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無多的你留給我的東西 第三章 不愿失去之物 殘存心中之物 前半

作者:日野祐希
插畫:はねこと
翻譯:和泉紗霧廚
校對:夏川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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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無多的你留給我的東西 第三章 前半
不愿失去之物,殘存心中之物
「哇哦!瑞樹,快看?。〕壠恋摹?/p>
「嗯。和在電視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
瑞樹和美咲仰望著高聳入云的圣誕樹,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結(jié)束了一如既往的幕后工作,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順道去看了看街上熱熱鬧鬧的彩燈。
「美咲快看啊。這棵樹,據(jù)說使用了兩萬顆燈泡呢。一晚上不知道要花多少電費呢」
「瑞樹你能不能不講這么破壞夢想的話啊。這種場合你說句『美咲你比彩燈都要漂亮成千上萬倍了』不就好了嘛」
「自己講這種話多少也是有點不要臉了」
兩人談笑風(fēng)生,相互歡笑著。而這樣的場景,從夏天開始就一直如此,未曾有變。
不過,確實有些什么是變了的。
瑞樹和美咲作為戀人開始交往之后,更加地珍惜共同度過的時間了。
結(jié)束了放學(xué)后的幕后工作,兩個人會一起回家,休息日也會共同度過。哪怕不去做些什么特別的事情,不去什么地方玩也好,只要兩個人待在一起,就已然心滿意足了。
然而,無論度過再怎么滿足的時間,瑞樹的心里卻總是有種不安。
「啊,瑞樹!快看,那里的噴泉被燈光照亮了呢!」
「啊,美咲你等等。不用那么心急的啊,噴泉又不會逃跑的」
看到美咲牽起自己的手一個勁地拉,瑞樹發(fā)出了慌亂的聲音,跟著她一同向前跑去。
在這間隙之中,瑞樹悲傷地凝視著美咲握住自己的手。
最近,瑞樹察覺到美咲日漸消瘦。牽起她的手時,被她摟住胳膊時,都會讓瑞樹深感美咲身體在逐漸消瘦。這大概是美咲的病情在惡化的具體表現(xiàn)罷。
醫(yī)生說美咲沒法堅持到二十歲。不僅如此,嚴(yán)重的話甚至一年都……。雖說這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但是拒絕住院接受治療的美咲,她的壽命已然走到了哪天溘然長辭也不奇怪的地步了。
「嗯?怎么了嗎?看你一臉怪怪的」
「啊沒事?!獙α?,美咲,能過來一下嗎?」
「嗯?可以倒是可以?」
美咲有些好奇地歪頭疑惑著,瑞樹朝著她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將自己痛感的不安給藏到心里……。
旋即,瑞樹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個系著絲帶的細(xì)長盒子。
「圣誕節(jié)快樂。這是給你的圣誕節(jié)禮物」
「哇!謝謝你。這是什么呢,我能打開看看嗎?」
「嗯」
美咲一臉興奮地解開了絲帶,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對設(shè)計成對的自動鉛筆和圓珠筆。
「剛開始我是想著買點小首飾之類的,但是完全不知道要選什么才好……。然后就想到買這個的話,你平時也能用上」
「嗯,我會在學(xué)校里用的!謝謝你,瑞樹」
美咲把兩支筆都放回盒子里,笑靨如花。
看來美咲也很開心,瑞樹舒了口氣。
「那現(xiàn)在輪到你的圣誕禮物了。來,圍巾?!m然不是我親手織的,只是外面買的」
美咲把瑞樹送給自己的禮物給放進背包里,相應(yīng)地取出一個包裹遞給了瑞樹。
瑞樹接過包裹,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條貌似在學(xué)校里也能戴的紺色圍巾。
「謝謝你。我會好好地珍惜著去用的」
「嗯!」
看到瑞樹動作麻利地把圍巾戴上向自己道謝,美咲也高興地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不僅僅是脖子,就連心里都溫暖起來了。
交換完禮物,兩人優(yōu)哉游哉地享受著彩燈,離開了市區(qū)。瑞樹把美咲送到了她家門口后,獨自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漫步在寒夜的街道中,瑞樹用左手婆娑著圍巾,凝視著自己的右手,凝視著直到剛才為止,都還和美咲十指緊扣的右手……。
瑞樹越想要去珍視美咲,自己心中的不安就愈發(fā)迅速地膨脹起來。他已經(jīng)度過了好多個因為失去美咲的恐怖而徹夜難眠的夜晚了。雖然清楚她本人是不希望如此的,但是瑞樹的心情已經(jīng)強烈到了希望美咲能夠馬上入院接受治療,多少延長一點壽命的程度了。
然而時間是冷酷無情的。就像是在嘲笑對于時間的流逝感到恐懼的瑞樹一般,時鐘的指針一刻不止地向前移動著。
只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迎來了十二月二十六日。寒假的第一天,對瑞樹而言,是熱鬧和忙碌到了無暇恐懼的日子。
「那么就開始大掃除吧!今天之內(nèi)要把書庫全部打掃干凈,打起精神來哦」
一大早就在書庫集合好,美咲如此向瑞樹宣言道。今天是兩人約好的,作為幕后工作的告一段落而進行的書庫大掃除。
「雖然被允許使用這個書庫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了,但大掃除還是第一次呢」
「畢竟在這里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呢。懷著感恩的心情,就連犄角旮旯也搞個干凈吧」
「嗯。加油吧」
瑞樹點頭對美咲的話表示認(rèn)可,他環(huán)顧著書庫。
瑞樹開始出入這個書庫是在高一的十二月,那么算下來剛好一年。這么想來,第一次和美咲說上話,也是在這個書庫里。而且,向美咲的表白也是在這里……
正如美咲所言,哪怕一次也好,瑞樹也想傾注自己最大限度的感謝,把這里打掃得漂漂亮亮的。因為這是自己對這個書庫唯一能做到的報恩了。
瑞樹干勁滿滿地穿上圍裙,把三角巾給戴到頭上。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們開始吧」
「OK——。那就先從書架的打掃開始吧」
「好的」
兩人拿著成套的清潔工具,各自走進了書架之間。
用除塵抹布把書架上面排列著的書的灰塵給擦掉。由于書庫里的擺放的書架還蠻多的,所以是相當(dāng)高強度的勞動。
「瑞樹,你那邊怎么樣了?」
「終于搞定第三排了」
「啊,看來還有漫漫長路要走呢」
兩人在書架的兩端進行著這樣的對話,一排接一排地打掃著。
由于勞動量相當(dāng)?shù)拇?,即便天氣寒冷,兩人也都還是滿身大汗的。不過在晌午過后,也終于是結(jié)束了書架的打掃工作。
把最后一個書架的灰塵掃干凈,美咲活動了一下肩膀。
「書架的打掃終于搞定了。要不咱們先吃個午飯,然后再接著干吧」
「這個倒是無妨,不過美咲你身體還撐得住吧?今天的勞動量還挺大的……。如果你覺得辛苦的話,不管什么時候都要告訴我啊。剩下的我來干就是了」
瑞樹看到美咲大汗淋漓的,擔(dān)心起了她的心臟,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而美咲對于這個愛操心的男朋友,「嘿呀」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謝謝你的關(guān)心,不過,你要是把我當(dāng)成易碎品那樣呵護過頭的話嗎,我反而會很累的。我也是個高中生了,要是真的覺得很辛苦,我一定會『啊,不行了!』地喊出來的。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但是如果你能守護著我到那一步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看到瑞樹一臉驚訝地捂住了額頭,美咲朝著瑞樹露出了一個足以讓他安心下來的微笑。
于是瑞樹很是不好意思,害羞地紅了臉。
「說的……是呢。不好意思。我的職責(zé)也不僅僅是操心而已呢」
「這就對了嘛!雖然這不是我這個讓人操心的家伙該說的道理,但還是公平一點吧」
「嗯」
瑞樹也用微笑回應(yīng)著美咲。
結(jié)果那天到最后,兩人搞衛(wèi)生搞到了差不多傍晚才終于結(jié)束。
而在下午搞衛(wèi)生的時候,美咲一句「辛苦」都沒有說過。只是一個勁地集中精神在讓書庫變得漂亮起來。簡直就像是在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般。
因此瑞樹也沒有表現(xiàn)出過分擔(dān)心美咲的樣子。
而實際上,瑞樹已經(jīng)擔(dān)心得不行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努力著不讓自己過度保護的感情流露出來。
不過,朝著變得漂亮起來的書庫,「這一年來真的謝謝你了」地道過謝,瑞樹也得以在一片明朗的心情中度過了新年。
?
