韻味不在譜子上，卻也沒離開譜子?！?/p>

? ? ? 接著，聞?wù)吕蠋熤v到了義玄禪師的公案：臨濟義玄禪師示寂，對眾人說：“我滅后不得滅卻正法眼藏。”徒弟三圣道：“誰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臨濟問：“以后有人問，你向他說什么？”三圣便喝。臨濟道：“誰知我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言訖，端然而逝。

? ? ??公案是要參的，不但公案，今天的敘話對我來說，都須參，其實連尺八都是讓參的，因為它本是禪器。

? ? ? 參！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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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年正月初二

北吹竹于北吹竹·唐普化尺八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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