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今夜的京城，好像與往常不太一樣。

? ? ?? ?天上的星辰似乎比昨日更加明亮動人，幽幽月色照進尋常人家的窗欞。照往常來說，這個時辰的街上不應該還有這么多的人啊，不僅有衣著樸素的百姓，還有錦衣華服的紈绔子弟，甚至還有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達官貴人。

? ? ? ? ?“哎，別擠別擠。”“嘖，怎么還不出現(xiàn)呢。就是這個時辰?jīng)]錯啊?！薄斑@輩子能見到小司姑娘一面也算不枉人間活了一回啊。”“那是誰？”“啥？你連這都不曉得還擱這瞎晃悠啥呢，那是江南宋員外家的千金，從小獨善歌舞，一支飛花流葉舞名動四方，容貌更是驚為天人?？催^的人都稱自己碰見了神仙下凡，夜不能寐。平日里哪能讓我們這些凡人見到啊，聽聞這兩天員外進京面圣，順便也讓京城人士一睹這人和舞的風采。你往旁邊稍稍，給我騰點地?！?/p>

? ? ? ? ?“小司，千金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位遠看就很消瘦的年輕人，看著就是一副窮酸的樣子，但身上的衣服卻十分整潔，一身白袍隨著夜風微微擺動，手里從早到晚捏著一根毛筆。這人是街上鄰里都很熟悉的怪人，不知什么時候住在了京城，開了個畫坊，平日里沉默寡言，每天到晚都坐在門口拿著筆畫畫，一畫就是一日，甚至都不知曉他何時去吃飯，有時畫著像入了魔一般，任憑買畫的人如何叫他也不聽聞此人有所回應，生意也從未好過，漸漸的周圍認識他的人都叫他桐大家，也不知道他作畫水平如何，多是諷刺挖苦罷了。

? ? ? ? ?“喲，桐大家今日哪來的閑情逸致居然沒畫您那驚世駭俗之作啦？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咯?！?他早就習慣了平日旁人的挖苦，也就不再理會他，也是，平日這個時候他也就在作畫，但今日仿佛有種特別的感覺吸引著他一般，讓他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順著自己的心意，恍惚之間就站在了這里。看到這個白衣畫師不理他，他便失去了樂趣，忽而轉(zhuǎn)過頭，瞧見不遠處有一臺紅色轎子緩緩而來，稍稍能聞到桃花的香味。

? ??? ? “來了來了，是小司姑娘!”

? ? ? ? ?一時之間，街上的人都耐不住躁動的心，各種蜂擁往前?，都期望能看上那么一眼。但定睛一看，轎子的前面有一輛白馬，白馬上坐著一位威猛高大的白袍將軍，手持一桿梨花槍，從老遠就能感受到令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緊跟著此人身邊是身著黑色鎧甲的士兵，細看鎧甲上都清一色印著老虎的圖案。想上前的人都被周圍這些騎著馬的軍隊早早地遠遠隔開。不用想，這種訓練有素充滿肅殺之氣的隊伍，正是不久前大敗敵寇的大雪虎騎軍，那位白袍男子自然就是龍虎將軍徐十一。

? ? ? ? “聽說了嗎，徐將軍打了勝仗，圣上大喜，喚宋員外入京就是想親自為徐將軍說定這門親事。”“唉，可惜啊。不知道京城在徐將軍大婚那晚有多少男子要失魂落魄咯。”“唉個屁，人間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關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何事，你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薄八懔?，看樣子是看不到咯，這里看不到就去桐司坊，今夜桐司坊接迎小司姑娘獻舞一曲。久違地對所有人開放吶，先到先得啊?！?/p>

