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師/ /長篇預(yù)警/ /私設(shè)+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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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早晨，身旁的床墊被子雖有被新壓過的痕跡，卻不見雷獅的身影。

大早上的就找不到人？

卡米爾帶著些悶氣地起身打算穿好衣服出去尋找雷獅，雷王卻恰時飛到他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臉頰。

“雷王，早上好?！睍允怯袣庖膊荒軐o辜的東西撒，卡米爾伸出手讓雷王跳到他的手臂上，再小心取下系在它爪子上的紙條。

“早上z老師找我有事。”

只單單這一句話，沒有對昨天晚上的任何解釋。

卡米爾皺眉，雷獅真當(dāng)他沒有脾氣嗎？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像雷獅一樣為所欲為，在對方的底線邊緣踏步？

卡米爾沒留紙條就徑直出了門，又在雷王企圖跟來前關(guān)上了大門。

雷獅可以無故失蹤，那他當(dāng)然也可以。

話說他在這所學(xué)院待了好幾年，居然還有沒去過的地方？不過想想也是，他平時幾乎就寢室、教室、圖書館三點(diǎn)一線，那他今天就借著這個機(jī)會好好看看學(xué)院。

這所學(xué)院每個角落仿佛都被精心設(shè)計過般，處處流露出精致之感，且其中的裝飾物一應(yīng)俱全。

卡米爾甚至在爬山虎纏繞的三角梅樹邊看見一個原木色的秋千。他心緒微動，忍不住走過去坐上秋千自己抓住麻繩慢慢晃了起來。

可惜一個人并不能將秋千蕩高，他最多將秋千晃起27°左右便開始下落?？谞柨粗孛妫幻庥行┥駛?。

若是大哥在就好了。

卡米爾眼中劃過一絲落寞，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打算繼續(xù)欣賞學(xué)院。但他走著走著便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昨晚的那個亭子，附近那棵大榕樹還挺立在原地。

由于先前是晚上加上緊張，一路上周邊的景物都沒怎么看，導(dǎo)致他還一直以為自己是挑著不熟悉的路走。果然心里還是擔(dān)心的嗎？連主觀意識也改不了潛意識的想法。

卡米爾心情復(fù)雜地踏上石階，走到亭內(nèi)。許是光顧的人不多，角落間已生出些雜亂的野草，蛛網(wǎng)爬上了亭頂。

似乎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也是，他的大哥那么嚴(yán)謹(jǐn)?shù)囊粋€人怎么會留下疑點(diǎn)呢？

卡米爾從另一邊的石階下到草坪上，一偏頭卻在潤澤的嫩綠中看見一抹與之完全不相符的淡紅。他疑惑地看向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帶著紅色的植物。

他轉(zhuǎn)身上前撿起那抹紅色，在看清楚花瓣的一瞬間動作便僵硬了。

如果，如果……剩下的他不敢去想，生怕細(xì)想后那被他刻意規(guī)避的念頭會因此付諸為現(xiàn)實。

那片花瓣被他小心圈在手中，他迅速轉(zhuǎn)身向圖書館跑去。

風(fēng)擦過他的臉頰，本不凜冽的風(fēng)此時卻吹得人眼疼。

他跑得速度很快，仿佛在追逐什么無形的東西，好像他只要慢下腳步他所珍視的那點(diǎn)幸運(yùn)便會從他手中徹底溜走一般。

他一路略過了那個原木色的秋千，古老的大榕樹，甚至在別人與他打招呼時都不敢停下腳步給出回應(yīng)，那個他視為神圣的雕塑也被他徹底忽略。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話，拜托，讓他發(fā)現(xiàn)是自己記錯了好不好？

他大口喘著氣，從書架上取下那本書，手是自己都沒有發(fā)覺到的顫抖。

當(dāng)看到書中與花瓣萬分相似的圖片時，他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干凈了，他無力地跌坐到地上小聲嗚咽起來。

他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在很早以前母親去世時哭過一次后，他后來所有的喜怒哀懼都與雷獅有關(guān)。

幸運(yùn)逃走了，不對，幸運(yùn)從來就不屬于他。

他早該想到的，他從不是那些童話故事中的主角，而且像他這樣的人，怎么配得上溫馨美好的結(jié)局？

赤花癥，咳嗽時會吐出赤色的花瓣，并且患者的視力會隨著身體養(yǎng)分的減少逐漸下降，死亡時眼睛里開出一朵花。

化解的方式，所愛之人的恨意。

他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恨上雷獅啊……

一切都很清楚了。雷獅晚上出去對自己施加火系魔法，是為了焚燒花朵的枝蔓來拖延時間吧？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大膽地猜猜，雷獅同他一樣，不想讓對方知曉自己的病癥，當(dāng)初才決定丟下他離開？

包括讓他成為“先知”，也是對方計劃中的一環(huán)，只要成為了“先知”，他就會因為忙碌脫不開身，自然也不會有時間去找自己的大哥。

雷獅安排得天衣無縫，卻獨(dú)獨(dú)沒有打算讓卡米爾恨他，因為他們都清楚對方做不到吧。

卡米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袍，《異病錄》被丟在一旁無人問津。

大哥的時間不多了吧，火系魔法的作用大概也不大了。所以雷獅才那么迫切地教他研習(xí)魔法，他才能夠撿到雷獅處理現(xiàn)場時因視物不清遺留下的花瓣。

太可笑了，他本來以為他等到了屬于自己的美好，卻沒想到終究還是一場夢，一抹頃刻間幻滅的泡沫。

多不公平啊，為什么他從出生就被不幸纏繞著，只要是他珍視的東西，就會被命運(yùn)通通奪走嗎？他的母親、他的人生、他的大哥……關(guān)鍵他還無力阻止，憑什么啊……

