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heep Town》黑羊鎮(zhèn)Galgame文本翻譯。第二節(jié)。
有好心兄弟在上一篇評論區(qū)告知了漢化組有開暗坑,消息比較確定。
感覺就不太想,也可以說是很不想,甚至是完全不想翻了_(:з」∠)_,但也把不準(zhǔn)說不定閑得沒事又翻了,總之,要是看不到后面還發(fā)翻譯,那就是打定主意等漢化組弄了。
;A1:謝の家族
;▼A1:YSの後継
;?1日目?。保常海常浮踩漳俊。保保海担?/p>
;?解放條件:X1
眼前七葷八素的。
雖然沒有惡心到想吐的地步,不如說處于一種奇怪莫名的狀態(tài),但時間久了便逐漸難受起來,惡心,怎么吐都吐不出來,不上不下的難受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當(dāng)下,我體內(nèi)的酒精顯然已超過了內(nèi)臟的代謝能力。
事情操蛋也就算了,把自己搞到這種操蛋的狀態(tài)又有什么用? 不該喝這么多的。用腦子想想也知道結(jié)果會怎么樣。
這聚會有夠無聊的。和馬明開玩笑的時候還稍微有點開心,可一出教堂開始打車的時候,就開始感覺不對勁了。
果不其然,乘上出租車,開始顛簸之后,該來的還是逃不掉。
身體面對酒精的毒性,已經(jīng)到極限。乙醛開始搗鬼了。
照這樣想挨到車站是不可能的。
我當(dāng)即下了出租車,為了尋找能休息身體的地方,向鬧市區(qū)走去。
雖然就是平常的工作日,飛機跑道街上卻活力十足的樣子。
一個改造成料理攤位的小車中,一對皮膚淺黑的夫婦正在用葡萄牙口音叫賣著烤肉串和炸雞肉包(注:Coxinha,巴西特色小吃)。放平時,這種香味會刺激食欲,但現(xiàn)在聞到卻令人反胃。
在連人行道都擺著貨架的進口雜貨鋪里,能看到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男女們正在物色商品。
旁邊還有家蔬果店,有名看不出國籍但樣貌好似白種人的年輕人操著口流利的關(guān)西腔,向著身著餐廳制服的黑人女性推銷冬瓜。
從年輕人臉上歪著的眼睛和鼻子來看,他可能屬于A類也說不定,那就可以用A類特有的特異性變異來解釋了吧,但也很難說就不是打架時被人打歪掉的。
角落里有個男人緊緊抱住電線桿,渾身顫抖。但眼睛里卻有著銳利的光。
那一定是B類的發(fā)作現(xiàn)象了。大家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紛紛路過。
遠(yuǎn)方傳來蜂鳴音。是「滝野式UB波感應(yīng)器」――也就是「超能力探測儀」的警報聲。
這種裝置能夠感應(yīng)到A類在集中注意使用能力時周圍產(chǎn)生的特殊波長,從而發(fā)出蜂鳴音報警,但也不是所有的超能力都能探測到。
比如某些超能力不需要集中注意也能持續(xù)生效,還有些能力即便發(fā)動時需要集中注意,但它不引起波長的變化。
盡管檢測力很不靠譜,可能夠檢測到超能力的手段只有這個裝置,所以到處都在應(yīng)用。
各處的街角都安裝有這樣一個類似消防栓的裝置并且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除了Y地區(qū)的居民以外,估計也沒多少人會知道這件事?;旧洗蟛糠秩硕纪?,原來自己的城市中還安裝有這樣的裝置。
外面的社會里基本上沒有超能力者,所以很少會響。
但在這座城市里,基本每周都要響那么一兩次。并且警察的態(tài)度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故而盡管不正當(dāng)使用超能力是犯罪行為,可在這座城市屬于家常便飯,如果不裝作沒事發(fā)生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如果,在這座城市里,僅僅因為非法使用能力為由就要將A類一個不留地逮捕,真要干這種蠢事,不知道要拿多少警察的命去填。
而且,就算真正做到了,那也很難說城市能改善多少。
自然,比起這種毫無意義的一昧取締,還是警察的生命更有價值,權(quán)衡之下不去處理才是正確的選擇。沒有比這更好的答案了。
想來這樣的話題對于外地人來說很難茍同吧。
但這座城市的內(nèi)外之別,幾乎就像是兩個世界。
那么,『Y地區(qū)』這個詞,外界人提起時會聯(lián)想到什么呢?
街道上妝點著多國風(fēng)格的霓虹燈飾。居民們的頭發(fā)和膚色就跟掉進了大染缸一樣。以年輕人為主流的獨樹一幟的時尚與文化。其它地區(qū)所不能提供的特別玩意和快樂。它是日本最大的賣淫地區(qū),破天荒地能買到各類人種的男女,一應(yīng)俱全,巷子里的工坊大量生產(chǎn)著X品,還有作為城市特色的殺人犯和來歷不明的尸體。
最近,Y地區(qū)出身的歌手也出道了,還在媒體上談及過這座城市,也許會給人一種比之前更親近的印象,但大體基調(diào)不變,總之就是一種令人激動、心生向往的感覺。
而且,這種公眾形象也并非完全有誤。
世上僅有七個的地陷。
被此類巨大地穴所污染的周邊地區(qū)統(tǒng)一劃作國家自然保護區(qū)以禁止人們進入其中,而這座城市卻是宛如攀附在自然保護區(qū)上蔓延建造而成。
據(jù)說這里曾經(jīng)是個基地。在地陷發(fā)生后軍隊撤離,于是移民和犯罪者還有A類及B類等就聚集在這片無人居住的土地上,造就了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城市。
于是乎,就在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城市里,居民們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生態(tài)活著。就如你所見到的那樣。
實際上一點一點拆開來看,都是很簡單、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這些理所當(dāng)然的東西組合在一起后,就變得復(fù)雜而莫名其妙,這就是這座城市的本質(zhì)。
不過,雖然我已厭倦了這里,但如此般走在飛機跑道街上時,仍不知不覺中感到懷念。這種稱之為懷舊感的東西,是指在我心中的某個地方,有著這座城市獨有的什么,是不能用『莫名其妙』這樣的詞語來概括的,某種具體的,與我融為一體的東西。真是,太討厭了。
曾還是少年時期的我一遍又一遍地往返于這條飛機跑道街。彼時的我,總是以遲早要將這座城市拋諸腦后的心情,每一步都生狠有力,擺出不服輸?shù)募軇葑咧?/p>
然而在好不容易逃離這座城市后,不知為何我又再次回到了原點。盡管壓根就沒有做過回來的打算。
想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在找到一家以前住在這里時還沒開的新咖啡店后,便走了進去。
這是家東南亞風(fēng)格裝潢的精致小店,店內(nèi)擠滿了年輕人。為了不把臟污弄得到處都是,我徑直跑到廁所嘔吐起來。雖然對這種情境不太習(xí)慣,沒想到吐了后就舒服多了。
回來后招呼店員,但由于店內(nèi)座位已滿員,所以便便帶至露天座位上。
掃了眼遞來的菜單,才明白這是一家主打越南茶的店。
上面列滿了從沒聽過的花茶名字,后面?zhèn)渥⒂泻唵蔚奈兜澜榻B,以及比味道介紹長好幾倍的功效說明,像是駐顏、安神之類的字眼。顯然不是我平時會來的店。
在向店員征求意見后,點了據(jù)說最熱賣的蓮花茶。
如果是處在更幽靜的地方,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情,但在這種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露天座位上,只會讓人靜不下心來。
嘆了口氣,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呼吸中一股酒味。
吐一次似乎還不夠完全消除不適感。
就這么呆坐著,視野也仍然不斷晃動、旋轉(zhuǎn),感覺實在撐不住了便干脆趴桌子上。
「客人先生,您點的單上來了」
聽見服務(wù)員的聲音后驀然抬頭。
「啊……這不是阿亮大人嗎!」
站在那里的青年有著一副我熟悉的樣貌。他穿著精致小店的制服,頭發(fā)打理的干凈利落,雖然給人的印象大不相同,可我沒有認(rèn)錯。記得是油漆工的兒子,出了名的愛鬼混和干架。
由于不是一個幫派的所以不是很親近,不過我記得被他挑戰(zhàn)過幾次,還被邀請一起干些壞事啥的。
不過說來,他對我的稱呼方式有些問題。
阿亮這個稱呼,是中國南部廣東省一帶使用的方言習(xí)慣,包含了「小○○」和「○○同學(xué)」的親昵意思在里面。所以后邊不能加「大人」這種尊稱的尾綴。
但仔細(xì)一想,按照方言規(guī)則的前提是完全理解了語言的含義,在YS的成員中,大部分都只是隨意照搬稱呼,胡亂加上尊稱也不奇怪。
可無論如何,這都是YS的相關(guān)人士對我的稱呼。他又是從哪里得知的呢? 也許是從某處有所耳聞后,便搬來照用的吧。
以前,他要么按發(fā)音直呼我為「Liang」,要么就隨口用「你」來代稱。對這條街的人而言,我是以「食堂家的崽菅原亮」這個身份而為人所知,少有人知道我的真名及來歷。他也應(yīng)該不知道才對。
那么他會這樣稱呼我,是因為加入了YS嗎?
就算是這樣吧,可以他底層成員的身份,也不應(yīng)該會那么容易得知這件事。
如果不是這樣,那他又是通過什么途徑讓我曾經(jīng)的伙伴得知了我的來歷?