? ? ? ? 被叫作桐大家的男子想著今晚無論如何也作不了畫了，不如就去瞧一瞧，興許能找回些靈感。如此想著，不自覺的就到了桐司坊，這個名字里面有自己名字的京城最大的教坊。進來后男子就被這里的裝飾所吸引，以前只是聽人說過里面的樣子，自己親眼見到后更是被這里寸土寸金，奇花異草，富麗堂皇的裝飾所深深折服。他突然想畫點什么，但感覺缺點什么。運氣還算好，本來他住的這個地方離桐司坊不遠，他來的時間還不太晚，擠在了一個稍稍靠前的位置，剛好能看到一會兒起舞的位置。人群里站著一個拿著筆又拿著紙的家伙看起來就很奇怪，這讓周圍投來異樣的眼光，但他也從未介意過。稍縱即逝，忽覺清風徐徐，四周有紅幕紛紛揚揚的落下，猶如天上長虹落在人間，一曲簫音響起，初聞幽咽凄婉，如泣如訴，在座人人如回往昔，如遇故人。忽而簫聲落，紅幕之中，悠然可見青蔥玉手持玉簫，黛玉流云般的青絲輕輕拂過燭火映照的黑夜，不見其人，先聞花香。紅幕散去，琴音泛起，有人隨琴音而動，隨心而行。好像一場夢，大夢初醒時，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身處何處，有人回過神，卻不見臺上美人身影?；叵敕讲?，只見到片片桃花林中，流觴曲水，有一美人兮在水一方，于片片桃花中起舞，如夢如幻，如癡如醉，一扭一動如桃妖動人心弦，如桃花隨風飄搖，片片落葉與桃花共舞，交織纏綿，隨后卻化為讓人觸碰不到的虛影。

? ? ? ? 今夜過后，京城從此忘不掉那襲紅衣，那支飛花流葉舞，人們記住了這個一夜名動四方的江南女子小司姑娘。白衣男子站在人群中，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看到了這輩子再也忘不掉的畫，他這輩子也不能忘記的畫。他做了一個決定，只因他覺過往所畫作皆不如今夜所見之人，從此他便忘不掉那一襲紅衣，從此唯她不畫。今夜被京城記住的不僅有她，還有京城一怪和他的畫。

? ? ? ? ?“千金難買，千金難求?！辈恢獜暮螘r起，這句話成了人人嘴里夸贊京城一怪桐大家的話，不畫天不畫地，只畫小司姑娘一人。與以往不同，這次確是真情實意的夸贊。那夜過后，這幅小司姑娘的飛花流葉舞的圖就流傳京城，被大街小巷所傳頌，那夜所作的圖據(jù)說已被貴人所買。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想方設法求桐大家一幅圖，桐大家的名聲這便徹底遠揚。但不論如何，桐大家也從未想過改變當下的現(xiàn)狀，他還是穿著那件衣服，做著和平時一樣的事情，只不過自己開的小小畫坊如今人滿為患罷了，但自己還是一如往日，像瘋子一樣的那般沉迷作畫，但今日卻無任何一人閑言碎語，都以見桐大家作畫為榮為榜，作完的畫當場就會被哄搶。

? ? ? ? 今夜，他也像平時一樣作著畫，但今夜卻意外地鮮有人打擾，這讓他作畫之中深感欣慰，對他來說，作畫就是他的命，除了這個他好像什么也不會做，所以只要有錢能讓自己作畫就行，錢多少無所謂。但最近好像有除了畫以外另一個東西占據(jù)了他的心意，讓他做出了除她不畫的這個決定的存在。他大抵是覺得自己瘋了，但是自己好像從那晚走不出來一般，閉上眼盡是那晚的所見，如同綿延不絕的畫卷刻在腦海里一般，從那晚便忘不掉。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世上有如此之存在能讓他念念不忘，一眼便是永恒，他喜歡畫，她好像就像自己心中一直所尋的畫卷某天就這么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 ? ? ? ?“好想再見她一面啊，那么我就可以問問。

? ? ? ? ?“為什么當時的她是那么悲傷啊。”

? ? ? ? ?“桐大家，桐大家~”回過神來，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抬頭一看，他愣在了原地。透過一層桃花的帽紗，他永遠忘不掉這眉目桃花，如春風秋水般的眼神，這眼神中是清冷是哀傷，是他觸不可及的地方?！巴┐蠹?，又在作畫？”如琴音般柔和的嗓音傳進他的耳朵，這讓他有點猝不及防和受寵若驚，他急忙站起身行禮，說到：“小司姑娘，我，我方才稍有走神，多有怠慢，多請見諒?！?/p>

? ? ? ? 他望向小司姑娘的眼睛，他很喜歡這雙眼睛，它引入深入但又拒人之外，此刻他卻置之冰泉，他看到的更多是掙扎與妥協(xié)。

? ? ? ? 他想說點什么，但輕柔的嗓音此時響起，她微笑說道：“桐大家，噓，別出聲，今日是我偷偷溜出家，只帶了我的丫鬟，別讓別人知道。桐畫師叫我小司就好。桐畫師，你的畫我很喜歡，謝謝你為我作的畫。這次來訪便是想同你商量作畫之事?！?/p>

? ? ? ? “畫，有，多的是。都是姑娘。”

