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筆草稿(一)——反烏托邦 重制

不知道在何時,安娜早已養(yǎng)成習(xí)慣,將臥室里的手機攝像頭用試卷遮住,拔掉電腦主機的插頭,拉上粉紅色的窗簾。
對著鏡子,露出自己的微笑。
這多半會很難,在電視和網(wǎng)絡(luò)里,那些演員的微笑也都刻著明顯的假意,你也很難從一群工作人員和長槍短炮的場景里得到什么生活的真諦。
安娜分不清楚,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龐上是否真的在露出微笑。
“等你長大以后就知道了?!?/p>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p>
她努了努嘴角,停止了自己的苦笑。
說實話也挺累的,不是么?
下一個鬧鐘開始響起,也暗示著安娜的下一步的工作。

她心不在焉地解決著自己的糊糊——是杰姆遜牌的,那個滑稽的戴著廚師帽的男人,陶醉的聞著鍋里糊糊的廣告。
勺子徒勞的刮著碗壁,肚子又開始不爭氣地咕咕叫著,她害怕讓父親聽到這個聲音。
因為這就代表,她還要花錢。
這個狹小的客廳內(nèi),也是廚房和臥室的存在,被褥放到一個角落,而因為支付不起高昂的煤氣費,所以他們天天都吃速食。
而時鐘的下面就是他們家的房門,這個破舊的防盜門上貼著一長串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計劃表,相比于電子日記,父親說這樣更能意識到時間的寶貴。
少女不懂,她只覺得這個家很可怕。
究竟可怕在哪一點?她卻說不上來。
“爸,媽,我走了!”她立馬站了起來,裝作對食物很滿意的樣子。
她骨瘦如柴的身子套著著高中校服,簡直是像晾衣架子一樣的存在。畢竟在四分族中,他們還算是可以吃得飽的,她在很早的時候就學(xué)會了珍惜。
“快去快回,安娜?!蹦赣H細聲細氣地說道,咳嗽了一聲,“父親今天就給你安排打工。”
安娜勉強笑了笑,而父親卻一言未發(fā),埋頭解決自己的那一頓,仿佛是一個冰冷的機器,在不斷地重復(fù)著進食的動作。

在她的記憶中,自己的童年時光就在這棟陰沉的公寓中度過,除了墻上貼的彩色廣告,其它一切都是灰色的,無論是墻壁、天花板還是鋁制的樓梯扶手。
如果問她,這個公寓的由來是什么?有多少戶人家?甚至有多少樓層?安娜都一概不知。
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脖子上套著細細圓環(huán)的中年人,正在清理樓道中堆積的垃圾,他的鞋子不配套,一只大,一只小,而牛仔褲子也破破爛爛的,像是上個時代的流行時尚。
“早上好?!边@個人轉(zhuǎn)過身來,干枯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工作服上赫然是杰姆遜集團的箭頭標(biāo)志。
“早上好...”
她并不知道這位老頭的姓名,畢竟他是個工者,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金錢奴隸。安娜踹踹不安地從這個人的身邊走過。
如果你足夠謹慎的話,就會離這些工者遠點,因為他們都是背負各種債務(wù)的人,在某一時刻花光了自己的積蓄,變賣了所有的資產(chǎn),一生的工作時間被銀行掏光的可憐人,或是因為在街上丟了一片垃圾,而迎接一個數(shù)額巨大的罰款。
隨著年齡的增長,安娜也逐漸明白,自己右手的手環(huán)也在暴露方位,而私密的個人信息也會在網(wǎng)絡(luò)上進行販賣,個人喜歡也會被財閥分析,喜歡吃的,喜歡玩的,包括你偶爾瞥見的東西,都會在下一秒根據(jù)你的個人喜好推出相應(yīng)的產(chǎn)品。
而這棟公寓的周圍也有攝像頭環(huán)繞,所有人的臉都會在它們的眼睛下無所遁從,人工智能將會根據(jù)你行走的路線和經(jīng)常去的地方進行分析和定位。
也許四分族也是工者的一員吧?這個該死的信息社會。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個忙碌的老工者,一步步地向下,走過破舊不堪的樓梯,踩過嘩啦作響的塑料袋,深呼吸一口渾濁的空氣,推開了那扇古老的大門...
大街上的汽車絡(luò)繹不絕,而行人匆匆而過,這里除了引擎的聲音,安靜地讓人害怕,沒有說話聲,因為超過多少分貝就會被罰款,這些都會被攝像頭和麥克風(fēng)記錄...他們是真正的守法公民。
她提著書包,表情既麻木又可笑,快樂已經(jīng)被濫用了,看看那些海報和廣告,那些光鮮十足的嫩模擺著各種妖嬈的姿勢推銷著產(chǎn)品,而其中一個模仿喬納森大哥的廣告更為搶眼。
穿著西裝的女人指著觀眾的方向,表情嚴肅,最上面一句標(biāo)題:“你怎么還不努力?加入我們吧!”的黃色字體幾乎占了半個屏幕。
手環(huán)不斷閃爍著綠光,各種各樣的傳媒體已經(jīng)將自己羅列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安娜的終端...她要花好久的時間才能全部關(guān)閉這些垃圾信息,
不過這些都沒有關(guān)系,她還有課,安娜不能遲到。