那一天他躲在書架與書架間的角落中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就連應(yīng)該取之不盡的淚水也再擠不出半滴。

大哥應(yīng)該快來了。他沉默著用魔法蒸干衣服上沾染的淚珠，竭力讓自己保持著早晨整潔的模樣。

他在儀表上做到了，但紅腫的眼皮卻無法隱藏。

雷獅匆忙趕來時，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面：卡米爾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認(rèn)真地閱讀一本書籍，手指捏著書頁的一角，姿勢優(yōu)雅。

“卡米爾，以后出去了要記得留張紙條說一聲啊?！崩转{松了一口氣，在卡米爾身旁的位置上坐下，輕笑著揉了揉卡米爾的頭發(fā)，“看我一猜就知道你在圖書館。”

卡米爾轉(zhuǎn)頭對他露出一個藏著疲憊的笑，應(yīng)允的聲音略有些嘶啞，“好的，我知道了大哥?！?/p>

雷獅看著他的紅腫眼皮下情緒不清的海藍(lán)色眼睛，微微皺了眉詢問道，“你……哭過？”

“啊，是這本小說太感人了?！笨谞枲钏撇辉谝獾孛嗣约旱难燮?，隨后合上書本，雷獅看清了上方鍍金的書名：《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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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在不被愛人憎恨的情況下，化解赤花癥？

卡米爾將他的時間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用于研習(xí)魔法，一部分用于查找資料?？己俗允遣荒芊艞壍?，他還不想讓雷獅知道自己發(fā)現(xiàn)了赤花癥這一事。

他將圖書館所有有關(guān)于疑難怪病的書籍的位置都記下以方便自己查閱，在日暮時分便招來雷王簡單地給雷獅送一個消息。

大致內(nèi)容是考核將近，他必須加緊研習(xí)云云。

有時雷獅會趕來給他送飯或者揪著讓他回去睡覺，他對雷獅的腳步聲早已熟悉，總是在對方到來書桌前就將手中的醫(yī)類書換做魔法書籍。

雷獅也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直到他有一回看得太入迷沒有注意到雷獅到來，但雷獅卻對他手中書籍無動于衷時，他才知道，雷獅的視力又下降了些。

時間更少了。他眼前時常有一個被緊緊固定了的沙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上方的沙子漸漸變少，卻無法將其顛倒過來。

那一天晚上他異?？只?，甚至違抗了雷獅的要求在圖書館一直翻閱到凌晨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他翻遍了所有醫(yī)書，提到赤花癥的地方基本被草草帶過，方法也僅是他做不到的那一點(diǎn)，唯有一本書上的解釋中提到了個名字：秋。

秋，那位初代“先知”。

卡米爾曾一度沉迷于閱讀，不是因為有多熱愛，只是單純想看看別人的故事之中是否有他這樣愛得過于深切也過于卑微的角色。但又漸漸發(fā)現(xiàn)了閱讀的樂趣，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秋的故事便是他從一本本書中捕捉蛛絲馬跡再加上自己的想象一點(diǎn)點(diǎn)拼湊補(bǔ)足出來的，雖然還是很不完整，卻也比一般人了解得多。

秋有一位愛人。秋至今還留在這所學(xué)院內(nèi)，只不過住在一片密林之中。秋是至今唯一一位真正領(lǐng)悟了魔法的人，能夠窺視過去預(yù)測未來，其余“先知”的能力其實全部都是跟秋借的。

說不定能從秋那里找到線索。他決定去拜訪一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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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卡米爾聽話地給雷獅留下一張紙條：大哥，我去學(xué)院里到處轉(zhuǎn)轉(zhuǎn)，最近有點(diǎn)累。

他再次將企圖跟隨的雷王關(guān)在房門內(nèi)，獨(dú)自踏上一條青磚鋪出的小路，走進(jìn)了那片密林。

林子里濃密的枝葉交錯在一起，陽光透不過葉叢，只于葉與葉偶爾的縫隙間抽身而入。樹下生長起幾朵小蘑菇，松鼠小兔一類的小動物在林間穿梭。

靜謐而美好的景象。

卡米爾卻沒有緩下腳步欣賞，而是一路朝著密林深處進(jìn)發(fā)。

路上他遇到了一個魔法陣，他本以為是為了抵御外人侵入而布，卻沒想到很快便被他破開了。他走過魔法陣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被他破壞的陣法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還閃著瑩瑩的光，想來只是為了通知主人有人進(jìn)入。

他覺得有些奇怪，但仔細(xì)想想也就釋然了，如果秋不愿意別人找到她的話，他就不可能能夠在書籍中挖掘到有關(guān)她的蛛絲馬跡。

既是留下了線索，秋一定也是同意別人來找她的。

魔法陣后不久密林便到了頭，一座應(yīng)景的小木屋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木屋的房門前站了個金發(fā)女人，亞麻色的裙子襯得她膚色更為白皙。