? ? ? ? 看著白衣男子，小司姑娘的臉上突然有些紅暈泛起，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她笑著對他說：“桐大家還真是奇怪，不過今日來是想請求桐畫師一件事的?！?/p>

? ? ? ? ?“姑娘但說無妨?！?/p>

? ? ? ? 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波瀾不驚，好像這世上就沒有讓他產(chǎn)生感情的東西一樣。但此時他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慌張，說話聲不覺有些顫抖。

? ? ? ? ?“我想請畫師隨我外出采風，為我作畫，可否？”她說這話時，眼睛盯著他，這讓他一時不知所措。

? ? ? ? “姑娘這是作何？”

? ? ? ? “不久便是我的嫁娶之日，想著在我出嫁之日前放松身心，也算是任性一回，不知桐畫師可否滿足我的心愿?！甭牭交榧拗?，他不知為什么有點失落，聽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有一絲涼意與哀愁，這讓他更加想問出一直埋在心里的話了。

? ? ? ? “嗯?！?他想說很多話，但千言萬語此刻卻化作一聲嗯。突然她笑了起來，他望著她的笑容，他只覺此生能一直看著這笑容也無愧此生了。

? ? ?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桐畫師，一言為定。”

? ? ? ? ?“一言為定?！?/p>

? ? ? ? ?“對了，聽聞桐畫師作畫時常便忘記吃飯，這可不行，你看你如此消瘦，以后我讓下人為畫師帶來飯食，瓶兒，以后可千萬不能怠慢了桐畫師?！??

? ? ? ? ?“哎，姑娘這可使不得?！?

? ? ? ? ?“這事就這么決定了，桐大家可不許拒絕，不然我心里會過不去的?！?/p>

? ? ? ? ?“罷，罷了。”

? ? ? ? 京城三月，此時桃花開的正艷，京城郊外到處都是桃花的香味。

? ? ? ??到了約定的時節(jié)，春風桃花相映紅，有人家釀桃花酒，有人家踏青而行。她說過，她很喜歡桃花，很喜歡春的氣息。他手里拿著紙筆，與她同行前往聞名天下的京城桃花林，當今圣上獨愛桃花，所以京城四處可見桃花，最為出名的便是城外的桃花林，每年這個時候達官顯貴，文人墨客便會來到這個地方踏青對詩作賦。也許是今年戰(zhàn)事原因，京城上下官員都忙著處理政事，有人便是忙里偷閑罷了。今年并未見多少人來此地游玩。

? ? ? ? 天公作美一般，這讓他多少感到輕松。他本不喜人多之地，有熱鬧之處便繞著走，人多總會讓他感到不適，真是個好日子。一路上，他和小司姑娘相伴而走，就這樣欣賞沿途風景，小橋流水，炊煙升起在人家煙火中，柳葉與桃花落在清澈見底的溪流之上，隨水而行。

? ? ? ? “桐畫師還真是無趣，一路問了你那么多事，你卻只有無盡的嗯。”?

? ? ? ? ? “這，我。”?

? ? ? ? ? “桐畫師，你還是別說話了?！?

? ? ? ? ? “好。”?

? ? ? ?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桃花林。林中縱橫交錯的桃樹，看似排布無章，實則井然有序，林中央有一顆參天桃樹，這便是京城一絕。比其他桃樹長得粗壯高大，而且活了好些年歲，開得桃花也比其他桃樹開得更加紅嫩。聽老人說打從計事起便存在于這個地方了。他們來到這個地方后，一齊望向這顆桃樹。彼此內(nèi)心突然萌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曾相識，又覺陌生?；剡^神后，兩人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中流出了晶瑩淚水。

? ? ? ? ?“我還是第一次來，看到此情此景卻想起忘記的故人往事，你在京城這么久，看到這樹卻為何流淚?！毙∷竟媚锟粗?，一時有點恍惚。

? ? ? ? ?“是啊，這樹我也看過好幾次了，不知道為什么，好奇怪?！?他看著她，不覺心生憐愛之心，他不自覺的伸出手，為她擦去了臉龐淚痕?；剡^神時，發(fā)覺自己的手停留在小司姑娘的臉上。

? ? ? ? “啊，姑娘多有冒犯，見諒見諒?！彼泵@慌失措地伸回手，兩個人同時轉(zhuǎn)過身，她的臉上也不覺泛起紅暈。

? ? ? ? “其實，我初見你時，也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見過畫師，但想不起來罷了?！?/p>