擁擠不堪的地鐵里,人們正看著手中的個人終端,還是沒有說話的聲音,沉默的車廂內(nèi)只有人們的臉上反射著俗世的色彩,他們的眼瞳隨著這些光芒移動,就像催眠的病人看著搖擺的鐘表。過了幾站后,車門打開,終端上的鬧鐘響起,那些處于迷糊狀態(tài)的人就跟隨著兩只大腿下了車,衣冠楚楚的五分族,萎靡不振的四分族,麻木不堪的三分族,似乎有無數(shù)根絲線纏繞在他們身上,構(gòu)成了單一的動作和心靈。
提線木偶們擁擠著向前,忘卻自己的過去和未來,而在乎下一秒所活著的美好。
手指滑動的距離,學(xué)校的大門就張開血盆大口吞噬了安娜,那些穿著跟工者差不多顏色衣服的同齡人們,背著沉重的書包,與成年人稍微不同的是,他們的眼中還有叛逆的精神,還有年輕人與生俱來的不滿。
這種不滿反應(yīng)于唯一沒有被監(jiān)控攝像頭拍到的墻上,盡是學(xué)生的涂鴉,還有各種臟話和侮辱性信息,校方曾經(jīng)好幾次涂刷墻面,甚至想從隔壁實驗樓里獨自安上一個攝像頭,總是不了了之。
家里是五、六分族的同學(xué),在閑談的時候總會表現(xiàn)出一種超然的態(tài)度,他們會跟自己的手下說,校方這樣做的方法是為了讓學(xué)生們的精力分散,容易管理嘛,如果采取強制措施,他們這群人也害怕學(xué)生造反!
造反?至于這么嚴重么?難道他們不上學(xué),不吃飯,不靠工作也能活下去的么?安娜覺得很奇怪,總是想不通。
如果說學(xué)校是一個小型社會的話,那么在學(xué)生中站的最高的便是學(xué)生會,他們?yōu)榱伺囵B(yǎng)叢林法則中最殘忍的獵手,直接大刀闊斧拋棄了大多數(shù)人。
精英就是實力的代表,獲得的業(yè)績就是人生至高無上的榮耀。
這就是所謂的現(xiàn)實,這就是那些四分族的父母每天祈禱的東西:努力就可以打破屏障。

走過幾個打掃衛(wèi)生的機器人,安娜緩慢地上著樓梯,由于低血糖她不能走的太快,否則就會因為昏倒而被送入醫(yī)務(wù)室,然后因為付款問題,父母會大發(fā)脾氣。
她抓著自己的書包,以免它掉下來,而就在此時,旁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早上好,安娜?!?/p>
她驚訝地回過頭,發(fā)現(xiàn)是云悠,一個班上的六分族少年。
他穿著合體的校服正裝,甚至將紐扣都扣得整整齊齊的,臉上掛著刻板的微笑,看上去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上班族。
在班上很多人都對他有興趣,畢竟在這個學(xué)校里面六分族的子女是很少的,而有的話也沒有像云悠一樣禮貌和優(yōu)雅,他就像一個真正的貴族。
“你好?!彼淠f道。
云悠是六分族,家里面根本不愁一日三餐,而且還有工族給他們打工。安娜很厭惡這些人,討厭他們只要付出一點辛苦就可以得到財富,接近不勞而獲的懶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