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53章 躁動

? ?方相把其他人送出書吧，然后將書吧的大門關上，將“暫不營業(yè)”的吊牌在玻璃后面掛好，然后從圍裙的兜里掏出一個遙控器將霧化玻璃調成不透明的狀態(tài)，轉過身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癱在了沙發(fā)上的盈若缺。

　　這是堇青石小隊的眾人從來沒見過的盈若缺，她躺在低矮的沙發(fā)上，一條腿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捧著自己的奶茶，另一只手無力地垂在地板上，雙目無神，金色的長發(fā)埋在茶色的布藝沙發(fā)中，似乎失去了光芒。

　　“這個姿勢會走光的?！狈较嗫戳艘谎郯c在沙發(fā)上的少女，搖了搖頭，徑直走向柜臺。

　　“我穿的是裙褲。”盈若缺翻了個白眼，“不服氣的話你也穿啊?！?/p>

　　“怎么，感覺到累了？”方相第一次勾起嘴角，輕輕地笑了，“這才剛開始呢?！?/p>

　　“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后悔為什么上了你的當信了你的邪跑回這個鬼地方來?！庇羧碧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發(fā)出清脆響亮的巴掌聲，“我以為我是來拯救世界的，結果是來一邊帶小孩一邊解謎的?！?/p>

　　“這可不是我命令你的，是你自己選的?！狈较啻蜷_吧臺后水槽的水龍頭，開始清洗咖啡杯，少見的，今天尤莉爾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咖啡，“但你沒辦法放著她們不管不是嗎？”

　　“這大概是老天對我前半生二世祖生活的懲罰吧?！庇羧蓖纯嗟厝啻曛约旱哪橗嫞拔仪鞍肷鷽]有給陌生人的溫柔現(xiàn)在都得加倍吐出來?！?/p>

　　“我倒覺得沒什么不好，你大概沒注意到，尤莉爾和露易莎現(xiàn)在看你眼中都有光?！狈较鄬⒖Х缺锤蓛羰蘸?，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她們現(xiàn)在很信賴你?！?/p>

　　“你不提這茬還好……”盈若缺再次有氣無力地垂下手臂，微微抬頭，叼住奶茶杯的吸管，發(fā)泄式地吸了一大口，然后糾結地扯了扯頭發(fā)說，“關鍵是我說服她們的東西……都是我瞎編的?。　?/p>

　　“什么叫瞎編?！狈较鄵u搖頭，對這個不準確的說法完全不認可，“你只是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而且，在我看來，確實是一種需要嚴肅對待的可能性，是我都沒想到的……我得承認你很天才，我很慶幸當時救了你，也很感謝你能接受我的邀請回來。”方相轉過身，端起自己泡著綠茶的馬克杯，盯著漂浮在水中的茶葉，語氣平靜。

　　“行吧行吧我欠你一條命我后半輩子都注定給你這個該死的黑心老板打工到死！”盈若缺將剩下的奶茶一飲而盡，然后把空掉的奶茶杯輕輕扔進墻角的垃圾桶里，抬腿翻身坐起，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fā)，“以后不要強調這件事來讓我振作了?！?/p>

　　“我只是實話實說?！狈较嘈χ悬c不領情地開口，“你隨時可以退出。”

　　“退個錘子，至少搞清楚加里波第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之前，我是肯定沒辦法就這么跑路的?！庇羧闭酒鹗郑叩桨膳_前，單手撐住腦袋，金色的長發(fā)自然地垂在肩頭，抬手指向方相身后的架子，“不然我實在對不起尤莉爾和露易莎——再給我來一杯蘋果汁?！?/p>

　　“這是雷婭喜歡的。”方相故意廢話了一句，“想試試看？”

　　“再廢話打你?！庇羧睕_著方相豎了一個中指，目光依然停留在貨架上的某瓶沖調用果醬上，蘋果醬。

　　“……石墨烯一開始接到的命令是以接力和誘餌的方式護送‘鉆石籌碼’，也就是數(shù)據(jù)盤到四號碼頭，但在行動到一半的時候，命令發(fā)生了修改，加里波第直接命令，將目的地改為六號碼頭?！?/p>

　　沉默了幾分鐘，直到一杯加了一份額外蜂蜜的蘋果汁被放在盈若缺面前的時候，方相突然開口，直截了當?shù)亟o出了他所知道的當年的情況。

　　“命令變更四分十六秒后，石墨烯的臨時指揮中心遭到襲擊，整個失去了指揮系統(tǒng)，持有鉆石籌碼的小隊只能依照命令把東西送到六號碼頭，最后負責的小隊是夏妍指揮的‘鋯石’突擊一組，她們的信號在六號碼頭丟失，‘鉆石籌碼’下落不明?！?/p>

　　“情報部門方面又是怎么回事？”盈若缺吸了一口手中的飲料，蜂蜜的甜膩和蘋果汁自帶的微微酸澀相互消融，只留下蘋果的清香和蜂蜜的甜美，特制的飲料讓金發(fā)的少女微微一怔，精神恢復了些許，張口詢問。

　　“根據(jù)我現(xiàn)在能復原出來的信息，情報部門違反了操作規(guī)程，多位主管同時無意義地激活了大量休眠特工，當時的現(xiàn)場負責人‘阿斯塔羅斯’甚至建立了一個‘指揮中心’?！狈较嗫嘈χ鴵u了搖頭，繼續(xù)說，“毫無意外地，這個‘指揮中心’在行動開始后不久就被守密人和調查局一鍋端了，無人幸存，還連帶暴露了大量的情報人員?！?/p>