轉(zhuǎn)念一想,此前感到的些許鄉(xiāng)愁便又淡薄起來。
「哎呀,好久不見了。大學(xué)生活怎么樣?? ?肯定是干啥都不方便吧?? ?在這座城市里土生土長之人,竟然能在正經(jīng)地方混下去,一般來講完全沒法想。畢竟打從前開始,你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可真是我們大家的驕傲」
他堆著笑容地搭話到。
「這次回來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了。是要正式地走上YS繼承人的道路嗎? 這樣的話,這條飛機跑道街也就……」
本是舊時朋友的人,如今圈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阿諛奉承的樣子叫人敗興。
不過也許,在他看來,是我先不再是那個他所熟知的菅原亮吧。
「不好意思,我想趁茶還沒涼把它喝完」
我打斷了他,
「啊,這還真是失禮了」
只見他講玻璃茶杯放在座子上。透明的容器內(nèi)盛滿熱水,里面漂浮著花朵一樣的東西。
「很漂亮不是嗎? 當(dāng)然不只是好看,味道和香氣也是一絕。即使是不太好這口的客人也對其予以好評呢」
「謝謝??雌饋砦兜啦诲e。你工作加油」
我親切地說道,
「萬分感謝」
待他笑著低頭離去,我才長嘆一口氣。
突然間,我覺得不自在起來了。
晗茶入口,但憑我的舌頭,沒法判斷是好喝還是難喝。
只記得兒時也喝過同樣名字的茶。那是里頭還看不見這樣的花,卻感覺更加美味。雖然主觀的味覺記憶,是很不可靠的東西。
不過怎么樣,溫水入肚,多少緩解了些醉意帶來的不適。
只是,光靠這個也做不到輕便地行動。身體上仍殘留著類似疲勞感的倦怠。今天照這樣從Y地區(qū)獨自乘坐電車回到獨居的公寓中,完全是一項艱巨的任務(wù)。
還是照馬明說的那樣,在這留宿一晚好了。而且,明天還得和老爸見面,確實有些在意。
我并沒有被告知父親的詳細(xì)病情,但這種病沒法治愈甚至?xí)滤牢沂侵赖摹?/p>
后面也沒多少日子了,現(xiàn)在回公寓多少有些不近人情。雖說我這人性情寡淡,但一想到這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便也覺得心中有股情意翻涌。不管事情原委如何,畢竟不是外人,最后的話還是要聽個清楚的。
倒也不是特別不想見面。只是,與同處一座城市卻一直疏遠(yuǎn)的親人見面,也太尷尬了。
我自認(rèn)為現(xiàn)今的生活都是我自己爭取來的,但只要和他見面,就不得不變成了不起的老大的兒子,毫無自主身份可言。也太可笑了。
而且,這不單單是個感情問題。
就算我退一百步去和他見面了,到時還會有YS的其他人在場旁觀。
簡而言之,這不是普通的父子重逢,還有著YS的老大與其公子的再次會面的意味在里頭。
再加上,老大日不久已。在這個背景下,即便我們只聊些家長里短,也會遭人各種無端猜測。
我已經(jīng)不想再和黑幫扯上關(guān)系了。
最后,老實講,我也不想見到虛弱的父親。
綜合考慮下來,我覺得不見他這面,選擇讓這一切都結(jié)束,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不過,考慮各種情況,果然還是見上一面吧。
茶喝到一半時,隔著人群,看見了一位少女。
她沾滿了灰塵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皮膚是毫無生氣的慘白,消瘦的軀殼外套著件骯臟的襯衫,腰間的牛仔裙破爛到已經(jīng)不能時髦來解釋,臟兮兮的腳上拖著雙鞋底磨破了的涼鞋。
肩上扛著一塊巨大的標(biāo)語牌,上面用蹩腳的日語和英語兩種手寫的文字涂抹著「神憫眾生」。
少女的臉上掛著一副笑容。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種連肩膀都抖動的肆意大笑。
為了避免和這位自顧自笑著的她產(chǎn)生交集,人群紛紛繞行,場面一如摩西分海。
少女就這么站在為自己而分開道路上,與視而不見的人們擦肩而過。肩膀上的標(biāo)語牌顯得是如此沉重,她低著頭面部隱匿在劉海下,只露出咧開的嘴角。
我遠(yuǎn)遠(yuǎn)望著,瞧見她把標(biāo)語牌倚在金店緊閉的卷簾門上,隨即便就地坐下。
然后身子轉(zhuǎn)向這邊,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胸口也掛著寫有信息的木板。
上面用黑色油性筆寫著文字。
『這孩子是沒有親人的不幸孤兒,B類發(fā)作,還在接受藥物中毒的治療。還請不吝施予恩惠』
年齡的話,大概13、14的樣子。看上去像初中生。
從長劉海間隱約可見的面部來看,確實有B類發(fā)作時特征性的金色瞳孔在閃耀。那笑容愈發(fā)瘋狂,仿佛有什么特別好笑的事情一般,她長大了嘴地肆意狂笑著。
與此同時,那張張合合的嘴巴似乎在嘀咕著什么,或許是在和幻聽與幻覺對話吧。
這種笑也好,幻覺也罷,都是B類特有的癥狀。尤以沒有理由的笑為首要征候,B類發(fā)作有時被稱之為「笑病」的說法也是由此而來。
她的腰間還掛著一個系了繩的罐子,本來應(yīng)該擺在路上用來裝路人施予的錢幣,但她卻忘了擺罐子,只是呆呆地望著天空。
也不知是受到發(fā)作的影響,還是藥物中毒的影響,但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已屬重度。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進行到這種程度,就算治療也活不了多久,哪怕命好,也只能以廢人的狀態(tài)度過大部分的人生。
至少,要是能把那個罐子擺起來也好。
這樣一來,這次的嚴(yán)重發(fā)作或許可以給她帶來些許金錢,說不定能有所幫助。
一般情況下,出現(xiàn)這種程度的狀況,都會被送到某家醫(yī)院收治,但在這里無處可去,無論是什么狀態(tài)都得干活求生。
當(dāng)然,單獨一個人是無法工作的,無論是標(biāo)語牌,還是留言板,都不是她自己能制作的吧。包括那身慘不忍睹的義務(wù),估計也是事先準(zhǔn)備好的東西。
我從小就住在這條街的后巷,對這一帶的情況再熟悉不過了。
肯定在哪兒有個中間人,為了讓她能工作而給了她這些東西。隨后她每天的收獲得上繳一定分成,剩下的,則用于照顧自己的生活。
這個中間人可能是某地的無賴,或者生病的父母,三教九流都有可能。
但是,這并不完全是出于惡意,很多時候是迫于家庭生計。甚至?xí)羌彝サ奈ㄒ唤?jīng)濟來源。
孩子們也不都是被強迫的,大多時候他們也不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職責(zé)。
不可思議的是,無論癥狀多么嚴(yán)重,人還總是會殘留下一些正常的部分。
別看她一天到晚都在笑,就覺得感情已經(jīng)完全崩潰了,其實在底層中,仍存有普遍性的感情。
也正是基于那殘余的部分,才選擇了這樣的工作,作為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后的賺錢手段。
出于維護與這位少女有著相同境遇的我的友人們的名譽,我要說的是,他們不是只剩下可憐的受害者,他們是以自身的意志做出了勇敢決斷的人。
這里面有著人類的驕傲,是我所認(rèn)為的非常美麗的東西。
即便,這種驕傲與美,誕生于被不幸壓垮的放棄之中。
可我仍憎惡這種美麗。這種勇氣,還是沒有發(fā)揮它的地方比較好。即便與這種美麗無緣,如若他們能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那該多好?。?/p>
這座城市里到處都是這般美景。無私地彼此相助的親子??偸潜黄垓_被壓榨,卻從不去憎恨的妓女。給生活在胡同里的孩子們免費提供食物的老人。那些事不關(guān)己的家伙大肆宣傳這些,以此標(biāo)榜這個Y地區(qū)是一座充滿人情味的城市。
但是,正因為沒有去真正了解這座城市,才會說出那種話來。
忽然間一股暈眩感涌來,感覺應(yīng)該并不是體內(nèi)的酒精在主張自己的存在感。
雖然不知道那位少女做這份工作的初衷,但只是看到她的樣子,住在這座城市時便積壓在心中的感情、光景,便在眼前紛紛蘇醒。
黃昏時分,踢著足球走在回家的路上。
順著聽見的「對不起,對不起」的呼聲,往小屋內(nèi)一看,只見瘦骨嶙峋的母親正抱著和那個小女孩一樣掛著留言板的孩子哭泣著。
還和朋友一起捉蟲子時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男性和女性的尸體。
兩人的腦袋均被槍所射穿,但依然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在那周圍,被循著尸臭而來的蒼蠅嗡嗡地飛舞環(huán)繞。
那年是臭蟲(學(xué)名:蝽象)大量出現(xiàn)的年份,這種綠色的昆蟲幾乎是遍地可見。
很多,很多的臭蟲。
一只在女人的耳垂上爬拉爬去,另一只貼在從男人眼窩里掉出來快要干掉的眼球上,后來又慢慢爬到腦袋的傷口上去。
這幅光景看得我的臉和身體一陣滾燙,正想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揮舞驅(qū)味,惡臭就已撲面而來。
水渠的另一頭居住著這個地區(qū)最悲慘的人們。
光天化日之下,就有黑幫明目張膽地聚在街旁,外人只要不小心踏進半步,他們眼神一變,立馬就會圍上來搶走錢包和手表。
住在筒子樓的人不斷違章改建,粘貼的鐵皮,突出的懸空部,用水泥固定的瓦礫墻——這一切在黑暗中描繪出扭曲的輪廓。
有天晚上,我為了追一只野貓而踏入了這里,只見那貓鉆進房子間的縫隙里,便跟丟了。
走投無路下抬頭一看,換氣扇里傳來孩子的笑聲和烤肉的滋響,一并出現(xiàn)的還有香料的香味,我口中分泌著唾液,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喚起來。
馬路方向傳來槍聲。隱約間透出幾聲痛苦的呻吟。住在附近房子里的母親和孩子們用著我不懂的語言交談、歡笑著。
換氣扇里持續(xù)散發(fā)著平和的香味。
我實在是餓得受不了。
不禁遐想到,那究竟是什么菜的味道?