※
接踵而來的新年。瑞樹從——元旦的大清早開始,就迎來了人生中的最大考驗。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就是我的男朋友,秋山瑞樹!」
「那個,初,初次見面。我,我叫秋山……瑞,瑞,瑞樹。今,今天,那個,承蒙您的盛情邀請,真的非常感謝」
瑞樹緊張得聲音都變了,他說話磕磕絆絆的,動作僵硬得像個鐵皮人偶一樣,向著自己面前的一對中年男女行禮。
這里是美咲的家。然后,瑞樹在玄關(guān)前面對的,則是美咲的父母。
新年伊始,瑞樹就去拜訪了美咲的父母。
順帶一提,雖然美咲媽媽的長相就像是上了年紀(jì)的美咲那樣,但是爸爸和美咲長得卻完全不像。他的臉龐溫厚而又不失嚴(yán)厲,大概是有在做什么運動,身材很是結(jié)實。
「不用那么拘謹(jǐn)?shù)?。初次見面,瑞樹同學(xué),我是美咲的父親藤枝健介。今天辛苦你過來了」
「我是美咲的媽媽泉水。外面很冷吧。來,進屋。當(dāng)成是自己家就行了」
「好,好的!打擾了」
在美咲父母的歡迎之下,瑞樹又一次用力地低下了頭。
那么為何瑞樹會在元旦就來拜訪美咲的家呢。究其原因,是因為接受了來自如今站在眼前的美咲父母的邀約。
『話說,瑞樹你元旦那天有空的對吧』
『雖然你這一口咬定讓我感覺有點怪怪的,但我確實有空得不得了』
『那你來我家吧。我爸媽說想見見你,所以讓我把你帶回去』
『哦,美咲你爸媽……?!?,哈?。俊?/p>
這樣的對話發(fā)生在除夕的傍晚。
而了解得更加詳細(xì)之后,貌似是美咲父母聽說了瑞樹的叔叔沒有回來,過年也只能一個人過,于是就說『那要不讓他到咱家來玩玩?』
玄關(guān)前的寒暄告一段落,瑞樹被帶到了客廳里。在健介的催促下,瑞樹坐到了他的對面。和女朋友的父親相對而坐,還真是壓力山大。明明天氣還冷著,瑞樹就已經(jīng)汗流浹背了。
「嘛,你當(dāng)是自己家就好了,放松點」
大概是察覺到了瑞樹那副樣子,健介微笑著這么說道。
當(dāng)然,要是真能當(dāng)成自己家那樣放松下來的話,那么是個人都不會覺得辛苦了。瑞樹挺直腰板正座著,只是簡短地回答了一句「謝謝」。
于是,接下來發(fā)生了對瑞樹的第二道試驗。
「那我去給你們泡茶」
「啊,媽,我也去」
沒想到和站到廚房的母親一道,就連美咲也從客廳消失了。
那么,也就是說現(xiàn)在這個房間里面,就只剩下了瑞樹和健介兩個人。瑞樹他……緊張到了極點,差點暈過去。
不過,健介的聲音把瑞樹快要飄走的意識給拉了回來。
「我真的沒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能像這樣地和美咲的男朋友見面呢……。老實說,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真的連想都沒有想過」
健介感慨頗深的話語,讓瑞樹多少恢復(fù)了一點冷靜。
去年的這個時候,美咲應(yīng)該還在住院吧。對美咲的父母來說,別說男朋友了,女兒能再次回到這個家里來,也許就已經(jīng)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無論如何,能夠再次在這個家里和美咲度過的時間,對他們來說,也都一定是無可替代的時光罷。
于是,事到如今,瑞樹終于理解到了一件事。自己在持續(xù)地剝奪著他們和美咲能夠度過的寶貴的時間。自私地優(yōu)先于自己的感情,完全無視了其他珍視美咲的人……
「……對不起」
回過神來,瑞樹就已經(jīng)向著健介低下了頭道歉了。瑞樹自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充滿了占有欲的自私,因此不得不道歉。
「為什么你要道歉呢」
「我總覺得,對您二位而言,我就像是個剝奪了你們和女兒相處時間的絆腳石……」
面對安穩(wěn)地微笑著發(fā)問的健介,瑞樹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但是,對于瑞樹的不安,健介卻「這個不對」地?fù)u了搖頭。
「和美咲在一起的時間確實很重要。但是,比起這個,我們更希望看到的是她的幸福。要是她直到最后一刻也能是面帶笑容的話……那么我們兩夫妻也再別無所求了。如果對美咲而言,和你共同度過的時間是相當(dāng)寶貴的話,那我們也沒有怨言」
健介用平穩(wěn)但卻有力的聲音斷言道。
瑞樹被他的這種態(tài)度所驚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即便不和自己共同度過也好,只要美咲能幸福的話,那就別無所求了。
這樣的覺悟,瑞樹哪怕是撒謊也說不出來。因為在自己心中是無法壓抑住想和美咲在一起的感情的。
但是,眼前的這位父親,比起想和女兒共同度過的自己的感情,更加優(yōu)先于女兒的心愿和幸福。他如此地深愛著自己的女兒,甚至能約束自己的感情,對等待著自己的未來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zhǔn)備。
在健介展現(xiàn)出來的強大覺悟面前,瑞樹什么都說不出來。
看著沉默不語的瑞樹,健介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從美咲哪里聽說了。兩年前,是你救了她吧。真的謝謝你了。今天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的」
「啊,沒有的。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看到向著自己低下頭的健介,瑞樹誠惶誠恐地回應(yīng)著。
不過健介的話并沒有就此打住。
「老實說,我還沒法完全信任于你,因為我對你還太過的不了解,不過,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去相信你。雖然不知道前路會有些什么,但她就拜托你了」