　　“阿斯塔羅斯？”盈若缺眉毛一挑。

　　“這是化名，你可以理解為代號?！狈较噙M一步解釋，“事實上可能有好幾位情報人員共用這個化名，但他們似乎同時‘叛變’了?！?/p>

　　“情報部門這條線你查得下去嗎？”盈若缺再次扯了扯頭發(fā)，“這真的不是我擅長的工作啊?！?/p>

　　“我真的很想給你一個肯定的回答，然而……”

　　方相聳了聳肩，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沒去看盈若缺：“上上下下我查了快半年了，當事人死的都差不多了，UNRC提供的情報名冊基本沒什么用，而且‘盜火者’之后調查局展開了一輪清洗，剩余的情報員也損失慘重，石墨烯相對好一點……但也只是一點，因為絕大多數(shù)石墨烯在盜火者行動中都直接戰(zhàn)死了?！?/p>

　　“而且情報人員的系統(tǒng)，原本隔離得就很嚴重，在這種情況下，很多幸存的情報員也不敢按照一年前約定的方式和我聯(lián)絡，我也很難自證身份……反正如果說我們現(xiàn)在的所有線索里，最有可能突破的，那一定是加里波第。”

　　“媽的……加里波第……CAO……”盈若缺爆了句粗口。

　　“文明用語哦?！?/p>

　　“操操操關你屁事?！庇羧彪p手交疊在桌上，一頭爬進去。

　　“法律上來說我還是你的監(jiān)護人?！狈较嗤ｎD了一下，轉過身將滾燙的熱水注入馬克杯，看著漂浮而起的茶葉，強調了一下，“老實說，把你從水里撈上救生艇的時候，是真的沒想到你會是今天這個樣子?！?/p>

　　“沒完了是吧，非要反反復復強調我這條狗命是你救的嗎?！庇羧碧痤^，瞪著方相，真的有點生氣了。

　　“不，我沒想到你能走到這里，能這么堅強。”方相笑了。

　　“……今天的我拒絕領你的這份情?！庇羧毕仁倾读艘幌?，然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拿出手機，翻出那張從莫林計算機中心找出來的那張被打爛的數(shù)據(jù)盤“鉆石籌碼”的照片，若有所思地感慨，“加里波第啊……加里波第……你到底想說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啊，你留個字條也行啊，你讓我們怎么辦啊?！?/p>

　　盈若缺低聲哀嚎著，抱怨著，方相沒有插話，他知道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給了盈若缺太大壓力，但他能做的就只有給金發(fā)的少女一個隨意哀嚎的空間。

　　在成為情報員之前，他只是一名技術軍官……要是夏政委在就好了，沒來由的，中年男人想到了在自己心愛的戰(zhàn)艦上服役的戰(zhàn)友，她應該能輕松地解決盈若缺的問題吧。

　　如果當時上了救生艇的是她不是自己就好了，方相也突然會這么想。

　　“所以，從你的角度看，加里波第到底想干什么？”終于，盈若缺哀嚎結束，側臉貼在桌上，金色的頭頂對著喝光的塑料飲料杯，沉悶地開口。

　　“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得了，因為你這個問題觸及了核心。”這個問題讓方相愣了一下，他略一思考，給出了回答，“而且，你這個問題，對于我們最大的敵人也適用?！?/p>

　　“你指的是……光幕的黑手，我們的最大敵人？”盈若缺甚至反應了一下，才試探著開口發(fā)問，“敵人到底要干什么？”

　　“準確地說是他們的目的?！狈较帱c點頭，語氣永遠平靜而穩(wěn)定，“即使以人類文明淺薄的交互歷史來揣測，我們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在文明的交流中，最需要保密的，就是你的目的。”

　　“你的對手在知道你的目的的一瞬間，就可以完全推算出你的手段，你的狀態(tài)，你可用的資源，制定針對你的計劃，可以說，人類歷史上的所有戰(zhàn)爭，不，不只是戰(zhàn)爭，人類的所有利益博弈，為自己爭取更多利益的核心手段之一，都一定包括‘一定要完美地隱藏自己的目的’。”

　　“這和加里波第有什么關系？”盈若缺雙手放上吧臺，非常糾結地搓著自己的手指，然后用白皙的指尖掐住一塊左手拇指上翹起來的死皮，用力一撕，留下一個淺淺的血口，“你指的到底是她和敵人一樣試圖隱藏自己的目的，還是說她其實知道了敵人的目的？”

　　“換了是你，你會怎么做？”

　　“我不覺得我能對敵人隱藏自己的目的，對自己人隱藏目的也沒什么用，那就只能說她其實是知道了敵人的目的但是要隱藏自己知道敵人目的的這件事……”

　　“RNM我受不了了??！”

　　方相看著大喊一聲，瘋狂的，自虐式地撕扯著自己頭發(fā)的盈若缺，輕輕嘆了口氣，從吧臺下面拿出了四張票據(jù)，放在吧臺上，推到了盈若缺的面前。

　　“想不出來就別想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這是琳茜托我交給你們的，說是答應雷婭賠罪的東西?！?/p>

　　“去吃頓好吃的吧，你以前給我提過這家餐廳，你應該很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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