——不知何時我已閉上了眼。驚起后,立刻往手表看去。
時間并未過去太久。也就是說,這次的睡眠并非是平時的『那個』來了?;剡^神來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輕嘆一聲。
這一定是酒精的作用,不過是打了個盹罷了。是了,一定是這樣的。
惡心想吐的感覺已經(jīng)平復(fù)了很多。我起身準(zhǔn)備離開。
結(jié)完賬,回到路上時給馬明打了個電話。
「嗨,你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不都是拜你所賜! 會場的大家笑得可歡了』
馬明像是為了消火般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我便也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回答。
「那就好。所以,我有點想改主意了,打算回去之前,再去見見那人」
『哼,我就猜到你會這么說。待在酒店里就行。上午11點前會有人去接你』
「我知道了。酒店的位置是?」
『酒店在B-3大街。名字的話……之后讓部下發(fā)消息給你。啊對了,還是說去超巨大廈落腳? 雖然大哥這會兒已經(jīng)休息了,不過和筱喬應(yīng)該還有些話可以聊聊?』
「別開玩笑了。趕緊告訴我酒店名字」
『這樣啊,看來你還是那么地討厭那里。不過,遲早你會喜歡上的』
「我可不這么想?!€有就是。把之前的話給我忘了」
『為什么?』
「恭喜你孫子誕生。你要當(dāng)外公了吧」
『外公! 操,也不是什么好稱呼。一聽到這個就感覺歲月是把殺豬刀。也太顯老了』
我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馬明這會肯定是苦著個臉。
不過,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估計心里頭還是挺高興的。他這人就這樣。
我掛斷電話,等待他發(fā)來稿子酒店具體位置的信息,
「啊~,亮! 這不是亮嗎」
有個人用洪亮的嗓門叫著我的名字。
回頭一看,來者正是預(yù)想中的人物——見土道夫。
「哎呀,好久不見啦。你是不是瘦了一些? 一直都沒聯(lián)系我,還以為你出了啥事呢」
【謝亮】?
「這也輪不到你操心吧」
【見土道夫】
「是嗎? 飯有沒有好好吃,在學(xué)校有沒有交到新朋友,我擔(dān)心的事情可多了」
【謝亮】?
「……沒事操心這些圖啥啊你」
【見土道夫】
「那當(dāng)然是因為,你只是裝作自己很堅強啊」
我沉默了,但他并沒有追究我沉默的理由。
【見土道夫】?
「正好最近經(jīng)常遇到人提起你?;仡^想想,或許就是今日會重逢的預(yù)感吧。呀啊,能見到你可太好了」
道夫騎著貨斗上綁著大件行李的城市自行車(注:內(nèi)三速自行車,平地用),悠然地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曾是這條街的少年領(lǐng)袖,也是我的好朋友。
【見土道夫】?
「果然還是因為懷念故鄉(xiāng)才回來的嗎? 看來在學(xué)校的學(xué)習(xí)生活也沒什么意思啊」
【謝亮】
「因為被邀請來參加婚禮,所以順路過來一趟」
【見土道夫】?
「這樣啊,那太好了。那么,是誰的婚禮? 既然我不知道,是和你們家相關(guān)嗎?」
【謝亮】?
「是了」
我點了點頭。道夫是我在這座城市里,為數(shù)不多主動表明身份的對象之一。
【見土道夫】?
「欸~。你以前可是最討厭參加這種聚會了,現(xiàn)在長大了啊」
道夫佩服地點了點頭。
【謝亮】?
「……嘛,這些都無所謂了。比起這個,我更在乎這行李是啥? 趁我不知道的時候當(dāng)上送貨員了嗎」
【見土道夫】
「啊啊,這個啊」
道夫靦腆地敲了敲貨斗里的紙箱,解開綁繩給我看了看里面的東西。
里面放著一個個用透明膜包裝著的撒有黑芝麻的點心一樣的東西。
【謝亮】?
「這啥玩意??? 芝麻球嗎?」
【見土道夫】
「咯」
道夫拋來一個。我接住后,找他所說地咬了一口。芝麻下是白色軟皮包著的黑色餡料,入口甜美,鼻尖香氣縈繞經(jīng)久不散。
【謝亮】?
「好吃」
【見土道夫】?
「對吧?」
【謝亮】
「不過,這不就是芝麻球(注:根據(jù)地區(qū)有麻圓、麻團等稱)的翻版嗎?」
【見土道夫】?
「不,不一樣。真是的,你明明很挑剔食物,卻又嘗不出味道的差異。這個和那種中華團子雖然看起來很像,但用料和做法完全不同。沒有油炸的步驟,而且質(zhì)感更近似與饅頭。這是我的朋友們自主開發(fā)的新制作方式的點心,叫做『地陷饅頭』」
【謝亮】?
「喂,別順便亂拍別人肩膀。腦袋都在響。酒喝多了,仿佛天靈蓋下面住著個管弦樂團在胡鬧一樣」
【見土道夫】?
「啊哈哈,這可賴不到我頭上! 比起這個,聽我說啊亮。這是非常重要的生意。我可是把人生都押上了」
【謝亮】?
「你也不是第一次賭上自己的人生了」
【見土道夫】
「沒錯。畢竟你想啊,不去傾盡全力的感覺是在太不爽了」
道夫露出潔白的牙齒,爽朗地笑著,
【見土道夫】
「我說亮啊。你不覺得這座城市里,有太多一把年紀(jì)了還不好好工作,整天游手好閑的年輕人和大叔嗎? 這些人里面,不是搞些無聊的犯罪,就是加入了你老爹的組織。另一方面,想工作卻沒辦法工作的A類和B類也不少,他們最后也會加入你老爹的組織。也就是說,社會上無處可去的人基本上都會流入到你老爹的組織中去。你不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嗎?」
在大街上上不應(yīng)該那么大聲地說話吧。
【謝亮】?
「嗯,是不太好。要是加入那個組織的話。那確實不太好」
【見土道夫】
「對吧? 我打算把它做成Y地區(qū)的新特產(chǎn),然后狠狠地賣,讓這些家伙都能有工作去做。饅頭多好??? 吃了甜食人就會心情平靜。我覺得這座城市,不,整個世界都太殺氣騰騰的了。只要在這些地方,銷售這種平和的事物的話,那么大家都能獲得幸福。這就是我如今的人生目標(biāo)」
道夫雙目放光地大聲說著。
看他過度自信的樣子,我不禁又吃了一口『地陷饅頭』。
感覺里面的餡料應(yīng)該是豆沙、柿餅、芝麻油和其他東西混合制作的吧? 這就是道夫所說的工夫嗎? 感覺有些懂了。
好吃確實是好吃。但與其它甜食相比是否算得上特別好吃,我就沒概念了。
【謝亮】?
「畢竟是道夫你自己的人生,喜歡就好。不過這個『地陷饅頭』的命名是個什么鬼玩意」
【見土道夫】?
「既貼合這座城市,又很有沖擊力對吧? 世界上屈指可數(shù)的神秘大洞地陷就在這附近,簡直沒有不用它做名字的理由啊。不如說,我是先創(chuàng)想出了這個名字,才從中獲取到開發(fā)商品的靈感。我愿稱自己為點子王? 即便你用再挑剔的眼光來看,也會不由自主地為之稱贊吧?」
【謝亮】?
「嗯」
【見土道夫】?
「就這」
【謝亮】?
「是啊」
【見土道夫】?
「真冷淡欸」
道夫不滿地湊起眉頭。
【見土道夫】?
「我說,亮。我啊,想要改變這座城市。這個Y地區(qū)確實非常自由,是一座住著各種各樣優(yōu)秀人才的好城市,但一方面悲慘的事情也太多了。雖然我一直都無法理解你對這座城市焦慮,但最近多少也明白了些。總想要做點什么」
說著說著,便看向我,仿佛在期待什么,而我卻閉口不答。他又開口說道,
【見土道夫】
「……我說啊,所以,你也能過來幫忙嗎? 就是這件事情」
「我不」
我很干脆地拒絕了。
【見土道夫】
「別這樣說呀。大學(xué)這事情還能以后再繼續(xù)嘛? 首先,改變這里,不就是在這座城市出生的我們要做的事情嗎?」
【謝亮】?
「開什么玩笑。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見土道夫】?
「太冷淡了吧」
道夫頓時垂頭喪氣。
不不不,這不當(dāng)然的嘛。糾結(jié)賣不賣饅頭有什么好傷心的。
那玩意你賣再多也改變不了城市。
道夫用這種法子使得其他家伙像著了魔樣的成為了自己的伙伴,但對我可行不通。
【見土道夫】?
「嘛,現(xiàn)在正是時候啊。也許過些時候你就會察覺了。比起在學(xué)校里鉆研學(xué)問,考慮一些看似宏大但其實微末的事情,還是生養(yǎng)自己的城市更加重要。要改變主意的話隨時告訴我喲,到時候我拉你入伙」
道夫悠然地笑著。想來,不管怎么說他也理解不了我的想法吧。
我嘆了口氣,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
【謝亮】?
「今天過夜的地址終于發(fā)來了」
【見土道夫】?
「住哪兒?」
【謝亮】
「才不告訴你。你要閑的沒事跑來打擾我可就難辦了。不過,久違地了解下近況也挺好。再會」
說著我便打算結(jié)束談話,
【見土道夫】?
