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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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行至洛陽,再轉(zhuǎn)馬車過了東都便到了長安。馬車行至長安城門,士兵正在檢查文牒,到了賀峻霖這輛,士兵接過文牒,只掃了兩眼便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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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沒有往王府去,往城西翠湖而去,停在了臨湖而筑的小院。這是嚴浩翔買下的,可地契上寫的是賀峻霖的名字。
小院不大,足矣一行人居住,臨近湖畔,倒有幾分像靜客居。
好不容易才安頓下來,賀峻霖讓她們都下去休息,而自己卻在寂靜的庭院里煮茶,看飛鳥時有略過。待茶煮好,他坐在廊下捧著茶,看烏云攏聚。
“看來是要變天了?!?/p>
他身旁,風翻亂了《春秋》。
“昨夜里好大的雨?!毙拗駷橘R峻霖布菜,嘀咕了一句。
“是啊,庭前的石榴落了好多花”流觴從門外撿花而歸“你看,這些本來可以結(jié)成石榴的?!?/p>
“不好了!”
修竹從外面采買回來,就聽說昭王府被封了,昭王造反了。
她氣喘吁吁地講完此事,看見賀峻霖淡定地喝完茶。
“知道了,”他頓了頓“這本就應該發(fā)生的事,只是我沒想到皇帝已經(jīng)這么著急?!?/p>
這件事很快在民間傳開,成了飯后談資??砂傩者€是心慌的,誰也不喜歡打戰(zhàn),西北軍已經(jīng)繞過長安北上去堵截昭王軍隊了。
賀峻霖這幾日聽到修竹轉(zhuǎn)播軍事,只冷笑,恐怕昭王動身去呼察爾,皇帝這邊就已經(jīng)下令給西北軍了。
此間無話,而得知自己造反的昭王,在帳中苦笑著。造反嗎?皇帝真是要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可……請原諒他不允許大楚陷入外患未除又起內(nèi)戰(zhàn)的情況。
帳簾被蘇辛掀了開,他走近,擔心地看了嚴浩翔的臉色,王爺已經(jīng)熬了兩個通宵,再這么下去可不行。
“他吃下藥了嗎?”
蘇辛點了點頭,道:“匈奴王喜飲酒,藥混入酒中,不消一會便暈了過去?!?/p>
“這幾日讓他昏沉度日就行,也要看緊他,別讓他往草原傳信?!?/p>
蘇辛抱拳應是。
他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這戰(zhàn),恐怕由不得我不打?!?/p>
說完,嚴浩翔重提精神,掀簾出去,去往閱兵臺。
這戰(zhàn)終是要打的。他在閱兵臺上講了足足半個時辰,讓不想追隨自己的將士解甲歸田,可卻沒有一人肯退。
他們也有眼睛,會看。王爺一心為國,從沒有越矩,而皇帝則疑心深重,去年奪了王爺兵權(quán),原以為事情結(jié)了,可呼察爾那老家伙賊心不死,竟然要刺殺皇帝,這下熟悉呼察爾草原作戰(zhàn)的昭王又派出征了。原以為此間事了便可相安無事,可沒想到這才是皇帝殺機畢現(xiàn)。
嚴浩翔下了閱兵臺,召集了幾個將領(lǐng)圍在輿圖前商量對策。
士兵回了營帳,磨刀擦劍。
轉(zhuǎn)眼六月過半,賀峻霖的生辰早過了。生辰當日,賀峻霖也無心過,叫流觴煮了一碗長壽面,算是過了,他的心思全在了北邊戰(zhàn)事上。
其實皇帝在這個時候發(fā)難,說是弄巧成拙也不為過。明面上,昭王已經(jīng)無牽無掛了,昭王妃為救皇帝而死,楚明玉身陷天牢,昭王父母已逝,族親也無。倒是皇帝欠了昭王一個救命恩情,若不是昭王妃,他恐怕已經(jīng)薨在了獵場上了。
“公子,王爺又拿下了一城,離長安還有三百里?!毙拗駨耐饷娲蚵犗⒒亓藖?。
此戰(zhàn),昭王軍隊可謂勢如破竹,每到一座城池就能攻下,西北軍則是節(jié)節(jié)敗退,皇城內(nèi)更是愁云慘霧,據(jù)說皇帝氣得已經(jīng)打殺了好幾個太監(jiān)宮女了。
“家中米糧可備下了?”賀峻霖問道。
“買了足兩月的量。”茂林道。
他點了點頭,或許不用兩個月這戰(zhàn)就打完了。
外面雨聲漸起,雨點敲入水缸中。修竹挑了簾子,好讓屋里不讓悶氣。
賀峻霖搖著扇子的手放緩了速度,讓眾人午后小憩一會。
待眾人退下,他撫了撫自己胸口,每到陰雨天,他的胸口便隱隱作痛。這條命是撿回來了,可這病根子也留下了。他苦笑一聲,隨著雨聲哼著江南小調(diào)。
“浮世歡會少,勞生怨別多。相逢休惜醉顏酡。賴有西園明月、照笙歌。”
卻說昭王軍隊一路殺回長安還真不用兩月時間,此時已經(jīng)到了長安郊外駐軍,而長安城內(nèi)已經(jīng)人心惶惶。
西北軍已經(jīng)退守在長安城門,他們深知只要城門破,整個大楚就要易主了??扇缃竦男问剑麄円呀?jīng)無力回天,派人去信向?qū)m里,只得皇帝兩字——死守。
看樣子皇帝并沒有談判的打算,也是,都到這個份上說什么談判?,F(xiàn)如今,只是待昭王一聲令下,攻破城門直入皇城。
嚴浩翔在帳中與幾個將領(lǐng)商議事宜,不到兩月的時間他已經(jīng)消瘦了許多,身上的甲袍都有些松垮。
“亥時,突擊東營用連云梯爬上城墻,擾亂敵軍,突擊西營用沖車破城門。城門破以后大軍直擊皇城,但不許騷擾百姓,違者斬立決!”
幾個將領(lǐng)應聲,出帳回各自營中傳令。
亥時二刻,城門大破。大軍直入長安城內(nèi),飛馳的戰(zhàn)馬,整齊的踏步聲預示著一場宮變的發(fā)生。
三更夜半,皇城染血。順歷十三年,大楚宮變,昭王奪宮,皇帝自盡,又立皇嗣第七子為新帝,自封攝政王,掌西北、東北兵權(quán)。
這一夜,人未定,聽著隔門而來的廝殺聲,怎能入眠?
待圣旨下,長安才消停,天下得安歇。
賀峻霖坐在廊下,聽著遠處廝殺聲,搖著扇,直至東方既白,聽到這道圣旨才算安心。