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葉子
早該知道的,她不過是他眼中的替身。 是啊,最開始她不也是這樣想的嗎?利用自己和那個人有幾分相似的臉,遇見他,勾引他。 可是如今是怎么了?如今決堤的眼淚是怎么了?那種心酸壓抑的感覺又是怎么了? 她從沒有哭得這樣狠過。自打父親離開,印象里哭的次數(shù)都很少了。 她總是跟自己說, ——葉子,你要堅強。 ——不是鮮花,沒有天生的條件,想要從葉子長成參天大樹,就只得靠自己。 她吃過很多虧,遭過很多罪,那么多年都熬過來了,孟宴臣的幾句話根本打敗不了她,況且那些話說得重嗎?好似一大半都是事實。但就是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她的精神徹底垮塌。 那個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那么多年的苦都白熬了。 那么努力又怎么樣?那么辛苦又怎么樣? 在他們的眼中,她好似永遠都是那樣上不得臺面。 她好像該恨他。 不知道哭了多久,臉上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最后似乎把所有的淚水都留干了。 葉子摸把臉,苦笑一聲,然后撐著地站起來,踉蹌著走進了衛(wèi)生間。 鏡子里是一張丑花了的臉,葉子兩三下盤起頭發(fā),幾捧水澆上臉,涼意瞬間涌來。 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抽出紙巾擦臉,臉頰上的表情一變未變。 不知道為什么,哭過以后,好似心中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空空的,卻又滿滿的,說不出來此刻的感受,只是心情格外的平靜。 這一次,她沒對自己說,你要堅強。 她說, ——葉子,你好 利落地擦干下巴上最后的水滴,把濕漉漉的紙團丟進垃圾桶,葉子重新提步回到房間。 孟宴臣喝醉了,整個人躺倒在椅子上。橙色的壁爐光打在他身上,本該襯得人暖融融的,但他卻好似籠罩在霧中,整個人仿佛碎了,又融化,成了一攤水,陽光一照就散了。 其實她該恨孟宴臣的,但她卻恨不起來,甚至心里面有些發(fā)澀,即使她比誰都知道,孟宴臣內(nèi)心這樣強大的人,根本不需要誰的憐憫。 “孟宴臣,你醉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葉子接了熱水放在桌上,蹲在孟宴臣面前問道。 孟宴臣動了動身子,反應(yīng)了一會兒,慢慢地睜開眼。 “走開…” 葉子閉閉眼,再出聲時聲音硬了幾分。 “你要是想明天你的裸照傳遍各大社交媒體,你就繼續(xù)呆在這兒?!?聞言,孟宴臣嘴角動了,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不過他終于睜開了眼睛,半瞇著眼,眼前的人模糊又清晰。 面前的姑娘頭發(fā)全部挽在后面,干干凈凈的一張小臉,雖然眼圈紅得厲害,眼里的目光確是冷冽。 “小姑娘臉皮是臉皮厚還是沒聽見我剛才的話?”孟宴臣移開雙眼,語氣不耐,“我叫你走?!?“那就別怪我了?!?話剛說完,葉子就上手去解他的領(lǐng)帶。 孟宴臣反應(yīng)慢了半拍,看著她伸手就往他的脖頸處去。 葉子干過很多需要力力氣活兒,手勁兒比一般女生大,但解領(lǐng)帶卻不得要領(lǐng),怎么也掙不開那根寬繩子,反而耳朵成了通紅的一片。 室內(nèi)一瞬間有些安靜,又跟剛剛的安靜有些不一樣。 孟宴臣行事這么多年,無論大小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因此決策也幾乎從不出錯,但今天說出那些話,他卻有些后悔,將自己的怒火撒在一個自己幫過的女孩兒身上。 孟宴臣啊,孟宴臣啊,你可真了不起。 “別鬧了,你是女生,不怕吃虧嗎?” 葉子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就是遇上他的眼眸,“如果是別人,我怕。但孟先生,我不怕?!? 她的眼里閃動著細碎的光,堅定而又真誠,竟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那是屬于生命力的光,明亮滾燙,是他只剩下軀殼的身體所承受不起的。 孟宴臣低下頭,搭在椅子上的手撐起身子,稍稍坐起來了些。剛剛?cè)~子沒解開的領(lǐng)帶悠悠地掛在脖子上,他兩三下解開,順手在手上纏了兩圈 “麻煩你了?!?知道成了,葉子笑了聲,“孟先生別客氣?!? 車內(nèi)的空間安安靜靜。 孟宴臣腦子有些恍惚,似乎有件什么事忘了做。 他慢慢偏過頭想要尋求答案,話就已然脫口,“對不起。” 葉子使勁眨了眨眼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不原諒你。” 孟宴臣垂下眼皮,本想說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接給他說,卻又想到自己剛才傷人的話,這話說出來怕是火上澆油。 “我今天——” “孟宴臣,我不想聽你的理由。” 孟宴臣住的小區(qū)到了,葉子利落倒檔,停進地下車庫。 葉子松了安全帶,昏暗的燈線下,她開始任由著自己的心牽引自己的聲音。 “我承認剛開始的我耍心機,心比天高。但對你,我的喜歡很干凈。” “孟宴臣,我想你認認真真地看我一次,不是透過什么人的影子,而是我,葉子——一個活生生的人?!?孟宴臣平靜的眼眸蕩出幾絲波瀾,又飛速地被掩蓋,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嘴角扯出笑,帶著幾分嘲弄,“我是活在黑暗里的人。” “孟宴臣!”葉子吐出一口氣,“我沒有逼你,我說的只是基于我們是朋友?!?孟宴臣緩緩地眨下眼,語調(diào)平靜,“從一開始,你就是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只是葉子?!?一直提著的一口氣終于松了,葉子露出幾分輕松。“好,知道這個就行。” 葉子松了安全帶,轉(zhuǎn)過頭。 “孟先生,”她的手伸過去,拉住他的襯衫衣袖,“如果黑暗里的人能給別人帶來光明,那光也會偏愛黑暗里的人?!?“孟先生,你就是那束光?!? 孟宴臣眼里又起了波瀾,卻只是輕微地歪了歪頭,就又恢復(fù)成平常那副疏離漠然的樣子,“所以,你想讓我怎么回答?” 明明不是什么好聽的話,葉子卻好像格外開心,滿臉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她覺得她仿佛中了毒,一種名為孟彥辰的毒。 “我最近在做寫作的兼職,拿你練練手?!?“不勝榮幸?!?孟宴臣這次笑了,雖是無聲,卻蔓延到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