「我說,你真的不打算回到這座城市了嗎?」
他認(rèn)真地看著我。
【謝亮】
「不打算了」
【見土道夫】
「回來吧。然后我們一起??隙〞荛_心的」
【謝亮】
「也許會很開心吧。但是,對我來講,那樣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謝亮】?
「現(xiàn)在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對這座城市的那些邋遢事沒有感覺了。就算現(xiàn)在面前出現(xiàn)一個人,這個人用刀無差別地襲擊這條飛機跑道街上的行人,我也不過就點點頭便不管了」
【見土道夫】
「別啊,騙人的吧」
【謝亮】?
「騙你干嘛。我已經(jīng)是成人了」
撂下這句話,我便轉(zhuǎn)身離開。只聽見道夫在身后嘆息,然后騎車離去。
身體依然沉重。腦袋里盤旋中陰沉地不快感。
本來有空的話,我還想整理一下數(shù)據(jù),為此特地帶的筆記本電腦在包里,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今夜在酒店里工作有些困難。還是明天早起再弄吧。
因為喝酒而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多少也有些自我厭惡的情緒,但自責(zé)也沒用,不如將錯就錯,有這樣的一天倒也未嘗不可。
要不是有這個機會,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悠閑地放松一下。
這會兒再去看時,只見那位B類的少女所在處,站著一位光鮮亮麗的老紳士。
紳士面帶笑容地對坐在地上的少女說著什么,但她只是呆呆地張著嘴仰面,對話語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于是紳士便不再說什么,而是去握向少女的手。少女掙開后。就這么笑了。
接著,紳士把折好的紙幣塞到少女纏在腰間的罐子里,再去伸手。這次,少女被牽著手站了起來。臉上出現(xiàn)了笑容。
隨后兩人消失在馬鹿對面,在少女曾待過的地方徒留下寫著「神憫眾生」的標(biāo)語牌。
馬明的差使是為從未謀面過的巴西人。
其他干部大都是選擇和自己出身相同的人來擔(dān)任部下,而馬明就沒那么多講究,不管是什么膚色、什么信仰、什么國籍的人都會采用,但一般巴西人都會去找何塞·費爾南德斯那邊,所以比較罕見。
我問了問開車的他后,他說原本是在費爾南德斯那邊待著。
但2年前因為和同伴關(guān)系搞的很僵而辭去了那邊的工作,后來又給馬明撿去了。
「那邊,就只有些娘們」
費爾南德斯有那三個碎嘴的女兒,卻沒有個兒子。故而將來的繼承人多半是三個女兒中某人的結(jié)婚對象。
然后重點是,最近那三個女兒年齡也差不多該到結(jié)婚的年齡了,看來費爾南德斯家族內(nèi)部即將出現(xiàn)派系傾軋,事情麻煩起來了。
「所以在哪兒,我腦袋不好使,怎么也做不好」
那個巴西人們笑著說道。
「決定老大的繼承人是誰,這事難搞啊」
雖然他的話讓我想起來自己父親的事情,但這位開朗的黑幫似乎并沒有這個意圖在里面。
我也不回話,就讓他一個人繼續(xù)說。
「何塞現(xiàn)在還健康倒也沒啥,只是要突然生病咋辦啊。女兒都還單身,也沒對象。盡管我是覺得應(yīng)該趕快搞定,但畢竟不是普通婚姻,所以也挺難辦的吧」
「也是」
我興趣缺缺地附和了聲。
「所以,其實我覺得吧,阿亮你和三人中的一個結(jié)婚的話,就清爽多了」
他所說的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老久前就有人提議,說將來如果我和她們中的某個結(jié)合會對組織帶來好處。身為YS主流派系的原義勝的香港派和團結(jié)了大量南美人的費爾南德斯家族構(gòu)成血緣紐帶的話,對組織來講,確實沒有比這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但顯然,我可不想要這種被安排好的婚姻。
見我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回應(yīng),于是就這么繼續(xù)說下去了。
「喂,這不是個好主意嗎? 要是這樣的話,阿亮你選誰? 我覺得,次女安娜?克拉拉感覺比較知性一點……啊,你XX的! 超你X的車呢!」
他砸了咂嘴,按了一聲喇叭,隨后就好似忘了之前的話題,轉(zhuǎn)而說起教堂路上新開的美味冰淇淋店。
然后車到達(dá)了目的地。
被稱為『超巨大廈』的建筑物共有35層,也不是特別高層的建筑,但Y地區(qū)沒有其他更大的建筑物了,所以很醒目。
身為這個地區(qū)最大的建筑,不僅僅是一目了然的地標(biāo),還是Y地區(qū)最令人恐懼的地方。
因為這棟建筑,正是本地最大的黑幫組織YS的根據(jù)地。
這里設(shè)有組織的總部辦公區(qū),更是身為龍頭的格里斯?謝及其家人,還有下轄香港派的成員在此生活。甚至還包括服務(wù)于他們的餐飲店及雜貨鋪等業(yè)者也入住此處,這棟大樓幾乎就是一個城中城。
和一個能穿墻透視的龍頭在一棟樓里朝夕相處,根本毫無隱私可言,要我的話絕對沒法忍,真搞不懂難道大家都不考慮這些嗎?
不過,從親信的角度來看,可能是正好也貼合了向老大表示自己沒有欺瞞、做什么被看到都無所謂的忠心的想法,但作為鋪面業(yè)者的那些人又是什么體會呢?
有些人和組織的關(guān)系不大,卻很樂意居住在這里,我感到難以理解。
停,就到在這個『超巨大廈』前。真該說不愧是黑幫的根據(jù)地,內(nèi)部配備了嚴(yán)密的監(jiān)控網(wǎng)絡(luò),出入口出還有警衛(wèi)站崗,用銳利的視線毫無意義地威嚇著來往的周圍人。
就算以世間的視角來看不算很大,但作為地方上一個幫派的私產(chǎn),也算是很大的大樓了。
這棟建筑原本是某個企業(yè)為了在這座城市賺上一筆而投資建造的綜合商業(yè)設(shè)施。
也不知道格里斯?謝用了什么手段把它搶了下來,像這樣當(dāng)做自己的根據(jù)地來使用。于是,和干部以及有意愿的某些部下在此共同生活。
與房間的數(shù)量相比,住在這里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大樓內(nèi)幾乎絕大部分的區(qū)域都是無人問津的廢棄狀態(tài)。
而這座相比組織規(guī)模顯得不想稱的大樓,似乎也被世人認(rèn)為是自稱為『Y地區(qū)之王』的格里斯?謝為彰顯其夸張及惡趣味的裝飾性設(shè)施。
我也這么認(rèn)為。
與其住在這種如同巨大要塞一般的建筑里,還不如像其它幫派的頭目一樣,集中居住在某個地區(qū),這樣既經(jīng)濟又實用。
格里斯?謝也應(yīng)該明白這一點,可還是這樣住著。
一切,都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權(quán)力。
也就是說,這說到底就是他的方尖碑與金字塔。
實際上更多的是在發(fā)揮一種符號作用。
盡管在飛機跑道街的任何地方,來到Y(jié)地區(qū)的人人都能看到這棟大樓,但只要看到這么有名的大樓,大家都會聯(lián)想到「那里住著YS的老大」這件事吧。像這種個人體驗的不斷積累,無疑在潛移默化中放大了「YS的龍頭」的虛像地位。
這就是格里斯?謝的做法。
我實在是不太欣賞。
車子穿過閘門,駛?cè)氲叵峦\噲觥?/p>
然后在電梯前停下,足足有五名保鏢出來迎接我。
他們包圍在我身邊保護著我。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VIP待遇了吧,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能稍微離我遠(yuǎn)一點嗎? 粘這么緊簡直就跟情侶一樣」
我焦躁地說道。
「是,失禮了」
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領(lǐng)導(dǎo)的大個子男人,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惶恐。
從他的面容來看,應(yīng)該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孩子,如果那個孩子知道在這種地方,父親被一個沒有任何地位,只是仗著有個老板爹的年輕人所斥責(zé)的話,一定會很傷心吧。
想想就覺得尷尬。
我?guī)е纯嗟男那槌穗娞萆系酱髲d,馬明在那兒等著,我才出先,他就把前幾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落落大方地笑著迎接我。
然而,好不容易來一趟,醫(yī)生的診察時間卻比預(yù)定的還要長,尚且還沒法抽出時間與父親見面。
既然如此,我便決定在這個時間和妹妹見面。
乘著電梯,我反下一層。
妹妹筱喬以前也并非住在這里,而是住在Y地區(qū)的住宅區(qū)。
話雖如此,可她卻并非和我一樣寄養(yǎng)在親戚家,而是和母親兩人住在父親的別墅里。在母親去世后,便由父親帶著搬到了超巨大廈的深處安靜地生活。
我們家是個成分復(fù)雜的家庭。
父親是A類的超能力者,母親是個B類。而身為哥哥的我和父母都不同,生下來是個正常人,妹妹筱喬生下來則是B類。
說起B(yǎng)類,雖然肉體上注定要比一般人強壯、優(yōu)秀,但凡事都有例外。
妹妹從小體弱多病,平時要像對待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的呵護。
對我而言,妹妹總是讓我擔(dān)心的存在。
雖說住的房子不同,但我總是頻繁地去往母親和妹妹居住的房子,來往很是親密。在這個家庭中,只有父親我交流起來非常困難。
與妹妹則是相當(dāng)親密,就仿佛和從小一起生活的兄妹關(guān)系差不多。
但自從她搬到這棟超巨大廈里來后,就完全無緣相見了。
像這樣造訪她的房間,還是第一次。
她住的房間大得和家里的客廳有的一比,還能看到對面通往陽臺的玻璃門。
地毯、窗簾、任意一件家具,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高檔貨。沒有一樣是廉價品,又或者與之不搭的裝飾等。
也就是說,這個房間其主人筱喬的個人特性沒有得到任何的呈現(xiàn)。雖然宛如賓館般豪華,可考慮到這是一位少女日常起居的房間來看,顯得太不人性化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布置出這么個房間來,但面對這個因這幅殺氣騰騰的景象而手足無措的我,妹妹則雙眼放光地說話了。
【筱喬】
「哥哥!」
她的容貌本身并不算稚嫩,但也許是長期與世隔絕的緣故,她的說話方式及表情都比實際年齡要稚嫩得多。
【筱喬】?