“歡迎光臨?！蹦俏慌讼刃χ_了口，聲音似水一般輕柔。

“謝謝……”卡米爾沒想到這么快便見到了他本以為很難面見的人，頓了一下后試探著叫道，“秋先知？”

“是我。”秋笑得溫婉，向卡米爾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谞栥读算?，還是咬咬唇邁步過去。秋在卡米爾走到她身邊后才帶著卡米爾走進(jìn)房中，安排著他坐下。

卡米爾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很樸素的裝飾與家具，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擺著幾朵白色或鵝黃的花朵，頗具少女心，但怎么也不像一個大魔法師居住的地方。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秋端來兩個瓷制杯子，將其中一個擺在卡米爾面前，氤氳的氣息模糊了二人的面龐。

秋見卡米爾看著杯中茶水，像是看穿了他心思般又微笑著解釋了一句，“是玫瑰花茶?！?/p>

“哦……”卡米爾為自己剛剛懷疑的心思尷尬了一瞬，忙端起杯子小心抿了一口茶，濃厚的玫瑰花香混雜著茶的甘澀一同涌入口中。

“那個，我來是想問問，您知不知道赤花癥除了讓喜歡的人恨自己，還有沒有其他的破解方法？”卡米爾放下杯子，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向秋，輕聲詢問道。

“赤花癥嗎……這我倒是熟悉得很……”秋端著杯子，歪頭想了幾秒鐘后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有啊?！?/p>

“那，能方便告訴我嗎？”卡米爾按捺住自己驚喜的心情，盡量克制地開口詢問道，卻不知道閃著光的眼睛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緒。

“嗯……可以是可以，但是呢，我的原則是等價交換，想要得知什么，你就必須要拿別的什么來換哦?！鼻镆卜畔铝吮?，單臂支在腿上撐著臉看向卡米爾，“我想要你身上那片花瓣，你愿意給我嗎？”

花瓣？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花瓣的？卡米爾想起之前被他用小布袋裝好帶在身上的赤花花瓣，感受到了對面看似親切那人的深不可測。

“我當(dāng)然可以給您……”卡米爾說完皺了皺眉，不過只要一片赤花花瓣？

“它與我而言很重要，就像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覺得微不足道，但對你來說很重要是同一個道理?！鼻镌俅慰创┝丝谞栃闹兴?，笑了笑解釋道，“各取所需。”

“是啊?！笨谞柲橆a微熱，從口袋中取出小布袋遞給秋。本來按對方的重視程度，交換不應(yīng)該這么草率，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秋是一個很可信的人。

“你先收起來。”秋卻嚴(yán)肅地拒絕了他，默念咒語憑空擬出一份合約自己在上面簽了字后才遞到卡米爾面前，“防止我們雙方中有人違背交易。”

卡米爾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合約，大致掃了眼內(nèi)容確認(rèn)無誤后也簽上自己的名字，又將其與小布袋一同遞向秋。

秋沒打開袋子便說了一聲，“謝謝?！彪S后她用魔法對卡米爾傳了幾句音，毫不意外地看見卡米爾本欣喜的神色黯淡下來，星星失去了光輝，整個天空陰暗而沉重。

和她當(dāng)初一模一樣的表情。

“我的原則是等價交換?！鼻锍烈髁似?，突然重復(fù)了一遍先前說過的話，隨后帶著些歉意地笑笑，“其實你那個問題的回答壓根配不上這么貴重的物品，但它對我確實有用，所以我再告訴你你和雷獅會患上這種奇異病癥的原因用來交換，好不好？”

“那些都不重要了?！笨谞栄劢浅霈F(xiàn)一抹飛紅，卻還硬扯出一個笑，“謝謝您，但沒必要了，請放心，花瓣我不會要回來的?！?/p>

“不，我的原則是等價交換?！鼻飯?zhí)拗地看著他，語氣有點(diǎn)像小孩子的懇求，“不會花費(fèi)你太多時間的?！?/p>

也許這對她而言真的很重要吧，反正他已經(jīng)安排好了自己與雷獅的結(jié)局，那再耗費(fèi)些時間也無所謂?？谞枏?qiáng)忍著眼中的澀意讓自己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落下淚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道，“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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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分為兩個派系，一個派系研習(xí)法術(shù)，一個派系煉制魔藥，因為一山不容二虎，兩個派系自然也勢不兩立。

雷獅是煉制魔藥那一派的繼承人之一，對，僅僅只是之一，因為那一派的現(xiàn)任管理者擁有眾多兒女，有些是親生的，有些是認(rèn)養(yǎng)的，雷獅便是認(rèn)養(yǎng)的其中一個。

雷獅每一天的生活便是在學(xué)習(xí)、制藥、比拼三者之間無限循環(huán)，枯燥乏味。

其實單論制藥一點(diǎn)，雷獅是很有興趣的。將各種不同的材料組合在一起，讓它們成為全新的藥劑。搭配的方式有無數(shù)種，結(jié)局也有無數(shù)可能，但組合時又需要加以智慧，像賭博一般。

