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是,斂芳尊吧?”一個比較年輕地修士小心翼翼地發(fā)問打破了空間地寂靜,細碎地議論再一次響起。
“那面貌和斂芳尊一般無二,是他吧?”確實是一樣的面容,除了眉間沒有那一點朱砂。
“可是,感覺好奇怪啊……”斂芳尊地品貌他們是知道地。(膚色白皙,眉心一點丹砂。眼珠黑白分明,靈活而不輕浮,面相很是干凈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機敏,嘴角眉梢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個靈巧乖覺的人物)
可畫面中的人,確實干凈伶俐,也確實俊秀機敏,可最吸引人的卻是他通身的氣質(zhì)。眼角眉梢的微微笑意不再像是畫上去一樣的假笑,那就像是他與生俱來的溫柔和善。是的,畫面中的人人甚至可以說是溫柔,不同于澤蕪君藍曦臣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和,而是讓人忍不住親近的,淡淡的柔和。
“阿瑤,這人?”藍曦臣微微睜大眼,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們?nèi)值芫墼谝惶幷務摰?,恰巧就是那黃衫人的背影有些眼熟的話題,可沒想到,那人竟就是金光瑤。
“那人可是你?”聶明玦皺眉發(fā)問。
“我,不知道……”金光瑤有些神情恍惚,喃喃低語。他想斬釘截鐵的說不是他,因為他不可能會有那樣的氣質(zhì),可他的心里卻有一種奇怪的沖動,是看到了什么缺失的東西迫不及待想要回來的沖動。他不敢打包票的確定這人和自己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故吞吞吐吐!”聶明玦有些看不得金光瑤奇怪的神情,可惜他和金光瑤相處的模式幾乎快固化了,擰眉出口的話活像是訓斥,一點兒也無法表達出他內(nèi)心的真實意圖。
這一頭三尊嚴肅的談論,那一邊魏無羨成功帶偏話題。
“嘖,要是斂芳尊平日里是這樣的,怕是我也忍不住同他結(jié)交一番啊!”
“你可省省吧,人家樂不樂意和你結(jié)交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你就消停點吧!”
“師弟你這樣說我我可傷心啦!你師兄我一向……”魏無羨說到這里忽然頓住了,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不是當初呼朋喚友人緣極好的蓮花塢大弟子了,他是鬼氣森森不近人情的夷陵老祖……對了,這破名號誰給取的?七老八十老頭子的尊號他聽著都像老了二十歲!憤慨完,無奈悄悄嘆了口氣,魏無羨接上前半句話:“我一向臉皮極厚,這一點含光君是知道的對吧?”
江澄忍無可忍的拉過魏無羨低聲痛斥:“魏無羨你好意思嗎?!合著臉皮厚你還挺驕傲是吧!還有你為什么三句話離不了藍忘機,你不撩他能死還是能瘋!”
魏無羨嬉皮笑臉的看了眼藍忘機:“會瘋也會死啊,無聊死無聊瘋嘛~”
江澄:這個臉皮厚比城墻的師兄他能退貨嗎?
腳下的畫面繼續(xù)考驗著眾人的接受能力。
【“仙上,他們這般詆毀君上,我……”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流言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可嘴在他人身上,這刀,是無鞘的。你若因想折了這把刀而打草驚蛇,可是兩敗俱傷的局面。”疑似金光瑤的人正了正傘,率先離開站著的地方,像是要離開。
“仙上去……仙上緣何停下?”星??觳礁习l(fā)問,沒走幾步哪位‘仙上’又停了下來,他只能又換了個問題。
那人并不答話,目光專注的盯著一個小販……的糖葫蘆。
“仙上喜食甜?”】
“斂芳尊喜歡吃糖葫蘆?!”這句問話魏無羨和畫面中的星洌同時問出,一個淡定一個吃驚。
面對兩位結(jié)義兄長詭異的目光以及眾人更加詭異的目光,斂芳尊的笑容一僵險些掛不住。不謝謝我不喜歡糖葫蘆。
【“仙上,可要買上一串兒?”
