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期待的祭典即將到來，稻妻上下無論老幼都期待著這一天，或者說，那一個注定絢爛無比的夜晚。而能在人們心目中留下繽紛色彩的灼目煙花，悉數(shù)出自稻妻城內(nèi)一家并不起眼的煙花鋪子。

鳴神島，神里屋敷。

“這次特地讓宵宮小姐來一趟，主要是為了通知這次祭典的主題?！?/p>

正坐在宵宮對面的是神里綾人，綾華端來一盞茶：“請用，宵宮小姐。”

“哦，謝謝綾華小姐！”

綾人說道：“這一次的主題是，永恒。”

“永恒？”

“嗯。稻妻鎖國令剛解除不久，海內(nèi)外人員往來迅速增多，思想與文化也難免出現(xiàn)碰撞。為此，將軍大人想再次強調(diào)稻妻所追求的意志，提醒人們不要忘記本初?！?/p>

宵宮點點頭：“嗯，我知道了。永恒啊...”

院子里的驚鹿盛滿了水，“篤”地敲響在地，讓流水恣意傾瀉后又回到了本來的位置，等待著下一次的輕叩。

“我想問問，在社奉行大人的眼中，將軍大人的‘永恒’是什么呢？”

綾人想了想，說：“將軍大人作為神明所認識的永恒，我輩自然無法揣摩，但她作為一國之君的永恒，我自認為有些了解。神里家家史之久遠在稻妻算得上首屈一指，但與將軍大人相比，無異于蚍蜉撼樹。神里家的興起、輝煌、沒落與如今的復(fù)興，都印在將軍大人的眼中。我想，對她而言，所謂永恒，或許是讓稻妻像一臺精密的儀器持續(xù)運作下去，即使三奉行不再是如今這些人，甚至哪一天身為神明的將軍大人本人不在了，稻妻國民也能安穩(wěn)地生活下去。”

宵宮靜靜聽著，又看向一旁的綾華，問道：“那綾華小姐，你又是怎么想的？”

被問到的綾華有些意外：“我嗎？嗯...我不怎么參與稻妻政事，所以和將軍大人見得比較少。不過我曾聽稻妻城街頭的智樹先生說，將軍大人在他那里買過團子牛奶。大家稱呼我為白鷺公主，出門在外，我也代表著神里家和社奉行，因此更要謹小慎微。將軍大人是稻妻的臉面和榜樣，沒想到也能在小攤販處買東西。可能這樣在每天的恪謹之余，維持著自己的小小愛好，也算是一種永恒？”

聽完，宵宮點點頭，站起身：“多謝兩位的通知和意見了！我這就回去和空一起準備煙花。”

祭典當夜，夫妻相挽，老幼相攜，一起走上了街頭，等待著在白狐之野升起的煙花。無論是離島還是鳴神島，都能清楚地看到祭典現(xiàn)場。

天守閣樓臺上，雷電將軍憑欄而望，看向尚無一物的漆黑夜空。

“萬里無云的晴朗夜空是最適合煙花綻放的時候，所以在那之前，一無所有的天空往往黢黑一片，黑得令人害怕?！?/p>

空從后面的樓梯緩緩踱步而上，對將軍這么說著。長野原煙花店在祭典前一天告訴天守閣，到時由宵宮負責放煙花，而空負責陪著將軍觀賞煙花。

“失禮了，將軍大人?！?/p>

“無妨，你剛才那番話倒是頗有意思?！?/p>

空笑了笑：“戲言罷了?！?/p>

社奉行給宵宮的主題是“永恒”，自然是出自將軍之意。在萬眾期待的祭典上，將軍卻還要為稻妻的發(fā)展而謀劃思慮，包括先前的鎖國令，她或許是個不善于治國的國君，但絕不是個消極懶政的昏君。

“三！二！一！”

隨著人們齊聲的倒數(shù)，依稀可聞的引線“咝咝”聲，細小的火光從地面沖出，直指天空而去，在飛升到合適的高度后簇然爆開，火藥在不會傷及任何人的地方完成了使命，讓四散的光彩自由降落，在夜空中各自劃出完美的弧線。人們還未來得及追上每一顆流星的尾焰，下一個煙花已經(jīng)嗚嗚降生。

雷電將軍在空的陪同下觀賞著一簇簇煙花，而空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它們——這些不僅是他的連續(xù)幾個日夜的努力，更是宵宮傾盡畢生所學和理解的創(chuàng)造，就像是兩人共同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接受著最終的測驗。

“不愧是長野原，能把煙花做得如此璀璨多彩，全稻妻也不會有第二家了?！?/p>

空頷首道：“能讓將軍大人滿意就好?！?/p>

“只是...”雷電將軍撫頰說道：“這與我所囑咐的‘永恒’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空問道：“不如將軍先說說，您能從這些煙花中看出什么與永恒有關(guān)的呢？”