他曾經(jīng)嘗試著將苜蓿草與烈焰粉組合在一起，最終配出了抗火藥水，而課本上抗火藥水的配制方式一律都是三尾蛇鱗片與火焰花。他為自己的創(chuàng)新而感到喜悅，并把自己配成的抗火藥水當(dāng)成作業(yè)交了上去。

他在其中找到了樂趣，從那天以后的每一份作業(yè)他都會嘗試著用其他性質(zhì)相近的東西來代替原配制方法。

直到有一天，長老們中有人使用到了雷獅配制的魔藥，藥水的效果比平時高了些許，引起了多人的重視。

這個古老又頑固的派系并不肯接受所謂的創(chuàng)新，他們勒令雷獅只能按照書本上的配制方式來完成每天的作業(yè)，甚至規(guī)定了他去藥草園采摘藥草的種類。

雷獅嘗試過向他的“競爭對手”們借材料，卻得到這樣無奈的回答，“如果借給你的話我就會被剝奪繼承的資格的。”

無一例外。

繼承管理者的職位嗎？明明聽起來便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居然那么多人爭著搶著想干。

以前沉迷于制藥時還沒有感覺，現(xiàn)在被限制了自由的雷獅第一次在這里感到無聊。毫無意義的練習(xí)、枯燥乏味的比拼之后選出的那個勝利者還要將自己關(guān)到狹小的籠子中央。

他產(chǎn)生了想逃離的念頭。

聽說派系又帶回了一批小孩，他大概要多幾個兄弟姐妹了吧，只是不知道這批人里，有沒有不那么乏味的人存在。

他每日配制著普通的藥水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有新的繼承者到來的消息。

該不會連他的消息都被封鎖了吧？雷獅這樣想著，去了他一個姐姐那邊詢問消息。為了能夠與別人更好地交談，他稱管理者為“父親”。

“前幾天來的那批小孩難道不是父親挑選繼承人的對象嗎？”

“哦，不是。我之前問過，他們被送去了雪原?！?/p>

“雪原？把一群手無寸鐵的小孩送到那樣的地方？”

“對啊，不過你著急什么，少來幾個競爭對象不是更好？本來席位就只有一個，我們搶都已經(jīng)夠疲憊了，再來幾個人怎么受得了。”

“……或許吧?！?/p>

競爭，競爭……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甚至比不上那樣冰冷的位置嗎？權(quán)利那么讓人動心嗎？那為什么，他感覺到的只有束縛和反感？

他偷偷溜去了冰原。

冰原如其名，是冰雪的王國。這片被潔白洗滌得一塵不染的荒涼原野，是用來放逐有罪之人的地方。

滿目皆是灰白色的恐慌會漸漸侵蝕他們的心智，他們會在廣闊無垠的雪色中連思想都被凍得麻木。

盡管特意加了衣服，雷獅還是僅進(jìn)來幾分鐘就被寒冷和壓抑的氣氛侵襲得后悔先前的決定，白色的雪原上只有枯樹作為裝飾物，四周幾乎都是一個模樣，他靠著手腕上戴著的表盤才能夠辨認(rèn)方向。

他在冰原上走了許久，寒意漸漸侵入他的身體，他卻沒有看見一個人。

直到他就要懷疑那位姐姐騙了自己時，他終于在枯樹下看見一個蜷縮著的身影。

他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做了一件自己也沒有想到的事，他將自己的外套披到了面前這個身軀發(fā)抖的小孩身上。

小孩驚詫地抬頭時，他看見了一雙漂亮的藍(lán)色眼睛，淺表的情緒是驚慌失措，深處卻藏著濃濃的警戒，還有被冰雪塵封起的憂傷。

他耍了個小把戲，將常帶在身上的生長藥水暗暗抹在指尖，又摸索了根地上的小枯枝將其捏在掌心。

在將藥水抹上枯枝的同時，他默念了一句咒語，隨后滿意地看見枯枝上開出自己所需要的勿忘我。

他成功用一枝花換取了一個孩子的信任。

他得知那個孩子叫卡米爾，是前段時間企圖與派系斗爭的那批人的后代，那批人失敗的同時，所遺留下的孩子也被無辜牽扯。

卡米爾誤聽到他們那些孩子被認(rèn)為是余孽，派系打算用他們來煉制魔藥，甚至稱之為“廢物利用”。

把孩子們放在冰原里只是為了消磨他們的意志，小孩子的意志力本就脆弱，更何況是寒冷與恐懼的雙重折磨。派系每天都會派人來查看情況，將倒下的孩子拖走。

卡米爾是最后一個。

面前那人用那雙帶著堅定的眼睛看著他，說出的一句話他記得特別清楚。

“我不想被你們煉成藥水，我會逃，會離開這里，你不能阻止我?！?/p>

這像一個誓言。他承認(rèn)這句話打動了他眾多神經(jīng)中最為敏感的那根。他看出了他們是同一類人，都不愿被困于既定的命運(yùn)。

“嗯？你要怎么逃？裝作被凍得倒下的樣子，在被人拖走時奮起反抗嗎？恕我直言，憑你還不可能從他們手中逃脫?！崩转{笑了，指出目前唯一方法的不足之處。

“那我現(xiàn)在選擇依靠你?！笨谞柋蝗它c(diǎn)破了最初始的想法也不在意，而是指了指雷獅手上的表盤，“我看見你們手上都有戴這個，這便是逃離冰原的方式吧？請你帶我離開?！?/p>

