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香軀入懷，清心般的甜香縈繞在鼻尖，躁動的心境因懷中的人兒逐漸平靜，熒習(xí)慣性地湊前一步，將鼻翼埋入甘雨湛藍(lán)色的發(fā)梢之中。

　　熒徹底放松下來，雙手從背后摟住甘雨的纖腰。

　　即便是隔著一層蠶絲，指尖仍可感受到那吹彈可破的肌膚。

　　蠶絲順滑，肌膚彈軟，本應(yīng)是令人愛不釋手的存在，熒的心中卻意外地有些膈應(yīng)。

　　或者說……有點……不爽？

　　也許連熒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在心中這股膈應(yīng)的感覺出現(xiàn)時，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半分。

　　“嗯？”埋在她懷中的甘雨察覺到了異常，“熒，怎么了？”

　　在甘雨看來，兩人重逢的大好時光，除非是身體有恙，否則熒是不會做出這么令雙方掃興的舉動的。

　　“呃、啊？”雖說甘雨是出于擔(dān)憂發(fā)問，但熒一時間還是有些慌亂，“不、不是，只是坐船坐久了，有點暈船罷了?！?/span>

　　“需要先歇一會嗎？”通情達(dá)理的甘雨從熒的懷抱中站起，不再壓著她的胸膛。

　　“問題不大?！睙刹缓靡馑嫉?fù)u搖頭，“接下來準(zhǔn)備干什么？”

　　“久違地去逛一逛璃月的小吃街，怎么樣？”

　　“嗯……你不是不吃葷的嘛，去小吃街的話……”

　　甘雨輕哼一聲：“為你破例，好像也不是頭一回了吧?！?/span>

　　“哈、哈……”熒尷尬地?fù)狭藫项^。

　　

　　

　　

　　“額……”熒滿臉黑線地看著手中的冰糖葫蘆，捏著竹簽的小手微微顫抖。

　　自己的味蕾，在本能地抗拒著眼前的這串零食。

　　這種外面的糖甜到膩人，內(nèi)部的山楂又讓人酸掉牙的東西怎么能下咽?。?/span>

　　甘雨歪著腦袋，看著熒掙扎模樣，淡紫色的美眸中滿是不解。

　　“熒，你以前不是經(jīng)常吃這個嗎？”

　　“可能、大概、也許……我的胃口變化了？”熒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將冰糖葫蘆拿遠(yuǎn)了一些。

　　“那……交給我來對付吧?！备视杲舆^糖葫蘆，眉頭微蹙，看向熒眼神中增添了一分擔(dān)憂，“熒，如果身體真的不舒服的話，要及時講出來哦?！?/span>

　　“真沒事兒，我好歹可是正面硬剛天理的存在好不好?！?/span>

　　“……”

　　“喂喂，別用那種看病號的眼神看我啊。”熒故作嚴(yán)肅地咳嗽兩聲，“我們還是去吃點燒烤吧，熟食總歸比零食好吃點嘛?！?/span>

　　“又想讓我長胖了。”甘雨擺出一副戒備的模樣。

　　熒翻了個白眼：“你都瘦成這樣了，長點肉怎么了？大不了日后我陪你減回去。”

　　“好好好，陪你就是咯。”

　　“那就走吧?！?/span>

　　話音剛落，甘雨下意識地伸出胳膊，等待熒拉住自己的小手，可熒卻是大大咧咧地轉(zhuǎn)身就走，絲毫沒有留意甘雨的小動作。

　　“……誒？”甘雨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在人流攢動的街道上，甘雨這么一愣神，她和熒立馬隔開了好幾個身位。

　　嘈雜聲中，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喚著自己。

　　“甘雨，別愣著了，趕緊走啦！”

　　“嗯？來了?！?/span>

　　

　　

　　