「聽說你今天要來,我好期待。好久沒見了! 學(xué)校好玩嗎?」
說著,她像個小女孩一樣歪著頭。
【謝亮】?
「好玩喲。筱還好嗎?」
【筱喬】
「好的! ……吶,昨天你不是去參加美美的婚禮了嗎? 筱也好想去……。明明爹爹和哥哥都去了,只有筱不能去真的好無聊啦」
她說著便撅起了嘴。
【謝亮】 arg2=目閉じ
「去了也沒什么好玩的啦」
【筱喬】
「人家想看美美當(dāng)新娘的樣子啦……而且,怎么也比在這間房子里要開心多了吧? 我還想和很久沒見的奧蘿菈見面聊一聊。想看看教堂。已經(jīng)一直只看到從這個家能看到的風(fēng)景了……」
【謝亮】
「就那么不同意讓你出去嗎?」
【筱喬】
「嗯、嗯……」
對此點頭的筱喬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動搖。我心里有些吃驚,但什么也沒問,裝作沒有注意到。
【謝亮】
「我會向龍頭說,讓他多讓你出去出去的」
【筱喬】
「算,算了吧! 我知道爹爹很擔(dān)心筱的事情! 也不想太任性」
【謝亮】?
「那我就不說了」
我這么一說,筱喬又仿佛安心嘆了口氣。
【筱喬】?
「謝了。……吶,哥哥,我想問你件事可以嗎?」
筱喬的眼神像是確認(rèn)著我的表情般,這樣問道。
【謝亮】
「啥事?」
我有些緊張地擺好姿勢。筱喬這孩子異常的敏銳,或者說直覺很強,很容易看穿有異和掩飾了的地方。
【筱喬】
「今天哥哥是被爹爹叫來這里的吧」
【謝亮】
「嗯」
【筱喬】
「這還是第一次呢」
【謝亮】
「這樣的嗎。那么參加婚禮其實是順帶的吧」
方才我隱約察覺到了妹妹腦中的疑問,所以順著裝個糊涂。
【筱喬】
「對啊。而且,哥哥你這么老實地聽爹爹的話,一點也不多見。放平時,根本就不可能……」
筱喬似乎確定了什么。
【謝亮】
「沒那回事。也有志趣相投的時候嘛」
這種程度的蒙混方式,怕是瞞不過筱喬的察覺。
于是預(yù)感成真了,
【筱喬】?
「吶,爹爹是不是就快死了?」
筱喬用認(rèn)真的眼神問到。
【筱喬】
「爹爹的身體情況,我問他們可誰都不告訴我,看上去也太反常了。我再怎么笨也不會察覺不到……」
【謝亮】?
「嗯,那我就老實講了??梢詥??」
【筱喬】
「嗯,嗯……」
【謝亮】?
「首先,我也不知道父親他詳細(xì)的病情。不過,我想與現(xiàn)在筱喬所猜測的情況估計相差無幾。……也對。大概是從他叫我來參加婚禮的時候那會兒起。就覺得奇怪了」
【筱喬】?
「果然……」
筱喬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全身無力,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然后,大顆大顆的眼淚便撲簌簌地滾落,哭了起來。
「打擊有那么大嗎」
「當(dāng)然了……」
「可是,住在身邊的筱喬,你應(yīng)該也隱約間有過這個猜測了吧?」
「只是自己一個人猜測,和從別人那里得知相同的考慮是不同的……」
我也不太清楚這些,但或許是這樣的吧。
她流著眼淚,抬頭看向我。
「吶,為什么筱身邊的人都離開的那么快……? 娘,然后爹爹也是……。這也太過分了……」
「只是偶然罷了。而不應(yīng)該以和筱的距離為因果關(guān)系來考慮」
我屈膝蹲地,平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再說了,活到40左右去世,對于這座城市的人們來講也算不上特別的短壽??紤]到我們家族的處境和狀況,說是長壽也不為過」
見筱喬仍然低著頭,我繼續(xù)說下去。
「而且,那人不是已經(jīng)很幸福了嗎。給一段人生拍板論斷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不去問問本人的體會是沒辦法理解的,但以我所見,那人肯定想著哪怕現(xiàn)在就在此死去,自己來世上一遭也挺不錯了。這輩子做了那么多囫圇事,最后沒有被人殺死,而是因病離故,光是這一點就已經(jīng)是走狗屎運了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作為他的家人與其悲痛欲絕地哭泣,倒不如用別的方式來給他送行才更好嗎? 像是,以這座城市之王相稱、令人驕傲的方式之類的。我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那個人」
她紋絲不動,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筱,抬起頭擦擦眼淚吧。說到底,那人還活著呢。現(xiàn)在悲傷也太早了些吧?」
我拉著她的手想讓她站起來,卻被她掙脫了,于是她終于開口說到。
「哥哥不悲傷嗎?」
「老實講不悲傷。只是一想到人不在了多少有點寂寞。那與其說是對他的死感到特別的思念,倒不如說只是對死亡本身感到悲哀而已。不管怎么說,生命的逝去總歸時間哀傷的事」
「是嗎……。哥哥很冷靜呢。但是,我做不到。因為那是爹爹啊。我真的感到胸口要撕裂了一樣……」
「筱這樣就可以了。這很普通。畢竟是親子嘛」
我的想法脫口而出,筱喬的表情凝固了。
「果然哥哥太正常了,所以和筱還有母親不同,連感情都不一樣……」
筱小聲嘀咕著。我沒有回答,只好嘆氣。
「對,對不起。但是,我好害怕。真的……」
「你不用道歉的。筱一點也不奇怪。我也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的。一般來講,也該感到悲傷吧。畢竟連至親都要死去了」
哪怕我趕忙補充,但筱喬卻還是一臉難受地陷入沉思。
「……我不喜歡這樣。因為,大家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不死亡,生物無論怎么活,都是不幸和可悲的。這樣一想,世界什么的,就像是個瘋狂的小丑所制造的殘破玩具一樣,從誕生之處就是毀壞的啊」
「還真是富有詩意的表達(dá)方式。變聰明了呢」
我為難地聳了聳肩,她淚眼汪汪地看著我的臉,
「不要把筱當(dāng)做小孩子看,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guān)。筱也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思考著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地方!」
如是,她大聲宣言道。
我今天的嘆氣的次數(shù)有些多了,
「說是世界的事情,可筱明明幾乎都沒怎么離開過自己的房間呀?」
「沒錯!」
「而且也不學(xué)習(xí),明明只是沉迷于小說和電影之類的虛構(gòu)故事里?」
「沒錯!」
「明,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連生活自理都要周圍人去代勞......居,居然在說世界的事情……?」
「沒錯! ……不許笑!」
我捂著嘴,遮住笑歪了的嘴角,好不容易才壓制住自己的笑意,
「……我知道了……。嗯。不過,筱,我的想法和這大不相同」
「有什么不同的?」
「首先在前提上,我覺得我們只要活著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為什么?」
「因為在對這個世界來說,無生命的存在才是理所當(dāng)然的,而作為生命存在于此,像這樣擁有著自我的概念,才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們光是存在著便已足夠稱之為奇跡。要知道在這個含納無數(shù)星辰的浩瀚宇宙里,又能有幾個地方能有生命存在……。我,能作為我思索什么并存在著,擁有著意志,在這一刻起,無論是悲劇抑或是什么,都已充分在場,縱然終有一死,在這偉大的奇跡面前,我覺得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一生潦倒,行于苦難?」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而相比面對著她的我,也有著一樣痛苦的表情吧。
「即便如此,我也覺得有總比沒有強。一切的生物都是如此。哪怕是水蚤和綠蟲這樣的浮游生物,在我看來,也夠說一說的了」
「有什么好說的啊。那么悲慘的一生又有什么救贖可言?」
「救贖什么的,怎么都行,誰人都有,到處都是」
「我就沒覺得開心過!」
「那不可能。比如,吃到美味的食物的時候? 在溫暖的地方睡覺的時候? 便秘治愈的那一刻呢? 就沒有感到過開心愉悅嗎?」
「嗚~」
筱喬低下頭呻吟著,
「……這種事情,對我來講,太不適用了呀」
「筱,你好好想想看。死亡,總是給予我們重要的啟示。平時我們總是被各種各樣的謊言所欺瞞,但在接觸死亡的瞬間,便會醒悟。眼中的世界被割裂,從那兒涌出泊泊鮮血,讓我們真切地認(rèn)識到這里不是個單純只有溫柔的地方。雖然這或許是殘酷的現(xiàn)實,但真實因為它就是這樣的地方,所以才有光亮熠熠生輝」
她緊抿雙唇,顯然是不想再聽我說話了。
「嘛,慢慢就會平靜下來的」
我站起身,
「總之,無論是母親還是龍頭,當(dāng)父母的比孩子先死,從順序上來講也是順理成章。不論怎么所,不能因為一個日本旮旯里的黑幫死了,就陷入絕望全盤否定這片廣大的世界,也實在是太……」
「我不想聽!」
哪怕她捂住雙耳把頭撇開,我也沒停下。
「筱,你的視野太狹窄了。應(yīng)該更加開拓你的視野,去試著理解更多事情。哪怕你屈居于這個房間里,也能做到。就比如,像這樣……」
隨即,我用手托住筱喬的下巴慢慢轉(zhuǎn)過來,用雙手的手指將自己的雙頰大大地拉開給她看。
「唔」
筱喬的嘴角歪成了奇怪的形狀。
「你看,拓寬視野啦……像這樣,把視野給……」
「笨蛋!」
筱喬倒在床上,把臉埋起來,一點也不打算回頭。雙肩細(xì)碎地顫抖著。
「不,不要啦! 不要一本正經(jīng)地做些奇怪的事情搞笑!」
她用顫抖的聲音這樣說道。
「我說的是正經(jīng)事喲」
「才不知道! 快到一邊去!」
我嘆了口氣,正打算說些別的,門卻敲響了。
打開門后,馬明的使者就站在那兒,告訴我和父親的會面準(zhǔn)備已經(jīng)做好了。
由于沒有直達(dá)頂層的電梯,所以還得在15層換乘一次。
費勁功夫抵達(dá)頂層后,電梯門一打開,氣氛便迥然不同。
其它的樓層不論喜好的話,都是能讓人聯(lián)想到辦公大樓的現(xiàn)代簡約風(fēng)格的裝潢,但作為龍頭住所的地方,則完全變?yōu)榕c整體不相符的,堪稱豪華的裝飾風(fēng)格。
白色為基調(diào)的墻面上處處點綴著金色,高貴但不至于奢靡,腳下鋪著的紅地毯也散發(fā)著質(zhì)地厚實的光澤。
這種鋪張的制作雖然算不上詩意,但也絕不低俗,充分起到了展示所有者社會地位的作用。
【馬明】?