「嗯,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面對真摯地訴說著的健介,瑞樹也誠心誠意地回答。
健聽到瑞樹的回答,健介露出了安穩(wěn)的微笑。
「謝謝你,你能這么說我就開心了。——啊,對了,突然間和你說這么沉重的東西不好意思啊。接下來就像是新年一樣好好開心一下吧」
話音剛落,健介身上嚴(yán)肅的氣氛就被打破了。
通過和他的對話,多少緩解了幾分緊張的瑞樹,也更加放松下來了。
于是,健介說著「話說瑞樹同學(xué)」地,從桌子上探出了身子。
「我今天有樣?xùn)|西想讓你看看。我覺得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健介這么說著,急匆匆地從電視架后面拿出了什么放到了桌子上。
與此同時,瑞樹看到“那個”,眼睛都直了。
「這,這個是……」
「怎么樣。你中意嗎?」
健介不懷好意地笑著問道。
在他的笑容里,瑞樹看到了美咲惡作劇般笑著的面容。看來她的笑容和性格,都是從父親身上繼承的。
不過,瑞樹看著堆到桌子上的“那個”——
「當(dāng)然了。我現(xiàn)在打心底里覺得,今天過來真是太好了」
瑞樹感動得渾身發(fā)抖,和健介緊緊地握手。那就是男人之間的友情誕生的瞬間。
于是,被健介「快打開看看」地催促著,瑞樹正要把“那個”給拿到手上的時候。
「你倆聊什么呢?——慢著,那不是我的相冊嗎!老爸你干嘛把它拿出來?。 ?/p>
不知道是不是奇怪的預(yù)感生效了,美咲時機正好地回來了,在電光火石之間,她就從瑞樹的手中搶回了自己的相冊。
而且,當(dāng)瑞樹避開美咲想要去拿桌子上其他相冊的時候,美咲當(dāng)場就保護起來了。明明里面的照片還沒有被看到,但貌似單單是相冊被拿出來了的這一事實,就已經(jīng)讓她相當(dāng)?shù)男邜u了。
「相冊而已嘛,就讓我看看嘛。我對于美咲以前是個怎么樣的小孩子,非常地有興趣哦」
「就算是瑞樹的請求,這個也是不行的!你要是看了的話我就和你絕交!」
面對表示抗議的瑞樹,美咲把相冊抱在胸前,惡狠狠地叫喚著。
看來相冊的登場讓美咲相當(dāng)?shù)木o張。但是,說絕交什么的可就真的免了。雖然瑞樹知道她沒有惡意,但這個詞還是讓自己相當(dāng)失落。
不過,關(guān)于相冊這個事,瑞樹還真的不想退讓,倒不如說,越藏就越想看,正是人類的本性。這樣一來,瑞樹產(chǎn)生了一種無論如何都想要看相冊的迷之干勁。
旁邊的健介一臉為難地微笑著,瑞樹則用帶有威壓的笑容看向了美咲。
「美咲,請你回想一下差不多十二月頭的時候,你來我家時的事情」
「……我不記得了」
「那我?guī)湍阆肫饋戆?。美咲你呢,趁著我去泡茶的時候,在壁櫥里一頓摸索,把我的相冊給摸出來了呢」
「那個是……嗯,只是我偶然發(fā)現(xiàn)的……。絕對不是什么摸索……」
被瑞樹算起了舊賬,順帶著還被旁聽的父親投以了驚訝的眼神,美咲是肉眼可見的狼狽。
而這就和勝利沒什么區(qū)別了。向著無奈地還在嘴硬的美咲,瑞樹給出了致命的一擊回?fù)簟?/p>
「但你看得不是很開心嗎。我當(dāng)時在廚房都能聽到你的怪聲,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呢。急匆匆地跑過去一看,沒想到你一邊哼著歌一邊翻我的相冊,我差點當(dāng)場摔在那」
「我,我可沒有發(fā)出那么大的聲音……。歌也沒有哼的……應(yīng)該……」
「嘛,哼歌這事我先放過你。比起這個,美咲你再想想另一件事。在書庫里大掃除的時候你自己說過的吧?!汗近c』……難道那個是騙人的嗎?」
「騙人倒不是騙人……。但是,這個和那個是兩碼事……」
「咱們還是公平點吧。相冊也應(yīng)該要公平點」
「……好吧」
大概是心里面有著只有自己看過了瑞樹相冊的罪惡感罷,美咲在瑞樹的逼迫下,最終還是就范了。
對瑞樹來說,這是和美咲的口水仗中值得紀(jì)念的初次勝利。他偷偷摸摸地握緊了拳頭。
隨即,美咲一臉別扭地瞪著瑞樹。
「看倒是可以給你看,你要是敢笑的話我就一輩子都不和你說話了」
「這話從美咲你嘴里說出來多少有點那啥了……不過,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大概會在看相冊的過程中從頭笑到尾的??吹矫绬D的照片,我可沒自信笑不出來!」
「嗚……」
聽到瑞樹的真心話,美咲發(fā)出了奇怪的呻吟聲,人都麻了。瑞樹強烈的反擊讓美咲的臉紅得幾乎要冒出熱氣來了。
回過神來,健介和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泉水似乎在忍著笑,肩膀抖個不停。
「你們平時都是這樣的嗎?」
「嘛,差不多都是這樣的。不過基本上都是我被美咲欺負(fù)……。能夠說贏美咲什么的,今天還是第一次呢」
瑞樹向著泉水自然地回答道,他們好像也終于是繃不住了,開始笑出了聲。
瑞樹也不知為何高興了起來,和他們笑作一團。
于是最后剩下來的美咲,大概也覺得就自己一個人這么害羞很蠢罷。于是在瑞樹之后。房間里充滿了四個人的笑聲。
一陣歡笑聲過后,大家開始了相冊的鑒賞會。美咲的父母對每張照片都會細(xì)致解說,而每說一張,美咲就會害羞地叫喚起來。
而瑞樹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由始至終都面帶笑容地聽著美咲孩提時代的各種趣事。
瑞樹無從得知美咲的父母在心底里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像這樣地,把瑞樹接納進了一家人的圈子里。如今在他們的這份溫暖中,瑞樹感受到了自己已故父母的面容。而自己的人生中居然還能再次擁有這樣的溫馨時間,瑞樹打心底里感到高興。
?