雷獅聽到這句話時怔了一會，只直直地看著他終于靈動了些的眼睛。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我會證明我有價值……”見雷獅沒有回答，卡米爾的語氣急切起來，“什么都可以，真的，只要你帶我離開這里，我不想死……”

“那如果我讓你做的事情會威脅到你的生命呢？”雷獅反問道。

卡米爾眉眼微垂，眼中閃起的那點(diǎn)光黯淡下來，他沉默了。

“所以說啊，做任何事情證明價值什么的，都沒必要了。”雷獅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積雪，低頭對上卡米爾略帶著哀求卻又無措的眼神，壞笑道，“那一件外套，派系的人來檢查時可要藏好了，活到我來接你?！?/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去看卡米爾臉上的表情。

雷獅思考了許久的逃離終于有了一個開頭，他完成每天的任務(wù)后就借著閑逛的名義開始摸索派系領(lǐng)域的地形，時不時到冰原邊界游蕩，觀察人員到來的大致時間。

他花費(fèi)了幾天時間將這個計劃安排得完美無瑕。確定計劃無誤后，雷獅在算清楚冰原視察人員剛好離開后去了那里。

卡米爾仍然蜷縮在那棵樹下，緊裹著他的外套，手中捏著他先前送的那支藍(lán)色勿忘我，看得出神。

聽到鞋子踏在雪上窸窸窣窣的響聲，卡米爾慌忙拽下外套覆上花枝施了個隱藏魔法將它們隱去后才小心地回頭，看見是雷獅時松了一口氣，同時眼里亮起些神采。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p>

雷獅見他一連串似條件反射般的動作，嫻熟又迅速，心頭生出些叫“心疼”的情緒。

“怎么會不回來呢？”雷獅打了個手勢讓卡米爾到自己身邊來，“我一向說話算話，諾，外套就沒必要帶了，外面不冷?！?/p>

見卡米爾起身時仍在意地瞥了旁邊一眼，雷獅低低笑了一聲，“花也不必要在意啦，我還可以給你很多，現(xiàn)在離開比較重要吧？”

聽到“離開”這個詞，卡米爾的眼神亮了亮，連靠近雷獅的動作都快了許多。雷獅上前一步拉住卡米爾的手，帶著他快步往外走。

他們很快逃出了冰原，外面斑斕的色彩重新涌進(jìn)卡米爾眼中，他的眼眸里終于倒映出了別的影子。

一切都按照雷獅的計劃順利進(jìn)行著，他們完美地避過了所有視察點(diǎn)，一步步靠近渴望的終點(diǎn)，但卻未曾想在終點(diǎn)線前遭遇了絆腳石，兩個人都摔得遍體鱗傷——

他們意外地遇到了看守，他們被抓住了。

冰原里究竟有多冷，雷獅深切地體會到了。先前只是作為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就已經(jīng)難以忍受了，當(dāng)被冰原打上“懲罰”的標(biāo)志時就是徹底融入了這刺骨的寒意中。

在這里身上特制的“囚衣”如同虛設(shè)一般，整個人似赤身裸體地被安置于冰窖之中。

卡米爾解除了隱藏魔法，將并不寬大的外套展開披到雷獅身上，自己縮在一旁緊緊捏著勿忘我的花枝，語氣間盡是懊惱與歉意，“對不起，不僅我沒逃出去，還牽扯了你一起進(jìn)來……”

“談什么牽扯不牽扯的?！崩转{的牙關(guān)被凍得打顫，但還盡力保持話語的流暢性。他看了眼身上的外套，嘗試將卡米爾也送入這微薄的溫暖中，卻失敗了。

雷獅想了想，將卡米爾扯到自己身前，讓卡米爾的背部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又環(huán)住他的腰，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怎么樣，這樣會不會沒那么冷啦？”雷獅感覺到自己懷中瘦小的身軀明顯僵硬起來，卡米爾就這么僵直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雷獅覺得有些好笑，又將他揉緊了些，“我也想離開這里，所以我們算是搭檔才對?！?/p>

“你為什么想走？”卡米爾聞言拋下那一點(diǎn)尷尬感，疑惑地偏頭看向雷獅。

在他的印象中，派系里的人過得都是很好的生活，不像他們這些在法術(shù)派系與魔藥派系之間游蕩的人，每日艱苦地尋找物資，無論去往哪一方都不被接納，卻又渴望過上安定的生活，所以采取與派系斗爭這樣的手段來為自己謀求生存的一席之地。

“啊……可能是因為我不喜歡這種生活吧。太枯燥了，和一群人搶奪一塊小小的蛋糕，并且那塊蛋糕并不合我口味。更何況那蛋糕于我而言只是個甜美的陷阱，吃下去就會被關(guān)進(jìn)囚籠之中?！?/p>

雷獅將一只手從卡米爾腰上挪開伸向天空，微微瞇了眼笑道，“我還是更喜歡自由?！?/p>

自由啊。卡米爾順著他的手看去，冰原的天空也是渾茫的白色，天色與雪色相接，甚至看不出分界線。那是一個很美好的詞。

卡米爾向后挪了些許，讓自己更好地貼在雷獅懷中。鋪天蓋地的寒氣之中，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取暖，他覺得這比自己獨(dú)享一件外套要溫暖得多。