　　亥時，萬民堂內(nèi)。

　　甘雨看著吃的滿嘴是油的旅者，略帶幽怨地嘆了口氣：

　　“熒，你變了，你變得自私了?！?/span>

　　“嗯？”熒吃著烤魚，發(fā)出一個模糊的音節(jié)。

　　“明明以前只要我沒吃飽，你絕對不會吃的比我多，結(jié)果今天每到一個攤位，你就風(fēng)卷殘云般地掃一頓，我都懷疑以后養(yǎng)不養(yǎng)得起你了?！?/span>

　　“咳咳……”熒的臉頰上一陣羞紅，“畢竟太久沒回璃月了，前線的食物哪里比得上璃月的美食啊，今天吃這么多也是例外嘛?！?/span>

　　“唉……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再說話啊?！备视陮刹恍捱叿哪邮譄o奈。

　　香菱笑嘻嘻地湊過來：“誒呀，甘雨姐姐別計較啦，旅行者畢竟方才經(jīng)歷了那么艱難的戰(zhàn)斗，偶爾放縱一下也沒什么嘛?！?/span>

　　“嗯，也是。”甘雨點點頭，“對了熒，今天晚上打算在哪歇息？”

　　“唔……先找一家客棧吧?！?/span>

　　“客棧嗎……”甘雨眨眨眼，熒的回答與自己預(yù)料中的不同，“不打算在我房間歇歇嗎？”

　　對于一向內(nèi)斂的她來說，能說出這種有些難以啟齒的邀請可謂是極度罕見。

　　熒思索片刻，但還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最近有些放松過頭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span>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先回去咯？”

　　“誒？不再陪陪我嗎？”

　　甘雨沒好意思地白了熒一眼：“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哪能像你現(xiàn)在這般清閑?！?/span>

　　“誒嘿~”熒吐了吐舌頭，“早點休息，別加班加得太晚，刻晴又不會多給你工資?！?/span>

　　“工資發(fā)放不屬于刻晴管理的范疇內(nèi)?！备视甑?，“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找不到客棧的話可以問問香菱，她對這片區(qū)域還是蠻熟悉的?！?/span>

　　“唔嗯嗯，路上小心。”一邊說著，熒還不忘往嘴里塞一塊雞翅。

　　

　　走在璃月的大街上，微涼的晚風(fēng)撩起湛藍(lán)的發(fā)絲，甘雨回首遙望了一眼萬民堂的方向，靈動的眼瞳中閃爍著繽紛的色彩。

　　很……奇怪。

　　自己與旅者相處已有五年之久，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未能陪伴在她的身邊，但每逢海燈佳節(jié)，旅者總會回到璃月港與自己團(tuán)聚。這其中不乏有長達(dá)一年的分別，但即便分別的時日再久，旅者給自己印象始終如一。

　　這次，僅僅是幾個月的別離，旅者的形象卻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與記憶中的身影相比，她似乎失去了原先的細(xì)膩溫柔，變得更加熱情開朗。這種變化過于劇烈，哪怕以自己的心境，一時間竟也無法完全接納。

　　許多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甘雨并沒有怪罪旅者的轉(zhuǎn)變，她只是覺得這變化來得太過突然，讓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但……如果真的平心而論的話，她還是覺得今天與熒的相處有些怪異。

　　她仿佛在抗拒著與自己過分親密，很多習(xí)慣上也跟以往截然不同。

　　習(xí)慣被打破時，必然發(fā)生了某些異常，聯(lián)想起這幾個月的高強(qiáng)度戰(zhàn)爭，甘雨對熒的擔(dān)憂不由得又增加了幾分。

　　或許……熒真的在戰(zhàn)爭中經(jīng)歷了什么吧，看樣子，只有找個合適的時機(jī)再問問了。

　　甘雨輕嘆一聲。

　　“請問是月海廳大人嗎？”

　　一道頗為蒼老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打斷了甘雨的思緒。

　　“嗯？”甘雨轉(zhuǎn)過身，看向眼前的那位老者。

　　能辨識出自己身份的璃月人可不多，更何況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在記憶中稍加搜尋，甘雨便大致猜出了來訪者的身份。