※
看完相冊,在美咲家里享用了一頓豐盛的年節(jié)料理和燉物之后,瑞樹和美咲一起出門去初詣了。(注:新年第一次參拜神社)
附近的神社里全都是和瑞樹兩人一樣來參拜的客人。
「……哪怕一點也好,希望美咲同學(xué)盡可能地健康下去」
瑞樹向著神明大人雙手合十,拼命地祈禱著。他并非醫(yī)生,所以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向神靈祈愿了。瑞樹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無比的焦躁不安。
排了差不多三十分鐘的隊之后終于結(jié)束了參拜,瑞樹和美咲在攤位上買了可麗餅,兩人走上了回家的道理。
「一直像這樣地胡吃海喝好東西的話,就會在新年發(fā)胖呢」
「這也是一種選擇。多吃點東西,打造出不輸給疾病的強健身體吧!」
美咲拿著吃完了的可麗餅包裝,唉聲嘆氣。而瑞樹則附和著說這是個好主意。他真的希望美咲能夠多吃點。
「哼,雖然我知道確實應(yīng)該多吃點東西增強體力才行……。但是被男朋友笑著說『胖了也行』之類的話,我心情就很復(fù)雜……」
看來瑞樹的回答好像多少有點不太對,美咲一臉不能接受的表情嘟囔著。
女人心,海底針。瑞樹至今也還不是很懂美咲的心里在想什么。
「嘛算了。天氣這么冷,趕快去瑞樹你家里吧」
「嗯。天氣太冷對身體也不好呢」
兩人進行著無關(guān)緊要的對話,肩并肩走在馬路上。
于是,在剛好到達(dá)瑞樹家玄關(guān)前的時候,美咲突然間笑了起來。
「怎么了?」
「抱歉,沒事」
美咲在瑞樹的提問下,依舊笑容滿面地?fù)u著頭。
「我只是覺得,像這樣地一起散步還真是幸福啊。然后就突然間笑出來了。我還真是奇怪」
「沒什么奇怪的哦。如果你覺得幸福的話,那就再多笑一點吧??吹侥阈?,我也很開心的」
「……嗯,謝謝你」
話畢,美咲緊緊地握住了瑞樹的手。而她的手果然已經(jīng)纖細(xì)到了會讓人不安的地步了,但是那雙手上傳來的溫暖,還是讓瑞樹松了口氣。
兩人手牽著手走進家里,把客廳的被爐接上電源。腳伸進被窩里,終于傳來了讓人舒適的溫暖。
這時,和瑞樹依偎在同一個被爐里的美咲,輕輕地扯了兩下瑞樹的袖子。
「瑞樹」
「怎么了?」
「我想看你的相冊」
「剛進被爐里暖一會你就講這個啊。話說你之前不是才看過嗎」
「嗯,看過。但我還是想看,想和瑞樹你一起看」
瑞樹的口吻有些驚訝,而美咲則笑著回應(yīng)了他。
面帶笑容地說「想和你一起看」,著實是有些狡猾了。作為男朋友被女朋友這樣央求的話,是絕對沒法拒絕的。瑞樹完全輸給了美咲的笑容,從被爐里起身,在自己的房間里拿出了相冊。
把相冊放在被爐的桌子上,瑞樹和美咲肩并著肩,開始慢悠悠地翻起了相冊。
父親早早地就離開了人世,而母親也忙于工作,因此瑞樹從兒童到少年時期的照片并沒有那么的多。但是,無論哪一張,美咲都充滿憐愛地瞇著眼睛細(xì)細(xì)注視著。
「瑞樹你小的時候,也是個會比剪刀手的可愛孩子呢」
「你這是在暗中diss我現(xiàn)在成了個陰暗的家伙嗎?」
「啊,這張瑞樹遮住了半只眼睛呢。這張瑞樹擺出了特攝英雄的姿勢,好可愛?。 ?/p>
「你不用特地指出來也可以的」
無論是哪張照片都好,美咲都會給出評論,這讓瑞樹既羞恥又有點心癢癢的。和上午的美咲是完全一樣的狀態(tài)。
不過,瑞樹嘴邊的笑容未曾斷絕。
那一定是因為,重要的人就在身旁笑靨如花罷。正因為美咲是明媚燦爛的,所以瑞樹也不會收起自己的笑容。
「……而且,陽子小姐也在照片里健康地笑著呢」
只是,美咲不經(jīng)意間的一句話,讓瑞樹有了和過往截然不同的感覺。
將視線從照片移到美咲身上,而美咲也凝視著瑞樹。
「暑假我們互相傾訴過去的時候,瑞樹你不是說過一句這樣的話嗎。雖然死亡會奪走重要的東西,但并非什么都不會留下。逝者所種下的“思念”,會在生者的心中生根發(fā)芽」
「嗯,是說過呢。母親的思念,至今也還活在我的心中。我深信不疑」
對于美咲的問題,瑞樹神色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有預(yù)感,美咲是要說些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在瑞樹的凝視下,美咲「那么……」地說了下去。
「我不在了之后,也會在瑞樹心里留下些什么嗎。我能給你留下些什么呢」
「美咲……」
想了一下美咲不在之后的事情,瑞樹的表情籠上了一層陰霾。
但是,美咲希望見到的,一定不是瑞樹的陰暗表情。于是他挺起胸,充滿自信地回答道。
「做文化祭準(zhǔn)備的那個時候,有人說我『第二個學(xué)期之后好像變了』,『變得容易接觸了』……」
「那是,班上的同學(xué)說的嗎?」
「嗯。我貌似已經(jīng)在孤身一人中多少有點成長了。而且,我的成長,都要歸功于和美咲你的相遇。是美咲你把我從孤獨的繭中拉出來的」
是的。如果沒能遇到美咲的話,是不會得到班上同學(xué)的那些評價的。而且——也不會品嘗到戀愛是何滋味。
「已經(jīng)不是能給我留下些什么的問題了哦。美咲你已經(jīng)在根本上改變了我」
「……這樣啊。嗯,那就好。這樣一來,我就能永遠(yuǎn)活在瑞樹你心里了」
美咲一臉安心地依偎在瑞樹身旁。
靠在身上的重量和溫暖讓瑞樹感受到了美咲的存在,心情也安穩(wěn)了下來。
「這么說來……」
美咲的聲音把瑞樹的意識扯回到了現(xiàn)實中來。望向身旁,美咲窺視般地抬頭看向瑞樹。
「我和瑞樹你的雙人照,一張也沒有呢」
「這么一說……確實呢」
回想起從相遇到現(xiàn)在的小半年,瑞樹緩緩點頭。
瑞樹自己也沒有照相的習(xí)慣,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那要不拍一張吧?」
「……嗯。好」
瑞樹沒有反駁美咲的提議。
在他心里,留下照片這個行為,是伴隨著相當(dāng)?shù)娘L(fēng)險的。
在美咲先走一步之后,這張雙人照也許會讓悲傷更甚一層,逆流成河。
但是,比起這個,瑞樹更加想要為美咲實現(xiàn)所有的心愿。就算會讓自己痛不欲生也好,瑞樹也想要留下曾經(jīng)和美咲一起活過的證據(jù)。
美咲取出手機打開拍照軟件。兩人看著屏幕,貼緊身子,美咲說著「好,茄——子」地按下了快門。
一陣電子音過后,屏幕上顯示出了拍到的照片。美咲操作著手機,直勾勾地盯著剛拍好的照片。
隨即,美咲笑容滿面地用歡快的聲調(diào)向瑞樹說道。
「瑞樹你還真是不上鏡??!總感覺你臉色看著挺差的」
美咲說著「你看」地把手機上的照片遞過去給瑞樹看。照片中笑容燦爛的美咲身旁,是一個一臉憂郁的童顏男生。
瑞樹一下子把頭別了過去。
「……我知道的啊。你就別管了」
自己的痛處被完全戳中,瑞樹用鬧別扭的語氣念叨著。
也許是因為反映出了自己內(nèi)向的性格,隨著年齡的增長,瑞樹越來越不上鏡了。照片少的原因也是出于此。已經(jīng)到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了。因此,瑞樹中學(xué)之后,除了畢業(yè)照以外,一張照片也沒留下。
