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零九那陣，德云社是真紅火，紅火得他閉上耳朵都能聽到“德云社”“郭德綱”。

他以為那時候師父一定春風(fēng)得意躊躇滿志，原來跟他一樣??？

楊九郎：“嗯，一樣?！?/p>

心情一樣，做法一樣，走勢一樣，所以后來的遭遇也一樣。

比起當(dāng)年那陣勢，現(xiàn)在他倆受的這點還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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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聽楊九郎說“靠”，張云雷又問：“那‘要’呢？”

“要，還是我的問題。我的思想認(rèn)識跟不上了，這方面也指望不上你?！?/p>

張云雷使勁點頭：千萬別指望我，我不會呀。

“所以我就問師父要。”楊九郎繼續(xù)，“要主意，要指導(dǎo)，要方向……什么都想師父能給個現(xiàn)成?！?/p>

張云雷：“師父沒給？”

楊九郎：“我不知道給沒給。有時候我覺得給了，可有時候我又覺得他沒給?！?/p>

“那你想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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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面現(xiàn)困惑。

這就是問題：他想要什么？

錢，掙了不少。

地位，張云雷是家譜上的大師哥，是八隊的隊長。

名，外面的名師父無能為力，家里的名師父已經(jīng)盡力。

他還想從師父那得到什么，總不能讓師父堂堂班主給他們寫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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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小心翼翼地舉手，楊九郎：“說！”

張云雷問：“翔子，是不是師父出國，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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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背過身去，面對白板。

狠辣莫過枕邊人。

他想一點點、一層層剖析的心理，被張云雷一刀戳到了要害。

先是涼，再是疼，然后就是茫然。

師父讓他去做學(xué)徒，他很開心的，他以為他又有依靠了。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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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推著輪椅過來，從背后抱住楊九郎。

楊九郎叫他：“寶寶?！?/p>

臉貼在楊九郎背上，張云雷的聲音很悶：“在呢?！?/p>

“以后，我們只能靠自己了?！?/p>

張云雷：“寶寶不怕！沒有困難的任務(wù)，只有勇敢的狗狗！”

楊九郎想笑又想哭：“好，不怕?！?/p>

求人不如求己，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張云雷倒是不會跑，但是，張云雷連站都站不穩(wěn)，如何撐得住他？還是該他去撐張云雷啊。

楊九郎輕輕拍拍張云雷的手：我們繼續(xù)，好嗎？

張云雷松開楊九郎，兩個人一站一坐，于白板前并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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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靠、要，這種心理的起始其實在16年就埋下。

張云雷受傷，父親去世，張云雷爆紅，大起大落，命運無常，人力微弱。

一切都要看天意，讓你生就生，讓你死就死，讓你紅就紅，讓你涼就涼。

努力有用嗎？理論上是有用的。但德云社比他們努力、比他們功底扎實的人多得多。

所以，他看天，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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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出身的人，原本該充滿勇氣、隨時準(zhǔn)備戰(zhàn)斗。

17年底的平西王封神之戰(zhàn)，他打得特別漂亮，漂亮得師父一定要給他一個特殊的獎項。

那時候，他還相信人定勝天。

可是很快，爸爸離開了。

人真的能勝天嗎？他以前之所以能勝，會不會只是因為運氣好，沒有被老天爺扔的石頭砸到？

他覺得，他的好運氣用完了。

祖師爺沒有放棄張云雷，祖師爺讓張云雷活了、紅了，張云雷才是被上蒼眷顧的那個人，所以，他聽張云雷的。

臺上聽，臺下聽，他意意思思地抵擋，張云雷勢不可擋地進(jìn)擊。

最終，他繳械投降，做了張云雷的不二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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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委委屈屈：“還是怨我啊?！?/p>

楊九郎：“嗯，怨你。”

張云雷忽閃著大眼睛，等楊九郎往下說。

?“辮兒，從明天起，不，從……”楊九郎看看時間，“從現(xiàn)在起，你要聽話?！?/p>

“好，我聽話?！?/p>

楊九郎在張云雷跟前跪蹲下來，張云雷忍不住去摸楊九郎胡子拉碴的臉。過了個年，歇了個把月，九郎非但沒長肉，反而熬瘦許多。

楊九郎親吻張云雷的十指。

張云雷呢喃：“我都聽你的，翔子，你說什么我都聽?！?/p>

楊九郎：“你該上床了。”

張云雷本能地想要反駁，耍賴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你陪我?！?/p>

楊九郎：“剛說了要聽話?！?/p>

張云雷扁嘴。

楊九郎：“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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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半躺在床上，聽工作室發(fā)給他的歌。

北京的情況漸漸好起來，因疫情耽擱的工作先后恢復(fù)。

他今年要說相聲，要出新歌，要上音樂節(jié)，要準(zhǔn)備演唱會。

九郎說的東西，他好像都不懂，又好像懂一些。

他們賣出的票，他們的觀眾為了來看他們花的路費食宿，都是他們?yōu)榻?jīng)濟(jì)做出的貢獻(xiàn)。但僅有經(jīng)濟(jì)方面的貢獻(xiàn)還不夠，還得有別的。

張云雷問楊九郎：“是這樣對吧？”

楊九郎頭不抬筆不停：“對?！?/p>

張云雷感嘆：“好難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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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莞爾。

每次張云雷打算干點什么都會這樣，未曾干，先喊難。

永遠(yuǎn)喊難，永遠(yuǎn)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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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漸濃，張云雷問楊九郎在寫什么。

楊九郎：“總結(jié)?！?/p>

張云雷疑惑：“你不是寫過了嗎，師父沒給你通過？”

“師父的是師父的，這份是我自己的?！?/p>

張云雷：“哦?！?/p>

“等寫完了，我想請通哥看看?！?/p>

張云雷：“師父的都通過了，你還給通哥交。通哥舍得說你什么？”

楊九郎：“不一樣。”

“哪不一樣？”

“通哥是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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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云雷戴上蒸汽眼罩，聽著楊九郎窸窸窣窣的動靜，安然入睡。

楊九郎繼續(xù)寫總結(jié)。

之前的那份寫得不好，過多地為自己考慮。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好。

那樣的總結(jié)，交不到爸爸的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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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守于室，好些東西才回望清楚。

傳承是很奇怪的東西。

父親在世，他覺得父親離他既近又遠(yuǎn)。

父親離去，他試著穿父親穿過的衣服，用父親用過的筆，讀父親讀過的書。

許多當(dāng)初看不到、讀不懂的東西，現(xiàn)在都有了具體的形象和沉重的分量。

這個2020的開年，他看到了基層組織的可敬可貴，看到了醫(yī)護(hù)人員的奮不顧身，看到了大國一統(tǒng)的團(tuán)結(jié)互助。

但是，他也看到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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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張云雷動了動，楊九郎小心地扶住張云雷的傷腿，幫他翻個身。

張云雷接著睡。

楊九郎繼續(xù)寫。

感謝大家的充電，感謝大家的贊賞！

感謝大家給的飯錢。

明天還有《心病》，差不多還是上午十點。

等待和希望，含括了人類的全部智慧。

我們一起，等待春暖花開。

感謝大家的陪伴，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