　　“你是……‘寒鋒鐵器’的掌舵人？”

　　“沒想到月海廳大人對我還有印象。”老者抱拳行禮，“不過那鐵匠鋪已經(jīng)傳給我兒子了，老朽平日里就在輕策莊養(yǎng)養(yǎng)老，‘掌舵人’的稱謂著實不敢當(dāng)?！?/span>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戰(zhàn)爭開始前，那位金發(fā)的旅行者曾與您一起將一柄劍交于老朽的鋪子保養(yǎng)，并囑托再次見面時將劍交還。今天下午雖遇見二位，但由于鬧市嘈雜，二位并未聽見老朽的呼喚?！?/span>

　　“抱歉，有勞您老人家費心了?！?/span>

　　“無妨，倒不如說您寄存的那柄劍，可讓老朽癡迷了好一陣子啊。”

　　甘雨很清楚熒對自己武器十分上心，不由得順著老人的話問道：“此話怎說？”

　　“老朽一生閱覽兵器無數(shù)，這柄劍卻顛覆了老朽的認(rèn)知。明明是一柄沒有開鋒的長劍，按道理來說是不會征戰(zhàn)沙場的，但它身上卻有眾多傷痕，有著獨屬于兵器的血腥，這種怪異的矛盾感賦予了它別樣的氣質(zhì)，連老朽都覺得大開眼界啊?！?/span>

　　那柄無鋒劍嗎？確實是陪伴熒走完七國的武器呢。

　　甘雨從老者的手中接過長劍，即便劍身依舊封存在劍鞘中，她仍能感受到屬于無鋒劍的寒意。

　　“謝謝您，竟能將這柄劍保養(yǎng)得寒芒如初。”

　　“月海廳大人過譽(yù)了，能在垂暮之時看到這樣一柄劍，老朽也算是滿足了?！?/span>

　　告別了“寒鋒鐵器”的上一任鐵匠，甘雨手握劍柄抽出了無鋒劍的劍身。

　　玄鐵鑄就的劍身上布滿刀疤，黑喲喲的表面折射著清冷的月光，它像將軍一樣向世人展現(xiàn)它的榮耀。沒有鋒芒并不是它的缺點，它見證了主人的成長，陪伴著主人走南闖北，直到旅者的足跡遍布了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甘雨曾經(jīng)問過旅者，明明有比它更優(yōu)秀的兵器，為什么不換一把呢？

　　旅者用手絹擦拭著它的劍身答道：“它的身上有我成長的痕跡，它見證了我旅途的歷程。在我看來，兵器沒有優(yōu)劣之分，與自己最契合兵器就是最好的兵器。況且，它的身上也銘刻了你我相遇相處的一切，不論日后如何，我都不會將它拋棄?！?/span>

　　“那……你為什么要把它送往鐵匠鋪保養(yǎng)？明明快到?jīng)Q戰(zhàn)了，臨場換兵器的話可能會影響你的實力?！?/span>

　　“無妨?！甭谜吣﹃鴦ι?，“我一直將璃月視作故土，我將它貯藏在璃月，待戰(zhàn)爭結(jié)束、你我重逢之日，它便代表著你我最后一次分別的結(jié)束。不僅如此，它也是唯一一件陪我踏遍七國的兵器，它身上有著我的烙印，若我真的不幸在戰(zhàn)爭中身亡，你也可以將他看做我的靈魂寄托……唔……”

　　“不許說這些喪氣話?！备视晏治孀×寺谜叩淖彀?，“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不回來就是背棄我們在世界樹下的山盟海誓，會受到神明的懲罰的。”