哪位仙上微微垂眸,不知想到些什么,有些出神。帶著笑意的聲音緩緩響起,里面包含的愉悅溫暖仿佛能感染一切:“很久以前,出任務。一位老伯為了感謝便送了我一草垛子糖葫蘆。他們,搶的都快打起來。其實,不是喜歡吃才搶,只是習慣了打打鬧鬧……”
“仙上……”
“我如今碰不到人世的一切,只是看看,走吧?!秉S衣人收回目光,邁步向前走去,外露的情緒收的干凈。
星洌跟在他身后,有些難受的低頭。他知道仙上只是想那些人了??扇缃袼麄冇械幕ゲ幌嘧R,有的自相殘殺,過往的歡愉輕松如同煙云,終究是消散了?!?/p>
“這個‘他們’到底是些什么人?”魏無羨看了看數(shù)十步外的金光瑤,滿是疑惑的壓低聲音開口。
“或許是……”藍忘機沉吟片刻,緩緩開口,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在場之人,前塵不知?!?/p>
【(身死之后,蓋棺定論。所論內(nèi)容大同小異,偶有微弱的異聲,也會立刻被壓了下去。只是每個人的心頭都還有一縷陰霾揮之不去。雖說夷陵老祖魏無羨已身死亂葬崗,但事成之后,卻無法召喚他的殘魂……
因此,將一百二十座鎮(zhèn)山石獸壓在亂葬崗頂后,各大家族開始進行頻繁的召魂儀式,同時嚴查奪舍,搜集各地異象,全力警戒。)
凄厲嘲哳的鴉鳴響徹在陰風陣陣的山頭,拖著長尾的報喪鳥在鎮(zhèn)山石獸上方盤旋。
整個亂葬崗散發(fā)著焚燒之后難聞的焦味,這里死氣繚繞,緩步行來的兩人可說是這山上唯二的生機。
“好生看得起小魏,可惜他是絕然不愿在此刻回來的,做這些無用功干什么呢?”】
黃衣人的輕微嘲諷正是魏無羨想說的。
“諸位怎么這么看得起我?一百二十座鎮(zhèn)山石獸?這是要我不得超生是吧?注意不錯啊!”他環(huán)視過鵪鶉一樣縮在一邊的仙門百家,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人渾身冰涼,冷汗止不住往下落。
眾:不你別看我們了這不是還沒發(fā)生嗎?
【“仙上,世人如此,曾經(jīng)的一切,根本不值得。”星洌滿是怒火委屈的開口,也只有在一些人面前,他才會有這樣無力又憤怒的表態(tài)。
“無妨,小魏終有歸來之日的,他的魂魄如何?”
“君上魂魄被輪回海吸入,溫養(yǎng)著……只是……”星洌遲疑著不知該怎么說接下來的消息。
“你要說什么,直言無妨?!?/p>
“仙上,君上蘇醒的契機,在阿莫公子身上……但公子大概……”
星洌的話出口,執(zhí)傘之人身體一顫,有些恍惚的抬頭。
下一刻,他將手伸出了紙傘的保護范圍,伸出去的手在四周黑氣的侵蝕之下開始潰爛,血肉模糊,白骨外露?!?/p>
“金光瑤!你在干什么!”聶明玦心口一窒,高喝一聲,嚇得金光瑤身體一抖。
“那個,不是……”金光瑤想說那不是自己,可看著聶明玦火冒三丈的樣子,瞬間不敢說話了。
“大哥,那人是否是阿瑤還有待商榷,你莫要生氣。”藍曦臣勸阻著聶明玦,轉(zhuǎn)頭也對金光瑤告誡一番:“阿瑤你不可行如此自殘之事?!?/p>
“是,大哥莫氣,二哥我知道了?!睌糠甲饝B(tài)度陳懇低頭認錯。
可惜畫面里的人很快打了他的臉。
【“仙上!”星洌一聲驚呼,抬手將那人的胳膊往傘下一壓:“君上這般做什么,我……”
“不疼,”那人面色慘白,額頭冷汗密布,幾乎是從唇縫間逼出兩字:“再疼,不過如此?!痹偬郏仓徊贿^是身上疼罷了,同他心中的傷比較,當真不疼。
為什么又是這樣的選擇?他們這些人自問仰無愧于天,俯無愧于地,為什么就要忍受這樣的折磨?時光流轉(zhuǎn)不知千年萬年,這樣的兩難擇決幾乎伴隨了他們生生世世,如同跗骨之蛆,掙脫不得。
那人忽然揮手,一道光壁擋在了兩人中間,死氣沉沉的亂葬崗竟然開始飄落花瓣。
“仙上?”
“我尋了無數(shù)次死,沒有一次成功,小魏只試了一次便成功了,這莫不是九天閣主的特權(quán)?可真是不公平?!蹦侨诵ζ饋?,可他周圍纏繞的是悲傷絕望。
“仙上,華初會殺了我的,我家君上會殺了我的,你,你別……”星洌瘋了一般想攻擊光壁,到底不敢出手。那是仙上本源凝結(jié),攻擊光壁無異于攻擊他本人。
“星洌,你沒發(fā)現(xiàn)不對嗎?”那人低聲訴說,決絕又無望:“以往我出現(xiàn),他會昏睡,可如今我出現(xiàn),他依舊清醒。更何況,我本不該有血肉之軀的,可如今,我竟有了。我就是他,我阻止不了了。心魔鎖,要破了啊?!?/p>
“……”
“這意味著什么,你知道的。”那人搖了搖頭,含笑看過去:“我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做下不可饒恕之事卻無力阻止,我不想看到一些人失望厭惡的目光?!?/p>
“我試一試,若一同消失,便可阻了悲劇,若不能,也是眼不見,心不煩?!?/p>
淺黃衣衫的仙人閉上眼,仰頭,遮擋著他的傘緩緩傾斜,不再庇護他。
“仙上!不要!……”】
伴隨著星洌驚懼凄然的喊聲,海面上的畫面消失,恢復了一望無際的碧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