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斯和諾伊回到回音花田，早已醒來的凱多正在一朵朵的聽其他花里的錄音?？匆妰扇嘶貋砗螅瑒P多一路小跑了過來，興奮地匯報著自己聽到的一些八卦內(nèi)容。

“姐姐你知道嗎？狗來米和狗媳兒副官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就在這哦！”

“姐姐，姐姐！安黛因她居然真的洗澡的時候也穿盔甲欸！”

凱多滔滔不絕地講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樣子。

“真沒想到你敢把這么小個孩子自己放在這里啊。”諾伊無奈地拍了拍凱多的頭。

“呃，他都8歲了，不算小吧。”衫斯聳了聳肩，“在當(dāng)初像他這么大的孩子早就上戰(zhàn)場了?！?/p>

“戰(zhàn)場？”

“你不知道當(dāng)年的人怪大戰(zhàn)？”

“只在托麗爾的書上看到一部分，”諾伊搖搖頭，想了想后補充了一句：“而且當(dāng)初連魔法這種東西都沒聽說過?！?/p>

見諾伊十分認真的樣子，衫斯低頭自言自語道：“不應(yīng)該啊……結(jié)界加固才過了幾年啊……”

“什么？”諾伊沒聽清楚。

“這個我知道！”凱多跳了起來，指了指（用嘴）身后的回音花田，“剛才那邊有朵花告訴我結(jié)界是因為人類和怪物的又一次矛盾才加固的！細節(jié)是——”

“行了，別聊你那些不知道哪來的破八卦了！”衫斯捂住了凱多那張還在喋喋不休轉(zhuǎn)載回音花內(nèi)容的嘴，轉(zhuǎn)身對諾伊說道，“路上我再跟你解釋，現(xiàn)在我們要去瀑布的居民區(qū)。”

“去那邊干嘛？”

“笨蛋，打完一場你不累嗎？”

“哦哦！對哦！”

于是三人就朝著居民區(qū)進發(fā)了。一路上也有各種對于諾伊來說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一臺放在巖洞旁邊的鋼琴，它在凱多和諾伊的雙重摧殘下只能發(fā)出完全不在成調(diào)上的曲子；再比如后來碰見一條長走廊，從巖石上方不斷滴下的水都快讓那里成為陰雨天了，甚至有怪物貼心的放了傘在旁邊；最有趣的還得是一尊石像鬼雕像，它獨自坐在雨中，諾伊把傘插在了它的手里，周圍就響起了莫名的音樂聲。

“這樣它就不會淋著了，”諾伊拍了拍雕像的胳膊，“歌也挺好聽的?！?/p>

“你別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了。”衫斯往旁邊側(cè)了側(cè)身，讓她躲到自己的傘下。

三人繼續(xù)走著，衫斯也履行了自己的話，給諾伊科普人怪大戰(zhàn)的事情，過去發(fā)生的真實事件在她聽起來就像是傳說一樣。當(dāng)他講到怪物們發(fā)明出魂放的時候，諾伊想起來之前在遺跡地下室帕派瑞斯和小花的戰(zhàn)斗，忍不住問道：“那你也會魂放嗎？我還從來沒見過呢?！?/p>

“我當(dāng)然會，而且我覺得你不會喜歡我對你使用魂放的時候的，那代表我們的關(guān)系會十分的——怎么說呢，十分危險?！鄙浪箍聪蛑Z伊，左眼閃了一閃，隨后很快暗了下去。諾伊識相地嗯了一聲。

瀑布的居民區(qū)建在一條寬廣的地下河旁，這條河和之前塞壬所在的地下湖是連在一起的。路程并不遠，經(jīng)歷過剛才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后，大概在衫斯剛剛講完一場戰(zhàn)役的時候，三人就到了。