“哦，對了卡米爾，之前看見你憑空隱藏了外套，你會另一個派系的法術(shù)？”雷獅的身軀漸漸回暖，思維也活躍了不少。

“母親教過我一些。”卡米爾回答得干脆。

這一些法術(shù)中肯定不包括火系魔法，不然雷獅初遇卡米爾時也不會見到他被凍得發(fā)抖的景象。

“那要么你來教我法術(shù)吧?！崩转{見卡米爾轉(zhuǎn)頭詫異地看向他，又補(bǔ)了一句解釋的話語，“在這樣的地方總歸是要有點(diǎn)事情做的，不然指不定什么時候人就被凍得無知無覺了。”

“……”卡米爾很想說只要心里想些重要的事情就還不至于徹底敗在嚴(yán)寒之下，但說出口的話卻完全變了個方向，“好啊?！?/p>

卡米爾仔仔細(xì)細(xì)地給雷獅講解起法術(shù)的理論，將母親教給他的話語添了些自己的見解再灌輸給雷獅。

“簡單來說就是將自身的能量通過咒語引出，再讓它們變作你需要的力量，對嗎？”雷獅聽完后概括地反問道。

“對。”卡米爾又將自己會的那幾個咒語教給雷獅。

按常理來說，將理論轉(zhuǎn)換為實際會異常艱難，但這常理在天賦面前便會土崩瓦解。

雷獅很快就學(xué)會了操縱法術(shù)，又漸漸運(yùn)用得得心應(yīng)手?？谞柨s在雷獅懷中看他施展魔法，自己的母親曾夸過自己有天賦，但雷獅明顯比他更適合研習(xí)魔法。

他覺得雷獅就是那類在母親口中出現(xiàn)過的，屬于魔法的人。

“對了，出去后你打算去哪里？”雷獅嘗試著對旁邊的枯樹施展隱藏魔法，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卡米爾聽到這個問題后安靜了幾秒，帶著些試探地開了口，“說實話，我不知道……我想跟著你，可以嗎？”

“跟著我？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笨輼浔凰[匿起來，雷獅將目光移到卡米爾身上，“畢竟我連自己的未來都還沒有規(guī)劃好，跟著我可是會很辛苦的?！?/p>

他不知道派系外面是什么樣子的，只能先闖出去后走一步算一步。

“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本來就活在未知與苦難之中。”卡米爾說出這句話時不自覺地向后縮了一點(diǎn)，神色晦暗不明。

雷獅敏銳地注意到了，便將話題轉(zhuǎn)到其他方向，“話說，你覺得我們兩個人一起搶奪到巡查手上表盤的概率有多大？”

“要不試試用隱藏魔法？”卡米爾也發(fā)覺自己不對勁的情緒，穩(wěn)了穩(wěn)心神提議道。

“派系有專門對付這個的藥水?！崩转{似想到什么好玩的東西，低低地笑了，“派系的人啊，都是行走的藥水庫呢?！?/p>

“不過也未嘗不可一試?！?/p>

但他們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被突然進(jìn)入冰原的幾個人帶到了管理室。

在那里他看見了現(xiàn)任管理者，幾位長老和一個穿著黑色裙子背對著他的金發(fā)女人，卡米爾與他被并排抓著。

“聽說你們想要離開？”管理者敲著桌子發(fā)問道，目光鋒利如刀。

“對?！崩转{瞥了眼咬著唇的卡米爾，朗聲回答道。

“那么請走吧?！背龊趵转{的意料，管理者說出了這樣的話，指了指一旁的金發(fā)女人，“但請與我們的‘先知’立下誓約，保證出去后絕不再返回派系?！?/p>

一切來得太過莫名其妙。雷獅與卡米爾對視了片刻，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但他們還是答應(yīng)了，畢竟只是立一個誓約便能換得自由，何樂而不為呢？

金發(fā)女人始終沒有露出自己的面容，只是將手向后伸出，讓雷獅和卡米爾抓住她的手，管理者在一旁低聲念著兩個人都聽不懂的咒語。

隨后他們被放出了派系，從此牽扶著走向了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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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獅是一個危險因素。魔藥派系的管理者很清楚這一點(diǎn)。因為他可能會破壞派系許久的傳統(tǒng)，從先前意外的改變魔藥配方就看得出來。

他還并不想從席位上退休，所以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受他控制的繼承人，雷獅顯然完全不符合這一點(diǎn)。

后來雷獅想要離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沒有想到雷獅會再牽上一個小孩，當(dāng)然于他而言那個小孩子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知道雷獅很有天賦，威力大的東西在自己這里可以不被重視，但他也不允許東西流落到外人手中，流落到誰的手中對派系而言都是威脅，那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摧毀。

關(guān)于摧毀這一點(diǎn)，他考慮了很多，既不能太過明顯讓外人得知是他所為，又要有足夠的殺傷力。那么這個方法一定要能夠蔓延足夠的時間。

他請了唯一的先知來預(yù)測雷獅的未來，發(fā)現(xiàn)雷獅與卡米爾竟會對彼此動了心。所以他最終選定了兩樣?xùn)|西：花吐癥和赤花癥。

一但兩種病癥綁定，花吐癥會成為赤花癥的附屬魔法，當(dāng)患上赤花癥的人清楚認(rèn)識到自己的情愫時另一人身上的花吐癥便也會發(fā)作。

痛苦之后必將走向滅亡。

然后立誓言只是一個幌子，他借先知的手，將花吐癥與赤花癥的種子播到了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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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金發(fā)女人是您，對嗎？”看完這段冗長的故事，卡米爾發(fā)問道，問出口后又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沒必要問這個問題，畢竟真正的“先知”只有秋一個。