「大哥還是滿口玩笑話的老樣子,不過估計是強打精神。真實狀況已經(jīng)很糟了」
并排走著的馬明那嚴(yán)肅的口吻不斷在空間中回響著。
這讓我我不禁思考,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應(yīng)該用怎么樣的態(tài)度去迎接比較合適。
【馬明】
「醫(yī)生的看法是,明天或者后天就不行的可能性不大,但要再過10天以后,就很難撐得住了」
事態(tài)似乎比我想的還要緊迫。昨天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雖然坐著輪椅但還能說話,可畢竟看著還算精神。
麻煩了啊。
在周圍了解情況的人看來,大概一位我很討厭父親吧。
確實,我和格里斯?謝長期疏遠(yuǎn),幾乎沒什么交集,彼此間的交流態(tài)度也不融洽。
但事實上,還不止如此。
【馬明】?
「聽我一句勸吧,阿亮,我知道你心中一定還有芥蒂。不過,今天我還是希望你能乖乖聽大哥的話」
確實,如今兩人間的距離倒也算是陌生人之間的彬彬有禮,要知道在少年時代那會,我是根本不會去搭理他的。
雖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父親的苦衷,但在徹徹底底地被放任不管的情況下,那種自己的家庭是不是被他拋棄了的懷疑卻總是縈繞在我的心里揮之不去。
比起世人對格里斯?謝或贊賞或畏懼的看法,比起我對其的尊敬,在我看來更直接的感受,就是距離感。我很羨慕有個能夠修補破掉的球、能教導(dǎo)怎么系牢固的鞋帶的那種朋友的父親。
所以,對少年時代我而言,對于格里斯?謝雖然談不上憎恨,但一想到他的存在,一種非常淡漠的情感就支配了我的心,怎么也擺脫不掉。
【馬明】?
「門那邊就是了。……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嗎?」
這種看法的轉(zhuǎn)變,是從母親去世的時候開始的。
只是偶爾來露個臉,從不說心里話,就只會開些沒營養(yǎng)的玩笑,永遠(yuǎn)對我們都是臭著張臉的格里斯?謝,在那天卻滿身大汗地趕來了。
那一天,他一直在母親身邊鼓勵著她,直到當(dāng)醫(yī)生告知他死訊后,他開始緊緊抱住母親的遺骸發(fā)出如野獸般不似人哭的咆哮。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慟哭,哪怕是已經(jīng)目擊過好幾次別人在摯愛去世的瞬間的我也有些吃驚。
自打那以后,我便對他刮目相看。因為在母親死的時候,我連哭都哭不出來,只是在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涌出一股淡淡的平靜,仿佛被囚禁在了某個不可思議的感覺之中。
于是我想,父親應(yīng)該比我更有個人樣吧。
在厭惡感相識后,就能理解他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也能理解雖然他和我們接觸得不多,但也以他自己的方式愛著我們。
父親是城市的老大,這一事實無疑給我在這個城市的生活帶來了積極的影響,對此我同樣心懷感激。
只是,就算有尊敬有感激,但要說有親密感,卻是半點也憋不出來。
這和溺愛著雙親的妹妹間的不同處,可能也是容易被人誤會為我討厭他的理由吧。
馬明敲了敲門,門便無聲地打開了。
寬敞的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床,床旁站著的是杰弗里?黃和一位大概是照顧父親起居的女侍從。
「謝亮,來這邊」
在杰弗里的催促下,我被安排到了床邊,也就是離病人最近的地方。
「喲」
在上半身搖起來的醫(yī)用床上,格里斯?謝微微一笑。
和在婚禮那會兒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倚靠在床上的他,就如尸體般了無生氣的安靜。手臂上的電極連在附近的醫(yī)療器械上。
像這樣湊近了看,那張臉也未免太凄慘了。
感覺就像,對了,就像小時候看的喪尸電影一樣。
即便是這座城市的盟主人物,在變成喪尸一樣后,也會變得很沒有尊嚴(yán)吧。
「你這不是被嚇到了吧」
見我不出聲,他便用沙啞的聲音笑了。
「我在這里的時候,都是這身打扮。我已經(jīng)沒法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了」
「我沒被嚇到。只是,一時間沒認(rèn)出來而已」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身體不好,但看起來心情還是老樣子,那就好。龍頭」
「你才是,說話的口氣還是那么惹人嫌」
他一舉手,旁邊的年輕女侍從便把白布遞給他。他吃力地扭動著身體,吐出一口帶血的痰。
和表皮同樣,內(nèi)臟組織也會因為疾病而漸進地潰爛。
那看起來像血的東西,或許不是血,而是脫落的組織本身。
果然,醫(yī)生所診斷的,再過個10天估計人就不在了的說法沒錯。
「遠(yuǎn)道而來,辛苦了」
「我又不是為了見龍頭而來的。只是被邀請參加婚禮才來的罷了,誰叫我這人耳根子軟呢」
「是嗎。算了。反正都來了」
「……身體還好嗎?」
「你都看見了,就別提什么『身體還好嗎?』了?!媸堑?,好個球哦。整個身體都像是熟透后腐爛的柿子一樣爛趴趴地往下崩落。止痛的麻藥一旦斷了,就會如地獄般痛苦。但是麻藥一旦起效,又會覺得飄飄欲仙般舒爽。明明我一直禁止部下吸X,可現(xiàn)在自己都成了個走路打擺子的癮君子啦」
「沒辦法,總得為了治療嘛」
「是嗎? 這可不是那么單純的事情哦? 如果是你的話,應(yīng)該能明白吧。我這個人,很容易以“因為有必要”為理由無休止地一頭扎進麻藥中去。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是一個很有趣的笑話」?