美咲見狀笑個不停,用手輕輕地?fù)崦饦涞哪橆a。
「瑞樹你啊,對自己要多有點自信才行哦。雖然你沒準(zhǔn)看著是有點幼齒,但瑞樹你長得真的不差的。落落大方的話,一定能讓自己更加上鏡的」
「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哦。你就相信女朋友的話吧。瑞樹很帥這點我可是最清楚的了」
美咲自信滿滿地斷言著。
而因為這樣的美咲可愛到了極點,瑞樹好像已經(jīng)沒事了。他已經(jīng)想要用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來訴說自己的女朋友到底有多么可愛了。
就在此時,美咲突然間把頭靠在了瑞樹的肩膀上,她已經(jīng)不滿足于單純的肩并肩了。
「吶,瑞樹。我最近在想啊?!合胍拥匾蕾嗽谀闵磉叀恢惖摹?/p>
「美咲……?」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覺得就算我只能活一年也已經(jīng)夠了。把自己心愿全部了結(jié)之后就足夠了……。但是和瑞樹你在一起之后,我真的好幸福……我想要更加多地依偎在你身邊」
“我很貪心吧”。美咲頭倚著瑞樹的肩膀,無力地笑了。
「但是吧,貪心也好怎么樣都好了。我想活下去??煲懒耸裁吹?,絕對不要。我這么想,是不是不太好呢……」
「……怎么可能會不太好啊!我的想法和你也是一樣的」
看著孱弱無力地笑著的美咲,瑞樹也像是傾訴所有般地坦白著自己的心情。
而就在真情流露的時候,瑞樹想起了健介的臉。
健介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克服了這種心情,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吧。然而,自己事到如今,卻還完全沒有做好生活在沒有美咲的世界里的覺悟。
想和美咲廝守一生。想讓她一直活下去,想讓她別拋下自己。
也許是因為真情流露了罷,這樣的感情不停地涌現(xiàn)。
「瑞樹。我還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嗎?」
此時,美咲的聲音回響在了瑞樹的耳中。在不斷涌現(xiàn)著的感情中,唯獨美咲的聲音好似清脆的鈴聲,響徹心扉。
「當(dāng)然了。這次是什么心愿呢?」
「我想聽你吹口琴」
「好。小菜一碟」
回答過后,瑞樹說著「稍等哦」地挪開了美咲的腦袋,站起身來。
等到瑞樹拿完口琴回來,美咲就又靠了上去。
感覺今天的美咲稍微有點愛撒嬌。因為平時被嬌慣的人都是自己,所以瑞樹感覺還挺新鮮的。
總而言之,瑞樹做好準(zhǔn)備之后,朝著口琴呼入氣息,開始演奏出清澈的音色。
而瑞樹演奏的曲子,當(dāng)然就是美咲初次造訪家里的那天吹的那首。這道旋律從父親傳到母親,再由瑞樹繼承下來,是無可比擬的重要之物。
依偎著瑞樹的美咲,安詳?shù)亻]上眼睛靜靜聆聽著。
「你再吹一遍給我聽」
「嗯」
瑞樹奏完一曲之后,美咲馬上就提出想要再聽一遍。瑞樹點點頭,再次演奏起了同一首曲子。
靜謐的家中又一次回蕩著悠揚的音色。給人一種仿佛是這個家在歌唱的錯覺。這個家迎合著居住于此的瑞樹所奏出的樂聲,合二為一地協(xié)奏著。
瑞樹順著美咲所言,又開始了第三次演奏。而這一次,家化為了巨大的樂器,協(xié)助著瑞樹的演奏。
「……嗯,謝謝你,瑞樹。可以了。我好好地記住了。瑞樹你的樂聲也好,這個家的旋律也好」
瑞樹在結(jié)束了第五次演奏后稍微有些氣喘,美咲向他道了謝。
對此,瑞樹緩緩搖頭。
「不必在意的。而且,就算是以后,無論多少次我也會吹給你聽的。所以,無論多少次,都請你當(dāng)我的聽眾吧」
「嗯。謝謝」
聽完瑞樹的話,美咲高興地笑了,于是再道了一次謝。
看到她的笑容,瑞樹更加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心情。
自己還能陪在美咲身邊多久呢。自己還能再看見美咲的笑容幾次呢。
瑞樹的心中充滿了如此這般的不安,
「美咲……」
「嗯……」
像是為了確認(rèn)此時此刻的她就在自己身邊一般,瑞樹吻上了美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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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瑞樹做了個夢。
那里是以前也在夢里見過的病房。
而這一次,瑞樹也和躺在病床上的某人共享著感官。
熄了燈的房間里,視線所及之處唯有浮現(xiàn)在黑暗中的天花板。凝視著天花板,瑞樹心里劃過了某人的思考。
被告知時日無多的那一天,如果勇敢地邁出那一步的話,現(xiàn)在自己會在做些什么呢。首先肯定是去旅行吧。然后,好好地向父母道謝。直面自己的命運,做好迎接那一刻的準(zhǔn)備也很重要。還有就是,還想要去上學(xué)。要上的學(xué)校已經(jīng)決定好了。
以及——一定要去見那個人。為了好好地向他道謝。
可是這些都已經(jīng)不可能實現(xiàn)了,這是正如字面意思上的“只能做夢的日子”。將念想描繪在純白色的天花板上,這副身體的主人淚流不止。
這個未曾知曉姓名的某人的夢想,讓瑞樹莫名的有些既視感。他再次墜入到了更深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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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過后,轉(zhuǎn)眼間就到了第三學(xué)期。
不對,應(yīng)該說轉(zhuǎn)眼間第三學(xué)期就要結(jié)束了。新年伊始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在瑞樹的人生中,這恐怕是感覺時間過得最快的第三學(xué)期了。
「瑞樹,這本書的修理也完成了哦」
「謝了。那我就連著這里的書一起還到圖書室里去吧」
「嗯。拜托你了」
從美咲手上接過修理完畢的書,瑞樹離開了書庫。
向著圖書室走的過程中,瑞樹不知道第幾次回想起了元旦那天的事情。
『我們希望看到的,是她的幸福』,健介如此斷言時的表情。
『我想活下去』,美咲如此傾訴時的表情。