于是他在秋回答前又換了一個問題，聲音冷靜，“您明明可以拒絕的，不是嗎？”

“是啊，但我需要赤花的花瓣。”秋笑了，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而且對于他們來說，雷獅，必須死，無論我預(yù)不預(yù)料都一樣，如果我去能夠照顧到我的利益，那我當(dāng)然愿意去啦。”

是啊，各取所需，每個人都是這樣。卡米爾自嘲地笑了一聲，眉眼微垂。他還以為自己為什么會患上這樣少見的病癥，原來是別人下的啊。

不過像雷獅這樣熱愛自由的人，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竟都在別人的掌控安排之下，甚至連結(jié)局都被編排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會打破這個現(xiàn)有的命運(yùn)，他要讓雷獅剩余的人生是為自己而活。

“和你一樣，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奪回的東西啊……”秋喃喃自語，目光穿透坐在對面的卡米爾，仿佛在通過他追憶一個人。

“就算我生氣也無法與您對抗吧？”卡米爾雖異常不滿秋的行為，但也知道秋并不算罪魁禍?zhǔn)缀碗p方實力的差距，而且就算秋輸了也改變不了雷獅的病癥，更何況他還有事需要詢問秋。

“喏，那我可以還請教您一些別的問題嗎？比方說，哪里盛開著藍(lán)色的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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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考核到來了，雷獅如自己承諾的那般沒有報名?？己酥心軌蚧ハ噍^量的就是卡米爾和安迷修。

卡米爾這些日子盡力將雷獅教導(dǎo)他的魔法學(xué)了些過來，最終略勝安迷修一籌，拿下了“先知”一席。

第二天便是加冕儀式，雷獅知道這個儀式會進(jìn)行將近一天的時間，這段時間也足夠他離開了。

他讓卡米爾去做“先知”，一方面是想讓這個職位牽制住卡米爾，另一方面是想讓這個職位保護(hù)卡米爾?！跋戎笔苋俗鹬兀@樣他的那位小孩才能夠不像從前一樣，因失去庇護(hù)所而任人宰割。

他在發(fā)覺自己得了赤花癥后便開始四處調(diào)查，慢慢摸清了赤花癥的發(fā)源之地，隨后便推測出了當(dāng)年的一切。

不過這回派系確實抓到了一個他無法抵抗的點(diǎn)，所以他只能盡量避免卡米爾參與。

“我還是想出去游蕩一圈，不過你是先知了，我沒辦法帶你出去。所以你就乖乖做先知，知道了嗎？”

他寫了這樣一張紙條貼在卡米爾房間的門上，想了想又揭下來添了一句：“說不定我什么時候會回來看你，所以不用擔(dān)心我?！?/p>

由于大包大裹實在太引人注目，所以做完這一切后，雷獅將掃帚與生活必需品全部縮小放進(jìn)衣兜。他此刻的心情算不上沉重，甚至讓自己把尋找墓地想象成一次出游，有去無回的出游。

雷獅最后對這間屋子說了聲“再見”，在推開家門時卻意外地看見了倚在門檻邊熟悉的那人。

“大哥要背著我偷偷去哪里?。俊?/p>

“你怎么沒去儀式？”雷獅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皺著眉反問了一句，后一句猜測時語調(diào)上揚(yáng)，“你逃掉了儀式？”

“不是，在儀式舉辦前，‘先知’一職并不是必須固定的，更何況安迷修還和我不相上下?！笨谞栠吔忉屵呑哌M(jìn)屋內(nèi)，言外之意便是他辭去了“先知”一職。

卡米爾很快注意到門上的紙條，掃視完紙上所有內(nèi)容后低低地反問了一句，“說不定什么時候會回來看我？”

“大哥患了赤花癥，這一走是必死項吧，又要怎么回來看我呢？”卡米爾轉(zhuǎn)身拽住身后跟著自己走進(jìn)門的雷獅的衣襟，目光難得兇惡，“留下這樣一張紙條就跑？您難道想要我抱著那虛無的幻想一直等下去嗎！”

“……你知道了啊。”雷獅任他拽著，神色間偽裝起的淡泊終于土崩瓦解，“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這病癥對于我們來說是無解吧？”

“……我知道啊，但這和您欺瞞我是兩碼事。”

“我不想你難過?！?/p>

“欺騙才是最大的傷害。”卡米爾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后松開了手，“這一點(diǎn)我們倆都深有體會吧？”

雷獅沒說話。

“大哥，我不是先知了，請帶我走。就算是死，我也想看您死在我面前，而不是讓您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離開?！笨谞栄劢窃俅纬霈F(xiàn)紅痕，“我想記得您，想找得到您?！?/p>

周遭的氣氛安靜了很久很久。

這是卡米爾第二次要求雷獅帶他離開，結(jié)局同第一次一樣，雷獅依舊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好啊，那一起走吧，不過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p>