跨過一座長橋后，三人正式來到了區(qū)內(nèi)。此時時間正是午夜，居民們大多都還在夢里，街道上十分安靜，連護衛(wèi)隊的巡邏兵都沒有。

衫斯拉著諾伊和凱多來到了一家普普通通的便利店，那是一所有兩層樓的洋房，下面賣貨，上面住人。衫斯有規(guī)律地敲了敲門后，二樓的燈就亮了起來。

“我們算不算是打擾人家休息??？”諾伊小聲地問道。

“那你等白天再過來然后被某些嘴欠的告訴安黛因說我領(lǐng)了個不知道哪來的新面孔回來吧?！?/p>

衫斯往后退了兩步，門被推開了，從里面出來的——令諾伊和凱多都無比驚訝——一只看起來很老很老的駝背烏龜。

“姐姐，他就是傳說中的葛森?！眲P多小聲對諾伊耳語道。

葛森和衫斯互相對了下眼神，接著慢悠悠地側(cè)身讓開了門口，一言不發(fā)地讓他們?nèi)诉M屋。

四人圍桌而坐，沒有人說話，氣氛十分凝重。葛森緩緩地沏了一杯茶水，衫斯趕忙接過來，給所有人都倒上。

“不錯，禮節(jié)有進步。”葛森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聲音蒼老卻又十分有力。

諾伊歪過身子，趁葛森抬頭喝茶的時候?qū)ι浪苟Z道：“衫斯，葛森他到底是誰啊？”

還沒等衫斯回答，葛森的聲音又傳來了：“直呼名諱？好你個丫頭，不懂禮數(shù)么？”

“呃……對不起，葛森先生，諾伊她今天可能有點太累了，一句失言而已，還請您見諒?！鄙浪馆p輕拍了一下諾伊的后背，又對葛森簡單地說了一下剛才的戰(zhàn)斗，諾伊和凱多坐在一邊，完全不敢插嘴。

“如此說來，確實是我有點太古板了?！备鹕Z伊看去，目光卻平淡如水，“抱歉，年輕人。”

這目光很像查拉的眼神，給人一種他已經(jīng)看透全世界的感覺……不過查拉可比這個怪老頭好相處多了，諾伊如此想道。

“你那把劍，留下。”這是葛森跟諾伊說的最后一句話。

時候不早了，諾伊放下劍后沒有再和他們交流什么，便直接按葛森的意思帶著凱多上樓休息了。關(guān)上房間門后，凱多長舒一口氣，壓抑半天的情感終于釋放了：“太棒了??！”

這突然的喊聲給諾伊嚇了一跳，凱多連忙解釋道：“你不知道嗎？葛森先生可是當(dāng)年人怪大戰(zhàn)中最厲害的一批怪物！有傳聞他甚至比國王還要強呢！”

“啊……？”

諾伊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桌旁壓抑的氣氛，實際上是葛森的靈魂力籠罩著他們?nèi)齻€。

“那他年紀已經(jīng)這么大，居然還……”諾伊不敢想葛森年輕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姐姐，怪物不可貌相啊?！眲P多坐在床邊，隨便晃悠著兩條腿。

諾伊躺下后，腦袋幾乎是貼到枕頭就睡著了。凱多雖然并不困，但還是躺下了，避免發(fā)出聲音打擾諾伊睡覺。

諾伊進入夢鄉(xiāng)后，本想去找查拉談一談最近的事情，卻意外地看見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死亡空間白花花的天幕現(xiàn)在漆黑一片，滿天都是飛舞著的黃色星星，跟那所謂的“存檔點”一模一樣。

查拉正站在遠處觀看這唯美的流星雨，仿佛在等著諾伊來造訪她一樣。

“晚上好?！?/p>

“嗯……晚好。”

短暫的問候過后，查拉又轉(zhuǎn)了回去，面對著那燦爛的流星雨，問道：“你覺得你最近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當(dāng)然是你的地下冒險啊，”查拉雙手插著兜，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一直有在關(guān)注你，但我有的時候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p>

“唔……？比如哪里？”諾伊走了過來，順著查拉的視線看去，天幕上的流星群還在不停地劃過天空，留下一道道金色的軌跡。

查拉沒有回答，諾伊便從最后一次看見查拉的時間點算起，往后繪聲繪色地介紹著每個事情。大部分卻都是和衫斯一路上經(jīng)歷的東西。

“嘖，那我就直說了，”查拉轉(zhuǎn)了過來，打斷了諾伊，眼神里還是流露出平靜到有點詭異的感情，“你覺得到核心，有幾成把握能修好它？”

諾伊撓了撓頭，低頭沉默了許久，半天才回復(fù)道了一句不知道。

“那你就想想吧，怪物們畢竟還是怪物，”查拉朝諾伊走了幾步，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如果發(fā)現(xiàn)這條路行不通，他們就一定會找之前的方法的，一定不要抱有過高的期待，好么？”