這兩個多月以來,那天父女兩人的表情在瑞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為了美咲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才好呢。是不是應(yīng)該做好心理準(zhǔn)備才好呢。瑞樹至今還沒有得出答案。唯一能夠訴諸于口的,只是瑞樹更加現(xiàn)實地意識到,距離美咲離開自己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現(xiàn)在美咲的樣子看起來也還和第二學(xué)期的時候沒什么變化。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沒變,瑞樹也不清楚。
所以從那天之后,瑞樹一個勁地、而且比以往更甚地,珍惜著現(xiàn)在還能和美咲共同度過的日子。這是至今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的自己,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一旦意識到終結(jié)正在逼近,就會更加地深刻地體會到如今能和美咲共同度過這一刻的彌足珍貴。每一天都能全力以赴地活下去。都能用更加坦誠的眼光看待世界。
于是,本該平平無奇的每一天,都變成了充滿絢爛的日子。對瑞樹而言,面對著已經(jīng)不可避免的離別的當(dāng)下,反而可以說是人生中最為充實的時間。
但是,與充實的生活相反,瑞樹的心中焦慮不安。日子過得越是充實,美咲要先自己一步離開的事實,就越讓瑞樹的心沉重得像是有千斤大石壓在心頭。
時至今日,瑞樹的世界,已經(jīng)可以說是因為美咲的存在才得以成立的了。
那如此重要的美咲,要是從自己身邊離開了……。光是想想,瑞樹就一陣惡寒。美咲離開之后,自己的人生還會繼續(xù)下去這件事,讓瑞樹恐怖不已。
「歡迎回來,瑞樹。送書辛苦了哦」
「嗯,沒事的。就這點事沒啥的」
瑞樹回到圖書室后,收拾完工具的美咲出來迎接了他。
兩人做好回家的準(zhǔn)備,還完書庫的鑰匙之后,一同離開了學(xué)校。
送完美咲回家,瑞樹回到了自己的家,打開燈放下背包。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了墻上掛著的掛歷。
掛歷上有大堆用手畫上去的×。自從元旦的那件事之后,在一天結(jié)束之后,往掛歷上畫個×成為了瑞樹的習(xí)慣。
而在畫上×的瞬間,就會切實地體會到,能和美咲共同度過的時間又少了一天,要是不打起精神來的話,身體就會馬上失去力氣。盡管如此,為了以確切的形式記錄下那些曾經(jīng)和美咲共同度過的日子,不管心情再怎么沉重都好,瑞樹也沒法放棄這個習(xí)慣。
深知當(dāng)下這個瞬間的真正價值,充實而又閃耀著光芒的日常。一點點地在減少的,和最愛的人共同度過的日子。白天竭盡全力地去享受著所剩無幾的時間的自己,和夜晚悲嘆著已然無法改變的命運的自己。在反復(fù)浮沉,劇烈波動著的感情中,瑞樹不時會在日歷前潸然淚下。
日歷上的×不斷增長著。
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將二月份的日歷吞沒殆盡。下個星期就到三月份了。冬天也快要結(jié)束了,已經(jīng)到了可以聽見春天的腳步聲的季節(jié)了。
「神啊,希望這些×可以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積累下去……」
凝視著那些畫在日歷上的×,瑞樹如此祈禱著。
?
※
三月五日,星期六。在女兒節(jié)(注:是日本五大節(jié)日之一,本在農(nóng)歷三月三日,明治維新后改為西歷三月三日)已然過去的這個時候的瑞樹家里——美咲卻占領(lǐng)了廚房,專心致志地做著飯。
而且做的還不是普普通通的飯菜。燉牛肉、奶油焗菜、凱撒沙拉、巧克力蛋糕,陣容相當(dāng)豪華。
那么美咲為什么會突然間大費周章地來做這些料理呢。那是因為,今天是瑞樹的生日。
『從現(xiàn)在開始,為了慶祝瑞樹你的生日,我要做飯了。為了今天我可是找我媽好好特訓(xùn)了一番的。那么,請瑞樹你從廚房里出去。俗話說君子遠(yuǎn)庖廚!』
『你這句話的用法錯得就離譜……。別管這個了,這樣的話我也來幫忙吧,咱們一起做嘛」』
『不行!瑞樹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我一個人做就行了。瑞樹你就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等著!』
被美咲這么說著給趕出了廚房,是大概兩個小時前的事情。美咲早上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我有點事,大概兩點左右去你那里』,而之后她就突然間雙手抱著一大堆食材來到了瑞樹家,瑞樹一開始還以為她想要干嘛呢。
「居然會在這種時候過生日……」
瑞樹從外面注視著在廚房里有些危險,但是卻依然高高興興地繼續(xù)著烹飪的美咲。他嘟囔道。
而美咲能給自己慶祝生日這件事,當(dāng)然是非常開心的。
但是,美咲在去年的二月,被醫(yī)生告知了時日無多,情況糟糕的話也許撐不過一年。
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月了。在這之后,哪天發(fā)生些什么也不足為奇了。這樣的話,是不是,還有什么別的事情應(yīng)該去做呢。
是喜是愁,現(xiàn)在對瑞樹而言,是很難做出判斷的狀況。
但是——。
「哦!很棒很棒!不愧是我!」
看到美咲品嘗著燉菜的味道在自賣自夸,瑞樹的表情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
時日無多什么的,美咲自己再清楚不過了。而正是基于此,美咲才會自己主動提出想要了結(jié)心愿的。而且,這些心愿不是為了別人,正是為了瑞樹自己……
這樣的話,尊重她的意愿,才是瑞樹應(yīng)該采取的選擇吧。其實瑞樹是很想再和美咲多聊聊的,但他還是拼命地忍耐住了。
但有些方面的忍耐也差不多快要到極限了。
「總感覺,光是看著都覺得餓了……」
廚房里飄來了美味非常的燉菜的香味,這讓瑞樹食指大動。如果可以的話,瑞樹甚至都想馬上就潛入廚房里嘗一嘗是什么味道了。
就在瑞樹和這種欲望作斗爭的時候,廚房里突然間傳來了「好!搞定!」的歡快聲音。
「偷窺狂瑞樹同學(xué),在那偷窺了那么久也該明白了吧。菜做好了哦。雖然還早了點,要不開始慶祝吧?」
美咲突然從廚房里探出頭來,面帶微笑地問道。
瑞樹則像是做惡作劇被發(fā)現(xiàn)了的孩子那樣點了點頭。
「可以的哦。一直聞著這么香的味道,我肚子已經(jīng)餓扁了」
「好!那靠著這句話,我就原諒你的偷窺行為了。那么,雖然不太好意思,但是能麻煩你幫我把菜端過去嗎?」
「好的。樂意至極」
「謝謝」
看到瑞樹猛地站起身來,美咲高興地笑了。
瑞樹把燉菜、奶汁烤菜、凱撒沙拉,以及作為主食的法式面包給從廚房端到客廳里。在此期間,美咲則把蠟燭給插到自己裝飾好的蛋糕上。
客廳的桌子上堆滿了美咲親手制作的飯菜。
如此大費周章的慶生,對瑞樹而言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粗@些只為了自己而做出來的飯菜,瑞樹不由得感動非常。