　　旅者拉開甘雨的玉手，頗為無奈地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嘛?！?/span>

　　“那、也、不、行。”一向待人溫和的甘雨將這四個字說得斬釘截鐵。

　　“好好好，我不說了?！?/span>

　　目視劍身，離別前的一幕幕涌上心頭，甘雨心中一暖，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線。

　　她對這柄鐵劍的重視程度已經(jīng)快趕上了我吧，畢竟，她與它度過的時光，可比我要長的多啊。

　　總之，先把這柄劍還給熒吧。

　　鐵刃入鞘，甘雨帶著無鋒劍回到了萬民堂。

　　吃飽喝足的熒趴在桌子上，聽到大門處傳來聲響，抬頭一看：“嗯？甘雨？你咋回來了？”

　　“給你送一樣?xùn)|西?！?/span>

　　“嗯？”

　　甘雨故意買了個關(guān)子：“離別前夕，我和你一起送去寒鋒那邊的東西。”

　　“寒鋒？”熒又念叨了一遍，“璃月的‘寒鋒鐵器’？”

　　“對?！?/span>

　　“我們送到那的好像是……那柄……無鋒劍來著？”

　　甘雨點點頭，將劍從背后取出，遞到了熒的面前：“喏，這是陪你游離七國的老友?！?/span>

　　“額……”熒看著傷痕累累的長劍，三道黑線自額角滑落，“你特地跑回來……就是為了給我送這個？”

　　“嗯？你不是很重視它嗎？”

　　“害，我還以為啥呢?！睙蓴[了擺手，“天空霧切磐巖哪吧不比它好用？現(xiàn)在戰(zhàn)爭都結(jié)束了，留著它干啥呀，還勞煩你又跑一趟?！?/span>

　　“可是……”甘雨的眉頭漸漸皺起。

　　“甘雨你要是也想試試單手劍的話，我可以給你整一柄，五星層次的隨便挑?！睙纱蛄藗€飽嗝，隱約有幾分酒氣。

　　“……”甘雨緊皺眉頭。

　　“額。”熒對無鋒劍的出現(xiàn)并沒有什么表示，反而在打了一個酒嗝后又趴回了桌面。

　　“甘雨姐姐，別生氣別生氣?！币慌钥磻虻南懔廒s忙過來打圓場，“旅行者剛剛喝了點烈酒，這會兒神智不太清醒，你別往心頭上去。”

　　熟絡(luò)甘雨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氣好到出名，但一旦她發(fā)起火來，也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地步。

　　“……”甘雨還是沒有回話，眼眸中閃過繁雜的色澤。

　　“甘雨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會把旅行者安頓好的，明天她酒醒了自然會來道歉的，她好不容易從戰(zhàn)爭的泥潭中脫身，她這么放縱也是情有可原，向來知書達(dá)理的甘雨姐姐一定能理解她的，對吧？”

　　“呼……”甘雨長出口氣，“那我先回去了，香菱，熒就麻煩你了?！?/span>

　　“好啦，我會安頓好她的?！?/span>

　　目送甘雨離開，香菱不由得松了口氣。

　　“要不是我?guī)兔Υ驁A場，估計今晚你都沒法活著走出萬民堂。”

　　熒趴在桌上沒有回應(yīng)，似乎是睡著了。

　　“吃完就睡，跟頭豬一樣?！毕懔夥藗€白眼。

　　

　　

　　“……”

　　生氣嗎？不，并不是。

　　酒后吐真言，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往往會在伶仃大醉后展現(xiàn)出來。

　　甘雨猶記得那一年的海燈節(jié)，她有事前往絕云間，一連幾日未曾回到璃月港。恰巧在這幾日之中，游歷在外的旅者回到了璃月，在苦尋自己無果后，一個人躲在萬民堂的角落里喝起了悶酒。自己找到旅者時，她早已不省人事。

　　當(dāng)時的旅者將劍抱在懷中，依靠著墻壁，甘雨想將無鋒劍移走，好抱著旅行者回去，但無論是自己還是派蒙，沒人能從旅者的懷中拿走那柄無鋒劍。她環(huán)抱著劍身的雙臂如銅澆鐵鑄般強(qiáng)勁有力。

　　改變？不，這是割裂，完完全全的割裂感。

　　今日所見，仿佛眼前的旅者被人偷調(diào)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