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那一天,我最后一次見到你】 第九章(一) 2012年8月 我最后一次見到她的那天


時光流轉(zhuǎn)悄然消逝,在我們還沒有實感的情況下,春天就離開了我們,抵達八月的暑假之前,我們就早已迎來了這個夏天,這個實際上和以往沒什么不同,但卻并不炎熱的夏季。
“吶吶日向,放假了到哪里玩一玩吧?就跟以往一樣?!?/p>
“唔唉……暑假才剛開始吧?我覺得先把暑假作業(yè)什么的完成了比較好哦?!?/p>
“為什么啦!”
“把事情都先解決的話,就能懷著更輕松愉快的心情去玩了對吧?我記得上個暑假星夜子你只記得玩,到最后兩天才開始趕暑假作業(yè),這次我可不會借給你抄了。”
就算星夜子一邊大吃一驚的樣子一邊“怎么可以這樣”地抱怨著我也完全不會心軟,明年的春天,我們就都要進入三年級了,成為備考生的話就不能再像這樣放松了,那應(yīng)該算是迄今為止的十幾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戰(zhàn)爭吧,至少對于大部分人來說。
想到這里,我突然對一件事情產(chǎn)生了好奇。
“我說星夜子啊……”
非常悠閑地坐在我床上的星夜子聽到我喊她的名字,迷茫地抬起頭看向了坐在課桌前的我。
“明年我們就要成為備考生了吧……星夜子的話,準(zhǔn)備考哪里的大學(xué)呢……”
“唉?”
星夜子那呆滯的表情,就好像聽到了第一次出現(xiàn)的詞語一樣,不會吧,難道說她一直以來都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嗎?
“星夜子你難道……”
“啊哈哈……那種事情還沒有考慮過啦,難道日向不這么覺得嗎?我們只是活在當(dāng)下就需要拼盡全力了哦。”
“你是哪里朝九晚五的社會人士啊……這種事情好歹要考慮一下吧?這可是特別重要的事情哦。”
“那……日向準(zhǔn)備去哪里呢?準(zhǔn)備考哪里的大學(xué)?”
“唉?我?”
“日向你這樣子不也是沒想好嗎……還好意思說我……”
“我,我只是在猶豫而已!不過更多地還是可能留在本地吧,畢竟這邊的大學(xué)也算是比較有名了?!?/p>
“原來如此,那我也考日向要考的那所學(xué)校就好了!”
“星夜子?”
“這樣就能一直和日向在一起了吧?一起上學(xué)一起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就算是大學(xué)也一直讓它持續(xù)下去吧!”
“啊……嗯?!?/p>
星夜子也會考我想要考的學(xué)校嗎?雖然我覺得這種事情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決定,但是這個時候我卻意外地不想說反駁她的話語,甚至還會感到有那么一點開心。那樣的時光,到大學(xué)的時候也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嗎?
“但是現(xiàn)在還是出去玩吧!”
“唉?我不是說了要做暑假作業(yè)嗎……”
話還沒有說完,我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情,在春天的時候我下定的決心,怎么剛到暑假就忘記了呢,明明之前幾個月里還那么努力。明明現(xiàn)在的自己也有想要實現(xiàn)的,想要去做的事情。
“日向?”
“我突然想起來了……媽媽拜托過我去買點東西,今天去市中心那邊逛一逛吧?”
“好!”
“不過從明天開始就要好好做暑假作業(yè)了哦?!?/p>
身旁的星夜子又開始抱怨了起來,不過我沒有在意這些,把做到一半的暑假作業(yè)收拾了起來,跟還在準(zhǔn)備甜點的媽媽打了聲招呼,就和星夜子一起出門了,雖然在徹底關(guān)上房門之前身后還傳來了媽媽的抱怨就是了。
輕松而又熟練地來到了車站并搭乘上了通往市中心的電車,才在八月夏季這份熾熱的溫度中解放,只是還沒有享受多久車廂中空調(diào)的清涼,我們就到站下車了。
“太熱了!”
“小時候的夏天有這么熱嗎?”
“不知道,但是那時候的我們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吧?還是個小孩子的我們只知道奔跑!不過那樣也挺好的!”
“但是現(xiàn)在的我們可不能跑起來哦,星夜子?!?/p>
“是啊是啊,我知道的,會死的?!?/p>
“那還是……太夸張了啦……”
抱怨并毫無生氣地邁著緩慢的步伐,終于被廣場上熟悉的那家飲料店所拯救,坐在遮陽傘下吸入第一口冷飲的瞬間,整個身體仿佛得到了上天的救贖,星夜子也久違地將長發(fā)綁了起來,讓她們自由地垂在腦后。我并沒有刻意留過那樣的長發(fā),只是留到披肩的長度,就算扎起來也沒有多長吧。
“還是一如既往的蜜桃汁呢?!?/p>
“因為……這家店除了蜜桃汁以外的飲料都很酸嘛……就算是現(xiàn)在我也喝不來酸的東西?!?/p>
“噗哈哈,沒想到班里無敵的優(yōu)等生還有這般弱點?!?/p>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真是的!”
雖然因為這樣的天氣還想去再買一杯冷飲來,但今天不是為了這種事情才來到這里的,況且冷飲喝多了確實不是件好事情。
“該走了哦,星夜子?!?/p>
“嗯?”