“但……但是……”

“你不用拿衫斯他們舉例子，我和怪物相處的時間比你多多了！”查拉的后半句話突然失去了之前的平靜，很快她又調(diào)整了過來，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總而言之，時刻保持警惕吧?！?/p>

“好……”

像是注意到諾伊的臉色不對，查拉補充道：“抱歉，我有點激動了，你剛才是不是什么問題要問？”

本來諾伊還想對查拉分享一下自己內(nèi)心的一些事情，但是這種想法已經(jīng)在查拉的話傳到耳朵里的時候就破滅掉了。

于是她回答道：“沒……沒有?！?/p>

查拉得到諾伊的回答后，一反常態(tài)地歪了歪頭：“真沒有了？”

諾伊點頭。

查拉用手托著下巴，雙方沉默。與此同時，剛才還炫彩奪目的流星雨已經(jīng)停了。

“我明白了，”隨著天幕漸漸由黑轉(zhuǎn)白，查拉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笑容，“那你就去好好休息吧，也許之后還有一場惡戰(zhàn)呢?！?/p>

還沒等諾伊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離開夢境了。

時鐘指向凌晨兩點，僅僅兩個小時的睡眠完全不足以讓諾伊回復(fù)精力，但查拉的話回響在耳邊，使她完全睡不著了。

仔細算來，每一次要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候，他好像都不在場，諾伊靜靜地想，納普斯特那次是，亞倫這次也是……不過亞倫這次好一點，至少他沒讓我受那種致命傷——但這是因為托麗爾還是他自己想這么做的？

不……不對，我不應(yīng)該這么依賴他，他能夠不惜和護衛(wèi)隊的鬧掰也要來幫助我這個人類，這已經(jīng)是很大的犧牲了……

諾伊翻了個身。

但是……他一路上這么照顧我，到底是為什么？如果說，從遺跡出來之前，是因為托麗爾的原因，那從遺跡走出來后是難道因為船夫所說的那些核心什么嗎，為什么衫斯那么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呢……

正在諾伊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了，諾伊條件反射地朝門口扭過頭去。衫斯正靠著門框，手里拎著半瓶啤酒，問道：“你沒睡么？”

“睡不著……”諾伊搖了搖頭，坐了起來，雙眼不敢直視衫斯，“你剛才和葛森——葛森先生他談了什么？”

“哦，剛才葛森跟我談了一些……關(guān)于你那把劍歸屬權(quán)的問題，不過那不重要。”衫斯把門帶上，坐到床邊。

諾伊躲閃般地挪了挪身子，但衫斯顯然沒有注意到，自顧自地說著：“葛森先生是我的貴人，是他把我和帕派瑞斯推薦到皇宮的，后來啊——你怎么了到底？”

“沒……沒什么，你繼續(xù)說吧?！敝Z伊眼神躲閃，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我到底該怎么問他呢……諾伊猶豫不決。一方面，她想知道到底為什么自己能得到這種照顧；而另一方面，她想起之前訓(xùn)練時衫斯的回答，那一次是多虧自己及時反應(yīng)過來，才可能避免了不必要的尷尬……

但是這次，情況很不一樣了。

“衫斯，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諾伊深吸一口氣，與衫斯四目相接。

衫斯一愣，示意她說下去。

“到底為什么，你要一直保護我？”

“因為船夫說核心……”

“不，在那之前，在雪鎮(zhèn)的時候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么你要那么保護我？”

“嘖……麻煩！”衫斯灌了一口酒，然后把和托麗爾約定的事情全盤托出了——當(dāng)然，逃離安黛因之后的那晚在餐桌上的那些話被他“選擇性”忽略掉了。諾伊聽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要感謝我們偉大的王后，也要感謝我這么熱心腸！連護衛(wèi)隊都不要了！”衫斯笑著拍了拍諾伊的肩膀，“明白了吧？快點睡吧，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要走了?！?/p>

他起身要走，諾伊卻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那，如果沒有托麗爾呢……？你還會這樣子幫我嗎……”

衫斯投向諾伊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情，隨后他假裝沒看見諾伊期待的樣子，什么都沒說，最后在門前呆立了幾秒，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