「我是不曉得。說話請說明白些好嗎?」
格里斯?謝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著。
「時間不多了,我們說正事吧」
然后呀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姿勢。雖說藥起了作用,但長期保持同樣的姿勢,下身還是會不適吧。
「如你所見,我就快死了。變得無比虛弱。幾乎沒法工作,只是偶爾出席會議,下達(dá)指示。剩余的時間就一直在睡覺。像這樣,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百無聊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得悠閑起來。于是乎,就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情」
他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呆望向天花板。
「也想了關(guān)于你的事情。……對我而言,一開始只是為了你的安全而暫時與你保持距離,想等個機會,可這一等就是錯過,到我回過神來時,我們已經(jīng)成了幾乎沒有緣分的父子了」
他從很遠(yuǎn)的地方開始說起,但最終想說的,我已大致猜到了。
也不是什么超乎尋常的預(yù)想。
如今在場的杰弗里?黃和馬明自不用說,就連這個年輕姑娘也肯定是一樣的想法。
?。伲拥钠渌刹?,在我出席婚禮的時候估計也有所察覺。
不,還不止如此,似乎就連城里頭也有這樣的傳聞。
「但畢竟,你是我兒子,這點是不會變的。而我也不過是個普通父親……之所以意識到這點,或許是因為大限將至的緣故……然而如今,我毫無疑問與任何一位父親都有著相同的愿望。我知道,我沒能為你做過些什么,這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但……」
他的話停在一個欲言又止的地方。
那聲音里,充斥著從未有過的哀切,就連一旁的女侍從都為止感動地低下了頭。
「我只有這一個愿望。你就聽爹一次吧?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
「我不聽」
「你先聽我說嘛」
「我才不想聽。所以龍頭也最好還是不要說了」
「喂喂,你也太生分了吧。只是聽聽又不會怎么樣」
「鬼才聽哦。要我拒絕一個病人的愿望也太損陰德了,所以眼不見耳不聞才是功德無量啊」
「聽都不聽就拒絕是搞什么飛機。反正你給我聽好了」
「我偏不。你怎么求我,我也不會加入YS的。……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的。不過嘛,你畢竟是病人,要是還有其它的什么愿望,倒也不是不能遷就一下就……」
「這可是你說的???」
他突然打斷了我。
「你剛才是這么說的是吧?」
他志得意滿的笑著,重復(fù)問了一遍。
「欸,怎么了嗎?」
「除了加入YS以外的愿望你都可以實現(xiàn)。」
格里斯?謝勝券在握的說道。
「我確實是這個意思……」
「你想岔了,我就沒打算讓你繼承家業(yè)」
「欸!」
馬明霎時驚呼出聲。
眼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后,他趕忙捂嘴賠不是。
「像你這個樣的門外漢加入組織又有什么用,更別提當(dāng)龍頭了? 這不扯犢子呢么。你怎么可能擔(dān)任我的繼承人啊。該不會是到外頭的幼稚世界里逛了一圈,腦子也秀逗了嗎?」
擺出一副嘲笑的態(tài)度。
姑且不說內(nèi)容屬不屬實,光是這個把人當(dāng)傻瓜的態(tài)度就讓人來氣。
「放屁,以這種形式被人叫出來,換誰肯定都會這么想啊。你有什么理由這么說。唉,我就當(dāng)你是死到臨頭亂說胡話了罷」
「沒錯。你就當(dāng)是我死到臨頭了亂說的胡話吧」
他呵呵大笑起來,
「如果你也想獨當(dāng)一面,那最好還是聽聽死到臨頭的父親說的胡話比較好」
「突然間搞得那么煽情,是我的鍋。不過,那既然這樣的話,龍頭是要……」
「就是這個」
他尖聲叫道,
「是啥」
我板著臉反問,
「哪有,稱呼自己父親為龍頭的孩子啊」
「但這是以前……」
「沒錯,你從小就叫我龍頭叫到大。以你的聰慧,肯定認(rèn)為用和周圍的其他大人們一樣稱呼就是對的,甚至還包含了你對我的諷刺吧。不過,這樣不也太生分了嗎?」
格里斯?謝的眼角隱約閃爍著淚光??吹梦叶加行﹦訐u了。
「我打小開始就是個不入流的古惑仔了,本來呢,我還挺向往那些美國肥皂劇里的家庭生活。結(jié)果混著混著就把忘了,直到快死的時候才一拍腦袋想起來。哦,原來我原本的愿望是建立起一個那樣幸福美滿的家庭啊?!膊恢驗樯?,回過頭來人生就已經(jīng)變得如此的血腥了……」
他閉上眼。
「我說亮啊。……至少,最后你能叫我一聲父親嗎」
「你是在耍我嗎?」
「怎么會。是不是騙你的,你心里還沒有數(shù)嗎?」
他怎么突然說起這種話來了? 真是令人費解的要求。再怎么糊涂,也不像從那個格里斯?謝嘴巴里吐出來的話啊。難道還隱藏著什么別有用心的圖謀?
總之,沒必要摻和這出鬧劇。不能太被動。
我打算出聲告辭,就勢側(cè)身朝馬明看去。
結(jié)果這個笨蛋,也不知道腦子里都裝著什么,像是被格里斯?謝的蹩腳戲給騙進去了,感動得滿臉通紅。身體激動得跟抖篩子一樣。然后,回頭給了我一個肯定的頷首。
(來吧,說出來吧)
大概就是傳遞了這么個意思。
我糙,X的智障!
接下來我又看向杰弗里?黃那邊,他倒是面子上還算冷靜,但還是和馬明一樣沖我點了點頭。
抱著萬一的心態(tài)隨便看了眼女侍從那邊,結(jié)果她淚流滿面地沖我點了點頭,
「謝亮大人,請趕快說出來吧」
這樣小聲地說道,
也就是所謂的四面楚歌了。
難道我只能說了嗎?
如果一句話,能讓這個瀕死的病人感到滿足就好了。如果只要這樣,我作為兒子的義務(wù)就能結(jié)束,那也太便宜了。
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句話。說出口而已,小事一樁,但不知為何,總感覺胸口處,心臟咚咚地跳著,腋下開始微微冒汗。
嘴巴干得厲害,一開口就走調(diào)了。
「父,父……」
「不對」
我才剛說到一般,閉著眼的父親便打斷了我。
「我看人家電視劇里面,都是叫『爸爸』的」
好家伙,我眼前一黑。
房間里靜悄悄的,仿佛連螞蟻的腳步聲都聽得見。
大家都在等著我開口。他們在等我對自己的父親親口說出『爸爸』。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怎么會,變成這種不可能的情況? 我習(xí)慣在事情發(fā)生前就設(shè)想好多種發(fā)展方向。但是,這種情況我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他X是人能想出來的嗎?
完全給搞蒙了??傆X得有很多不符合邏輯的地方,但實在是沒法好好捋清。
只要想起這句話,我的臉就會發(fā)燙。大概,這會兒我的臉也變得像西紅柿一樣紅了。
一想到自己的這副丟人樣子,腦子里便更加混亂。我不該,更不能,動搖得這么明顯。
但是,如果我現(xiàn)在不說出來,似乎就無法擺脫這個局面。并且,若果在這里因為說不出口而低頭,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我闔上眼,老半天才從干裂的嘴唇間擠出一個音符。
「爸……爸爸」
「……聽不清」
「你聽清楚了才對吧,老騙子……」
「阿亮」
馬明責(zé)備似地催促了我一番。那個腦子里只有一根筋的漢子根本不體會我的心情。
總之,我只想趕緊了事走人。
「……爸爸」
強撐著說完,我便瞪著父親。不出所料,他可惡地奸笑著。
「我說完了! 這你滿意了吧!」
「嗯嗯,雖然沒有電視劇里的童星演的那么好,不過還是挺不錯的。我的崽子」
「這下你的愿望就實現(xiàn)了。滿足了過后就趕緊去死吧!」
撂下這句話后,我就轉(zhuǎn)身快步向出口走去。
一點回頭的心思都沒有。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現(xiàn)在的臉。
回到地下停車場后,我趕忙催促正抽著神仙煙的巴西司機麻利地開門。
隨后往后座取了個探身的坐姿彎腰坐定。
「咋樣? 怎么看起來人都累壞了」
「嘛事沒有。去酒店吧」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其實我真心累壞了。想想最近哪有比這更累的啊?
就是在研究室里通宵達(dá)旦地搬磚,不吃不喝的,也沒有像這樣精疲力盡過。
幾乎將整個身體都托付給后座上,我是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在面對父親時的態(tài)度上,我自認(rèn)為應(yīng)該還有更好的方式。但我卻還是被感情所支配。結(jié)果這么不成熟的樣子,更讓人不放心了。
結(jié)果巴西人屁股剛坐進駕駛位,引擎還沒喊起來呢,就見馬明一路跑來,打開了車門。
沒半點客氣,就坐到我身旁,不停地拿手帕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馬明】?
「……喂,去趟我的事務(wù)所」
「啊,馬明大人」
面對馬明突然闖進來的發(fā)言,司機也給整不會了。
【謝亮】
「你倒是坐別的車回去啊。我想一個人處」
【馬明】
「好了好了,別這么說嘛。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就麻煩你去事務(wù)所吧」
他也不讓我再說,便又指示司機往他的目的地開。
【馬明】?
「哎呀,說起來,那是咋回事啊……」
眼瞅著車子動起來,馬明終于忍不住爆笑起來。
【謝亮】?
「X的,想笑就笑憋著個啥」
我煩躁地說道。
【馬明】?
「哎呀,對不住了! 但是,我是真么想到大哥居然會說出那種話來。我還以為,鐵定是要說讓阿亮你加入組織呢。原來他最大的愿望居然是這個啊。唉,果然還是放不下親情」
【謝亮】
「想啥呢你。一開始肯定是想談關(guān)于今后組織出路的問題。只不過眼瞅著我來房間后的態(tài)度,就知道肯定沒法說服我,于是為了耍我一次,就干脆隨機應(yīng)變整了個爛活」
【馬明】
「就算是大哥,人也不至于那么壞吧」
「啊不對,他確實是拼死也會拉人下水的那種類型」
【馬明】?
「嗯嗯嗯」
馬明抱著胳膊一陣沉吟,
【馬明】
「雖然不知道大哥的真實想法,但考慮到如今YS的現(xiàn)狀后,我認(rèn)為只能阿亮你來坐接班人這個位置。因為除了由血脈關(guān)聯(lián)的長子繼承之外,已經(jīng)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在哥哥時候整合這個組織了」
【謝亮】?
「不可能沒有其他辦法。反正有本事的人不少,從中提拔一個也挺穩(wěn)妥的」
【馬明】
「龍頭之位世代承襲。這是規(guī)矩」
【謝亮】?
「這不是YS的,而是義勝的規(guī)矩吧」
【馬明】
「一碼事。義勝世代的規(guī)矩,現(xiàn)在也是規(guī)矩。而且,這世上最講究的就是血濃于水啊」
【謝亮】?
「成規(guī)陋習(xí)罷了。會這么想的除了香港派的那幫家伙以外。我可不能其他人會接受。這話不是龍頭自己說的嗎」
【馬明】?
「誰又知道那是不是真心話? 總之,不管怎么說,只有和格里斯?謝有著親密關(guān)系的才能繼承,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方法」
于是馬明壓低聲音說道。
【馬明】?
「隨著大哥病弱,離死亡愈發(fā)趨近,這座城市也逐漸恢復(fù)到往昔的狀態(tài)了」
【謝亮】?
「往昔?」
【馬明】
「是啊。就是YS誕生前幫會之間對立的時代。這會還人模狗樣的那些家伙,全在琢磨著大哥死后的勢力劃分,為了搶占先機而偷摸著整些勾當(dāng)呢。整得到處都彌漫著一股惡臭。昨天的婚禮你沒注意到嗎? 到處都死氣沉沉的,一個個的抱團聊天,這還不明顯嗎」
【謝亮】
「確實有些注意到了。沒想到龍頭的影響力居然弱到了那種程度」
【馬明】
「對吧? 所以阿亮你才那么焦躁吧」
【謝亮】?