三兩口將逐漸要被這份酷暑同化的飲料喝完,便帶著還是一臉迷茫的星夜子來到了購物廣場,在記憶中搜索著那個店鋪的位置,終于在逛了有十分鐘之后找到了它。
“首飾店?日向的媽媽居然拜托日向你來買這種東西嗎?這種東西不是應(yīng)該大人自己來挑嗎?”
“稍微等我一下……星夜子?!?/p>
讓星夜子在一邊等我,我徑直地走進首飾店,如果穿著高中校服的話估計不敢大搖大擺走進這種店鋪吧?不過我再放假前就和店里預(yù)訂好了,這次只是來付錢并拿貨而已,店主遞給我一個精心包裝的白色小盒子,沖我露出了營業(yè)性的微笑,估計她也不是第一次接待高中女生了啊。
“久等了,星夜子。”
“嗯嗯,日向?”
“給……生日禮物?!?/p>
“唉?”
“這是我送給星夜子的生日禮物……”
她貌似還沒有完全理解狀況,但還是將首飾盒接了過去,顫抖的雙手輕輕打開了它,靜靜地躺在里面的,是一條星星形狀的項鏈。
“這是……”
“上個學(xué)期開學(xué)的時候,星夜子不是在和加藤同學(xué)討論過嗎?那時候星夜子你說……也想要跟加藤同學(xué)一樣……我就想著在你過生日的時候給你一份生日禮物……不過離星夜子你的生日還有幾天呢,還是提前給你了吧?!?/p>
“可,可是這個……很貴吧?阿姨應(yīng)該也不會給你錢買這樣的禮物……”
“這四個月里我經(jīng)常用休息時間打工呢,當(dāng)然是在星夜子你不知道的時候……只是想給星夜子你一個驚喜。”
“為什么……要對我這樣的人……”
“因為……我想陪在星夜子的身邊。”
“……”
星夜子呆住的臉沒有一絲變化,但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的嘴唇在發(fā)抖,只有距離這么近的時候我才能注意到,她合上了首飾盒,將它捧在胸前。
“謝謝……謝謝……日向……還是第一次受到這么重要的禮物……”
“星夜子……”
“但是!”
“唔唉?”
“我必須回禮才行!”
“唉?但是離我的生日還很遠哦……”
“不需要是生日禮物,只是針對于現(xiàn)在這份禮物,這份最重要的禮物的回禮!”
星夜子不容我質(zhì)疑地拉起我的手,在購物廣場的走道上跑了起來,當(dāng)她停下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被她帶到了一家雜貨店前。
“抱歉,日向,我……今天沒帶那么多零花錢,所以只能買這種東西?!?/p>
星夜子走進店鋪,買了一條綁頭發(fā)用的發(fā)帶,付了錢之后又回到我的面前。
“星夜子……只要是星夜子送給我的東西,我都會很喜歡的?!?/p>
“嗯,謝謝……”
她繞到我的身后,用那條剛買來的發(fā)帶為我扎起了頭發(fā),我也任憑她這么做下去,等了許久,一聲“完成了”輕輕地從她的口中傳到我的耳邊,她又繞回了我的面前,認(rèn)真地注視著我。
“果然,日向還是這么好看呢?!?/p>
“唔……”
“唔哦,害羞了害羞了!”
“星夜子!”
“嗯嗯,我明白的,這份禮物……我會把它當(dāng)做最重要的東西的,絕對……”
那一天,是我記憶中,暑假的那個夏天里,最美好的,也是最后最美好的日子。
……
……
……
“日向……”
“星夜子!怎么了?”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房間中的空調(diào)還在不停地工作著,獨自一人待在家里的我呆呆地坐在桌子前,望著窗外連綿不斷的雨滴,然而就在我發(fā)呆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并不急促且略顯輕柔的敲門聲。
我走到玄關(guān)打開了大門,發(fā)現(xiàn)渾身濕透的星夜子就站在我家門前。
“抱歉……抱歉……”
她一直在向我道歉,我卻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總,總之先進來再說吧!我去給你拿毛巾擦一下!”
我急忙把星夜子拉了進來,并把房門關(guān)上,我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去浴室那一條干毛巾的時候,星夜子突然從身后撲了過來,雙手緊緊地抓住我衣服的后背,低下的額頭抵在我的肩上。
“星夜子?”
“抱歉……抱歉……”
“你在說什么呢?不趕緊擦一下可是會感冒的哦?你跑到哪里去了啊真是的!”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見日向你了?!?/p>
“唉?”
突如其來的話語帶來了突如其來的現(xiàn)實,我一時間甚至無法理解她在說什么,無法理解她說出口的話語中的含義,只是轉(zhuǎn)過身呆呆地注視著她。
“因為父親工作的原因……我要搬家了?!?/p>
“……”
“搬到京都去……也就是搬到和這里完全不同的……遙遠的城市去……”
“為什么?這么突然?”
“就是這么突然……如果我能改變就好了……”
“星夜子……”
“抱歉……抱歉……我……沒有能夠做到……沒有能夠留下……沒有……努力到改變什么……我不要……我不要離開這里!我……我……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撲在了我的懷中,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星夜子如此聲嘶力竭地痛哭的樣子,她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堅強的存在,即使是會害怕雷聲,會害怕因為暑假作業(yè)沒有完成迎來老師的訓(xùn)斥,但就算是這樣,星夜子都是堅強的。
可是我卻無法伸出手,和那天一樣,將害怕到顫抖的她攬在懷中,只能任憑她在我的面前哭泣。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星夜子第一次展露出來絕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