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第一神曲《羅剎海市》解讀

《羅剎海市》這首歌,從它的影響力、傳唱度、話題度看都是頂級的,當之無愧的各大領域第一神曲。
我本沒有計劃聊這首歌。第一,因為我做解析的想法,純粹是向刀郎老師致敬??吹骄W(wǎng)上流傳著對部分歌曲那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解讀,我想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希望大家能更貼近專輯去理解專輯,或者至少準確理解歌詞之后,再去放飛想象力。第二,《羅剎海市》已經(jīng)被掰爛聊透了,里面每個標點符號估計都有幾十百萬字的解析,足夠繞地球好幾圈吧。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第三,聽《羅剎海市》真有點審美疲勞了,不用刻意聽,刷短視頻就可以天天聽到飽。況且這張專輯里我其實有別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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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刷到兩個視頻觸動了我。第一是李玟生前錄音放出來,聽得老人家月上東山淚漣漣。不談故事細節(jié)了,大家有興趣估計都早知道。第二是韓紅老師的一段講話?!耙驗樗缓唵蔚氖且皇赘瑁袷沁@十幾年來我想說的話,我想表達的,通通用這個方式,呈現(xiàn)在你們面前,呈現(xiàn)在世界面前,呈現(xiàn)在這個特別殘酷、冷酷無情的人世間?!?/p>
因為以上緣故,我想借寫點所謂《羅剎海市》解析,表達對李玟老師和韓紅老師的敬意,也權(quán)當向那些面對殘酷、冷酷無情的人世間,還在為了些許溫暖而奮斗的英雄們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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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海市》來自蒲松齡同名小說。中國美少年馬驥,繼承父親衣缽從商。某日度海,被颶風吹到東邊的羅剎國。羅剎國人特點是以丑為美,越丑的人官位身份越高。馬驥用墨涂臉扮丑,反而獲國王恩寵。后來馬驥不習慣朝廷,請假回村,恰巧遇上四方十二國趕海市。在海市上,馬驥受東洋三太子邀請來到龍宮。因?qū)憽逗J匈x》,受龍王賞識,并娶了龍女相親相愛。后馬驥思念父母,回到中國。煙波阻隔,就再也不能回龍宮了。三年后馬驥守約來到海島,果然接到自己的兒女。再到后來,龍女來看望過一次馬驥,此后再也沒有消息。
刀郎主要把羅剎國的內(nèi)容寫進歌里,借用羅剎國以丑為美,黑白顛倒的故事,諷刺我們所處這個世界是非顛倒的現(xiàn)狀,并沒有觸及海市和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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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
過七沖越焦海三寸的黃泥地
只為那有一條一丘河
河水流過茍茍營
(第一句話就有歧義,也是很多人搞錯的地方。根據(jù)后文分析,斷句為“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p>
這一段是刀郎站在中國地面,給中國的聽眾講一段奇幻故事,說有個羅剎國啊,從我們這兒向東xx里。證據(jù)有二。第一、后面寫“羅剎國中常顛倒”,發(fā)生的故事都在羅剎國。第二、馬驥自西方來到羅剎國,這地理位置和小說是一致的。
七沖、三焦、三寸黃泥地都是來自中醫(yī)概念。七沖是消化排泄系統(tǒng),三焦是內(nèi)臟包括四肢。臍下三寸是黃庭,又叫泥丸宮,俗稱丹田。刀郎借了這些概念加以活用,即使我們不懂這些詞,也能很直觀的理解羅剎國就是“依托答辯“。
羅剎國里有一條一丘之河(貉),流過一個地方叫茍茍營(蠅營狗茍)。短短幾句話,描繪了一個生動活潑風味獨特的羅剎國茍茍營。
從“黃泥地”開始,刀郎在本專輯里面,不受傳統(tǒng)約束,獨立創(chuàng)造了大量的名詞典故,清新自然,又非常接地氣,迅速豐富了網(wǎng)友的語言。一首歌和一張專輯能如此深刻影響流行文化,實屬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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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茍營當家的叉桿兒喚作馬戶
十里花場有渾名
她兩耳傍肩三孔鼻
未曾開言先轉(zhuǎn)腚
每一日蹲窩里把蛋來臥
老粉嘴多半輩兒以為自己是只雞
那馬戶不知道他是一頭驢
那又鳥不知道他是一只雞
勾欄從來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
(叉桿兒、老粉嘴都指老鴇。當家老鴇長得奇丑無比,就是小說中講的,羅剎國長得越丑地位越高。
“未曾開言先轉(zhuǎn)腚“,太形象了,誰敢說這概念不是來自好聲音呢。