? ? ? ? “可能是錯覺吧。哈哈 ”他慌忙笑了一聲。

? ? ? ? 這時不知何時在樹的旁邊站著一個道士，一身破爛道袍，但仙風道骨，讓人捉摸不透。他眉頭緊鎖，盯著桐畫師和小司姑娘，隨之而來的卻又是釋然的搖頭與苦笑。轉(zhuǎn)身嘴里念念叨叨，消失在桃花深處：“哎，世人啊，皆被情字所困，逃不出，躲不掉，折磨自己罷了。呵，苦情樹啊，你可真是害人不淺。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殺人啊?！?/p>

? ? ? ? 兩人對視一眼，只覺有些莫名其妙，忽而想起此行目的，她靠在桃花樹旁邊，聞著桃花的香氣，感受著此刻的美好與安寧。他望著這幅畫面，淚眼朦朧，此時此刻，好像似曾相識，不知何時，也有這么一人，站在熟悉的樹下，穿著一襲紅衣，比桃花美，比桃花香。他看著這幅熟悉的陌生畫面，一時不知所措，恍然如夢初醒，手里不知何時動了起來，也不知何時停筆。他看著她，只覺時間暫停在此刻該有多好。

? ? ? ? ?他當時忘記她說了什么，多是些夸贊喜愛之詞，他只記得他一直看著他，他知道，他這輩子眼神再也離不開她了。

? ? ? ?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 ? ? ? 今日一別，下次再見也該是她大喜之日。他不記得那天她對他說了什么，他只記得他再也忘不掉她。他最終也沒有問出那句，為什么你的眼神當時是那樣悲傷。

? ? ? ? 有些時候，話到嘴邊永遠說不出，留給自己滿是遺憾的過往。?他有遺憾，但是他不后悔，因為他知道自己說不出口，他見到她的第一眼，第一支舞后便從此只記得桃花，其他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睛。

? ? ? ? 今年的春天來的很早，好像隨著某個人的到來一直停在了某個時刻，他知道，春天即將過去，可他從此卻留在了春天。

? ? ? ? ?今年京城，春去極晚，夏來極遲。

? ? ? ? ?“凱旋之旗音！是徐將軍回來了！贏了，打贏了！”

? ? ? ? 城門大開，京城上下到處都是不絕于耳地叫嚷贊揚聲，聲聲交錯。春天過后，敵寇舉國之力朝京城攻來，在徐將軍的帶領下，大敗敵軍，使敵國被迫投降。圣上大喜，與此同時，親自操辦徐將軍的婚宴，舉國同慶。

? ? ? ? 今夜萬家燈火，人聲鼎沸，到處是喜慶之色。京城好久沒這么熱鬧過了，經(jīng)過幾月戰(zhàn)火，人們載歌載舞，歡聲笑語，都盡情發(fā)泄放縱積攢的感情，今夜醉滿京城。

? ? ? ? 桐畫師平日不喝酒，不喜熱鬧。但看著這幅久違的場景，自己臉上卻掛著笑容。因為自己聲名遠揚的緣故，他也因此能夠參加她的婚事。

? ? ? ? ?“今夜她一定很美吧。”他心想，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咳咳，這酒味，原來是這樣的么，好難喝。”婚事還未開始，自己百無聊賴，懷揣著空蕩蕩的內(nèi)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喝酒的滋味。

? ? ? ? 今夜過后，自己大抵與她就沒什么關系了。

? ? ? ? ?“桐大家，請借一步講話?！?他回過頭，看到的是小司姑娘的丫鬟，他有些不解，但還是跟著她走到了外面。

? ? ? ? “桐大家，小姐想見你一面。只有你一個。”

? ? ? ??“這不好吧，快到－”

? ? ? ? “叫你來你就來，別吞吞吐吐的?！弊焐鲜沁@么說，可他的腳步一點也不慢，就像那晚第一次見她一樣，有種無形的手臂推著他朝那個地方走去。

? ? ? ?見到了她時，雖不見人，但如他所想一般，她穿著秀滿桃花的嫁衣，纖細的身體像桃花的枝條，美得不可方物。她頭頂紅蓋頭，只看著她的背影，他便已然滿足。

? ? ? ? 她轉(zhuǎn)過身，掀下了自己的紅蓋頭，盯著他的臉，她在渴望著什么。

? ? ? ? 他盯著她，一時被她的眼眸吸引入神，不論何時，她的眼睛是那樣明媚動人。他茫然地看著她，有個瘋狂的想法出現(xiàn)在了他的心頭，有什么東西如冬雪消融，春風拂過，往昔浮現(xiàn)在他和她的心頭。

