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五十三)
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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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幕府宅邸,秋葉流同門重聚,其樂融融。今日的秋葉流少女們已經(jīng)不再是無憂無慮的生徒了,肩上都有了各自的職責(zé),話別之后便回到了各人擔(dān)當(dāng)?shù)慕巧校词雇诰┒家矡o法隨意來往。
高橋南和前田敦子回到宅邸時,澄月院眾人已經(jīng)離去。兩人稍感遺憾,聽了小嶋陽菜轉(zhuǎn)述的話之后略略寬下心來。
“我相信由紀(jì)的話,既然她說不會動武那就是不會?!鼻疤锒刈拥溃斑@不是很好嗎?”
“以實力論,薩摩再強(qiáng)終不過一藩之地,是無法與幕府抗衡的?!备邩蚰仙钏嫉溃暗窃诰┒家坏?,卻是彼強(qiáng)我弱。由紀(jì)如此表態(tài),是想告訴我們,還有久世老中,薩摩與幕府縱有沖突,也不會改變‘公武合體’的立場?!?/p>
“以免為敵所乘嗎……”小嶋陽菜低聲說道。這些天來,“敵”卻沒有動靜呢。
“所以說這不是很好嗎?”前田下了結(jié)論,“小南和陽菜都想得太多了,久世老中需要對薩摩讓步還有需要保全幕府的顏面利益是他的事,我們不用和由紀(jì)她們開戰(zhàn)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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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來了。”柏木由紀(jì)獨自漫步在鴨川之畔。這一日她去與藩中密探接洽,意外地收到了長州藩臣已經(jīng)進(jìn)京的密報。
長州藩此前因為藩策之爭無暇遣使進(jìn)京,聲名大噪的桂小五郎和久坂玄瑞奪取藩權(quán)之后才著手此事。讓柏木由紀(jì)感到意外的是,姍姍來遲的長州藩臣竟然一到京都就和尊攘派公卿接上了頭,動作之快甚至沒給幕府和薩摩留下一點反應(yīng)的時間。
“一定早就有人在暗中牽線了?!庇杉o(jì)冷靜地分析著,“刻意地隱藏行蹤,所有人都被騙過了,反而讓幕府和薩摩放松警惕互相猜忌。她布置好了一切,只等著長州藩的使臣到來,和公卿們見上一面,不用像義父或者久世老中一樣再去談判。所有人都被擺了一道?!?/p>
桂小五郎身陷藩權(quán)之爭,除了此人以外,長州藩中還有誰有這樣的手腕?由紀(jì)仿佛看到了某個小個子陽光燦爛的笑容,原來她一直都在。
然后聽到了一聲輕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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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松井大小姐在京都役所門口見到了桑名城遇到的一位少女,壓下了上前探問的沖動,轉(zhuǎn)而派人去查探那一行人的來歷。
那群人中有好幾名佩劍的少女,這本身便是一條線索。
在桑名時,那兩名少女都沒有帶刀,松井根本就沒想到她們也是武士。習(xí)武的女子本就不多,成群結(jié)隊的就更罕見,思來想去,秋葉流同門的可能性最大。
其時久世廣周已至京都,竹下院隨行;薩摩藩父島津久光在京都城外候旨,澄月院也有可能;長州藩還沒有動作,但伏波院未必不會來京。松井大小姐心中一緊,尾張與長州藩策對立,與幕府也有分歧,如果那個人……
第二天得到了手下的回稟,“進(jìn)入京都役所的是薩摩藩臣·大久保利通”。松井大小姐如釋重負(fù),薩摩藩,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后來便發(fā)生了“寺田屋事件”,再后來薩摩藩父島津久光覲見天皇,澄月院也隨之進(jìn)京。只是尾張和薩摩向來沒有什么交情,松井大小姐也不好冒昧造訪,只得將精力投入到尾張藩的事務(wù)中。
這一日,松井照例將京都情報發(fā)回尾張,然后獨自出門散心。離開名古屋之后,她與榮屋弟子們的相處時間少了許多。畢竟她是尾張藩的大小姐,與眾人尊卑有別,無法時常混在一起。珠理奈作為松井家少主,出門在外行止必須講究禮儀,也不能像在榮屋一樣時時粘在她身邊。于是松井大小姐只能獨來獨往,雖有心事也無人可以傾訴。
如果那個人在就好了,松井想道。她無法忘記桑名城中的萍水相逢,在她十八年的人生中,只有那一天曾有人與她相敬相知、言笑晏晏。如今那個人也來到了京都,近在咫尺,這就是緣分吧。如果真有緣分這種東西的話,一定可以遇見的吧?
松井大小姐漫無目的地逛到鴨川河畔,看著河水流淌,心思起起伏伏。她是尾張藩身居高位的大小姐,她是名門松井家引以為傲的長女,她是秋葉流榮屋道場的劍術(shù)師范,她是尾張乃至近畿六十藩最強(qiáng)的劍手。她,也只是一名少女。
清風(fēng)撩亂了松井大小姐的長發(fā),她撥開眼前的發(fā)絲,河畔的風(fēng)景重現(xiàn)眼前,同時映入眼簾的還有一位少女的身影。眼前的少女腰懸佩劍,標(biāo)致的鵝蛋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眉間微皺難掩眼波溫柔。前一刻還在思念著的人,這一刻就來到了面前。
真的是命運嗎?松井大小姐未及思考,已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