后面這幾句,網(wǎng)友認為十里花場形容娛樂圈,某些導師們或者音樂圈大咖,啥作品也沒有,但特喜歡裝模做樣在創(chuàng)作孵蛋,以為自己是雞。
馬戶不是驢,又鳥不是雞。這里說的是所有的名詞都沒法表達其真正的意義(后文有維特根斯坦相呼應)。想起來這些年我們?nèi)绾卧诒曝频沫h(huán)境下利用錯別字改造語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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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西邊來了一個小伙兒他叫馬驥
美豐姿 少倜儻 華夏的子弟
只為他人海泛舟搏風打浪
龍游險灘流落惡地
(華夏美少年馬驥嘩啦啦閃亮登場,搏風打浪渾身本事,一首歌紅遍大江南北。結(jié)果來到羅剎國,龍游險灘被犬欺。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刀郎自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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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這羅剎國里常顛倒
馬戶愛聽那又鳥的曲
三更的草雞打鳴當司晨
半扇門楣上裱真情
它紅描翅那個黑畫皮綠繡雞冠金鑲蹄
可是那從來煤蛋兒生來就黑
不管你咋樣洗呀那也是個臟東西
那馬戶不知道他是一頭驢
那又鳥不知道他是一只雞
豈有畫堂登豬狗
哪來鞋拔作如意
(羅剎國是個顛倒世界。母雞半夜報曉,半扇門就是青樓演繹真情,每件事情都充滿詭異。
紅描翅、黑畫皮、綠繡雞冠、金鑲蹄,這幾個顏色的意象太絕了,完全是自行創(chuàng)造,沒有典故勝似典故。上一句寫得雅,下一句煤蛋就大俗。大雅大俗,大開大合,沒有充沛的才華和深厚的文化積淀,根本辦不到。
我們都看過刀郎以前的歌詞。不比不知道,這些年刀郎在文學上究竟下了多少功夫?,F(xiàn)在的刀郎可稱之為語言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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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紅描翅那個黑畫皮綠繡雞冠金鑲蹄
可是那從來煤蛋兒生來就黑
不管你咋樣洗呀那也是個臟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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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字有心心有好歹
百樣愛也有千樣的壞
女子為好非全都好
還有黃蜂尾上針
西邊的歐鋼有老板
生兒維特根斯坦
他言說馬戶驢又鳥雞
到底那馬戶是驢還是驢是又鳥雞
那驢是雞那個雞是驢那雞是驢那個驢是雞
那馬戶又鳥
是我們?nèi)祟惛镜膯栴}
(前面四句可能來自采風,充滿民間智慧和韻味。
下一句帶火了哲學家維特根斯坦。刀郎用了他后期提出的一個概念,即探究語言和事實的關系,語言是虛構(gòu)的,是事實的反面,但我們又需要語言來描述事實。“沒有與事實精確對應的語言”,“語言對于世界的真相,在揭示的同時也進行了遮蔽?!?/strong>
比如,馬戶驢,又鳥雞,驢是又鳥雞。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語言對事實的扭曲,我們?nèi)绾沃獣浴?/p>
又比如,刀郎夜讀維特根斯坦,肯定結(jié)合進了自身的經(jīng)驗。那英說刀郎的歌沒有藝術(shù)價值,這是事實,還是語言對事實的遮蔽。??抡f,權(quán)力生產(chǎn)了話語,話語為權(quán)力帶來了合法性。當手握話語權(quán)的人說出這句話,就會把這句話變成一個事實,是否刀郎沒有藝術(shù)價值也就變成了一個事實。
答案在哪里,這個是我們?nèi)祟惛镜膯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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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度也贊同某些up主的觀點,認為網(wǎng)友們對這首歌過于附會和激進,刀郎不會寫一首歌來罵某幾個人。但是很小心分析完歌詞,我不能完全支持這種觀點。刀郎這張專輯,這首歌,總體是在諷刺大千顛倒世界,但摟草打兔子也是可以的。而且,沒有這些微觀的故事,沒有創(chuàng)作者切身的經(jīng)驗,僅靠書上讀來的道理,靠叨逼叨比的宏觀敘事,講上一堆大道理,不可能引發(fā)山呼海嘯般的共鳴。真正好的敘事,一定都是源于生活。這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睚眥必報,因為刀郎納入個體體驗后,拷問的不是某幾個人,而是面對這個世界,面對浩瀚蒼穹發(fā)問。這個問題,還會在專輯后面的歌里去繼續(xù)思考。個人的榮辱,刀郎這些年早已看淡,人類的命運才是需要去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