「那就來點蠟燭吧,等我唱完生日歌你就把它們給吹滅」
「這種事情也要好好地做呢」
「那是當(dāng)然!啊,對了,就算我唱得難聽你也不準(zhǔn)笑我。還有就是你也要用口琴幫我伴奏。我一個人清唱再怎么說也還是太羞恥了」
「你意思是要我剛吹完口琴,就去吹滅十七根蠟燭嗎。還真是提了個難到不行的要求呢」
「沒事的沒事的,瑞樹你肯定能行的!」
美咲握緊拳頭說著「加油」地給瑞樹鼓勁。
瑞樹取出口琴之后,美咲就把蠟燭給點亮,關(guān)掉了客廳的燈。
「那開始了哦。三,二,一!」
隨著美咲的號令,瑞樹開始用口琴吹奏出旋律。
美咲也放聲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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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dear 瑞樹。happy birthday to you!」
口琴清澈的旋律和美咲稍稍有些走音的歌聲回蕩在客廳里。
美咲唱完之后,在余音尚且繞梁的時候,她馬上就對瑞樹下達(dá)指令。
「好!就是現(xiàn)在了瑞樹,快把蠟燭吹滅!」
在美咲的催促下,瑞樹都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呼吸,就向著蠟燭吹氣了。
等到蠟燭熄滅,房間在一瞬間暗了下來之后,美咲馬上就把燈給打開了。
「瑞樹,祝你十七歲生日快樂!」
「謝謝」
看著美咲一個人在夸張地拍著手,瑞樹也靦腆地笑著低下了頭。
「那么!生日歌也唱完了,開吃吧。涼了的話就太可惜了」
「嗯。那——我開動了」
好好地雙手合十行過禮之后,瑞樹向著還冒著熱氣的燉菜伸出了筷子。
溫?zé)岬臒醪说奈兜涝谌饦淇帐幨幍亩亲永飻U散開來。切成大塊的食材在口感上也是滿分。吸滿了湯汁的牛肉在舌尖一抿即化。
品嘗完一陣牛肉燉菜之后,這次輪到奶汁烤菜了。用勺子插入烤得焦香的奶汁烤菜里,白色的醬汁就從里面滿溢出來。和通心粉一同送進嘴里,熱得燙嘴。呼哈呼哈地在嘴里冷卻了一下之后,瑞樹細(xì)細(xì)品味著奶油烤菜的味道。而這和燉菜又有截然不同的濃郁味道。
雖然做菜的樣子有點讓人提心吊膽的,但是特訓(xùn)貌似還真不是鬧著玩的。無論哪道菜,都美味到了讓人沒有怨言。
「就算你不吃得那么狼吞虎咽的,菜也不會跑掉的哦」
「我知道的,但真的好吃到停不下來」
看到美咲笑不攏嘴,瑞樹自信滿滿地反駁著。
有這么多美味的飯菜擺在自己眼前。倒不如說根本沒辦法慢條斯理地吃。
瑞樹一邊吃一邊想著。自己真的是遇到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的伴侶……。
雖然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這么想了,但在咀嚼著飯菜的時候,瑞樹還是又一次有了這樣的實感。
飯菜吃得差不多之后,瑞樹品嘗著美咲親手制作的蛋糕。巧克力的甜度恰到好處,是瑞樹喜歡的口味。
「瑞樹,怎么樣?雖然海綿蛋糕是外面買的成品,但我可是覺得裝飾得很漂亮的哦。好吃嗎?」
「嗯。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是幸福的味道呢」
聽到瑞樹認(rèn)真到不能再認(rèn)真地抒發(fā)著感想,美咲好像有些措手不及地愣住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馬上就覺得很好笑,她「這算什么嘛」地笑了出來。
「瑞樹,『幸福的味道』是什么啊。到底好不好吃嘛?」
「已經(jīng)不單單是好吃的程度了,幸福到讓我升天了。比我迄今為止吃過的任何蛋糕都要好吃」
「你這再怎么說也有點夸過頭了。嘛,如果你這么開心的話,我也挺高興的」
瑞樹過分的稱贊讓美咲害羞地紅了臉。
此時,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美咲說著「你稍等一會」地走出了客廳。
瑞樹看了看拉門,還心想著怎么了,而美咲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她手里還握著一個小小的紙袋。
「來,拿著!你的生日禮物」
瑞樹一臉驚訝地接過了美咲遞過來的紙袋。
不僅僅是一頓美味的飯菜,甚至還給自己準(zhǔn)備了生日禮物……。最近變得非常脆弱的淚腺,貌似馬上就要崩潰了。
「我能看看里面嗎?」
「當(dāng)然」
在點頭的美咲面前,瑞樹將袋子里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里面是一個尺寸小得可以放在雙手上的小盒子。木制的長方體。金屬的鉚釘是設(shè)計的重點,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古董寶箱。作為禮物是相當(dāng)時髦的。
不過……
「美咲,這個箱子,打不開來著……」
瑞樹向美咲投去了困惑的視線。
沒錯。盒子的鎖扣上嵌著一把雖然小巧但卻精致的鎖。這樣以來就沒法看到盒子里面了。
于是,美咲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點了點頭。
「當(dāng)然啊。因為上了鎖啊」
「順帶一提,你不給我鑰匙嗎」
「現(xiàn)在還不行」
聽到美咲意味深長的話,瑞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現(xiàn)在還不行。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基于現(xiàn)狀,只能是那一個了吧。
這個盒子里面的東西——是美咲的遺物。
「美咲」
回過神來,瑞樹已經(jīng)緊緊地抱住了美咲。
像是為了要確認(rèn)美咲的存在——確認(rèn)如今她正活在自己的身邊,用全身感受著她的溫暖。
「瑞樹你還真是愛撒嬌呢。你這樣的話,我不在了之后,會很辛苦的哦」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至少就這一點,原諒我的任性吧」
「……嗯」
美咲用手溫柔地?fù)崦饦涞念^。那份感觸讓瑞樹打心底里感到安心。
如果時間就停在這一刻的話,該有多好啊。瑞樹在心里如此祈愿著。
然而,時間卻冷酷無情地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美咲心中的沙漏,名為生命的沙子大概也在毫不留情地落下罷。