? ? ? ? ? 如見故人。

? ? ? ? ?彼時彼刻，他記得他曾與她手牽手，謀劃往后余生，她喜歡穿紅衣，他一直給她做親手縫制的衣服。他喜歡桃花，他親手為她釀桃花酒，在那顆參天巨樹周圍種下了數(shù)不清的桃花，細細數(shù)來，也大概有那片樹林多了吧。

? ? ? ?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 ? ? ? 他想起來那日，他與她在苦情樹下定下誓言，若有來生，再結(jié)為連理。此生不悔，來生亦不悔。一襲紅衣，一支畫筆，即為誓約之證。

? ? ? ? ?“到了做決定的時候了。”不知何時在之前在樹旁站著的道士說。

? ? ? ???“不悔?！彼f。

? ? ? ? ?“不悔?！彼嗾f。

? ? ? ? ?“嘖，真是一對苦命鴛鴦，算是栽你們手里了。哎，那就再幫你們最后一把吧?！?/p>

? ? ? ? ?說罷，道士拂過袖袍，只覺暈眩之間，桐畫師與小司姑娘便出現(xiàn)在苦情樹下。

? ? ? ? ? “去吧?！? 道士說罷便走到一旁，蹲在地上開始撓頭。

? ? ? ? ? ?他和她站在樹下，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他望著她，滿眼柔情與歉意，他還是那個話不多的傻子，正好，她也還是那個熟悉的她，此刻對著他笑靨如花，一如往昔，從未變過。

? ? ? ?她對著他說：“真不悔？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p>

? ? ? ? ?他笑道：“不悔，上輩子我就是這么說的，這輩子還是這般，來世亦是這般?！?/p>

? ? ? ? ?“嘴貧?！?/p>

? ? ? ? ?他牽起她的手，亦是牽起了過往云煙。人生不如意之事七八九，苦事。終歸還能與人言一二三，幸事。

? ? ? ? ?“唉，今生也是苦了你，搶了圣上操辦的婚約，死罪難免咯?！?/p>

? ? ? ? ?“怎么，怕了？”

? ? ? ?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人生當苦無妨，良人當歸即好。共過兩世，還有何懼。”

? ? ? ? ?“只可惜，今世還沒有和你共看煙花，你愛桃花，也愛煙花?！?/p>

? ? ? ? ?“行了行了，快開始吧?！钡朗坎荒蜔┑卣f道。

? ? ? ??他和她相視而笑，彼此的手攥的更加緊密。

? ? ? ? ?“苦情樹啊，請讓我們來世能再相見，就算再艱難，能相見就好。以信物為盟，以我血為誓，來世今生，不忘彼此?！?

? ? ? ? ?“今日兩人結(jié)誓，良緣已結(jié)，看今日桃花灼灼，望來世宜室宜家。以白頭之約，載明我志。”

? ? ? ? ?“誓成?！?/p>

? ? ? ? ?道士一時望向遠方，遠處有清風徐來，他轉(zhuǎn)過頭，閉上眼，不忍再去看那兩人。

? ? ? ? ? 月色怡人，風也輕柔。

? ? ? ? ? 他和她立于青山涯邊，望著天邊夜色中燈火通明，天上無數(shù)星辰閃爍。他牽著他的手，于夜風中相擁而吻，一轉(zhuǎn)眼，不見兩人身影，只見柳葉與桃花散落在空中，隨風而舞，隨心而動，最后，他與她共舞了這支京城最后的飛花流葉舞。

? ? ? ?來世今生啊，還會在一起的。只要心中想著，總會遇到的。

? ? ? ? ?

? ? ? ? ?“哎，小桐人，你今天怎么又不吃飯?。俊?/p>

? ? ? ? ?“不想吃。我吃”

? ? ? ? ?“不行，飯還是要吃的?！?/p>

? ? ? ?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 ? ? ? ?“啥，我沒點外賣啊?！?/p>

? ? ? ? ?“哦哦哦哦，那你慢慢吃吧。我也想白吃啊我超?！?/p>

? ? ? ? ?“可能，嗯，送錯了吧。”

? ? ? ? ?“嗯。”

? ? ? ? ?“啊，終于上來了，好耶，兄弟們，記住這一幕。年度最開心的一幕出現(xiàn)了。”?

? ? ? ? ?“打上花火，草?！?/p>

? ? ? ? ?“你看你在發(fā)光哎?！?/p>

? ? ? ? ?他放著煙花，她看著他。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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