雷電將軍沉思道：“煙花，火藥硝石瞬間爆炸所產(chǎn)生之物，與永恒該是相去最遠的存在。若要聯(lián)系，我只能看出長野原的煙花一直如此出色的‘永恒’?！?/p>

空笑道：“哈哈哈，多謝將軍謬贊，好意我先替宵宮收下了。不過，向您傳達此中真意，正是我來到這里的目的所在。”

“將軍，且低頭看?！?/p>

雷電將軍低下頭，看到的是一覽無余的稻妻城，以及稻妻城的人們。

經(jīng)常受宵宮照顧的孩子們自然不會錯過祭典，為前一個煙花而驚呼，又為下一個煙花而翹首；青澀的男女們藏在不起眼的后面，天上光亮無比，也攔不住和服下的雙手悄然相牽；爸爸讓孩子騎在頭頂，孩子一邊叫著一邊拍著爸爸的腦袋，惹得媽媽笑個不停；深居簡出的老人家也拄著拐杖慢慢走上街頭，雖然沒能趕上開始，至少沒有錯過，皺紋間露出少見的笑容。

“您可看到了？那映照在他們眼中的，才是我們想讓您看的，無比絢爛的煙火。”

雷電將軍垂首下望，注視著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一時竟忘了抬頭看煙花，唇角卻也泛起笑容來。

“對凡人而言，幾乎沒有什么是永恒的，這場祭典也不例外。他們其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完完整整地記得今夜到底看到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一些人甚至轉(zhuǎn)天就忘了這回事。但，現(xiàn)在這真真切切的親身感受，那映入眼簾的刺目光彩，是無法抹去的事實。正是這無數(shù)的體會與經(jīng)歷，塑造了每個人身為自己的本真，也正是無數(shù)的此刻，塑造了堪抵神明的永恒。”

“不錯過每一個值得付出勇氣的瞬間，才能把握到真正的永恒?！崩纂妼④娹D(zhuǎn)過臉來看向空，說道：“謝謝你，我很喜歡這次祭典。這只屬于凡人的永恒，我會牢記在心的?！?/p>

“與有榮焉?！?br>

當空踏出天守閣大門時，宵宮已經(jīng)在門口急得跺腳轉(zhuǎn)圈圈了。

“宵宮？你怎么在...”

“哎呀你可算出來了！快走快走！”

宵宮二話不說拉起空的手，撒腿就跑。

“哎等等！去哪兒??！”空沒反應(yīng)過來，一邊跟著她跑一邊問道。

“看煙花呀！”

仿佛從摘星崖跑到了赤王陵，當拼了命跑的宵宮停下腳步，來到她提前選好的賞煙花最佳地點時，空已經(jīng)倒在地上說不出話了，連喘著粗氣都讓胸口難受不已。

宵宮也累得夠嗆：“呼...呼...快...快起來看煙花啦！”

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雙手撐地看著不遠處的煙花。不得不說，宵宮選的這一處小土丘，確實視野開闊，高度也恰到好處，能清晰而不失距離感地觀賞煙花。

“你不用待在煙花那邊嗎？”

“那邊我早就安排好啦，不然怎么跟你一起來看煙花？不過也怪我，沒提前跟你說，就這么拽著你跑過來了?！毕鼘m聳著肩傻笑著，空伸手摸了摸她紅彤彤的臉。

“沒事，就當是你為我準備的驚喜啦?！?/p>

兩人盤腿坐在山崗上，宵宮看著煙花，空看著宵宮。此刻的宵宮出奇地安靜，似乎把平時的活力都注入了煙花中，它們在空中嬉鬧，她便安靜了下來。

空本想說些什么，又擔心驚擾了宵宮看煙花，就此作罷。

就此作罷嗎？

“不錯過每一個值得付出勇氣的瞬間，才能把握到真正的永恒。”

空一下站起身，對著煙花大喊起來。

“宵——宮——我喜歡你啊——！！”

宵宮被空突然起身嚇了一跳，喊的話更是讓她目瞪口呆。

“...空，你...你干嘛？”

空沒有回頭，宵宮只能看到他的面孔被煙花映照得五彩斑斕，轉(zhuǎn)過頭，眼中卻是更甚于煙花的熠熠生輝。

“我只是覺得，有些話，如果現(xiàn)在沒有勇氣喊出來，以后也不會再有勇氣了?！?/span>

宵宮望著空的雙眼，他的眼中滿是欣喜與堅定，而不是猶豫催生的遺憾。她也站起身，走到空的身邊，雙手籠在嘴邊，深吸一口氣。

“空——我也好喜歡你啊——！！”

宵宮對身邊的少年說道：“只有你一個人勇敢，也太狡猾了吧？”

她把雙臂環(huán)在空的脖頸后，空也緊緊摟住宵宮的腰肢。少女輕輕踮腳，少年微微低頭，在夏日祭典最精彩的時分，忘情地擁吻著，讓這誰也看不見的滿載著熱情升空的煙花，在永恒的瞬間定格，在瞬間的永恒綻放。

宵宮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