像是為了不讓美咲消失一般,瑞樹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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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生會結(jié)束之后,瑞樹和美咲一起離開了家。因為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所以要送美咲回家。
雖說已是三月,但夜晚的空氣還是冷得刺骨。盡管已經(jīng)穿夠了衣服,可寒氣還是貫穿了肌膚。
不過,也許是因為這里沒有大城市那樣的光亮,星星清晰可見。兩人手牽著手漫步,抬頭凝視著夜空。
「好漂亮!就像是寶石把天空給嵌滿了一樣」
「哦!美咲居然難得說點有少女心的話呢……。星空還真是漂亮呢」
「……瑞樹,你找架吵是吧?」
「不好意思,我開玩笑的。因為眼神閃閃發(fā)亮的美咲太可愛了,所以就有點想捉弄你了」
結(jié)束了像是相聲一般的對話,瑞樹和美咲坐在了附近公園的長椅上,兩人靜靜地抬頭凝望著夜空。
在冬日的凌冽天空中閃爍著的繁星仿佛隨著時間的流逝,散發(fā)出的光芒也在慢慢轉(zhuǎn)變。就算一直盯著看也不會覺得膩。兩人相顧無言,暫時將心靈托付給大自然創(chuàng)造出的天然藝術(shù)。
握著心愛之人的手,凝望星空。瑞樹不由得想到,這是多么奢侈的時間啊。
和美咲相遇、相戀、相互表白心意,于是才有了時至今日。哪怕只是一點微小的差錯都好,應(yīng)該都走不到如此幸福的如今吧。這么一想,瑞樹就深感此刻能活在當(dāng)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奇跡。
想到這里,瑞樹突然想起了在小說還是哪里的一個角色曾經(jīng)說過『我是為了遇到你才活在這世上的』。
老實說,瑞樹是帶著幾分否定的目光去看待這句話的。他當(dāng)時苦笑著說“怎么可能啊”。
為了和某人相遇而活著,這句話不過是單純地在美化相遇的結(jié)果而已。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才活著,這種事情只有在死亡的瞬間才能得到答案。在人生這條路上,明明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會有些什么,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漫步人生路的意義呢。
就算和對方分別了,那個角色也一定會普普通通地走完今后的人生。然后再和某人墜入愛河??偠灾?,就算自己的人生和別人的人生有了交點,但交點本身也不可能會成為人生的終點。
當(dāng)時瑞樹是這么想的。
然而,事到如今,瑞樹也稍微有些理解那個角色的心情了。
當(dāng)然現(xiàn)在他也不認(rèn)為自己的人生是僅僅為了和美咲相遇才存在的。
不過,和美咲相遇并墜入愛河這件事,足以成為自己的人生目的。不是為了和美咲相遇才活著,而是和美咲相遇并墜入愛河這件事,從結(jié)果上而言,已經(jīng)成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了。
瑞樹由衷地感謝美咲,感謝她能把這份感情作為禮物送給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美咲凝望著夜空,開口說道。
「瑞樹」
「嗯」
「在最后能給你好好地慶祝完生日,真的太好了。我不會忘記今天的?!粚?,不僅僅是今天。從和你相遇那天起,迄今為止的美好回憶,我絕對不會忘掉的」
「最后……美咲你別說這種這么不吉利的話。明年也好后年也罷,我都要讓你給我慶祝生日的。而且。我也想給你慶生。所以,不要說什么最后之類的話啊」
瑞樹以祈禱的心情說道。
瑞樹不想從美咲的口中聽到“最后”這樣的話。因為一想到剛才的那個禮物,這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遺言一樣。
可是,美咲只是困擾地笑了笑。
美咲撒開了瑞樹的手,從長椅上起身,邁著小碎步往前走。
「美咲,等等我!」
瑞樹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從后面抱住了美咲。瑞樹有預(yù)感,如果自己不這么做,美咲可能會就此從自己面前消失。
「求你了,哪都不要去好嗎。不要從我面前消失啊」
「……抱歉,我已經(jīng)做不到了。瑞樹你也清楚的吧」
瑞樹拼命地說著,而美咲只是用哄小孩子撒嬌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著。
美咲松開了瑞樹抱住自己的手臂,朝著他轉(zhuǎn)過身去。隨即,抬眸望眼地注視著瑞樹,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不過……也是呢?!牛抑懒?!那和你約好了。無論用什么形式都好,明年我也一定會給瑞樹慶祝生日的。所以,不要這么難過呀」
美咲輕輕地踮起腳尖,吻上了瑞樹的唇。如同這個約定的證明一般。
可是對瑞樹而言,他只能覺得,這個吻是美咲最后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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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瑞樹做了個夢。
地點是病房,季節(jié)是冬天。
瑞樹和以往一樣,在和某人共享著感官——此刻胸口正傳來劇烈的疼痛。
這是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都未曾體驗過的,難以忍受的疼痛。每隔幾秒鐘意識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而在忍受著這種疼痛的瑞樹腦海中,流淌著某人后悔不已的思考。
自己的選擇做錯了。
被告知時日無多的那一天,自己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才行。
這樣的話,哪怕結(jié)局無法改變,但也許能改變走向結(jié)局的過程。也許能夠向那個人好好地說出「謝謝」。
要是真能如此的話,自己就一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地悔恨不已,能夠安穩(wěn)坦然地迎接死亡的降臨吧。
瑞樹腦海中充滿了再怎么悔恨也沒有盡頭的思緒。那個她對于自己假裝接受了命運,實則早就已經(jīng)放棄了一切這件事,感到無比的悔恨。
正因如此,那個她在后悔中祈禱著。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能讓一切都從那一天重新開始的話。
在胸口劇烈的疼痛中,唯獨那份心愿,持續(xù)地在瑞樹的腦海中回響著。
(接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