「和這有個雞巴關(guān)系」
見我急著反駁,他笑了,
【馬明】?
「總之,在這種狀態(tài)下,如果讓其它派系的頭領(lǐng)來當(dāng)龍頭的話,組織立馬就會分裂,重新回到原先的亂戰(zhàn)火并時代。畢竟YS原本就不是一個結(jié)構(gòu)緊密的組織。只是當(dāng)身為城市英雄的格里斯?謝作為面子上的話事人的時候,里子的派系出于自己的利益,才會團結(jié)一致起來。所以,要的是一個能繼承他名聲的接班人?!?/p>
【謝亮】?
「如果無論如何都需要血緣關(guān)系的話,從舊義勝的親戚中一個誰來不就行了嗎。這種要多少有多少。嘛,我覺得干脆拋開親族繼承的陋習(xí),由杰弗里或馬明來當(dāng)才是最好不過了」
【馬明】
「要是我或者杰弗里來的話,別說YS全體了,就連自己人怕是都不接受。……說來,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搞懂啊。光是有血緣關(guān)系是不行的。幫里的那票親族,各個都是比大哥還年長的人。說句囂張的話,都是些大哥嶄露頭角前屁大點名氣都沒的家伙。沒人鳥他們的。……所以,無論如何都得是年輕、富有活力、充滿可能性的大太子才行啊」
【謝亮】?
「呵呵,拍我馬屁是吧」
【馬明】
「你怎么就這么不愿意呢? 這不是件很有意義的工作嗎」
【謝亮】?
「別開玩笑了。這又不是某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祖?zhèn)靼咽?,還擱這子承父業(yè)呢,封建陋習(xí)害死人懂嗎。在那邊世界的人看來,我不過就是格里斯?謝的小崽子罷了,我也有我自己的考慮。我就沒把自己當(dāng)他的繼承人來看過。所以,我才辛辛苦苦地做了個學(xué)生。我干嘛非要自討不快,和犯罪組織扯上關(guān)系呢」
【馬明】
「你給我改改你這想法。雖然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但對這座城市的人來說,繼承自格里斯?謝的血脈是一件非常特殊的事物。是沒辦法做到對其視而不見地活下去的?!犖艺f,就算你拒絕成為繼承人,也會有別人替你繼承這份血脈的哦? 這事你清楚嗎?」
【謝亮】?
「難道說」
一種討厭的預(yù)感讓我皺起了眉頭。
【謝亮】
「你的意思是說筱嗎?」
馬明默默地看著我。
【謝亮】?
「馬明,那根本不可能。是你親口說的,舊義勝的那幫家伙非常保守。像筱這樣的還是個孩子,更別提要讓他們承認(rèn)一個身為B類的龍頭,這簡直荒唐。而且說到底,我也有一半的日本人混血,這都不好說呢。想必母親和龍頭結(jié)婚的時候,也遭到了不少非議吧?」
【馬明】
「繼承了格里斯?謝的血脈這件事,比你想象中還要沉重。你完全沒有弄清楚大哥在義勝中是多么特別的存在」
馬明一臉嚴(yán)肅地斷言道。
【馬明】
「如果你跑路了的話,一定會有推舉筱的人站出來。女人孩子什么的根本不是問題,對某些人來講這反而更方便于利用。你想想,就算她當(dāng)不成龍頭,把這張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也不會虧吧?」
【謝亮】?
「拿筱做籌碼也太卑劣了」
【馬明】
「我不過是闡述事實罷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不如說,他本來就不擅長撒謊。
【謝亮】?
「你是要我為妹妹犧牲自己嗎?」
【馬明】
「我沒說這個話。你有當(dāng)龍頭的器量。我只是不想埋沒了你?!僬f了,當(dāng)學(xué)生的生活有那么快樂嗎? 我是沒法想象你會乖乖坐在書桌前學(xué)習(xí)的樣子」
【謝亮】
「快樂的喲」
【馬明】?
「不不不,怎么可能? 你差不多也該厭倦了吧。我說,再考慮考慮唄。我們可是為你準(zhǔn)備了一條不同于常人的特別道路耶。組織內(nèi)也有不少人期待著你的加入。尤其是在女性中頗有人氣。我家女兒,還有費爾南德斯家的三姐妹不都是你的粉絲嗎。完全就是個美男子啊你。我要是能靠臉吃飯何必去打架啊」
【謝亮】?
「馬明你長得也挺風(fēng)格化的啊」
【馬明】?
「你確定你是在夸我?」
馬明苦著臉說到,還順便拍了下我的肩膀。
【馬明】
「我說阿亮啊。大哥雖然今天說了那些話,不過我覺得他的本意和我是一樣的。要是大哥他不在了,除了你以外,真就沒人能再讓我們這個組織團結(jié)起來了。這事你就考慮考慮吧? 你就多少,再在這座城市待會兒吧。既然大哥沒發(fā)話,那我們也不能去提繼承的這檔子事,就算你不當(dāng)YS的龍頭,你也還是鐵打不動的謝家繼承人。有著見證到最后的義務(wù)」
我頓時啞然。
見我遲遲不語,馬明便又開口說道。
【馬明】?
「換個話題,這次我家那個在考慮辦個派對。我雖然不參加,但聽說剛才提到的費爾南德斯家的姑娘們以及<tips=28>湯米</tips>等人也會來參加。想必也會來邀請阿亮的吧。去趟和發(fā)小故交們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怎么樣?」
【謝亮】?
「感覺不是什么令人興奮的聚會啊」
【馬明】
「還是好好珍惜你的發(fā)小故交吧。我不也一樣,要不是大哥是發(fā)小,這輩子哪能走到這啊??峙禄斓剿蓝歼€是個古惑仔吧」
【謝亮】?
「我覺得也沒必要這么貶低自己吧」
馬明在具有領(lǐng)袖氣質(zhì)的父親,以及冷靜且智慧的杰弗里的襯托下,總會因自己徒有蠻力而感到自慚形穢。
雖然以前就存在這種傾向,但隨著經(jīng)年累月的干部生涯,那種曾引以為傲的蠻力已日漸衰退的現(xiàn)在,這種感受愈發(fā)強烈了起來吧。
【謝亮】?
「行吧,我會考慮的。畢竟也沒多少日子了」
【馬明】
「那就好。抽空上街走走吧? 親眼確認(rèn)一下現(xiàn)在這里的情況」
沒過多久,車子在順著飛機跑道街一直開的某條街的筒子樓前停了下來。
這棟臟亂的建筑看上去和YS的大干部事務(wù)所有所出入,但卻是馬明年輕時頗有感情的根據(jù)地。我也還記得,在小的時候曾在這棟建筑物里玩過。
馬明下車后,車子開動,我趕忙和司機打了聲招呼。
「我改主意了。不去酒店了,到飛機跑道街就放我下去吧?」
倒也不是被馬明的話給感化的緣故。只是突然想起來,昨晚走在路上時聞到的炸雞肉包的味道了。
炸雞肉包是飛機跑道街上巴西人兜售的經(jīng)典商品,是將煮熟的雞肉裹上土豆泥后炸出來的類似可樂餅的小吃。
雖然最近針對外來游客的定價越來越高,但在我小時候,這是面向當(dāng)?shù)鼐用竦氖澄?。總之可以說是物美價廉,當(dāng)父母的便常常從小攤上批量購買,用報紙包好后帶過來,放在桌上堆成小山,就這么讓來玩的孩子們在游玩間隙吃,也算是常見的一道風(fēng)景線。
我最喜歡奶酪風(fēng)味的,經(jīng)常用我那點可憐的零花錢買來吃。那種酥脆的口感堪稱一絕。
想著到昨天瞧見的那對巴西夫婦那兒去買,所以滿飛機跑道街地找,卻怎么也找不到。
無奈之下,只好轉(zhuǎn)念去尋找其它餐館時,
「呀??!」
馬路對面?zhèn)鱽砼舜潭膽K叫聲。緊接著是無數(shù)男女的吶喊與怒吼。
察覺到不對勁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但在這種混亂中,離得遠(yuǎn)些的人往往無法把握事態(tài)的具體情況。我知道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卻無法得知事件的詳情。
只是,從悲鳴與喊叫的不間斷,以及聲音中的迫切感來看,我隱約感到事情絕不簡單。
「怪物?。 ?/p>
這一聲,穿透那些重疊的嘈雜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
凝神一看,在推攘擠壓的人群中,確實有一個白色的大東西。然后,還能在縫隙間窺見鮮艷的赤紅色。那怎么看,都像是血液的赤紅色。
此時此刻,混亂席卷了整個飛機跑道街。
位于現(xiàn)場附近的人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后頭的人卻因無法了解情況而駐足想看清楚現(xiàn)場發(fā)生了什么。在兩種人群的態(tài)度反差下,人群變得混亂不堪,到處都充滿了焦躁與憤怒的聲音。
「喂,干什么! 別推我! 你XX的!」
有人對著幾乎陷入恐慌的人群大喊著什么,卻沒有人聽清他在說的話。
群眾就像雪崩碾過細(xì)小的障礙物一樣,踩踏著倒下的人,推倒路邊的廣告牌,只是拼了命想要逃離現(xiàn)場。
我趕忙抓住路標(biāo)桿,以避免被人群沖走。
緊接著,在騷動的中心,人們?nèi)绯彼阃巳ズ螅谕蝗豢粘鰜淼目臻g里,我看見了那只野獸。
那是一頭巨大的白色野獸,正用長有巨大獠牙的血盆大口撕咬著穿著制服的少年的肚子。
孩子已經(jīng)沒了動靜,任憑猛獸那利刃般的獠牙饕食著內(nèi)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