-

他們在月夜去海邊看著海水漫上海灘，海浪吞噬了金黃的沙子與零碎的貝殼。柔和的月光灑滿了水面，波動的浪花打破了水光蕩漾的鏡子，破碎的鏡片又使整個海面波光粼粼。

他們到北極去看極光，在漫天的絢爛光彩中，云霞都失了神采，他們像從前那般相互依偎著取暖。

他們?nèi)ジ魈幮蕾p奇異的景色，站在流星雨下虔誠地許愿。

保佑他的大哥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保佑卡米爾能夠活得快樂。

他們忘情地親吻著對方，在心底卻都留有一塊領(lǐng)域來安置恐慌。像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xù)多久，他們都不知道。

卡米爾不允許雷獅再對身體施加火系魔法，那個沙漏沒了中間細(xì)小的阻隔，時間流逝得更快了。

漸漸的，雷獅的眼睛已經(jīng)快要完全不能視物了。

而自己任性了這么久，也應(yīng)該給這件事畫上句號了。

卡米爾帶著雷獅來到一處庭院，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這處已沒了主人的地方生長著眾多勿忘我，搖曳的藍(lán)色格外動人。

“大哥，這是我眼中最初始的顏色，現(xiàn)在我想把它送給你?！笨谞柖自诶转{身側(cè)，吻了吻他的臉頰，笑得溫柔又苦澀。

卡米爾起身步入花海，聲音飄飄蕩蕩地傳入雷獅耳中，“其實破解赤花癥還有別的方法?！?/p>

當(dāng)時秋在他耳邊的傳語此時再次回響在他的耳畔。

“與其說赤花癥是一種病癥，倒不如說它是一種詛咒。如果是詛咒，那么必然有承受對象和根源體，根源體是根本，只要沒有了根本就不會有后來衍生的詛咒。”

“赤花癥是情咒。詛咒動情之人，根源體便是被寄予感情的那人。”

而在這段詛咒中，他便是那根本。

“大哥，我還想再多體驗體驗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所以我讓你陪我浪費(fèi)了那么多時間，是我太任性了?！?/p>

“雷獅不應(yīng)該受到疾病的牽制，也不應(yīng)該受到我的牽制?！?/p>

雷獅沒有完全理解卡米爾的話，但敏感地發(fā)覺不對勁，趕忙向聲音的方向施下一個限制魔法，聲音低沉了下來，“你說這些是想做什么？”

“大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吧?！笨谞柋焕в谙拗浦?，他試了試放出魔法，果然以失敗告終。

不過就算沒有魔法又能怎么樣？卡米爾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水，這是他以防萬一從秋那邊換來的，就是為了應(yīng)對這種情況。

“原諒我的一己私欲，但其實我還是很想讓您記住我的?！?/p>

卡米爾看似淡定從容地打開瓶塞，裝作聽不見耳邊雷獅聲嘶力竭的阻止聲，只是眼中淚水已經(jīng)悄然滑下。他顫著手迅速將里面的毒藥一飲而盡，任自己倒在勿忘我叢中。

“大哥應(yīng)該為自己而活?！?/p>

如果沒有雷獅，他會死在那片冰原，他清楚以他一己之力還無法與那些人斗爭。

但他遇到了雷獅，得到了離開的機(jī)會，他活下來了。他不愿意死時，雷獅給了他生存的機(jī)會，所以此時他愿意將整個人連同生命都奉獻(xiàn)給雷獅。

為自己的神明而死，他不后悔。他從來只是一個追隨者，他不會去牽扯雷獅的腳步，也不會允許別的東西去牽扯雷獅的腳步。

眼前漸漸渙散，勿忘我在他眼中只剩下一片虛幻的藍(lán)。

他會永遠(yuǎn)深愛著雷獅，一如勿忘我的花語一般，真誠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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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獅眼中慢慢恢復(fù)清明，他跌坐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看清了倒在花叢中卡米爾。眼前再次朦朧起來，這一回是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雷獅恍惚地走過去扶起那個少年，卻無論如何也喚不醒他。

眼淚盈在眼眶中不上不下，他曾經(jīng)聽說過在真正悲傷到極點(diǎn)時反而是哭不出來的，那時候他還不相信，因為眼淚在他看來就是用來表達(dá)悲傷的。

但此時他清清楚楚地體會到眼淚壓根無法描述胸口中洶涌的痛楚，眼淚成了累贅品。他只想放聲嘶吼，讓翻騰的情緒能找到一個發(fā)泄口。

他費(fèi)盡心思想留住的少年，最終是為了拯救他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們是多么相似的兩個人啊，為了保護(hù)對方選擇的方式都那么相似，但輸?shù)氖撬?，他比卡米爾慢了一步?/p>

而這一步，讓兩個靈魂徹底交換了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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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爾想讓雷獅為自己而活，但卡米爾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后，雷獅的未來都將為他而活。

他將雷獅拉出一個囚籠，卻又將雷獅困進(jìn)了一個上了更多鎖的囚籠。

不斷地深入學(xué)習(xí)魔法，可以發(fā)掘到更多知識吧？那其中會不會有復(fù)活一個人的方法？

雷獅相信有的，畢竟魔法可是很神奇的東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